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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1章


    回忆让奥尔笑了笑,只是笑容太短暂了。


    现在的奥尔,已经习惯它了,不知不觉间这身红衣甚至已经成为他的第二层皮肤一样。想想要穿上另外一套军装,奥尔有种诡异的,仿佛……偷情一样的感觉。


    他挠了挠发热的脸颊:加西亚,我偷的是制服的情,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


    叹了一口气,再怎么不舍,还是要换的。


    或许未来,他能够完完全全根据自己的选择穿自己喜欢得衣服,但现在,他必须根据需要来。


    奥尔将皇家警察的制服脱了下来,将它们从里到外整齐地叠好,收在了衣柜中。又将天军的制服一件一件套在自己的身上,它,将会是他新的战袍——天军的衬衫是浅灰色的,下身的马裤是纯黑,有白色的裤线,领带、衬衫夹、吊袜带和袜子也都是黑的,黑色的军靴比皇家警察的靴子鞋底更厚。


    军官的上衣还配有一件蓝黑色的半截皮革小马甲,墨蓝的军装上衣有五颗银纽扣,不是立领,而是大翻领。别在领子上的方形领章,是银底的黑乌鸦。一张宽的皮带,直接扎在腰上,皮带扣也是黑乌鸦。


    奥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将大盖帽扣在了脑袋上,他想起了什么,把帽子稍稍戴歪了一点。


    第一次穿皇家警察制服的自己,还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现在,他已经长大了。


    当奥尔穿着这一身天军军装走出房间时,下面一起准备了早饭的六个小家伙看着他怔了一下。甚至丹妮抬手就把餐刀举起来了,明显是防卫的架势,等看清楚了奥尔的脸,丹妮才有点迷惑地放下了餐刀。


    “先生,您不当警察了吗?”


    “我还是当的,现在是两边兼职。”皇家警察的总监职务现在还空着,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多嘴,因为总监的职务向来都是王子或亲王(国王兄弟)担任。国王既然没有任命自己的孙子,她的第二个儿子又正住在精神病院里,这个职务是给谁留着的,那就不言自明了。


    这本来应该算是弊端,因为官职体系本身的混乱,所以一个官职多人担任,或者一人兼任多种职务都是理所应当的。但这种时候,却方便了奥尔。


    丹妮的眼睛一亮,但很快她就变得脸色发白:“抱歉,先生,我……我还是自私的,我……我祝愿您能够拥有更大的权力。”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希望奥尔离开鱼尾区,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这种想法的可笑,奥尔可是一直在安排人离开索德曼的,鱼尾区对他来说,不是不可替代的。丹妮很害怕,害怕奥尔为此对她失望。


    奥尔的手放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下丹妮的头:“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鱼尾区都会是我珍视的宝物。”


    “……先生,您在的地方,才是鱼尾区。”


    血族和精灵们,对奥尔和丹妮的互动不太能理解,但他们保持了沉默,安静地吃饭——沉睡了两千多年再苏醒,对他们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五个孩子在度过了最初的适应期后,都开始了快速抽条。原本丹妮站在他们面前时,双方看起来像是同龄人,现在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哥哥姐姐们带着妹妹了。


    语希圕兌—


    “丹妮,一会儿,你带他们去警局找舒尔顿。你们五个,从今天开始,进入警察预备队。丹妮,你直接跟着舒尔顿,从文员开始做起。”


    这个决定有些突然,毕竟奥尔之前和谁都没说。不过,他离开是要去练兵的,除非是索德曼发生了什么常人难以解决的特大案件,否则他三个月之内,都会停留在郊外的军营里。总归他们还是需要由警局的人们照顾的,那还不如直接把他们都扔进警局去。


    “是的,先生。”X6


    少年们虽然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他们已经掌握了诺顿的语言与书写,常识问题也已经大部分解决,目前正在补异族历史——奥尔没有避着丹妮,孩子们是一块儿由阿尔弗雷德上的课。


    理智让他们乖乖的,可现实实在是太无聊了,奥尔的决定是两全其美的。


    “我们不会给您惹事的,先生!”血族少女罗齐尔代表着小伙伴发誓。


    “你们的安全,对我更重要。彼得·潘哥哥会一直照顾着你们。”彼得·潘立刻飞了出来,十分得意地绕了一个圈,“记住,不要脱离乌鸦们的视线。”


    “是!”孩子们都严肃地绷着脸,在这一点上,奥尔相信他们不会阳奉阴违,这些孩子们很清楚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他们很明白一旦出事,可怕的后果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假如灵魂岛屿里没有四位住客,奥尔的马赛克监视范围,是可以从天军的军营延伸到鱼尾区的,但现在不行了,但小精灵驾驭的鸦鸦骑士们,可以帮他弥补这一点。


    奥尔坐上马车,诺布尔公爵和梅菲尔子爵也都在等着他,他们俩也都穿着墨蓝色的制服。奥尔上车的时候,诺布尔公爵的脸板得像是结霜的石头。


    “你可真让人惊艳,克拉拉。”


    诺布尔公爵立刻笑了:“我也这么认为,特别是我觉得刚才那个表情最迷人。我一直觉得男人的衣服很难看,但这个让我改观了。”他拍着自己的胸口,“你不知道,奥尔,当我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模样时,我甚至都不能呼吸了。哈哈哈哈,光明那,我真的是太美了!当然,你也很迷人。”


    他对着奥尔眨了眨眼睛:“迪迪,你就差了些,别这么萎靡不振,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简直像是被偷来的~”


    梅菲尔子爵的全名是迪特里·梅菲尔,他都没反应过来诺布尔公爵在和谁说话,直到对方的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知道自己是那个“迪迪”……


    梅菲尔子爵并不糟糕,他只是大病初愈,制服的尺寸是在他生病之前量的,所以现在有点不合身。但他是收拾过自己的,初次见面的大胡子被剃干净了,只保留着时下很流行的两撇胡须,头一次看见他下半张脸,很显然他过去玩得那么开,不只是因为有才华,也和脸有关系。


    他长了一张成熟轻佻的脸,配上那双沉静的棕色眼睛,不惊艳,但十分有魅力——明知道他是个玩家,也想和他玩一把。


    梅菲尔子爵看着诺布尔公爵,他没说话,只是轻轻一笑,把手放在克拉拉的正拍他肩膀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奥尔:“……”


    他仿佛听见了梅菲尔子爵的眼睛在说:乖,别闹了。


    诺布尔公爵可不是在单纯地取笑梅菲尔子爵,他是在表达不满。诺布尔公爵是因为忙公务所以只能把奥尔暂时放在一边,但梅菲尔子爵是病趴下的,谁都知道,他的病是出于心理原因。这事情拖延了一个多礼拜,就是因为他们俩全都没在奥尔身边。


    国王在明知道事情的情况下,没让梅菲尔子爵滚蛋,所以诺布尔公爵才没有多说话,可他还是不满的。所以讽刺梅菲尔子爵“偷来”的衣服——是的,奥尔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还以为他们俩就是口花花,可这实际上才是贵族的说话方式。


    梅菲尔子爵也不愧是老玩家,一个眼神就直接化解。本身这件事就不好用言语解释,他说什么都会被理解成是示弱,或心虚。一旦应对不佳,本来就对他不满的诺布尔公爵绝不会见好就收,而是乘胜追击,让他滚蛋。


    现在诺布尔公爵对这个发展也是短暂地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笑了,把手收回来,对着梅菲尔子爵点了点头:“希望我们未来合作愉快,迪迪。”


    这个时候梅菲尔子爵反而低头了:“为陛下服务。”他说,又看向奥尔,“为殿下服务。”


    奥尔发现,他又多了要学习的东西,要不然以后他这样的进了贵族的堆里,别人已经进行了大量的交流互动,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呢。


    唉……他们就不能说人话吗?


    奥尔想学习,但这两位在进行了短暂的沟通后,却认为已经达到目的了。


    诺布尔公爵在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国王情史》——看封面是一位头戴王冠的女性举着剑放在一位单膝跪倒的美男子的……这幅图画所表现出来的姿势比较神奇,可以说是放在肩膀上,像是在行册封礼,但也像是剑横在男人的下巴上,把他的下巴挑了起来。


    “这是下,我还带了上,要看吗?”诺布尔公爵注意到了奥尔的视线,“对了,这里也有你和你丈夫的剧情哦,很香……好看。”


    “不了,谢谢……”


    那写的是你外甥女啊。而且你也管我叫孙子了吧?你就是这么当舅爷爷的?没节操的贵族!


    梅菲尔子爵则拿出了笔记本,在写写画画着什么,大概是在写书。


    既然他们都有事干,奥尔也能干自己的事情了——从诺布尔公爵和阿尔弗雷德手里拿到的“学习资料”。


    对于教会,他之前的学习,集中在理论上,他看了很多关于《圣典》的研究书籍,都是阿尔弗雷德和亲王本人介绍给他的。高阶的血族们,对于《圣典》的研究,比大多数的神父还要透彻,这大概也是“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敌人”。


    对于教会的历史,他本来以为这是不需要去多管的东西,毕竟敌人就是敌人。但事实证明,他又双叒天真了。


    想要战胜敌人,尤其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就必须全方面地去了解他,这样做不一定能找到敌人的弱点,但一定能找到敌人的敌人,即使无法结盟,但也能在必要的时候统一战线。或者将敌人切割,从一个整体的“大敌人”,变成无数松散的“小敌人”,然后,寻找机会,各个击破!


    天军的黑乌鸦旗,在这一天的下午三点,第一次升起,旗帜上的乌鸦睁开双翼,头歪向一边,两只脚踩在一颗骷髅的头顶上。


    除了诺顿的某些报纸刊登了一些关于这支军队的情报外,其他各国即便对奥尔感兴趣的,也不过只用了寥寥两句情报描写这支军队,其中某国一位大使发回国内的情报,在未来最为知名——诺顿招徕了一群乌鸦,食腐的小玩意儿而已。


    “哇!”几只乌鸦落在了天军的营房屋顶上,注视着一群连站队还站不起的新兵蛋子。


    现在,这群小玩意儿们,连食腐都还做不到呢……


    三天后,正辉教教皇到访索德曼。四天后,守律教教皇到访索德曼。


    两位教皇先后表示了对海伦娜一世新婚的祝福,但是,关于国王的二婚,也传出了一些不和谐的消息,因为到目前为止,国王甚至都没为自己和王夫制作婚服,以及首饰。毕竟海伦娜一世既富有,又拥有绝对的权威,她结婚,必定是要征召全世界的珠宝商、纺织商与设计师的,用几个月,甚至半年制作婚服是很平常的事情。


    所以,有些贵族现在是彻底懵逼了。


    他们是一直都不相信国王会和一个血族亲王结婚的人,就算参加了那场晚宴,亲眼目睹了国王向血族亲王进行了“浪漫求婚”,也不相信。毕竟国王真的想结婚,就应该在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开始做准备。可什么准备都还没有呢,这情况,最多也就是国王想在生命的最后几十年,提升一下孩子的身份吧?


    ——他们倒是相信奥尔是国王的私生子,毕竟这事国王不是默认,是明认的,她在正式场合提到奥尔都用的“我的孩子”。


    结果现在的情况告诉他们,国王不是没准备,教皇都来了俩,而且正在打对台,争抢国王婚礼的主办权,这绝对是真的了。


    于是,贪婪亲王很愉悦地收到了十几张言辞恳切的邀请函,他不用去的,只要派人去玩玩就好,派去的人,还能收获丰厚的礼物。毕竟这就是之前站错队,前来道歉的。


    亲王的手上魔力涌动,不一会儿出现了一只冰晶的小鸟,它啾啾叫着,在亲王的指尖蹦跶。而亲王将手递到了国王的面前:“海伦,要听听冬天的歌声吗?”


    “昨天得到了什么有趣的礼物吗?”


    “是的,我得到了几件很有趣的魔法道具,非常有趣。”亲王欢快地说着,灰眼睛温柔地看着国王,“有兴趣的话,等我的人彻底弄明白了它们,我会为您展示一下的。”


    “好,那么,让我听听冬天的声音吧。”


    于是冰晶的小鸟儿从亲王的指尖上飞了起来,但它飞到屋顶,已经从一只小鸟变成了一只冰雪的凤凰,它对着天花板喷出白色的霜雾,如冰晶敲击的声音从它的喉咙中传出,伴随着风吹过山峰时发出的尖利呼啸,以及天花板快速上冻的吱嘎声……


    国王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多么美妙的声音,原来真的就是冬天的声音。”雪凤凰带着冰霜在室内起舞,风和雪在她身边起舞,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这是听到冬天的声音吗?这明明是看见冬天的美景吧?”


    “都有。”亲王说,他抬手,指尖粘住了一粒雪花,他就用拇指和食指将雪花捏住,随着他指尖的距离变大,雪花也在变大,从芝麻大小变成了鸡蛋大八角雪花,晶莹剔透熠熠生辉,亲王用另外一只手盖住了雪花,当他把手挪开时,雪花变成了一顶冰晶的王冠。


    “它的颜色有点寡淡。”国王看着王冠微笑。


    一直在室内盘旋的冰雪凤凰忽然飞了出去,亲王手里的王冠也从最中心的八角雪花开始,染上了红色,最终透明的冰雪王冠变成了灿烂的朱红色。


    国王的笑容变大:“啊,这个我喜欢。帮我戴上吧,那么,我们在十二月一日举办婚礼怎么样?”


    “我已迫不及待,海伦。”


    “再打一顶小王冠吧。我想你们来得及。”


    “?”虽然疑惑,但亲王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奥尔并不知道国王和亲王的布置,他在军营的忙碌中,迎来了一个月圆之夜。


    灵魂岛屿的变化,让他担心吓着达利安。可是,灵魂岛屿好像变不回去了,怎么办呢?而且,当达利安过来的时候,没有了地面,他们俩在哪儿“施展”呀?总不能占用红龙的塔吧?不过,红龙的塔本质上来说,到底是属于谁的?


    应龙的大脑袋直接扭向红龙的塔,在灵魂岛屿里,他根本就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就算没说话,那双大眼睛里想的什么,也无比直接地传递了出去。


    红龙立刻抓紧了自己的塔:“灵魂岛屿是你的精神体现,这是你的天下,一般来说,你想这里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你的灵魂岛屿会没有土地,是因为你在自我保护。


    但只要你自己真的想要什么,你要的,还是会出现的。”


    应龙摆了摆尾巴,红龙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塔在摇晃,他努力把塔抱得更紧,被奥尔唤醒后,他第一次思念起了曾经的完全体——MD怎么是把他聚合出来的?!从睁眼开始,就劳心劳力,遇上无数倒霉事。


    应龙把脑袋挪开了,确实抢别人的房子不太好。或许他是能把之前的岛屿再变出来的吧?


    成为本我,尤其是知道达利安就要来了,奥尔能感知到自己变得任性了,就像是知道宠爱他的家长就要来了的熊孩子。


    想到这,奥尔的尾巴又抖了一下。他和别的熊孩子不同,别人熊是全方位的,他……是只想对着他家的狼熊。


    应龙盘曲的身躯扭动了两下,鼻孔里喷出了两团热腾腾的白气……


    达利安这次过来,感觉与过去都不相同,过去,他只有微微晕眩的扭曲感,但这一次,他有一种在精神世界变身的感觉。好像比之前持续的时间都更长,手与脚如从狼变回人那样,在缓缓回缩。


    当完成转变后,他躺在地上,温暖的力量在身体里涌动,某种微醺的感觉拉扯着他的眼皮,他必须得动用全部的意志力才能睁开眼,他看见了奥尔正从上方落下来——奥尔的意识从应龙的本我上脱离了出来——他们把对方抱了个满怀……


    清晨,达利安从一处温泉里爬了出来,他捂着脸。昨晚上又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甚至连周围的环境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明明看见四周围的都是巨大的鳞片,觉得不对劲的,结果一句完整的话,不,完整的发音,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但是……达利安放下遮住脸的手,能看见他的嘴唇是上翘的。他莫名觉得,奥尔的心情很不错。这种情绪甚至还留在他的身上,毕竟,刚才是灵魂上的结合。


    渐渐的,达利安的唇角恢复了正常的弧度,他的眉毛反而蹙了起来,虽然这么想怪怪的,但是,奥尔他不该这么一丝阴霾都没有的开心,他到底怎么了?


    更不放心了。怎么办?有点后悔上次回去了,短时间内他确实不能离开波塞科尼了。就算冒险回去,菲洛琉斯也绝对不会愿意的。


    相比起达利安的担心,奥尔却很得意:虽然没变出什么东西来,但他很确定,这次达利安感受不到一丝阴霾和沉重,只有纯粹的快乐。他这下放心了吧?(⊙V⊙)我真是太棒了!


    奥尔愉快地重新投入到了新兵训练与学习中,再过两天,他决定召开第一次“诉苦大会”。这一招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大杀器,他这些日子的空闲时间,都在编写《诉苦大会手册》。这个活儿他干过,最早是在孤儿院,后来挪到了扫盲班。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干这个,实在是有些天真和冲动。


    在军队实行的“诉苦大会”已经是精简版的,奥尔不能让士兵们仇恨王室,所以,去仇恨教会和非保皇党的贵族吧。


    第482章


    十一月十七日,奥尔收到了通知,他和诺布尔公爵收到命令回去进行十八日的婚礼彩排。


    “婚礼是什么时候?”奥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他也觉得婚礼近了,毕竟俩教皇都来了,国王陛下霸气归霸气,终归是不可能让他们傻等着的。


    “十二月一日。”来传达命令的是皇家骑士的老熟人,那位骑士长。


    “你们难道不觉得时间太赶了吗?”搞过几次大型活动的奥尔,只觉得这个也太夸张了。


    骑士长摊手:“陛下不觉得。”


    “……”这句话简直无法反驳,实权君主就是可以这么任性,“我们这就动身回去。”


    “您请跟我一起走吧,王宫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您呢。”


    奥尔:“???”


    奥尔以为的彩排——认识一下巡游路线,告诉他婚礼时候的站位,以及婚礼过程中的必要反应等等。


    实际的彩排——从试衣服开始。


    走进王宫的奥尔,没有被带去某个客厅,他直接被带去了一间大试衣间,等待着他的是当人形衣架的使命。


    “您接引殿下前往王宫途中可以穿着军礼服。”国王安排给他的老仆站在一边说着。


    “嗯。”


    “在婚礼过程中,您应该换上正式的礼服。”


    “哦。”


    “婚礼结束后,您应该穿着亲王礼服。”


    “好的。”


    “王室家族巡游的过程中,您应该穿上亲王级别的军礼服。”


    “啊?”第一次知道军礼服竟然不止分军衔的。


    “当宴会开始后,您应该根据宴会的节奏,更换三套服装。”


    “有……必要吗?”


    国王这里是有他的衣服尺寸的,但除了军礼服之外,其他服装还需要奥尔进行试穿,以及调整。奥尔被带进试衣间后,差点被里头灿烂的颜色闪瞎眼。从左到右,几十件华丽的衣裳,挤挤挨挨地挂在衣架上。


    更让奥尔惊讶的是,在场的那几个脖颈上挂着皮尺的几个裁缝,都是血族。所以,婚礼事宜是由亲王承办的?


    “不、不是说只有六件衣服吗?”


    “六套、最适合您的衣服,殿下。”


    “我觉得就不用……”他不想为试衣服浪费时间,但此时试衣间的门打开了,国王和亲王携手而进,而且,这两个老狐狸都没有掩饰自己脸上看好戏的表情。


    “我们来看我们英俊的儿子了,奥尔。”亲王对奥尔摆摆手。


    这些衣服假如要全都试过来,选择出合适的,还得让裁缝们一件一件地修改,鬼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奥尔直接摇了摇头,马赛克聚集,在他旁边又出现了三个奥尔,在场的人都一脸淡定,国王甚至一脸好奇地走向了其中一位分身面前:“真的和你一模一样……亲爱的,能按照我的意愿改变一下它的外形吗?”


    “当然可以。您指挥,我变形。”


    “那可太好了!”国王愉快地抬手就捏在了奥尔的脸颊上,“首先,矮一点,然后这里的弧度变得更圆滑些,眼睛拉长一点,下巴收一点……”一开始国王说得还是很正常的,但是当国王说道,“把胸变大一点。”


    “胸肌?”


    “不不不,胸。”国王看奥尔,对他比画了一个姿势。


    “……”


    总之,经过了国王三十多分钟的摆弄,她成功捏了一个女版的奥尔出来——现实版本的游戏捏人。


    “太棒了!我早就想要一个女儿了!我要叫她奥利维亚!”国王开心坏了,一把抱住了“奥利维亚”。


    奥尔面无表情:“陛下开心就好……”这事绝对不能让达利安知道!


    “好了,蒙顿,去教你儿子吧。”国王对着亲王摆摆手,“我要带着奥利维亚去试穿漂亮的裙子!”国王拉着奥利维亚就跑了,像是个得到了喜欢娃娃的少女。这些分身其实脱了衣服,里边和假人模特一样,奥尔也不怕走光。他还能把触感屏蔽掉,不用担心有不妙的感觉。


    “你们都这么闲吗?”奥尔看向亲王,他都快被每天的事务压死了。


    “我的错,你本该一出生就接受该有的教育,但没有。现在你要在短时间内补充别人十几年所学的知识,当然忙到要死。”


    原主曾经接受的也算是精英教育,但不过是普通精英罢了。顶端存在的继承人教育,要学习的知识量是可怕的。就说各个势力的国情历史,都该是从小学起的。


    “血族有什么知识传承的魔法吗?能让我一瞬间把所有的知识都收录进脑海里。”


    “你不是已经有了吗?六个。”


    “……让我给你背八千年前的家族谱系吗?”


    亲王摊摊手:“说正事吧,这次把你叫回来,主要原因是王宫‘有点’撑不住了。”


    “什么意思?”


    “杀不了你,就骚扰陛下,或者我。”


    “皇家骑士撑不住?”


    “对方占据数量优势,能撑到现在,因为别国派过来的家伙们,还不敢在诺顿的王宫弄出太大的动静。不过,今天陛下通知骑士长去接你后,就立刻安静下来了。不用担心,在婚礼结束后,这种事情就会立刻消失,到时候你回到军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能下狠手,所以反而撑不住。”


    奥尔眉头皱起来了,他知道亲王会有麻烦。一个血族亲王要成为一国王夫,没麻烦才怪,但没想到这么严重。


    “您之前离开王宫……”


    亲王长时间待在王宫,原来也有自保的原因——骚扰……对陛下是,对亲王就不是了吧?三言两语中带出来的,是腥风血雨。


    “那时候教会转交的圣体,我倒是接受了一次光明教的保护。”亲王笑了笑,“别担心,我很清楚分寸,所以发现顶不住,不是立刻就向你求援了吗?


    说到底,各国不是要针对陛下,也不是要找我的麻烦,他们要做的是阻止你成为诺顿的合法王子。”


    “啊?”奥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你到底是怎么想自己的,亲爱的?”亲王的手拍在了奥尔的肩膀上,“虽然你现在弄的那个天军让诸国都不看好,但除了天军之外,你的一举一动,可是都有不少人盯着呢。你得明白一件事,我现在能站在这儿,是被你拉上来的。这是一件好事。”


    头铁的教会证明了,他是力量的巅峰,几次教会天使围剿的结果,奥尔在传闻中越来越强,教会天使反而分裂,跑南大陆给奥尔开辟海外殖民地去了。虽然王室天使和教会天使的情况不同,但也让王室心有忌惮。从鱼尾区的发展、蒙代尔企业的建立与发展,以及世博会看,就算排除血族的支持,奥尔本人也不只是一个武夫,他是有发展和商业眼光的。


    他目前还在主持军队改革,虽然这个改革不被看好,但这可以理解为,他有扩张思想,是个主战派。有鉴于诺顿现在还没站位,也就约等于他是所有国家的潜在敌人——不止匈塞和普士顿,中立国也敌对他们。


    有眼光的都明白,诺顿的中立可不是畏战,她是一头潜伏在阴影中的狮,随时都要扑上来争夺霸主的地位。虽然她是女性,但西大陆诸国的君主,有谁敢对海伦娜一世质疑?现在,这头本让他们以为已经老迈的狮,在最要紧的时候,突然又长出来了锋利的爪牙,谁能放心?


    “而且,现在各国都在忙着改革。有几位亲王级别的人物,也准备迎娶异族。不过,他们做的不过是笑话而已。奥尔,真的谢谢你。我大概……真的没办法和你去波塞科尼了。”


    虽然当初被国王求婚,亲王差点表演一个当场裂开,但是现在……他真香了。


    “陛下没有把我当成一个摆设,她在接受异族,虽然这个过程很慢,但对我们来说,更加稳妥和安全。我们也能给予波塞科尼更多的援助和支持。”


    “不,父亲,该我说谢谢。”上一回说到波塞科尼,亲王还气得要命,奥尔确定,他现在一定还气着,但是,他选择了放弃。因为,血族有退路了——亲王现在已经确定了,说明他和国王建立了足够的信任。


    但亲王说要给波塞科尼更多援助,应该也是真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么说起来,最该感谢的,竟然是国王。


    等等,当年不是国王用强的吗?


    曾经被强迫着按头忍下来的事情,竟然都被悄无声息地抹平了,假如当年奥尔没让达利安离开,以他的抱窝性格,还会再朝海外发展吗?但,也正是从他让达利安跑了开始,国王对待他的策略就开始不断扭转了。


    这……润物细无声?


    “那是什么眼神?”亲王发现奥尔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之前我还以为您很强的。”实际年龄的话,亲王其实比国王年长吧?奥尔还想过要是身份相当,亲王的手腕应该不输国王的,现在发现完全是他想多了。亲王可能是在大气层,但国王直接站在外太空。


    “有些人类……是命运的宠儿。”


    这个大血族主义者,竟然承认了。


    奥尔刚要说话,忽然顿住了:“这个就是您说的找麻烦吗?”


    亲王慢了一拍抬起了头,上面是天花板,但他仿佛透过天花板看到了别的什么:“不,这不是找麻烦,这是邀请决斗。”


    “大白天吗?”


    王宫的上空,云层之上,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小黑点,就是亲王和奥尔说话的这点时间,又有小黑点加入了进来。他们都是天使,不过还未开启战斗状态,就如一座座飘浮在空中的黄金雕塑。他们没有动手,但无形的,却越来越严峻的威压,正从高空中向地面聚集。


    “我跟你一块儿去。”亲王脱下了华丽的外套。


    “不用,我最近……学了一点新的魔法,正好在这用一下。”奥尔也脱下了军装外套,摘下袖扣,将双臂的袖子都撸到了肘部。


    奥尔的掌心向上,手臂抬起,亲王正疑惑,突然,奥尔的小臂上出现了两条深深的割伤,皮肉外翻的瞬间,大量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它们在空气中化成了雾,又在扩散中消失。


    “此处,禁止飞行。”奥尔笑着,带着几分调皮,本来已经“板结”的娃娃脸,重出江湖。但是,亲王能说他有点毛骨悚然吗?


    “去和陛下一块儿玩吧,父亲。”奥尔说着,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


    “砰!”“砰砰砰砰!”“哐!”“哗啦!”


    黄金雕像们,就像是真的黄金雕像那样,笨拙无力地,从高空中坠落。


    他们砸断了树木,砸破了暖房的玻璃,砸裂了地面,砸得王宫四周人喊马嘶,鸡飞狗跳。


    落得最外围的一个天使爬了起来,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撸着袖子的奥尔。天使觉得,这位多少还要说两句话吧。然后奥尔就说了两句话:“你,承受十倍重力。”


    刚起来的天使,瞬间被压得单膝跪地。奥尔也一脚踢在了他的肚子上,天使直接被踹飞了出去。他没听说过这位的能力是“权能系”的,难道是他又得到了什么魔法道具。天使在半空中飞快完成了武装化,他的块头变大了三倍,简直像是个小个子高达。


    然后……他就又被打飞了……


    飞在半空中的瞬间,他貌似还看见了其他“飞翔”的同伴。


    也有硬茬子,一位武装化后身材修长的女天使,浑身冒着黑色的火焰,对抗着奥尔的指令,她甚至能在半空中飞行,和奥尔打成了两道残影。另外一位武装化后,是个球儿,铺着地砖的地面,在他碾过后,变成了一地的碎石头渣子。


    但打着打着,奥尔“们”忽然停下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天使们也停手了,他们已经在挨打中,或战斗中,被奥尔聚集在了王宫的花园里。不过天使皮糙肉厚,除了自尊之外,倒是没有谁受伤。


    “还打吗?”奥尔站在那,微笑着歪歪头。


    “你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某被揍得浑身是土的天使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来这是个年轻人,还是冲动的年纪。


    “我的能力啊,这个要感谢光明教会大天使,蜘蛛的诺塔裴伊。他不久前刚刚送给了我四个神血琥珀呢。我从其中得到了不少的好东西,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天使。”奥尔比了个大拇指。


    他可没说谎,他刚刚使用的是魔女的魔法,用他的血,交换得到了短暂的“绝对领域”。能够使用魔女的魔法,当然得感谢诺塔裴伊。


    此地的皇家天使们:“……”就很想骂人。只是有点犹豫,该骂眼前这个娃娃脸,还是该骂那个老不死。


    诺塔裴伊:“啊嚏!”


    点到为止的战斗,与生死相搏是完全不同。但这次只有奥尔一个应付他们,诺顿的皇家骑士和血族的战斗力,根本没出面。所有天使都很明白,就算朝死里打,他们能把奥尔杀了,在场的天使们也得留下来至少一半。假如还有人配合他……胜败难料。


    这是低魔时代初期,异族和天使才会出现的战损比例,传说中高位血族才能拥有的力量。


    谁都认为,现在这个时代,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人物了。


    有些天使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嫉妒,这个血族才多大?现场最年轻的天使,也已经超过了五十岁,他们是通过不懈的努力和训练,才得到了现在的力量,这些异族却只要有个好血统就可以了。


    “谁负责赔偿?”奥尔问。


    “赔……”


    “废话!你们把诺顿王宫弄成什么样了?”


    “去大使馆要吧。”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天使说。


    “……算了,我还是自己要吧。”他抬起双臂,双手同时打了个响指。


    天使们已经四散出逃,最强的女天使与大球天使直冲向奥尔!但他们所在的整个区域,已经被白光淹没——那是无数球形闪电,它们聚合起来,挤挤挨挨,臭氧的味道浓郁到近乎让人窒息。


    这是魔法,却也是可怕的自然的天威。话说了这么半天,他的马赛克已经充盈了这一片区域,由马赛克组成了无数细小到如蚊子的招雷魔法阵。


    光吞噬了血肉,爆炸淹没了惨叫。


    国王“玩娃娃”的小房间内,奥利维亚开了口:“母亲,能杀谁?”


    “那个球儿,他是普士顿的。而且他太丑了。”国王说着,给奥利维亚戴上了一枚珍珠发夹。


    奥尔一脚踹开了女天使,他左手五指并拢直接刺入了金球天使的身躯,看似是他用力量摧毁了金球天使坚实的外甲,实际上被他指尖所接触的天使甲胄,正在快速地向奥尔“投降”,他已经没有保护可言了。


    白光淡去,大半天使都躺在了地上。那位还要再战的女天使在看见奥尔的情况后,却惊骇地退后了一步——他的手上拎着一截红白相间的脊椎骨。这截骨头的主人躺在地上,他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乃至于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向外流出金色的液体——就像是金色的水银。


    这个天使已经死亡了。


    这些金色的液体流出后,就在他的身边聚集,很快就变成了一口金色的箱子。此时的死者倒是没有改变,一如刚才的死相凄惨。


    “啪!”脊椎骨被奥尔随手扔在了地上。


    有个爬起来的天使朝前走了半步,但奥尔恰巧也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对方迈出来的半步立刻就缩回去了,奥尔慢悠悠地走到了那个金箱子旁边:“赔偿已到账,再见,女士们,先生们。”


    顷刻间,天使们作鸟兽散。


    奥尔很开心,刚才没人发现他是怎么干掉金球天使的,不过,以后这个方法还是可以用的,只要动作尽量快地杀掉天使,在别人看来,只会以为是他的力量强悍到直接将天使击穿。其实对手如果是和天使并驾齐驱的异族,他还不会这么快解决问题,但他完全就是个天使克星。


    花园恢复了……一片狼藉。


    奥尔把地上的金箱子拿了起来,勉强算是给自己人的,就不让它变得只剩薄皮的样子货了。抱着这东西走了两步,就有一个皇家骑士一脸激动地站了出来,奥尔直接把金箱子朝他一扔。


    对方伸手意图接住金箱子,但箱子在距离他半米左右的地方爆成了一团金水,直接把他整个人裹了进去。那场面看起来很像是恐怖故事,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传承,倒像是一个活人被融化在了金色的液体里。


    奥尔停下了脚步,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人变成天使,十几分钟后,有血液从金液体里流了出来,这些血液和金液体就像是两种不相容的物质,奥尔还以为是失败了,但在最后一滴血液掉落在地上的瞬间,所有金液体彻底涌入了刚刚那位皇家骑士的身体。他摇晃了两下,被同伴扶住。


    不过扶住他的同伴,看着的是奥尔,那是等待命令的眼神。


    “我就是好奇看一看,没事儿了。”


    他们恭敬地行礼,带着同伴离开了——这些皇家骑士看着奥尔的表情,也改变了。


    奥尔和天使们战斗的消息,以恐怖的速度在西大陆传播着。


    最先得到消息的两位教皇就感觉心情复杂,既十分后悔,没有在奥尔还是个小树苗儿的时候把他解决了;又有点庆幸,目前他们已经不准备再去撩拨那家伙了,否则,现在被干掉的,就是他们的天使了。


    虽然,教会现在的情况貌似比天使被干掉,还要惨。


    而得到消息的各国掌权者,第一反应是懵逼的,甚至认为这是开玩笑。


    之前这个血族虽然也和大天使开打过,但他遇到的最大阵仗,也不过是大天使加几十个高级圣堂骑士吧?天使和圣堂骑士是两个概念,在懂行的人看来,圣堂骑士们就是辅助的,过去的战斗应该还是大天使和奥尔的战斗。所以他们认为奥尔的战斗力,应该也就是一个大天使或两个大天使这个等级。


    第483章


    大天使遭遇近三十名天使的围攻,也不可能轻轻松松在自己没有半点损伤——情报上说连衣服都没破损——的情况下,把所有天使都打趴下,并轻松击杀最强者之一吧?


    还什么堪比时代之初的高级血族?时代之初多几个这样的高等血族,人类现在还在奴隶窝棚里数虱子呢。


    那个时代都没出现的人物,经过两千年的时间,在他们这个时代出现了?天方夜谭!


    但再怎么不相信,得到的也只是确认的情报,这不是开玩笑,不是前往诺顿的天使们擅自行动还失败后,为了免于惩罚说了谎,甚至第一次给他们报上来的已经是经过修饰的,最不那么难看的战报的。


    血族的王子,诺顿国王的私生子,一个混血儿,他真的就是那么强悍。所有的天使,在和他对峙时,发挥出的战斗力,还不如一群鸭子,完全是被压着打。


    认清现实后,不知多少当权者坐在自己习惯思考的地方,彻夜不眠。


    因为局势再次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奥尔的存在,让诺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不是必胜,只是不败。对奥尔最浪费的使用方法,就是拿他当斩首行动的刀,两军对垒冲上去把对方的指挥官砍了,或更狠点,直接去首都来一个大屠杀,临走时再朝着军营或城市来一个大的,就是他把二十多个天使全打趴下这种,很好,一切结束了。


    这样想就可以理解诺顿为什么弄了一个没用的乌鸦军了,因为这是个一人之军,其他人都是他的陪衬。


    不过,诺顿要是真敢这么搞,那整个西大陆都要集结起来,先把奥尔干掉了,就算是盟友也不会和诺顿站一块的,因为这个存在等于是来掀桌子的。有他在,大家全都玩不了了。


    所以才说,这是最浪费奥尔的玩法。


    那么,假如奥尔在他们自己的国家,他们会怎么用呢?


    一辈子让他都待在首都,让他做永不出鞘的神剑,帝国最强的震慑力量。只要他活着一天,所有的敌人,就都会用最真善美的一面对待诺顿。即使他们在战场上一败涂地,也能从谈判桌上分得甜美的蛋糕。


    “海伦娜一世陛下的婚礼即将到来,我刚想起来,有些礼物,我们忘了送。”不知道多少君主在苦思冥想后,叫来了自己地位最高的亲信。


    其中大多数是君主的兄弟姐妹,这些亲信在目瞪口呆地了解了情况后,便纷纷带着给海伦娜一世的礼物,无论他们的国家距离诺顿多远,这些人都在十一月剩下的时间里,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诺顿,去给海伦娜一世送上更高的贺礼与问候。


    海伦娜一世不是蠢货,她建立乌鸦军应该只是一种暗示,但很遗憾,他们把这支小军队忽略了。现在就有些后悔,应该早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


    不知道多少君主对着月亮叹气,叹完了又咬牙切齿:“为什么……这个儿子不是我的呢?贪婪亲王有姐妹吗?等等,他好像有女儿?还是和纯血族生的,这可太好了。”


    外国人看着亲王家里的白菜,本国贵族的手脚更快。亲王已经好几天都从“偶遇”的贵族那儿听见他们善意的邀请了。他们希望能够成为亲王其他儿女进入社交圈的引路人。


    年轻男女进入社交圈,代表着“我们已经准备好结婚了”。


    除了诺顿之外,虽然其他国家最近也在考虑军队改革了,但改革不代表异族地位的上升,可是当奥尔的名声传开,异族们的地位,开始快速提升——虽然目的是想和他们生孩子。


    时间临近十二月,重新回到奥尔刚刚战胜天使们的时候。


    亲王在看见奥尔回来时,已经开始警告他了:“给波塞科尼那边去信,让他们注意安全。鱼尾区的所有异族也都要注意,让他们注意自己的安全。”


    “父亲,您认为天使们会去袭击鱼尾区?”


    “不,我是认为,会有比较蠢的贵族跑去抓异族,和他们生孩子。狼人不怕,可有些血族很弱。”


    “您想多了吧?”


    “你认为……对于人类来说,是把自己改造成一个铁皮盒子吸引力大,还是成为一个强大美丽的神吸引力更大?和我们混血儿这件事,可不只是现在的异族想干。否则就没有那么多吸血鬼和贵族之间的爱情传说了,阻止他们的,是教会。但是,你出现了。”


    奥尔第一次认识到,教会竟然真的是有功劳的。他们没让低魔时代人类的胜利果实被异族通过婚姻的方式篡夺,没让人类重新成为奴隶。


    现在的世界是地狱,但是魔法时代也不一定就美好。毕竟,他目前所接触到的魔法时代的人物,都是当年的高层,人类是最底层。


    对人类来说,让异族重回统治阶层是危险的。


    海伦娜一世把曾经的铁则打破了,她开了一条路,后边的人必定蜂拥而上。


    现在有一个私生子的亲王混血,随着异族地位的不断提升,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一个混血国王了。而混血加纯血,不用多,最多三代人,混血也就接近于纯血了。


    即使最初当权者们还是怀着“我是人,我只是借助异族的力量”这样的想法,可时间久了,他就是异族了。


    “我很期待未来的世界。”奥尔笑了。


    亲王却一愣:“我还以为……”接着他也笑了,拍了拍奥尔的肩膀,“你成长得越来越强大了,我的儿子。”


    奥尔干脆给了贪婪亲王一个拥抱:“我得去见母亲了,父亲。”


    “快去吧。”


    贪婪亲王担心的根本不是有人跑去鱼尾区绑架,即使奥尔没有提前布置,就鱼尾区那个氛围……教会动用了圣体大杀器,要不然就真的是有天使级别的在光天化日下去找麻烦,才会给鱼尾区找麻烦。如果只是几个蠢货贵族,或他们雇佣的打手跑去找事?


    鱼尾区的民众可是都很“热情”的,尤其最近事少了,已经大半年没人获得见义勇为勋章了。那些过去获得勋章的人在街上招摇过市(佩戴勋章者,在鱼尾区一切优先,医药费在佩戴者原本享有的福利基础上加六折),把其他人馋得眼睛都绿了。


    其实,亲王早就意识到会发生这种事吧?他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是提醒,更是要看奥尔的反应,因为,奥尔是一个十分亲近人类的血族,即使他事实上根本没有人类的血统。


    奥尔走向国王的房间时,脑子还在动着。


    都说,走一步算十步……奥尔觉得他自己勉强能做到走一步算三两步,可亲王和国王,早已经跑到前边去了。


    刚刚奥尔的表现,让亲王意外了。


    奥尔的嘴唇微笑了一下,他以为自己会怎么反应?大惊失色?自责后悔?


    虽然这种发展确实是奥尔没有考虑到的,但他只在最初被小小地惊吓了一下后,很快明白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有能力的人,无论性别,总是会去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或自己更喜欢的伴侣。事情会这么发展,不是他的错误。


    他未来要做的,本来就不是让人类和异族彻底隔离,而是要让普通人至少也有和天之骄子竞争的机会,是保持上升之路。


    “母亲。”奥尔一进门,就看见了国王正在给奥利维亚戴上白色丝绸手套——纯丝绸,想想这玩意儿在西大陆的价值,奥尔简直要吓窒息了。


    “亲爱的,你说你要不然这样参加我的婚礼怎么样?”国王的眼睛根本没看奥尔,她一直盯着奥利维亚,“我真的太想要一个女儿了。”


    奥利维亚穿着一件缀满了珍珠的长裙,亚麻色的长发简单地挽起,佩戴着一顶小巧的珍珠王冠,耳朵上是拇指肚大的珍珠耳钉,雪白脖颈上则是个珍珠项圈,所有的珍珠都已经有些发黄,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可即使如此,这些首饰依然价值不菲,把奥利维亚衬托得高雅动人。


    也让奥尔看得嘴角抽搐。


    “只要您愿意,我可以的。”


    国王叹了口气:“我只是开玩笑,亲爱的。”他看向奥尔,“你要去波塞科尼吗?我已经没有能力阻止你了,奥尔。如果你愿意离开,就可以离开。而且,即使你离开,也没人敢对你的鱼尾区做什么。”


    “但我需要诺顿的力量,母亲。”奥尔对着国王单膝跪下,双手握住女王的手,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他的诚恳,“我也只相信诺顿,毕竟,您可是我的母亲,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比您给我的更多呢?”


    太明晃晃的试探了,奥尔知道,他的力量超出国王心中的某个界限了。


    奥尔很确定,他敢走,那接下来就等着被诸国合围干掉吧。国王不会允许奥尔出现在别人的阵营里的,即使她知道,奥尔更大的可能是老老实实待在波塞科尼发展他的小天地,但这依然是她无法容忍的。


    他一旦离开诺顿,别国必然也会各展手段拉拢,结果当然是拉拢不到。那么,其他国君的立场顿时就会变得和国王一样。先联手灭掉奥尔,成为了必然。


    当然,奥尔临走时可以把国王的命也带走,但只要他没有对其他国家做出选择,结果就是一样。


    奥尔出手时就想得很明白了,本来这也是他要达到的目的——他要更多,更多的资源,也要更多的主动权。


    他说的也是实话,还有哪个国家给他的能比海伦娜一世给他更多呢?留在这,他的名字能正经地记录在王室的族谱上,一个摄政王的位置,稳稳地在不久的将来等着他。


    国王笑了,反握住了奥尔的手:“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的孩子?”


    “我希望得到纱布的采购订单。”


    “萨隆伯爵会配合你的,孩子。你会得到订单的,所有的。”


    “太好了!母亲!”奥尔眼睛亮晶晶地笑了起来。


    奥尔索要的纱布采购订单,指的是各国军需官的采购订单。


    虽然目前战火还没扩大,但大战在即并不是一件难猜的事情。各国都在疯狂采购物资,其中纱布的采购量是巨大的,纱布不是需要高端技术的工艺品,看似不起眼,可一旦战争爆发,需求量是呈几何倍数上升的。


    奥尔所见的资料中,蓝星的一战时,倭国通过接取西方诸国的纱布订单,赚了一大笔金。


    林根家在这件事上快了奥尔一步,很早之前就提前转向生产纱布。而且不只是产品上,林根家对于采购方的人员,应该也早就已经打通了关节。


    从林根家过去的行为上,奥尔能看出来,对方是在尽量避着他,不愿和他将矛盾激化的。就算和蒙代尔纺织打对台,也只局限于正经商战。


    不过,这个林根家从第一次出现在奥尔面前,就给他带来了很不好的观感。现在奥尔想练练手,虽然可以找那些守旧贵族,不过,国王没开口,就是不同意他动那些贵族,所以,算林根家倒霉。


    ——至于诺顿国王的意愿,是否能影响外国军需官,让他们更改已经签订好的合同?这甚至不是一个问题。就算没有今天奥尔暴揍天使这件事,那些军需官也不会愿意得罪诺顿国王的。合同?商业合同关国家什么事?


    在王宫里又停留了几个小时,和国王、亲王一块儿,商量该怎么更好地打扮奥利维亚。


    六点多的时候,奥尔终于能回家了。


    孩子们正好在家里吃饭,奥尔和他们又吃了一会儿,晚饭期间听他们兴奋地谈论了这几天的见闻,给他们提了些意见后,大家互道晚安,奥尔早早地回房了。


    “啪!”一进屋奥尔就打了个响指,彻底感觉了这间房间中发生的一切。他将放在两个枕头中间的狼毛毡橄榄球拿了起来,举着它,马赛克以它为中心开始聚集——出现了一个胸膛,胸膛之上出现了脖颈头颅,胸膛两边伸展出手臂,胸膛以下……


    几分钟后,一个身穿红色皇家警察制服的“达利安”站在了奥尔的面前,他伸出双手,分别托住了奥尔的手臂:“疼吗?”他温声问。


    奥尔摇了摇头:“不疼。”


    达利安看着奥尔,脸上都是不信任。


    奥尔:“有……点疼?”


    达利安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他的手臂,奥尔只觉得像是有羽毛轻柔地在他的胳膊上擦过,奥尔看着达利安的后脑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达利安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奥尔。奥尔于是把两条胳膊前伸,明确表示自己要抱抱。达利安怎么可能拒绝他?当然是张开手臂,把他抱进了怀里。奥尔把脑袋埋在达利安的肩膀上,把鼻子紧紧地埋进衣服里,鼻尖都被压扁了。


    突然,达利安消失了,橄榄球狼毛毡掉到了奥尔的手上。奥尔嘴唇紧抿,看着橄榄球,把脸埋进了橄榄球里。他的嗅觉应该很正常呀,为什么假人的身上他什么都闻不到,橄榄球里却能清楚闻到达利安的味道呢?


    奥尔抱着橄榄球跌进了被褥上,他不该这么矫情啊。割伤手臂施展魔法是他自己的选择,是获取力量的一种途径而已。可是,直到他从王宫离开,亲王和国王都一句也没问过他是否疼痛。


    因为奥尔的表现,让他们认为他已经成熟了,所以不需要用这种感情攻势了吗?


    可是,他是在意的。


    不知不觉间,他还是付出了感情。


    窗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他对外封闭了,但以防万一,外边的动静他还是能听见的。奥尔抱着橄榄球,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爬了起来,他刚刚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站在窗外的大乌鸦背上就飞出了一个光球,正是彼得·潘。


    奥尔让开,让他飞了起来:“怎么了,彼得·潘?”


    “爸爸,我学会了可以让人做好梦的魔法,我能让你做好梦。”彼得·潘很紧张地飞在奥尔的对面。


    “……”奥尔退后一步坐在了床边,他叹了一声,“彼得·潘,你和你的族人,还有孩子们搬出去吧。”


    “为什么,爸爸?!”


    “因为,你们在我身边,已经开始感觉到痛苦了吧?”奥尔歉意地看着彼得·潘,“抱歉,我现在才注意到。”


    小精灵们曾经是很乐意围着他的,每当他回家,他们就会一股脑地涌出来,围着他叽叽喳喳笑闹着跳舞。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出现了,就连彼得·潘也只是偶尔探头了呢?


    甚至他们都很少停留在家里了,奥尔根据马赛克的情况知道,他们不执勤的时候,都喜欢坐在乌鸦身上,在鱼尾区内到处跑,那应该是他们在寻找和睦幸福的家庭。


    彼得·潘说过,新时代的小精灵们,比他们魔法时代的祖先要更强壮,更能承受痛苦。


    他们终归是小精灵,最基本的天性不会改变。他们亲近快乐,远离痛苦。因为快乐让他们快乐,痛苦让他们痛苦。虽然小精灵们也说过,他们知道奥尔的痛苦来自于善良,这是他们可以接受的。但是……早已经超过限制了吧?


    奥尔已经不再能让他们快乐了。小精灵的远离,是理所应当的。


    “爸爸……别赶我走。”彼得·潘朝着奥尔飞过去,奥尔抬手挡住了彼得·潘,小精灵就抱住了奥尔的手指头,“爸爸,我是最强的小精灵之王,你的痛苦是对我的磨砺,只会让我更强壮!爸爸!让我留下来吧!你把我赶走我也会继续跟在你身边的!除非你找个笼子把我关起来!但是……爸爸你知道的吧,我们小精灵长期被关在一个狭窄的地方,会像是从枝头上剪下的花儿一样,枯萎死掉的。”


    羽曦犊+N


    “唉……”奥尔叹气,缓缓改变了手的动作。


    彼得·潘闭着眼睛,一直紧抱着奥尔的手指,感觉到奥尔的手动了起来,他甚至抱得更紧了。


    这个小家伙就和一只小蜻蜓一样,奥尔轻轻一拽就能把他从自己的手指头上拎下来,但是,就当他自私吧。


    “彼得·潘,不赶你了,睁开眼。”


    彼得·潘睁开了一只眼,发现自己眼前就是奥尔的肩膀,立刻松手蹦跶到了奥尔的肩膀上坐下,可他又觉得不够,顿时从肩膀窜到了奥尔的耳朵后边,这可是彼得·潘久违的专属座位。


    “下来,说好的只让我今晚上做个好梦的。”


    “……哦。”


    奥尔躺了下来,没有因为彼得·潘的存在不好意思,他很淡定地抱住了那颗橄榄球:“明天带着你的族人搬家。”


    彼得·潘:QAQ


    “你可以按照自己的选择回来,但你要为你的族人负责。没有任何一个合格的君主,愿意让自己无辜的子民生活在刀山火海里。”


    “我知道了,父亲。”彼得·潘点了点头,“抱歉,之前是我狭隘了。”


    奥尔摆了摆手:“我们都是新手,一块儿学习进步吧。我等着你的梦呢,彼得·潘~”


    “这就来啦!”


    奥尔闭上了眼睛,彼得·潘身上冒出了金色的精灵粉末,绕着奥尔开始飞舞,精灵粉末先是无目的地扩散着,接着聚合成了一团,又像是有生命一样,朝着奥尔的左耳耳垂飞去——曾经彼得·潘得到过一枚很细小的希望宝石,它对小精灵很有用,奥尔当然没有索取,当时的彼得·潘还天天都缩在奥尔的耳朵后边。


    不知道什么时候,希望宝石不见了,那是送给彼得·潘的,所以奥尔也从未询问过。


    实际上,希望宝石一直都在奥尔的耳朵后边,只是已经融入了奥尔的身体,除了彼得·潘暗戳戳地高兴着,那个小东西能帮助爸爸稳定精神外,没有其他人知道,可是,宝石也要撑不住了。


    这次确实是彼得·潘变得更强,能使用新的法术了,同时也是他要来给希望宝石加点力量,至少别太快破碎。


    第484章


    奥尔闭着眼睛,其实他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好,入睡速度也很快,每次一觉醒来确实头不疼了,但是……睡眠不能舒缓他的紧绷感。毕竟睡觉解决不了现实的问题,甚至恰恰相反,睡眠拖延了他解决问题和学习的效率。奥尔甚至很怀念过去007的日子,毕竟一个晚上的时间,他能干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么想着的奥尔,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突然,奥尔觉得自己朝下跌去,他没惊慌,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的自己是在做梦。


    很新奇的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睡着的,但却已经开始做梦了。并且,他过去做梦,就算意识到这是梦,但也没有这么清晰,这就是彼得·潘的能力吗?


    跌落本该是恐怖的,但此刻的奥尔却放松了手脚,近乎闲适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的周围是碧蓝的天空以及软乎乎的白云,当他从一团云朵上跌下去,很快就能从下方看见云上被他自己的身体穿出来的大洞,像是动画片里的世界。


    他跌落到底了,蓬松的触感甚至还把他弹起来了两下。


    当彼得·潘说美好的梦时,奥尔第一反应他的美梦会是达利安,然后两个人就可以……咳咳!


    现在怎么是这样的?难道因为梦是彼得·小可爱·潘构建的吗?


    正当他这么想时,一阵暖融融的风吹过,奥尔闭上眼,依稀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也说不清具体该怎么形容是什么味儿,反正不是汗臭,每次闻到的瞬间,他就知道“啊,达利安来了”。


    奥尔睁开了眼睛,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他的灰眼睛里,也蒙上了一层倦意。


    不过,达利安在哪儿呢?奥尔爬……他的手刚在身下一撑,忽然动作就顿住了,原来,达利安在这儿呀。


    他就躺在达利安的身上,奥尔放松了胳膊的力道,于是这次,他整个人都陷进了厚厚的狼毛里。厚厚的毛毛覆盖了奥尔全身,比夏天躺进草丛里盖得还要彻底。


    “加西亚……”上次他这样把自己埋进毛茸茸里,好像……还是上次。


    奥尔的脸上露出了浅淡愉悦的笑容,他能感觉到随着呼吸,达利安的肚皮轻缓柔和地起伏,能听见他发出的咕噜声,大狼的体温正向他传递着。


    灰眼睛里的困意更浓了——这样的梦境是不是有些奇怪?毕竟是在梦里做梦。这个想法刚刚从脑海中浮现,奥尔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看见爸爸脸上露出的温柔笑意,累得翅膀都有些发蔫的彼得·潘,高兴地握了握拳:我做到啦!


    第二天早晨,孩子们的动作都是无声的,甚至他们没做饭,只拿了点干面包用魔法加热的牛奶泡着。乌鸦们也都远离了这儿,只留了两只大渡鸦站在距离之外,随时赶走路过的喜鹊或麻雀。


    但是奥尔自己起来了,只比平常稍稍迟了一点。


    看着他从房间里走出来,孩子们一瞬间都有些失望,刚刚还愉快地飞来飞去的彼得·潘,甚至吧嗒一声,直接掉在了饭桌上。


    奥尔走下来,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又轻柔地用指头尖点了点彼得·潘的小手,以示感谢。


    敲门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是禁卫军:“殿下,陛下召见。”


    奥尔站了起来:“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孩子们目送着他离开,原本是最高的,现在是最矮的丹妮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恶狠狠地开始喝牛奶泡面包,她的动作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丹妮翻了个白眼:“快点吃饭!快点长大!”


    “先生,今天早上九点,正辉教的教皇将会拜访陛下。”来接奥尔的艾尔迪说。


    上了马车就闭眼的奥尔立刻把眼睛睁开了。


    教皇来拜访,这个时候让他去王宫,难道是让他作陪的?这可是明面上的拜访,已经十分正式,虽然说教皇们都知道他在之前的事情中扮演的角色,但直接把他推出来……国王要做什么?


    “去换衣服吧。”看见穿着乌鸦军制服的奥尔,国王立刻吩咐着。


    “陛下,我觉得这身挺好的。”奥尔很清楚昨天分身们试穿的那些衣服,很漂亮,很华丽,很昂贵,但不符合奥尔的审美。


    “好。”国王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坚持。


    过了一会儿,三位殿下来了。三个孩子都长高了不少,气质上也成熟了许多,这段时间他们都是一心扑在新城区建设上的,虽然他们不是正经的负责人,但经历得多了,成长是必然的。


    亲王也来了,但没见到莫萨娜……国王是真的把她压得死死的。


    “奥尔,带着他们三个去外边迎接费利佩罗冕下吧。”


    奥尔:“???”确定保护教皇的圣堂骑士不会看见他就生死相搏,或者直接吓得保护着教皇逃命?好吧,这些说法都太夸张了,但是……陛下啊,您这么干真的不会是在示威吧?


    这个时候还有必要对教会示威吗?他们亲自前来参加婚礼,已经是十足诚意与示弱的体现了。没必要把人逼迫到死角吧?


    可是,国王也不会把人逼迫到死角……


    奥尔满肚子的问题,但他没问,乖乖地带着三个孩子走了出来。


    他来的时候,王宫外边还很正常,可不过短短十几分钟,外头已经人头涌动了,而且,他们全都不是普通市民,而是贵族。所以,外头人多,却不吵闹,每个人都依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


    奥尔带着三位继承人的出现,让人群里发生了短暂的喧闹。特别是,当他们在仆从的引导下,奥尔一开始是站在王子和公主们的身后的,但那位仆从却特地对奥尔说了两句话,引导着一脸惊愕的奥尔站到了三人的前方。


    他现在可只是一个帝国将军而已,没有被正式册封为亲王呢。


    但毫无疑问,这是国王的命令,没人能在诺顿违抗的海伦娜一世的命令。


    短暂的骚动后,人群安静了下来,九点一刻时,华丽的教皇前引马车到了,九点二十,正辉教教皇的马车到了,相比能用金碧辉煌形容的前引马车,教皇的座驾看起来除了更大之外,反而简朴多了,但是那八匹拉车的白马比寻常马匹还要高出至少二十公分,并且白马前半截身体的毛,竟然是鳞羽状的,看起来更像是鸟类的羽毛。


    很多贵族就算是在这种场合,看着马的眼神,也流露出了贪婪。


    奥尔更关注的,则是骑马的护卫们——看着眼熟的真多。每个护卫都在盯着奥尔看,可奥尔看向他们时,没人敢与他对视,都会匆匆挪开视线。


    站在那,奥尔正在回忆最近从各个角度读到的关于正辉教的历史。


    没读过那段历史之前,奥尔认为当年的三教分裂,必然起源于长久的谋划,是一场惊世的果决行动,是谋定而后动的结果。然而,真实的历史却告诉他,一切起源于一场偶然,爆发于无数巧合的重叠,终结于各方的贪婪与妥协。


    在三教分裂之前,光明教毫无疑问是世界上的唯一大教。虽然那时候也有很多其他教会,比如老朋友贝尔东教,也是有主体国家和民族的。但在三教分裂前的时候,所有宗教都会认定光明教是“初始”。


    通俗点说,就是别的宗教都是认光明教为妈。甚至当时其他宗教的大教宗任职时,需要前往教皇国叶赛卡,获得光明教教皇的认同,才能在本教中获得一个合法地位。


    光明教具有无上的威望与权柄,光明教的教皇是当之无愧的万王之王。


    不过,阴影也早已经出现了。


    只要有人就会分派系,一个大学宿舍四个人都能建五个群。庞大的光明教当然也少不了派系,随着漫长的时光发展,光明教稳定为了守旧派、革新派与……教阀派。


    教阀派是奥尔自己起的简称,资料上的长串单词直译过来是——世袭红衣主教家族。


    光明教的神职人员抛弃了姓氏,不可结婚,更不应该拥有孩子,但是,如今的教职人员什么样儿,已经不用多说了。


    红衣主教的人数不是固定的,在30到80人之间摇摆,可无论红衣主教人数如何变动,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其中必定有至少一半的人,出身五大家族。他们没有姓氏,但各国的贵族们,都知道他们的血脉传承。


    叶赛卡旁边那个小国利比尼斯,五大家族的人一抓一大把,最初的联姻,联的也是五大家族的姻。


    守旧派与改革派这两个本该针锋相对的派系,实际却是抱团取暖对抗教阀派。可是,看看历代光明教教皇名录就很明白,那两派完全是被吊打的,已经五百多年没出过非五大家族的教皇了。


    其余两派的存在,更像是五大家族特意留下来的,毕竟,一旦没有了他们,那就轮到五大家族自己内斗了,得不偿失。


    教阀统治的光明教,在分裂之前庞大可怖,仿佛不可战胜。但实际上,积弊已久——王权和神权、被剥削极狠的小教会与光明教、光明教自身的,都是老矛盾,但过去的两千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看起来就好像还能这么过两千年一样。


    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安罗娜女王。


    她带来了工业革命,即使在她“死”后,工业革命也依然在稳步推进着。工业革命让农民离开了土地,工厂主当然希望工人们被焊死在工位上,他们也确实那么干了。


    随着工厂(当时主要为纺纱机、织布机,与各类机床)与大商场的建立,便宜的货品全面铺向世界,只需要几个月,世界就已经天翻地覆,两千年的平静被打破了。


    面对这种情况,教会的上层是没有什么反应的,因为当时的教会高层是可以和统治者共享商税的,甚至部分国家教会要拿大头。商业繁荣,让教会上层的收入变多了,他们很高兴。


    可对教会的中下层来说,情况却糟糕透了。


    农民进城,一边让乡下教会失去了大量的信徒(供奉者),另外一边,又让城市的中小教会不但没有创收反而还减收了,因为接收他们免费布施,寻求庇护的人多了,可来供奉的人,却没变多,反而也跟着少了——小作坊被大工厂挤破产,中下层为了生活也进入了没日没夜的工厂。


    教会上层不得不增加了对中下层的拨款,但他们又不能容忍自己收入的减少,多数教会高层转头就去要求增加税收的分成。


    奥尔看到这部分的时候,觉得当时教会的根本不是“神与王共分天下”,很显然,他们已经把各国的王室与贵族看成暂管自己财产的家奴了,他们可以对对方予取予求。


    最初各国是忍了的,直到普士顿在蒸汽机之外,弄出了更大的杀器——瓷器、纸张、铅字印刷术,以及丝绸。


    瓷器被女王弄出来之前,这个世界上只有陶器。


    虽然陶器也有陶器的好处,但是,作为日用品来说,瓷器对陶器是碾压级别的。


    不过安罗娜女王没有把瓷器抓在自己的手里,她把瓷器的秘方卖了,在当时交换得到了一处海岛,以及部分普士顿急需的资源。看起来是贱卖的,但也让普士顿拉拢了几大国的势力,并得到了诸如给商队方便之类的隐性好处——当时普士顿的境况可不大好,所以这算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另外女王脑子里的瓷器设计,可不是当时时代的人能相比的。避开中低端市场,专注于高端,也给普士顿带去了巨大的收益。


    不过制瓷业的出现,也彻底击垮了制陶业。其实陶工是能够快速转变成烧瓷工的,但是,当时各种工艺人几乎定死,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只干这一行,突然冒出来的新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转行的。


    绝大多数原本的陶工,都在制瓷业的汹涌狂潮中,被彻底淹没。


    可是在对待纸张的问题上,安罗娜女王却错得离谱。


    在纸张出现之前,西大陆依然使用皮革纸张,那个时候的印刷,还只局限于用大号印章向皮革纸张上印下图案。


    会出现这种情况,和知识主要由教会掌握有关。因为只有教会能聚集起足够的人,进行书籍的抄录——除了没事可干的修道士,国王在世俗中召集的会写字的人,不可能心甘情愿不忙事业,一心抄书。


    当时那个年代,是不能和种花家古代科举制度下的文人率相比较的,甚至很多小贵族都不会写字,连《圣典》都做不到每户贵族都有,因为书在当时实在是太昂贵了。


    安罗娜女王大范围铺开的第一本书,就是《圣典》。她应该也有不想招惹教会的想法,甚至是讨好教会的想法,可是……


    出书本身这件事,就是招惹教会了。这种行为打破了知识垄断。


    出了《圣典》,代表着普士顿也能出《圣典》解析。甚至不止普士顿,纸张的廉价标志着有点钱的人就能出书。


    安罗娜女王这时候甚至没有通过拍卖,而是十分直接地公开了纸张的制作工艺,她只是把印刷机留下来了。


    普士顿也确实不是出了《圣典》就停止,他们开始出更多的书——史诗,童话故事,鬼怪传说,奇闻轶事,通缉令……


    得到了纸张工艺的各国,同样紧跟着普士顿开始制作和出售自己感兴趣的书籍,那时候各种学校如雨后春笋一样建立,虽然进入的都是有产者的孩子,但比起曾经,毫无疑问,知识的繁荣期开始了。


    诗人、剧作家、小说家、画家,等等,各种艺术家,在那个时代如井喷一般不断涌现。


    丝绸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其实它刚出现的时候,还没有现在这么昂贵,反而更便宜一些。关于丝绸的工艺,这次普士顿没有对外公开。


    很显然过去的顺利,给了安罗娜女王充足的自信,她认为普士顿已经具备吃独食的能力了。


    不过两年后……安罗娜女王就突然病逝了。她“去世”时,还不到四十岁,她过去除了感冒之外,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重大的疾病,她的去世突然到可怕,但没有人多问一句,甚至当发现坐上王位的是一个陌生人时,同样没有人多问一句。


    ——当某个国家的领袖太过有才干时,她死去后,别国即使惋惜,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谁都以为随着这种强势女王的去世,一切会恢复平静……然而,一个根本不识字的贵族出了一本写满了胡乱字母的书,他自己将书籍印刷了两百本后,在自己家附近的镇子里出售,每本的售价只要一枚他们本国的最低货币。


    这就是一个二货贵族,想要过把瘾罢了。


    但是,他的行为激怒了一群进镇子补给的修道士,具体过程怎么样不知道,总之是两边打了起来,修道士把贵族和他的随从全打死了,还打死了十几个买书的镇民——镇民很可能是不认识字的,他们只是纯粹地想买一本这么便宜的书,毕竟书对他们来说,是高尚的东西。


    修道士们把所有被杀害的人,以及被害贵族的书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几十条人命,拿到当时那个时间线的几年前,真的都只是一个小事。


    但是,在安罗娜女王“死后”,世界工业化的进展没有停歇,贵族们依然在把自己农田里的农夫赶进自己的工厂里,光明教的改革派乐意与新贵族合作,守旧派认为不该插手世俗,教阀派却正在越来越不满,当时已经出现了多起各国的红衣大主教与君主或大贵族刀兵相见的惨案。


    那几十年间,可不止安罗娜女王一个君主“死”得不明不白,只是其他发生君主换届的国家都是小国,砸不起大水花罢了。


    君主和贵族的不满早就越积越深,小贵族的这件事成了导火索,王权与神权的斗争升级,流血冲突增多。不过在正史上,只会说流寇突然增多,甚至有大股盗匪为了抢劫同一个目标进行火并,那根本不是盗匪,两头都是正规军。


    贵族们也没放弃将大工厂进一步铺开,中小手中业者以及底层商人破产的情况也确实越发严重,教会开始挑拨,“毁灭那些邪恶的机器!”响彻整个西大陆。


    教阀派在当时的局势下,勉强算是站在了底层民众一边,煽动底层民众向世俗统治施压。改革派和守旧派则站在了王族和贵族一边,镇压反抗民众。


    战火几乎可以说遍及整个大陆,但是,又不能说是世界大战,因为当时每个国家都是自己打自己。


    可是通过资料能看出来,当时教会的三派,谁都没想着单干,他们都瞄着光明教教皇的位置,想的是尽量杀伤教阀五大家族的势力,然后自己上位。五年的乱战,红衣大主教的数量没减,但实际上,超过五成都是被提上来的新面孔。


    消失的不一定死了,但一定是别想再重回权力顶峰了。


    随着损失的加剧,剩下的教会人员,已经在考虑通过非暴力的,谈判的手段解决问题了。


    此时,在匈塞王国阿力普大区的光明教势力,忽然宣布“脱离腐朽黑暗邪恶扭曲的光明教会,成立我们自己的真正属于正义光明的白光教”。


    白光教这个小教派,才是当年第一个吃螃蟹的,谁也不知道当时自立为白光教教皇的那位主教是怎么想的,因为在宣布的当天,他和他的追随者们,就被屠戮一空,到现在依然没有查出确切的凶手,但是谁干的,大家都知道。


    但是,他的行为已经提醒了那些有能力的人。正辉教与守律教,与十几个小教会先后脱离光明教。


    战火再起。


    诺顿突然宣布改正辉教为国教,诺顿境内全面进行宗教改革。接着就是普士顿同样宣布正辉教为国教。有两个大国在前头顶着,又有七八个国家陆续宣布改正辉教或守律教为国教。


    教会分裂,已成定局……


    但这个时候又有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问题出现了——正辉教没人能当教皇了。


    第485章


    在第二次战火燃起后,正辉教红衣主教级别的神职人员损失惨重。现在的改革派倒是也还有红衣主教,但他们都是后期升上来的,本身资历很浅,他们彼此之间也是谁都不服谁,局势危险的时候,他们还能彼此合作,现在轮到分蛋糕了,他们就成了对手了。


    看到这段记录的时候,奥尔曾经很奇怪,因为用他的逻辑,完全无法理解。


    一个庞大的组织,还是在与外敌激烈对战的过程中,即使之前的领导者有所损伤,也该有新人立刻接替吧?怎么可能旧人去世,上位的新人无法服众的事情发生?


    他的诸位老师们,也像解答别的问题那样,给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这也算是教会体系的特殊性之一了。


    因为教会的扩散,依托的不是土地,是人。


    信徒在,即教会在。


    臣民对他们的实际统治者是有忠诚的,毕竟这还是个王即国家的年代,他们会不自觉地抵触和警戒外国人或异族。就算是道德品质低劣的人,也知道把本国的东西出卖给外国是“叛国”——他就算依然会干,但也很明白自己是错的。


    可在宗教中,信徒忠诚对象是给神的,所以,如果住的地方有两家教堂离得很近,他们很可能今天去一家,明天又去另外一家。或者到外国办事的时候,走进一间教堂祈祷,给这间教堂放下捐献。这是很正常的,他不认为自己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可对于不同的教堂来说,供奉给他,还是给别人,能一样吗?


    底层的教堂既听命于上层,可却又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世界。很多神父只耕耘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极端排外,包括教会中的兄弟。上层教会其实也有这个毛病,对教会来说,他们更乐意所有人一辈子都停留在自己的土地上,老老实实地给教会做供奉,不离开一步。


    拥有统一信仰的信徒是高度集中的,却又是松散的。


    “管辖”着信仰的教会,看似是个统一的组织,实际上,更应该将它视作一个大联盟。维持着教皇地位的,是各国国王的存在——教会需要一个在国王之上的人,执掌各国大教堂的红衣主教们需要把力量串联起来对抗王权。其次,就是这个世界天使的存在了,在天使之国出现之前,也在教会分裂之前,教会的天使们可是只忠诚于教皇的。


    在分裂战争期间,意图分裂的正辉教没有教皇了,旧的红衣主教们原本就只是盟友。加入正辉教阵营的天使们,也拥有了更多的自由,正辉教天使军团表示不参与教皇争夺,这可真说不清楚是不是好事,因为红衣主教们没有谁能够力压旁人了——他们一个接一个死亡,也和当时天使军团不插手有关。


    而且……看看教皇的年龄,就能猜想到红衣主教的状况了,无论是哪个派系,都是一群老不死啊。


    这些老的在上头压着,他们的下面,会有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吗?他们死后,继任者的权威与能力大多差了前任一截。


    继续打?或者正辉教再分一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正辉教从光明教的身上扯走了最大的一块肉,眼看着就能成为第二大教派,虽然继续分裂,他们或许都能当大教宗,但到时候一个大教宗的地位还不如过去他们留在光明教时当主教的地位。


    研究了半天,最终正辉教做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他们找守律教借了一个红衣大主教来当教皇。


    奥尔当时都看呆了,实在是没想到这种等级的权力斗争,还能有这种骚操作。但细研究了一下,他发现这在当时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而且类似的情况,他看蓝星的历史时,也不是没有过。


    不想开打就得有人上位,自己人不行就从外头找一个有声望的。光明教不行,小教会的看不上,那就是守律教的了。


    于是就有了正辉教的第一任教皇费利佩罗的登基,他属于保守派里的温和派,是被正辉教的天使从他家里拖出来,塞进马车里,送到正辉教的地盘的。


    持续了几十年的宗教战争,终于彻底停止。


    看完了前边的血与火,阴谋与壮烈,到了最终结局这里,竟然突然逗逼起来了。甚至多处资料里,都配有费利佩罗一世登基为教皇时的照片,他是被两个红衣主教“搀扶”上金椅子的,那张本该很慈和的脸上充满了拒绝和恐慌。


    这个……只能说世界上真的有各种各样的倒霉蛋。有时候看见别人比自己倒霉,实在是让人快乐的一件事。


    当时的费利佩罗一世确实是个倒霉蛋,很显然他就是个暂时维持表面平衡的工具,只要正辉教稳定下来,正辉教的红衣主教们在新的体系中完成利益分配,获得权柄,那么,就是费利佩罗一世的死期了。


    正辉教的第二任教皇,才是真正的第一任教皇——原本是该这样的,但费利佩罗一世活到了现在。


    其实重新翻开宗教战争的开头,仔细想想就能知道,从开头安安稳稳活到结尾的红衣主教,没有一个是蠢材。


    他到了今天依然没能彻底掌握正辉教,这和他的出身有关,毕竟最初他就只是个从外边请回来的雕塑罢了。一穷二白坐上金椅子,以教皇之尊白手起家。


    侍从拉开了教皇车架的门,奥尔根据之前的吩咐,低头侧身站在车门边,当车里伸出一只苍老的手,奥尔抬手,让对方扶着他的手,从马车上走下来。


    费利佩罗一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实际年龄比亲王还大,148岁,他毫无疑问是人类,并且没有经过改造,但是奥尔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充盈的魔法力量。


    不是魔法道具的,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散发不同于任何一种奥尔见过的异族,它是松散的且无规律的,就像是将墨汁滴落进水里。而每一种会散发魔法波动的异族,都是有规律的。


    他的年纪也不需要惊讶,因为最年长的光明教教皇有300岁,平民都坚信,那是因为教皇获得了光明的恩典。


    光明的恩典啊……奥尔看到的,却是无数异族的血肉。


    费利佩罗下了车,对着奥尔和蔼地一笑,就像是一位普通的祖父对着自己的儿孙微笑,慈爱又温和。他穿着很普通的纯白色亚麻神父袍,脖颈上挂着的十字架珠串也是简单的白色陶瓷制品,他走上前,朝着左右挥手,现场的贵族们,顿时爆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


    奥尔看见了很多人都激动得哭了出来,他们顾不上面前维持秩序的是禁卫军,只顾着用尽一切力气尖叫着朝前涌。


    挥手微笑了一圈,教皇再次转头看向奥尔,给了他第二个微笑,然后他依次看向三位小殿下,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和肩膀。刚刚还算冷静的孩子们,大概是被气氛影响了,此刻全都脸上红扑扑,眼睛水汪汪的,最小的路易甚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踮着脚。


    和三个孩子打完了招呼,费利佩罗第三次对奥尔笑了笑,说:“我们去见陛下吧。”同时他将手按在了奥尔的肩膀上,态度十分亲近温和了。


    奥尔面带谦恭的微笑,强忍住把那只手扒拉下去的冲动,为费利佩罗引路。但实际上,是仆人给他们引路。


    “我很早之前就想见到您了,卡罗法兰先生。”当他们走进了王宫的院墙,依然没把手放下来的费利佩罗立刻开了口。


    “想见做成标本的我吗?”奥尔觉得,还是当一个莽撞的小可爱吧。那样大家应该都舒服。


    “哈哈哈哈!”费利佩罗笑了,在奥尔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他拍第二下的时候,奥尔趁机挪开了,费利佩罗收回了手,但笑容没收,“我听说您有一对纯白的美丽翅膀,有机会的话,可以让我看看吗?”


    “我听从母亲的命令。”


    “您想过进入教会发展吗?”


    “圣堂骑士?”奥尔撇了撇唇角。


    “圣堂骑士。”费利佩罗看着奥尔,倒是收敛起了笑容,却不是被奥尔冒犯的不快,而是纯粹地严肃,“圣堂骑士应该改变了,我们都希望,能看见更多的天使翱翔在天空中,传递光明的福音,您觉得呢?”


    “……”


    奥尔的眼睛惊愕地瞪大了——什么意思,既有王族接纳异族之血后,教会也要正式接受异族了?


    “我这次带来了一些人,未来教会也会送来一些人。训练营是还会存在的,但只应该用来做正经的训练。有些事,早该消失了。很抱歉,直到现在我们才有能力去做,我们愿意对过去的错误做出一定的补偿。但同时,退出训练营,也会给正辉教带来损失,不知道,是否可以让贪婪血裔给我们提供一段时间的保护?”


    “这件事,您应该和我父亲商谈。”


    “亲王阁下应该是没办法决定的。”费利佩罗依然紧盯着奥尔,他的眼神再没有了刚才在外头属于老年人的宽厚与温和,他此刻的眼神就如斗志昂扬的年轻人,充满了捕猎的欲望。


    他要的是奥尔的保护。


    “您就能决定吗?”这位虽然活到了现在,并且也确实获得了正辉教的部分权力,但是,奥尔不久前可是把他坑惨了,正辉教的天使,一大半跟着加布里埃尔跑了,一小半跟着浴血的加布里跑了,天使可是费利佩罗稳定自己地位的主要力量。


    他离开了正辉教的圣城,跑到诺顿来,应该不只是迫于无奈,到诺顿稳定自身的国教地位,应该也有换个地方保命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费利佩罗的承诺,很难说到底有几分价值。


    “不久后陆续送到的异族,将会证明我们正辉教的诚意。”


    “那么,您只要我的一句口头答应吗?”


    “对,我只要您一句口头的答应。”


    奥尔:“???”在奥尔的头顶上,问号已经快炸成烟花了。


    教皇好说话,好脾气到这个地步?而且竟然真的是先“付款”,不收货?奥尔没放松,正相反,问号之后,就是红灯亮起。在这个世界活到现在,他很确定,没有白给的东西,尤其当对象是这些老妖怪的时候。


    说不准有什么陷阱就在前边等着,难道是他们送上来的人有问题?那这次的人就都交给亲王吧,恰好他要留在诺顿了,可以填充本地异族的人口。


    幸好前边已经到了国王的正式会客室,她穿着一袭金色的长裙,头戴王冠,之前坐在沙发上,在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国王才站起来。


    国王应该是比教皇低的,即使没在门口迎接,也不该就那样坐着,但费利佩罗至少脸上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他快步走了上去,主动对国王行了吻手礼。


    这……教皇的举动近乎是谄媚了。


    到底这是什么情况?


    当教皇直起腰,他甚至对亲王温和地笑了笑,亲王客气地低头,和其他人一起从会客室里退了出来。


    会客室的门关了,亲王、奥尔,和三个孩子站在门口,其他人都退到了走廊拐角的地方。亲王很亲昵地摸了一把理查德的脑袋:“带着弟弟妹妹去休息室吧。”


    其实休息室就是隔壁敞开门的房间,三个孩子不同于刚才在外头站着等人时的激动,现在都有点丧气——他们以为自己已经独当一面了,实际不过是挂件一样的存在。


    但理查德也很明白,赌气继续站在这没什么作用。


    “是,祖父。”


    奥尔:“!”


    什么时候,祖父都叫上了?!


    亲王转身,看见奥尔惊讶的样子笑了一下:“小孩子而已。”


    是呀……奥尔都让他捋顺毛了,更何况是他们三个呢?


    “父亲,我有些事要说。”奥尔凑了过去,把刚才教皇的情况对亲王复述了一遍,“他到底要什么?或者我们干脆不接收那些送过来的异族?”奥尔皱着眉,满心都是怀疑。


    “你……忘了之前你做了什么吗?奥尔,你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单凭自己,影响世界的平衡了。”亲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也曾经以为是一场梦,认为世界都是恍惚且不可信的。但是,你确实就是那么的强大。”


    他紧紧抓住奥尔的肩膀,又猛地抬手拍了两下,奥尔纹丝不动,力量的反震倒是让亲王感觉到手心疼痛。


    “你现在不能轻易攻击别国,但是,你可以去攻击教会。因为此刻的教会,全部都缺乏顶级战斗力,并且,相信我,超过七成的国家都乐意看见你这么做,甚至会为你提供帮助。


    上一次的教会分裂后,各国确实过了一阵儿的好日子,可三大教会很快就拧成了一股绳。虽然失去了在他们分裂之前对各国的碾压之势,但也重新稳定住了局势。


    王权在斗争中胜利了,但没全胜,王权随时准备着把神权再暴揍一顿。


    君主们当然不愿意你找他们的麻烦,可你又不是以‘诺顿亲王’的身份打国战,而是以‘血族混血儿’的身份找教会复仇。你不是‘诺顿亲王’的时候,各国当然会跟教会站在一边,不能让异族闹起来,可你现在也是一个王族了。


    还是一个不败的存在,你认为,当你攻击缺少顶级战力的教会时,会发生什么?”


    “教会……向王室求救?”


    亲王笑了:“那你认为,那些君主们阻拦你,会是不求代价的吗?”


    教会缺少顶级战斗力,但现在西大陆诸国也面临着国战,所以目前没有国家直接动手,但是,各国对异族态度的改变,本质上已经代表着教会的妥协了。


    “(⊙o⊙)……”奥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事情已经进展到了这种地步,“真的?”


    “你可以活得更恣意一些了,我的儿子。不过,最近我建议你还是留在诺顿,因为教会不会真的就这么甘心,看着你压在他们头上的,他们还是有一张王牌的——海怪。”


    不久前还是从诺塔裴伊那得到的海怪消息,阻拦它们的是教会,而勾结海怪的是普士顿。以目前各大教会的情况,放弃对海怪的阻拦,让它们踏上陆地,让人类见识到“恶魔”,更符合教会的利益。


    奥尔甚至也有一瞬间的心动——关于让人类见识到“恶魔”的力量。


    谁的力量更强,谁就能占有更多的民心。上次他与亲王的那场与海怪之战,可是让关于“海恶魔”的信仰,在渔民中流传得越来越广。对于救命之恩这种事,无论男女都会记忆深刻的,好人惦记着偿还恩情,恶人惦记着下次有事再找。


    对奥尔本人来说,海怪的威胁,也是对他安全的一种保护。按照种花家老祖宗的说法,就是“养寇自重”。不让狡兔死光,猎狗就一直有存在的价值。


    但是,这想法只在奥尔的胸腔中跳动了几秒钟,就熄灭了下去。


    因为只是想象一下,可能在灾难中死去的人,那些无力保护自己的男女老少,他就做不出那种事了。


    他终归……做不到明明事情在他能力的范围内,却坐视别人陷入危难而不去拉一把。


    “我知道了,父亲。”


    没人知道,教皇和国王说了什么,那间客厅里,必定有相关屏蔽的魔法道具。但是,当费利佩罗走出来时,他和国王的脸上都挂着满意的笑容。


    他要离开了,奥尔本以为自己还得送出去,国王却对他招了招手:“让你父亲和理查德他们去送吧。陪我吃午饭吧,奥尔。”


    “是,母亲。”


    吃午饭还是真的吃午饭,饭还没上来,亲王就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一大家子落座,共进午餐。三个孩子都对费利佩罗有很多好奇,他们一直看着国王,带着点小小的期待,可是国王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用餐结束直接说:“你们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是,祖母。再见,祖父,叔叔。”少年人们虽然依依不舍,可早熟过头的王室子弟,面对至高的存在,只能乖乖告退。


    他们离开了,三个成年人去到了最近的休息室——国王没让离开,显然是让奥尔留下来。


    “奥尔,我和你父亲的婚礼后,你就回到军营去练兵,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不要离开。”


    “是,母亲。”奥尔没有任何迟疑,直接点头。


    “想去见见你的伴侣,可以把他叫回来。”


    “不,他就留在波塞科尼。”


    “也可以。”


    “……母亲,南大陆,是不是要出事?”


    国王挑了挑眉:“是。那里聚集了三大教会所有的天使,将会成为人类与海怪战斗的最前线。”


    “!!!”奥尔瞬间就站起来了。


    国王抬起胳膊,对奥尔招了招手:“别激动,奥尔。只要你能冷静下来思考,就不难发现,这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


    教会的天使都在那,虽然分成了两派,但现在选择了暂时的结盟。并且,相信这些天使们在面对海怪的威胁时,是能够合作的。同时,在南大陆还出现了强悍的异族军队,并有越来越多的异族在被波塞科尼吸引,成为那里的一分子。


    西大陆人确实看不起南大陆,但他们真的傲慢到没察觉到波塞科尼带来的威胁吗?包括诺顿在内,有谁乐意看见波塞科尼越来越稳定,并进入发展的快车道吗?尤其现在的西大陆战云密布,就算是那些有能力影响波塞科尼发展的大国,也不乐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


    一旦海怪进攻南大陆,无论胜败,波塞科尼必然都会有损失出现——最低限度拖慢波塞科尼的发展速度,最高限度波塞科尼直接被打灭,彻底断了异族投奔的希望。


    尤其就算是波塞科尼失败,海怪也会先去祸祸南大陆。那时候也依然能给西大陆空出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调整战略。


    “母亲,您认为您对我说了这样的事情,我还能留在索德曼吗?”奥尔还坐在这,完全是因为他在等着国王给他最后的解释。


    第486章


    这对奥尔来说已经是生死存亡之间了,诺顿是关系到波塞科尼未来的发展,但假如……达利安都遇险了,对奥尔来说,还有个屁的未来。


    国王看了看奥尔,端起奶茶浅抿了一口。


    亲王瞬间站起来,挡在了国王和奥尔中间,此时奥尔的眼神已经彻底不对了,魔力在他四周聚集,连国王作为一个人类都能看见氤氲的魔力。


    “假如你去了,波塞科尼安然无恙,毁灭的会是诺顿。”国王放下茶杯,眼睛紧盯着奥尔,“我们来试试,怎么样?”


    “轰——!”王宫的屋顶破了,一道墨蓝色的光带,在中午最灼热的阳光下,直冲天际。天空中的白云,拉出了一道长长的线……


    这一天,没人看见那位卡罗法兰殿下离开王宫。


    曾经奥尔战斗的地方,曾经的血族王城雷亚托斯长眠之地,此刻正有一片黑暗从西方快速蔓延过来,就像是有谁向大海中泼洒了巨量的墨汁,又或者……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海面之下快速自西向东前进。


    终于,有瞭望的水手看见了可怕的黑暗。船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风帆落下,打满舵!有多快跑多快!


    可黑暗蔓延的速度太快了,眨眼之间,他们船下的海水就变成了一片暗黑。胆小的水手发出了尖叫,可黑色虽然超过了他们,却也仅此而已,他们的船没有发生任何不对劲的事情。


    “会不会只是有鱼群经过?”“你见过这么大的鱼群?”


    “可能是海藻?”“放一网捞捞看吗?”


    “我们还要向陆地躲藏吗?”


    水手们嘀咕着,船长阻止了真的去拿渔网的水手——商船上也会带着渔网的,毕竟海上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带着渔网很可能就是带着一条生路。


    “去索帕港!”面对这诡异的变化,船长选择了稳妥和小心。


    但这位船长的选择,不代表所有船长。一艘捕鲸船的船长甚至命令水手们朝着阴影刺出鱼叉,鱼叉发射了,根据鱼叉后缆绳的状态,它应该是击中了什么东西,当操纵鱼叉的水手把它朝回拉后,他们很快得到了一根……弯曲的鱼叉。


    也有更大胆的家伙,竟然在腰间拴上绳子,跳进了海里。他的运气比鱼叉糟糕多了,因为拉着绳子的水手们,很快就发现绳子的力气不对,他们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怀着一丝希望朝上拉,最后当然是只得到了一截断掉的绳头。


    越来越多的船只开始用最快的速度驶向附近的港口。


    而诺顿西侧近海,风浪忽然大了起来,眨眼间潮水就涨到了不正常的高度。索帕港的部分码头,甚至眼看着被水淹没。天空短时间内就积压厚厚的乌云,又开始下雨了。


    “哇!哇哇!”不知道什么时候,索帕港附近建筑物的屋顶上,已经站满了乌鸦。


    紧急撤离的人群看着乌鸦,竟然感觉到了一些安心,毕竟乌鸦可是狡猾的鸟儿,它们既然都还在,就说明即使有危险,但是也不大吧?


    “啊——!”“有东西!”


    有东西进码头了!一艘停靠在栈桥边的商船忽然向一侧倾斜!接着就像是水下伸出了一只手般,它直接被拽进了水里,顷刻间消失在了水面上。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甚至连栈桥也被扭断,水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碎木与杂物。


    “有人!”正在人们庆幸,他们已经都及时撤离了,现在距离最远的,也在几十米开外时,水面上出现了一个扑腾的人影。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藏在船舱里,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但他还是反应够快的,在意识到不对时,从船里跑了出来。


    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这个人及时爬上了半截栈桥,又顺着栈桥一路朝上跑,当栈桥断裂,他差点再次掉进水里的时候,两位及时赶到的警官拽住了他,把他拉上了岸。


    可是没人放下心,恰恰相反,所有还能看见港口区的人,都几乎同时抽了一口凉气——有东西“溢”上岸了,之所以用这个形容词,因为它不是走或爬的,更接近于在盆里发面时溢出来的面,还是五彩斑斓的。


    在上岸的一瞬间,这明显是软体动物地蠕动了一下,就又缩了回去。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豪特玛黎大声嚷嚷的同时,挥舞着双臂驱赶人群。


    看傻了的众人立刻又动了起来,但是也有人停下了脚步。


    “让我看看吧,警官先生。那东西刚刚明明放过了落水者,它大概是吃素的。而且或许它不适应上岸。”有人这么说。


    好奇,或者说看热闹,有时候是很多人的天性。


    警察当然是不会允许有人停留的,可这些好奇心旺盛的人一旦不配合,还是很麻烦的。就在双方斗智斗勇的时候,无风的码头忽然掀起了巨浪,但当人们花了两秒看清,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浪,而是如巨浪一般涌起的软体动物的躯体!


    “轰——!”港口水面上的一切物体,甚至包括礁石,都在这巨大软体动物的前进中,被拍击得粉碎,在一声巨响中,它上岸了。


    岸边还没来得及撤得更远的人,只觉得脚下一阵震颤,许多人立足不稳跌倒在地。所有人都脸色铁青,刚才不想走的人,现在只想给刚才的自己两个巴掌,不需要警察的劝说了,人们手脚并用,以自己最快的速度逃亡。


    但翻滚汹涌的软体动物,在陆地上前进的速度只比海啸更快,几十米的距离眨眼就到。眼看着就要把站在最后的警察们压在自己的皮肉下。


    “锵——!”一声不知来源的轻鸣响起,五彩斑斓的光芒从各处射出,在击中这个软体动物后,化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直接将对方罩住,阻止了它的前进。


    “嗷呜——!”几个警察当场变身,拽着自己的同伴和速度慢的撤离民众,有多快跑多快。另外一头也传来了狼嚎的声音,他们从远处奔来,同样是带上同伴和民众,有多快跑多快。


    很多人已经被刚刚怪物的变故吓得大脑空白,巨狼的出现也没让他们反应过来。直到在安全区域发了半天的呆,才有人忽然大喊大叫地原地跳了起来,然后就被旁边的人几巴掌拍醒了。


    “有、有有怪物!”“狼人!狼人!”


    “嗯,是有怪物,那边还在打呢。”


    “放松,放松,感觉到地震了吗?这边偶尔还能看见那怪物的一角呢。”


    “狼人救了你的命,不是吗?”


    亲身经历的事实,比任何事情都更有说服力。


    多数人还是能冷静下来的,不过看向皇家警察的眼神,多少带着惊恐。也有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直接当场发疯,甚至攻击他人的,这些人就只能请他们去警察局或者疯人院里住一阵儿了。


    一些傻大胆还真的集结起来,跑去看热闹了。不过他们也没傻到直接送死,看到有皇家警察警戒的路口,也就不再前进,众人绕了几个地方后,找了个仓库爬上了顶棚。


    从这个视角,他们看见了踩在魔法阵中,正在施展魔法的血族,还有站在他们身边,已经是半狼化,明显是在保护血族的狼人们。


    “魔、魔法吗?”他们不知道施法的是血族,但地面上闪亮的玄奥符文,以及被魔法之网罩住动弹不得的怪物,还是能让他们分辨出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狼人……竟然是皇家警察?”这个比魔法师真的存在更让人震惊,索德曼的皇家警察可是让平民们骄傲并信任的存在,他们已经习惯了有事儿就去找皇家警察,也几乎没听说皇家警察欺负过平民。可是现在……虽然不一定所有的皇家警察都是狼人,但看他们淡然的态度,显然人类的皇家警察也知道自己的同伴是什么玩意儿。


    “我们被背叛了!”“恶魔!他们是恶魔!”


    “他们救了我们,不只刚才,现在也是。”


    “因为他们要骗取我们的信任!”“怪物和他们是一伙的!”


    “对,教会不是说了吗,恶魔要我们自愿献上灵魂,所以总会以善意的面孔出现。”


    “我们杀了那些恶魔,很可能怪物也就跟着消失了!”


    “教会来了!”“圣堂骑士来了!”“太好了!”


    房顶上的人们握拳尖叫着,就算之前为皇家警察辩护的人现在也不敢多嘴了,只能无奈地隐藏在人群中。但是,很快这些人的欢呼就变了味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走调了。


    那些圣堂骑士,在跳出马车后,很和平地和现场的负责人进行了交流。接着他们一部分人,也踏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魔法阵,另外一部分人则和那些半狼人一块儿,明显以护卫的姿态,站在了魔法师们的身前。


    “是……假的吧?”有人神色恍惚地问。


    听到这个问题的围观者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但显然没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海——海里有东西上来了!”


    “喂,你们快走!这里也要不安全了!”一位皇家警察在下头吹着警哨。


    这些傻大胆的多数听见警告还是离开了的,但也有少部分依然稳稳地坐在仓库上,甚至向皇家警察咆哮:“我就要在这看着真相!你们这些和魔鬼勾结的人!”


    这位皇家警察笑了笑:“所有自愿留在危险区域的人,都被视为放弃了被皇家警察救助的权利,你们确定吗?”


    留下没走的人愣了愣,有些人之所以留下,确实是怀着反正现在没事儿,真危险的时候皇家警察也会来救他们的想法,毕竟之前皇家警察就救了他们,现在皇家警察不是也来劝他们了吗?


    “我再问一遍,你们自愿留在危险区域,放弃被皇家警察救助的权利吗?假如我问第三遍,你们依然选择留下,那无论你们回答什么,就都视为你们自动放弃了被救助的权利!”


    又被堵死了一条路,还真的有人想回答不放弃,但也不离开的。


    “你、你是狼人吧?你是一个魔鬼,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都别听他的,魔鬼只是你不希望我们看到真相罢了。”“都别走,都留下来!”


    “最后一遍!你们自愿留在危险区域,放弃被皇家警察救助的权利吗?”


    几只大乌鸦落在了周围,就在有人从仓库屋顶上摸了瓦片和石头,面色越来越不善时,从几个小胡同里走出了更多的皇家警察,其中包括两位半狼人。看着这些皇家警察手里的武器,还有半狼人那可怕的块头,众人热血上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


    大多数人都识时务地走了,仓库屋顶上只剩下了零星几个人。


    皇家警察也没再继续劝他们,他们一块儿干脆地转身离开了。上边的命令,让他们尽量疏散民众,有困难的可以提供帮助,无理取闹的可以放弃,袭击警察、进行盗窃抢劫强J等犯罪行为的当场击杀。


    紧挨着索帕港,刚刚重建没多久的希克林区被要求全区转移,本来豪特玛黎和克拉罗斯都以为这事不好办,结果希克林人的反应,却几乎能用乖巧来形容。希克林区代理局长瓦斯塔·纳德普——曾经有点胖的大胡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瘦子——对两个人笑了笑:“吃过亏,就记住了。”


    希克林区虽然还叫希克林区,并且依然是整个索德曼,乃至于整个诺顿最大的希克林人聚居区,但是,已经变了。这里只是聚居区,而不是自治区了。虽然在重建后,希克林人也想闹过,但那些闹的,只是希克林人的上层。


    可那些上层在希克林人遭难的时候都干了什么呢?吹笛人的时候,他们把人卖了。黑死病的时候,他们跑啦。


    希克林人会抱团的原因,归根到底也只是自己人会照顾自己人。结果事到临头,最被他们信任的教会,是造成他们困难悲剧的最大元凶。帮助了他们,救了他们命的,是希克林人过去根本都没听说过的皇家警察。


    那位皇家警察的头领,又是国王陛下的私生子,未来的亲王阁下。是他在黑死病最危难的时候,留在了一片混乱的希克林区,给他们带来了救命的药。


    就是因为有药了,所以他才不怕,才留下来?说这种话的人,真的有良心吗?那为什么当时那么多希克林人的大人物,没像他一样留下来呢?希克林人排外又固执,但他们不是蠢货。


    在诺顿的希克林人,最近这两年来,越来越明白一件事——他们的民族是希克林,可他们已经诺顿的子民了,否则为什么诺顿的王族会那样照顾和保护他们呢?甚至对方在瘟疫过去后,就平平淡淡地走了,再没来过,没有索取过任何的回报。


    真正的希克林人,恩怨分明。


    现在,这些皇家警察又来敲他们的门,对他们说:“有危险,跟我们走。”


    别说索帕港传来的骚乱他们都看见了,就算没看见,他们也都信任这些红衣服的皇家警察:“好。”


    带上值钱的小件物品,不要累赘,搀扶着老人,抱着孩子,能走多快就走多快,不给皇家警察找麻烦。有不听劝的,不需要皇家警察多费唇舌,他们自己的亲戚就直接上了,男人按着男人,女人抓着女人,直接走人。


    找麻烦的反而是最近两年搬进来的非希克林人,尤其是那些商户们。不过,三声警告不走,警察们也就离开了,自己想死的人,没必要劝。


    在部分地区完成人员撤离后,一些房屋直接垮塌,血族和狼人们快速平整出一片土地,又从马车上挪下了一些石墩。


    与此同时,教会的圣堂骑士们也在摧毁房屋,平整土地,不过他们搬下来的,是金属制成的盒子。


    港口防线,怪物开始缓缓地蠕动,传输魔力的血族已经是第二批了,第一批魔力耗尽的血族被送上马车,紧急送向大后方。


    乌鸦们盘旋在空中,突然,乌鸦们集体转向后撤,仅有几只大乌鸦飞了下来,它们背上能清楚地看见骑着一名小精灵:“从上面来了!有怪物从这个大家伙的背上来了!”


    “哇哇!”


    示警的鸦鸦骑士们刚飞走两分钟,众人就已经能看见在怪物巨浪的“顶端”,出现了一道黑线,那是……鱼人?!


    天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光,八臂的金色巨人从天而降,他挥动长矛,巨浪的最顶层外加刚刚出现的鱼人先锋,一块儿被长矛打成了肉酱。


    “现在依然在窗口期,海族是要彻底掀起战争吗?”蜘蛛的诺塔裴伊,手持金色长矛站在了第一线,他的声音威严肃穆,远远地传递向战场的某个方向。


    随着他的出现,十几名位阶稍低的普通天使,以及近两百名圣堂骑士,也陆续出现在了现场。


    “人类既然没有能力阻止我们,那窗口期和开战也没什么区别。”发音古怪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随着声音一块儿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名巨大的鱼人。他长着一颗鱼头,人类的躯干和双臂,但手臂外侧、背脊与胸前都有黑色的鱼鳍,而他的腰部以下是长长的,类似于鳗鱼的黑色鱼身。


    他的鱼眼在现场只扫了一圈,就直接咆哮着冲向了诺塔裴伊,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在视线中化为了金色与黑色光带,他们碰到的地方顿时化成一团齑粉,即使天使们结成阵型,努力保护己方的魔法阵,依然发生了几次血族们不得不放弃魔法阵躲避的情况,随着部分魔法阵被毁,束缚住软体怪物的魔力网渐渐变得稀疏……


    又一声嚎叫响起,第二名巨大的鱼人战士出现在了战场上,但在他即将撞向最大魔法阵之前,一个金色的身影与他碰撞在了一起,两人同时被撞得飞了出去。金色身影扭转身体,擦着魔法阵中血族的脑袋飞出去,撞碎了港口上的两栋建筑。


    鱼人战士的两条腿拖在地面上,拉扯出了两条壕沟——他长了一颗锤头鲨的脑袋,背脊上有个三角形的背鳍,身上的鳞片是鲨鱼般细小的盾鳞,并且他是有双腿的。


    金色的身影也从一片残垣断壁里快速跳了出来,这是位陌生的女性天使,左前臂上有一面小盾牌,右手握着一把短刀,她的位阶应该不低。


    两人同时对冲,成为了第二对捉对厮杀的存在。


    巨浪的头顶上此时被推出来了一个奇怪的物件,它应该是个河豚,但纯黑色的身躯上密布着紫红的脉络,两只满是血丝的眼睛几乎凸出眼窝,狰狞扭曲。谁都明白它不是个好东西,不等天使和狼人们做出反应,河豚炸了!


    希克林区的撤离虽然快速,却也只是刚完成了一多半,索德曼近乎三分之一的区域都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感。


    以港口区为中心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无数玻璃震碎,部分房屋出现裂痕,甚至坍塌,更多的人是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情况下,祸从天降。


    撤出来的,还在大街上向着梧桐区移动的希克林人更是全都被炸了个人仰马翻,很多人的耳朵里流出鲜血,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还清醒的人也晕晕乎乎的,等终于清醒过来后,看看他们家的方向,因为是新建筑,倒是没有塌的,但是满地的碎玻璃,还有弯了腰的路灯,散架的路边报亭,以及……挡在他们面前鲜血淋漓,无论男女都伤痕累累的皇家警察——听皇家警察的,果然能救命。


    第一道防线破了,狼人们抱着血族撤了出来,天使和圣堂骑士们挡在后头。


    刚刚还在互相帮助和掩护的双方,在撤出一定距离后,就各奔东西了——异族归异族的阵营,教会归教会的阵营,只不过,圣堂骑士们或明或暗地都会向那些异族投去复杂的目光。


    第487章


    “哐!”最早出现的鳗鱼人被诺塔裴伊深深扎在了地面上!随着诺塔裴伊的一声咆哮,还在扑腾的鱼人直接被撕扯成了两半。


    几乎同时,天空中洒下了一阵腥臭的血雨,那是鲨鱼人。


    但就像丢失第一道防线没人惊慌一样,此刻也没人表露出喜悦或兴奋,刚刚对双方来说都只是试探罢了。


    港口方向传来了声声巨响,教会和警察那边有视觉天赋的血族正在告知同伴情况——港口塌了。


    但塌的不是港口的建筑,随着软体海怪的上岸,它直接把地面压塌了。诺顿的土地就在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里,消失了上千个平方。随着软体海怪的上岸,终于能分辨出,它貌似是一只巨大如海岛的海兔子。


    海兔子蠕动着平铺在地面上,五彩斑斓的背脊出现了一道道裂缝,这些裂缝蠕动着,走出了无数形貌各异的海族,原来它还兼职运兵船。


    城市里逃命的人类忽然被阴影覆盖住了自己的身影,多数人只以为有云层飘过,没有去在意。但也有少数人抬起了头,紧接着他们就尖叫了起来,当有人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向天空中看去,他们也跟着尖叫了起来。


    “飞艇——!”有人终于叫出了阴影的名字。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上次见到飞艇还是在世博会期间,那庞然大物绕着城市巡游,所有人都看见了它充满压迫感的巨大身影。不过,当时的飞艇只有一艘,并且是银白色。可现在的飞艇竟然一共有三艘,并且在飞艇的腹部多了一个即使相隔遥远,也让人一眼就看清的乌鸦徽章。


    它们似缓实快地在城市上空飞过,所有看见它们的市民先是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惊讶,很快就有声嘶力竭的叫声从他们的喉咙里爆发了出来。


    “诺顿——!”“国王万岁!”“诺顿万岁!”


    在民众看来,如此威猛巨大的造物,无论找上门来的是什么怪物,都一定是只有毁灭一个下场!


    真正的天军还是一群根本没有上艇资格的菜鸟,现在飞艇上的战斗人员,全部来自于禁卫军,而且,飞艇已经配备了目前设计完成的大多数武器,所以,诺顿的飞艇倒是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战斗力。


    在没有自动化的时代,空投还是纯人力的,随着口令,士兵们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炸弹放在空投位置,并激活引信,随着指令,投弹口打开,弹药大头朝下落去。


    诺顿的飞艇,第一次攻击的目标,却是诺顿本土。


    以飞艇的高度,这种粗放的投弹本该误差严重,但当炮弹离开飞艇,却立刻从垂直下落,变成了抛物线下落,朝着塞满了港口海兔子而去。第一枚炮弹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站在海兔子身上的鱼人堆里,一声巨响,残肢断臂四处乱飞,海兔子的身上也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但海兔子的恢复速度太快了,不过眨眼间,弹坑就已经重新被海兔子的皮肉填满,看不出刚刚的损伤了。


    除了第一枚炮弹造成了损伤外,其余几枚炮弹都击在了一层魔法护罩上,没能对海族造成损失——看来第一枚炮弹是对方故意漏下的,只是为了看看炸弹的真正威力。


    十几个身影从海族中飞了出来,这边天使里则飞出了二十多个。


    “让开我方腹部!”飞艇的机枪口打开,飞艇上的大喇叭里也传出艇长的咆哮。机枪口转向,堪比蒸汽□□威力,连射速度更快的艇用机枪喷吐着子弹,在飞艇的下腹部形成子弹的网络。


    还真的有海族明明看见了不对劲,依然朝着飞艇的下腹部飞去,他们依靠肉体的强横力量,首先被密集的子弹击中的,是魔力护罩,子弹直接爆在护罩外围,炸出一团团人头大的火焰。于是魔法护罩就破了,海族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愕然,这时候子弹击中的,就是海族的血肉之躯了。


    海族已经意识到不对想要躲闪,但他已经钻进了交叉火力的弹雨里,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离开?毕竟,这可是奥尔为飞艇提供的修改策略。


    无论他意图通过上下左右任何一个位置脱离,都得先扛过一波攻击,他想用最快的速度脱离,但子弹的速度也不慢。瞬息间,海族被子弹打成了一团爆裂的血肉烟花,破破烂烂的尸体从高空中坠落了下来。


    虽然这个海族确实不是什么善于防守的强者,但他凉得这么快,又这么惨,实在是让后方的海族速度都为之一顿。天使们也下意识地朝外围飞了飞,虽然他们觉得自己应该能抗住,但……尽量少给自己找事吧。


    不能打下面,那就打上面,但天使们已经到位,不但阻拦他们的进攻,还特意把他们朝飞艇的下腹部驱赶。目前在天空的战场上,天使和飞艇组合虽然是第一次合作,却占了上风,这确实让不少人意外。


    更大的动静来了。


    从海兔子的后方,有什么大家伙从海里站了起来,大量的海水从大家伙的身上坠下,直接涌进了城市,魔法的光芒亮起,阻挡住了海水的涌入。那大家伙的模样,也逐渐显露——墨绿色的皮皮虾,也叫濑尿虾、虾爬子。


    它的外壳极其美丽,说是墨绿色,其实在阳光下能折射出多种色彩,有种梦幻感。只不过它近百米身长的块头,实在是巨大到恐怖了。皮皮虾身体一缩,瞬间弹了出去。众人根本看不见它的移动轨迹,当听见爆鸣声时,它已经被那位圆盾女天使拦住了。


    诺塔裴伊这时候从侧后冲上去,直接攻击皮皮虾的脖颈处。皮皮虾绿色的身躯光芒闪烁,诺塔裴伊一矛扎上去,直接被弹飞!皮皮虾身体又是一缩,女天使被撞飞的同时,它已经冲进了第二道防线,一头撞在了刚刚阻拦了水流的魔法屏障上。


    屏障是由石墩子与金属盒子延伸出的魔力枝蔓组成的网络,对比皮皮虾的个头,无比渺小,却将皮皮虾稳稳拦住。


    诺塔裴伊与女天使追了上来,又出现了一名鹰头天使,三打一冲向皮皮虾。皮皮虾的身上光晕浮动,竟然完全无视了三个天使,只两个钳子反复撞击魔法阵。


    “躲开!”他们的头顶上传来一声高喊,两枚纯黑色的炸弹从天而降。


    四名天使为炸弹开路,让它们从天上落下来的。虽然天使们本身也不知道这些炸弹是否有用,但上头的舰长说是可以“试一试”的。


    皮皮虾身上的光晕越发绚烂,它依然没有躲闪,专注于进攻魔法阵——用肉眼看去,它两个钳子击打魔法阵的动作简直是缓慢,然而那只是正常视觉下,真实情况是它重复击打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肉眼彻底难以捕捉,看起来反而像是慢镜头。


    被它击打的魔法阵,已经开始冒出一圈圈的涟漪,圣堂骑士与血族陆续有撑不住倒下的。辘轳声传来,一群衣着并不统一的血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大多数进入本族那边,另外一批在狼人的保护下,来到了教会那边。


    教会的神父们看着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侧身让开,让圣堂骑士和这些自由异族站在了一块儿。


    魔法阵稳定下来的同时,炸弹轰在了皮皮虾的身上,除了物理爆炸的威力外,随着爆炸喷出来的还有汹涌的魔法力量。浓厚的冰的力量裹满了皮皮虾,现场直接出现了一只冰冻皮皮虾。


    诺塔裴伊直接用长矛当撬棍,把皮皮虾这个大冰坨子翻了个个儿,背脊上驮着厚重冰壳的皮皮虾,腹部却只有一层薄冰,随着它的蠕动,薄冰已经裂开一道道细细的裂缝。


    圆盾女天使的短剑直刺皮皮虾的脖颈,但剑尖在距离皮皮虾半寸的地方,墨绿色的光晕亮起,抵住了短剑。


    “嗷吼——!”


    “你对付它。”诺塔裴伊对圆盾女天使说,嘶吼声来自港口,必定是又有东西出来了,还是大的。


    “我们能去对方的地盘吗?”鹰头男天使问。


    “我们打不过浸泡在海水中的海兔子。”诺塔裴伊直说,他叹了一口气,“别看那东西动都不动,被它一口吞下去,我们连天使甲胄都没办法送回教会。”


    即使是和皮皮虾的防护阵对抗的圆盾女天使也不由得看了诺塔裴伊一眼,毕竟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很了解这些海怪一样。


    “我当然了解,我是刚来诺顿的,在那之前,你们以为我在干什么?”诺塔裴伊没掩饰口里的怨气,“我是来休息的啊。”


    之前教会与海族打过,那时候诺塔裴伊也算是主力之一了,虽然在来到这儿对上奥尔后,他就意识到在诺顿的休息一点都不轻松,但至少不是每天都开打。谁想到,这些海族还是又找上门来了。


    果然,有更多的大东西冒出来了,发出嚎叫的正是一条巨大的银色带鱼,它从海兔子身体中钻出来后,在空气中能如在水中一般游动,它一路发出刺耳的嘶吼冲向了城市。在它身后,紧跟着一只横行的纯黑色帝王蟹与一条同样在空气中摇摆看起来很温和的小丑鱼。


    在它们脚下,是从高处看,密密麻麻如蚂蚁的海族,其中的部分海族有的推着刚才那样的河豚炸弹,还有的推着巨大的鱼形巨炮。


    人类的城市中,炮声先一步响起,飞艇的投弹舱也再次打开,在天使们的掩护下,无数炮弹落向海族的队列,硝烟腾起!诺顿与海族的战争,就此打响。


    战争从白天打到黑夜,又从黑夜打到天明。


    更多的天使与血族高层出现在了战场上,在枪炮声中,总有伤者从天而降,有血族,有天使,更多的是血族。但是,面前很显然是诺顿一国,不,索德曼一城之力,应对海族早有准备的……陆地种族的战线一退再退,第三天时,索帕港已经彻底沦陷,战线进入了希克林区。无数市民从索德曼撤离,逃往乡下。但更多的人,依然留在了索德曼的亲戚家,因为,王族都还在,他们相信这不知敌人的战争,索德曼会获得最终的胜利。


    钟声响起,正辉教索德曼大教堂的门,打开了。同一时间,守律教索德曼大教堂的大门,也打开了。


    两道光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弯折,朝着港口的方向直接刺下!


    海兔子此时已经覆盖了近三分之二个索帕港,说不清是它爬上了岸,还是真的把下面的土地都彻底吞吃了。它身上的几道裂缝一直敞开着,无数海族从里头源源不断地爬出来,它简直不像是条通道,反而如传说中不断诞育怪物的母体。


    正辉教的光束刺下时,海怪们就算碾死海族无数,也都成功躲开了,挤挤攘攘的海族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碰到边的就直接化成了灰,当光刺在海兔子背脊上的瞬间,就像是一根烧红的烙铁戳在了一只蜗牛的身上。随着滋滋声与烧烤海鲜的气味,海兔子的皮肉不是被烫伤,而是被直接蒸发了。


    守律教的光柱紧跟着落下,无法躲开的海族们只来得及张大嘴巴捂住头脸,可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没事儿。光中的海族真想嘲笑第二道光的无力,突然僵住了,一个海族的眼球直接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一条从他的眼眶里探出来的细小藤蔓立刻拽住了那颗眼球。


    更多的藤蔓从这个海族的口耳眼鼻里喷涌了出来,就和他身边其他“沐浴”了神光的海族一样,他们脚下的海兔子的皮肉也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长满了粗粗细细的藤蔓,紧跟着,藤蔓上开出了鲜艳饱满的黄色玫瑰。藤蔓之下,无论是海族的尸体,又或海兔子皮肉都已经干瘪脱水,风一吹,就化成了灰尘。


    正辉教的光扫过了藤蔓,藤蔓也被烧得枯萎,化作了灰尘。


    虽然两道光偶有重复伤害,但对它们的杀伤力妨碍不大。不过几分钟,索帕港的寻常海族竟然就几乎被清理一空。两道光直接朝海中去了,瞬间大量的水蒸气涌起,简直就如起了雾,浓郁的海鲜汤的味道,充斥了近乎整座城市。


    海兔子,裂开了,它的皮肤下出现的是一枚带着一点肉粉色的大贝壳,两道光束直接打在了贝壳上,贝壳竟然安然无恙,一根海蓝色的三叉戟伸了过来,对着守律教的光束一挑。这束魔法之光竟然如有形之物般,被挑断了!


    而天空中守律教的光柱在闪烁了一下后,彻底消失了。


    “嘭——!”守律教大教堂的正堂,安置圣体的圣物箱瞬间碎裂了,沉睡在其中的圣体炸裂成了无数黄玫瑰,看似无害的玫瑰花瓣此时如洪水一般霸道无比,撑裂了教堂的玻璃,奔腾向大教堂的各处,神职人员们惨叫着被花瓣淹没。


    三叉戟又对着正辉教的光柱一敲,这根光柱也紧跟着断了。


    “轰!!!”正辉教大教堂比守律教惨多了,圣物箱炸裂后,涌出来的是汹涌的岩浆。恢宏庄严的正辉教大教堂,变成了岩浆喷涌的火山山口。


    正辉教留守的圣堂骑士尽量保护着主要人员跑了出来,教堂的大门一关,岩浆被关闭在了大教堂内部,没逃出来的,也没必要救了。


    一个巨人,正从海港的方向站起来,相比起刚才的海怪,这个巨人是赏心悦目的,他有着海藻般的天蓝色长发,头戴珊瑚王冠,容貌阳刚俊美,有着人类男性的阳刚健美的上半身,还有着一条在阳光下反射出美丽光芒的水蓝色鱼尾。


    但是,他太过巨大了,巨大到刚刚出现的海怪,就算是最大的螃蟹,在他的脚边也只是一只小狗儿般。三艘高悬在天空中的飞艇,甚至也只到他的眉际。能看见他的陆地之民,无论种族,都感到了一阵绝望。


    光明教的大教堂,终于在这个时候亮了。随着它的光出现的,不是光柱,而是一个光芒组成的投影——他身穿着充满古代风情的甲胄,只比海巨人小了半个头,但是,当他站直了,人们的兴奋立刻打了个折扣,因为光人显然是受过伤的,他胸口铠甲上的,不是花纹,是一道从左肩到右侧腰间的可怕伤痕。


    海巨人在看清光人时,怔了一下,下一刻愤怒爬满了他的脸,甚至让他的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其实,看清光人的时候,不少人也怔了一下,因为这个光人的长相,很明显就是贪婪血裔王室的脸——跟亲王和奥尔是一家子的,像到不能更像的娃娃脸。


    知情人心里一叹,光明教大教堂里的圣体,毫无疑问是贪婪血裔祖先的遗体。魔法时代,没有异族会不要脸到把祖先的遗体当材料或工具用,只等着他们在坟墓中魔力耗尽自行消散。遭难的时候也没人想到,反而是被人类拿去“开发”了,成了对付子孙后代的武器。


    就在他们短暂走神的时候,海巨人已经与光人对战在了一起。


    希克林区边沿防御用的魔法阵在面对海巨人时彻底成了无用之物,他只是一抬腿就轻松迈过,他落足之地的一切都被碾压为齑粉,无论种族,甚至包括海族,这时候都不敢乱跑,只老老实实停留在原地,等待着战斗结束。


    光人的剑与海巨人的三叉戟碰撞在一起,只是武器碰撞的声响与力量对冲的冲击波,便带来一片毁灭。


    飞艇的投弹舱舱门又打开了,几枚炸弹落了下来,冲向海巨人,海巨人只是看了一眼,炸弹便全部凌空爆炸,因为爆炸距离太近,虽然三艘飞艇的魔法护罩都亮了起来,但它们还是被冲得在空中摇摇摆摆,彼此碰撞,一艘飞艇的气囊在碰撞中被严重划伤。


    虽然气囊已经采取了多段设计,但一下子这么多的气囊泄露,还是让飞艇短时间内朝着一边严重歪斜。飞艇上底端的配重被接连抛弃,但飞艇依然没能恢复平衡。甚至投弹舱也在倾斜中被打开,先掉出来的不是炸弹,是拴着安全绳的投弹战士。他就挂在那,对还在艇里的战友喊着:“扔——!别管我!快扔——”


    他的声音几乎被高空的狂风撕裂,艇内的战友含着泪,把炸弹推出来,扔出去。挂在外头的战士看着迎头砸下来的炸弹,只是用双手护住脑袋,但碰撞并没传来。甚至他感觉到了一种一股外力从脚下传来,他还来不及睁眼,就被他托回了飞艇里。


    回到艇内的战士发现,飞艇平稳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海巨人与光人的战斗上,没人注意到快速退出战场的飞艇。


    云层之上,帮了飞艇一把的奥尔,紧皱着眉头。


    奥尔甚至一度乐观地以为,不用自己动手了。但在海巨人出现的瞬间,他和他灵魂岛屿里的六个客人都发出了惊呼,谁能想到,在这个低魔时代,还能出现可以巨大化的存在呢?海巨人和海怪们不同,他不是真的就长这么大的,目前的状况也是一种魔力的使用方式。


    现在的海巨人不是血肉之躯,他本质上其实和光人一样,是魔力凝结的。


    光人已死,没见过他的身躯,六个住客也不清楚,到底教会是通过怎样一种方式,弄出一个活的投影来的。只能说血族的祖先,死状真的是五花八门的。


    想要巨大化,其实奥尔也达成条件了:第一,施术者本身具有强大的魔力;第二,一件足够强大的魔法武器。


    奥尔本身的魔力不用多说,并且他拥有深蓝之歌——它本来在灵魂岛屿里,被插在白杨树的前边,但不久前奥尔的灵魂世界变动,它被挤在了奥尔的应龙躯体中间,现在奥尔完全可以把它拿出来用。


    但是,深蓝之歌是精灵族打造的武器,当年这件武器虽然是赠送给血族的,可本质上是为了巩固血族与精灵的盟约,它更准确地说,是赠送给血族与精灵的混血后裔的,它在第一代主人的手里是个“礼器”,之后的主人才能发挥它的全部作用。


    所以,奥尔型号不符,无法启动。


    第488章


    光人逐渐落于下风,毕竟是死者,巨大化的身体缺少本体的存在,并不完整,并且完全凭借他在世时的本能作战,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差了海巨人。


    光人完全是被海巨人压着打的,他们战斗时的速度不但不快,甚至有些慢,从未出现过之前天使们战斗与海怪战斗时化成光带的情景。在最初因他们体型所带来的震撼减弱后,看着他们“慢吞吞”的战斗,尤其在己方处于弱势的情况下,很多天使产生了“我能去帮个忙”的想法。


    也有天使“发现”了这一点,意图凭借自己的速度冲上去给海巨人找麻烦。


    “别!”诺塔裴伊作为最年长的天使,拥有极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可他发现不对出声时,还是有些迟了,有三名年轻的天使已经冲了进去。其余天使虽然被他拦住了,但神色间也有不理解。


    光人和海巨人的身体外围,都澎湃着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不是专门给自己施加的魔法护罩,完全是他们自身外泄出的力量罢了。就如人类走动时带起的风,会给飞虫的飞行带来麻烦,光人与海巨人这样的存在,牵扯到的可不只是正常的风,还有魔力。


    那纯粹只是从他们身体里流散出,又被他们吸引的魔力,形成的魔力循环层罢了。


    天使的魔防是很强,但冲出去的天使刚刚进入循环层,就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他们能在台风中稳健地飞翔,却完全根本无法抵抗循环层的力量,两个巨人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他们,他们已经在无数次的翻滚扭曲与碰撞中渐渐破碎。


    刚刚被叫住不理解的天使们,现在都理解了,甚至很自觉地让开。


    不是不想救人,看见自己人在敌人一根手指都没有伸的情况下那么凄惨,对于士气是严重的打击。可是冲上去被打击到的就不只是士气了,诺塔裴伊观察着天使们的状况,把十几个最灰心丧气的派出去救援了。


    那三个天使受罪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又过了一会儿,他们被循环层甩了出来,还好,虽然看着惨,但命还在,诺塔裴伊赶紧命令把伤员的天使们都送走了。


    城市在两个恐怖巨人的脚下被碾碎,人类嚎啕着避难,此时此刻,贵族、平民与奴隶之间的不平等,仿佛也彻底被打破了——所有人都是擦着就死,没人挨得住第二下。


    光人的肩甲在三叉戟的击打下,破碎了。最初出现时,光人是凝实耀眼,不可直视的,可现在的光人已经近乎于透明,假如他崩溃怎么办?他们还有谁能上去硬扛?


    所有人都看向了诺塔裴伊:“只有我一个,不可能的。”诺塔裴伊摆了摆手,“随时准备好撤……离?”


    乌云中突然落下了一个冰蓝色的身影,直接冲向了海巨人的脑袋。他的大小相比起海巨人就是个蚊子,但就是吸引了诺塔裴伊的视线,因为他让诺塔裴伊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


    不只是诺塔裴伊,海巨人应该是有同样的感觉,他甚至只用左臂的护腕去挡光人的剑,将三叉戟直接提起来,挥向了空中的小人。


    “嗡——”兵器碰撞的声音,竟然是悦耳的。一道蓝色光晕以碰撞的两人为圆心向周围扩散,只要是被光晕所笼罩的范围,就都结了霜,飘起了雪花……


    “先、先生?!”有人看见了那个小人的面容。


    三叉戟开始结冰了,耳朵灵的异族甚至能听见它快速冻结时发出的吱嘎声。


    小人双脚在三叉戟上一蹬,身体飞了出去,海巨人竟然被蹬得摇晃了一下。正在海巨人护腕上使力的光人见状上前一步,直接一脚踢了上去,海巨人的腹部挨了一下,他又摇晃了一下,硬抗住了。


    小人的第二剑与光人的下一剑同时砍了下来,海巨人哼了一声,他的三叉戟光晕闪烁,上头的冰层崩碎,海潮的声音围绕着三叉戟响起,飘荡的雪花变成了雨滴,天空中的云层越积越厚。


    一道雷霆从云层中劈了下来,在劈中了三叉戟后,雷光没有消失,而是缠绕在三叉戟上,将它变成了巨大的电叉。随着三叉戟的挥舞,闪电化为了恐怖的电笼,所有在他周围的存在都被笼罩了起来,奥尔硬挨了十几下,速度被打得慢了下来,三叉戟画了个圆弧,浑身闪电乱窜地被拍飞了出去。


    三叉戟画完了剩下的半个圆弧,已经变成了电叉的三叉戟直接撞击在了光人的剑上,光剑破碎,电叉刺入了光人的铠甲,最终劈碎了光人本身。


    他就像是被打碎的镜子,化成了无数光斑,飘落着消失了。做完这些的海巨人自己却有些惊慌地伸出另外一条胳膊,去接那些光斑,光斑落在他的掌心,就像是雪花落在人的掌心上,眨眼就消失了……


    带着噼里啪啦闪电飞出去的奥尔,这时候还没稳住自己——面对海巨人,奥尔有一种幼儿面对成年人的感觉,这是位阶上的差距。不过和面对拉索露时不同,现在至少还能打打,拉索露是除了逃跑没有别的想法。


    海巨人攥了一下刚刚一无所获的拳头,立刻迈开脚步,朝着光明教大教堂的方向去了。


    奥尔:“……”


    虽然很高兴光明教倒霉,但是,真让他过去了,会毁了大半个索德曼。奥尔打起了响指,无数细小却威力惊人的魔法阵亮起,海巨人瞬间被岩浆淹没。


    ——他也是控电的,所以这次奥尔用了火。


    但随着一声咆哮,光电三叉戟刺破了岩浆,空气中的魔力被搅动着,第一次,奥尔已经定型的魔法阵被混乱的力量直接搅碎!


    同样是第一次,奥尔品尝到了反噬的滋味。即使他紧紧咬住牙,鲜血已经溢出了唇角。


    搅动中的三叉戟释放出大片的闪电,奥尔转身就跑,层层叠叠在他身后张开的护盾,全部被闪电击碎,看起来根本没给奥尔拖延半点时间。而且,闪电竟然还会拐弯?


    岩浆的束缚被彻底震碎,鲜红的魔法光芒湮灭在空气里,得到自由的海巨人抬起另外一条胳膊,巨浪从他的手掌中飞出。


    巨浪带给奥尔的危险感,竟然比闪电带给他的还大。同时,奥尔不能朝着城市区域跑,不能把危险带进人口稠密区。


    “奥尔……我觉得,你可以试试。”绿翠鸟(精灵)说。


    奥尔突然挥动着深蓝之歌转身,连续劈断两道闪电,但还是被第三道闪电击中。闪电竟然不是一击就消失的,击中之后,它就像是黏在了奥尔的身上,不断飙升的雷电之力,炸爆了奥尔体表的魔法护盾,奥尔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他甚至都来不及去理解绿翠鸟的话,在对抗雷电的同时,他更多的精力放在思考是否要使用天使甲胄的力量上。


    绿翠鸟叹息,绿色巨卵亮了起来,它如寄生物般刺入应龙的脉络开始跳动,如把什么东西从卵内注入了应龙的体内,应龙天青色的鳞片多了一层绿色的光晕。绿翠鸟所在的卵瞬间消失,她的位置从卵上,转移到了红龙和火鸟之间,在那儿应龙的鳞片间长出了一根芦苇,她飞起,轻盈地站在那儿。


    深蓝之歌美丽的蓝色剑身上,浮现了绿色的藤枝花纹!


    火鸟、红龙和绿翠鸟,通过灵魂岛屿,向奥尔传递着相同的信息——巨大化的方式。


    海巨人正要放弃左手的巨浪,异常的魔力波动让他渐渐合拢的手掌再次张开,直接抓向了奥尔。


    相对于他巨大的手掌,奥尔本该如一只渺小的飞虫,但被他抓住时,奥尔已经大到他单手只能勉强抓住了。海巨人攥紧拳头,可奥尔却越长越大,本来击中他的闪电光弧亮得让他整个人都没了踪影,随着奥尔的长大,闪电也渐渐稀疏。


    海巨人直接把奥尔朝脚底下一扔,奥尔碾碎了几栋建筑,三叉戟直接刺向了他的胸口。


    奥尔横剑在胸前,三叉戟直接刺中了细细的剑身,电光爆裂!


    奥尔变大的身体轮廓被打得一片模糊,血从他本体的五官里溢出来。


    深蓝之歌的剑身被三叉戟压得弯曲下来,剑身几乎贴在了奥尔的胸口上,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可奥尔依然在顽强地变大,深蓝之歌也随之越变越大。


    “吼!”海巨人又是一声咆哮,从单手持戟变成双手,抓住三叉戟猛地向下一按!


    奥尔脚下用力,使了个巧劲,硬生生侧转了身体,三叉戟顺着深蓝之歌的剑身下滑了一小段,还是刮上了奥尔的身体,在他的胸口上撕扯下了大片的能量体,轰隆一声扎在了地面上。奥尔终于爬起来了,他现在已经有海巨人一半大了。


    对方看着奥尔的脸,竟然没着急进攻,竟然开了口:“卡罗法兰的后裔,怎么是深蓝之歌?不过,我给你机会。”——血族的远古语言。


    所谓的机会,就是让奥尔“长大”。不到一分钟的等待,但这对奥尔来说,万分珍贵。他的身躯越长越大,最初巨人身上的衣着和奥尔身上的军装一模一样,但渐渐衣着变得模糊斑驳,化为了一套天蓝色缠绕着植物藤蔓的铠甲——样式和刚刚光人的有些相似,这应该是那个年代,血族铠甲的普遍制式。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并抓紧时间询问六个住客,巨大化该怎么战斗。


    虽然他对自己的情况充满疑问,有一堆问题想问绿翠鸟,但现在问那个是浪费时间。


    六个住客都知道方法,但唯一一个有巨大化经验的,竟然是火鸟:“巨大化简单来说,就是什么都大了。”


    好像是废话……


    “就像人类小时候,能举起十几磅重的东西已经用尽了全力,但是当人类长大了几十磅乃至上百磅的重物也可以举起来。唉……我一向不擅长总结这些东西的。对我来说,打就完事了,跟正常时没什么不同。但对你来说,小心点别把诺顿毁了就好。”


    海巨人看着奥尔的状况稳定下来,没打招呼,直接握着三叉戟刺了过来。


    奥尔双手握剑,深蓝之歌本就是一柄双手巨剑,横剑格挡之后,奥尔顺着三叉戟旋身靠近海巨人,挥剑斜劈!


    寒冰的力量随着他的动作扩散,剑刃所过之处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冰链。海巨人横起三叉戟,戟杆与剑刃碰撞,闪电与寒冰碰撞之下炸裂成了一团刺眼的光芒。闪电过去,奥尔身上铠甲的颜色变深了两分,但这种小事,现在没人注意。


    他们的脚下,冰与闪电也顺着地面向四周扩散,就像是盛开了一朵双色的花。雷电扩散的范围,比寒冰扩散的范围,要大得多。


    因为奥尔比海巨人要克制得多,刚刚火鸟说别把诺顿毁了,奥尔还以为是一时口误,打起来才发现,火鸟说的是正确的。他们现在还只是在战斗前期的试探,奥尔就必须收着力量了,假如放开打……不是索德曼能不能保持大·部·分·完好的问题,而是诺顿会不会陆沉的问题了。


    奥尔一脚蹬在地上,深蓝之歌刮过三叉戟的戟杆,海巨人及时还手握住三叉戟前端,身体侧仰,深蓝之歌擦过他的鼻子,寒冰的痕迹一闪即逝。


    三叉戟电光闪动,直接轰在了与海巨人擦身而过的奥尔身上,把他轰飞了出去!


    奥尔在天空中一个转身,落地时,已经从空中被打到了郊外。海巨人搅动三叉戟,雷电直接包裹住了三叉戟的整个前端:“你太年轻了!”雷电的河流随着海巨人的搅动,直接奔涌向奥尔!


    奥尔好像是吓傻了,站在那,一动没动,被雷电打了个正着。


    关注着战场人们在这一刻表情各异,有遗憾有兴奋,有无奈有张狂,但无论他们对奥尔是善意还是恶意,此时他们都以为,奥尔输了。


    海巨人保持着挥出三叉戟的动作,雷电的河流也依然保持在他与奥尔之间,人们以为他又像刚才那样发呆了。但过了十几秒,随着他动作的轻微调整与面部表情的变化,人们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发呆,他是……在较劲?和奥尔较劲?


    天上的云层,更厚密了,甚至已经压到了两个巨人的头顶,漆黑浓密,不时有金色的闪电如一条活蛇般从云层里窜出来,落入巨人们之间的雷电河流中,那条金色的河流还在不断地壮大着,就是寻常人类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大恐怖。


    人们能看见海巨人的模样,但看不清奥尔的模样,他彻底被另外一头的闪电河流包裹住了,看起来一动不动的。


    诺塔裴伊犹豫着,其实现在是帮忙的好时机,两个巨人都处于相持的静止状态,但是……他退后了。已经对他信服的天使们看着他的动作,也都退后了。


    “散了吧。他输了我们就带着各自的重要人士逃。他赢了,我们也没必要追击。”诺塔裴伊看了一圈周围的状况,下令道。


    光明教的已经动了,正辉教和守律教的没动,诺塔裴伊也没多说,下了命令就要离开,但刚刚转身,就有什么声音传进了它的耳朵里。他很确定,那是某种野兽的啸叫,却是他从未听过的优美。


    它从远方传来,它被耳朵听见,就像是碧蓝天空中一条风吹起来的轻纱被眼睛看见,优美舒展。而这声音正在越来越清晰,随着它的清晰,带给诺塔裴伊的感觉也变得不同,它从刚刚的无害,变得越来越充满压迫感。


    “扑通!”边上的天使倒在了地上,诺塔裴伊才意识到自己也已经捂着双耳弯下了腰。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双耳没有听到巨响之后的疼痛,甚至诺塔裴伊觉得耳朵很舒服。他们所有的反应,都是身体最自然直接的反应。他们天生的,对这个声音充满了敬畏。


    随着声音的接近,两个相持的巨人终于有了新的反应,海巨人忽然身体一震,接连后退了三步。那条闪电的河流,就在他后退中,流向了奥尔。电光四射的暴虐之河此刻竟然安静又温驯,就那么默默地流了过去,然后……散了。


    没有了电光围绕的奥尔本该立刻显露出外表来,但没有,他的位置黑乎乎一片,所有的光仿佛都随着雷电之河的消失,也跟着一块儿消散了。


    别人有时间思考到底怎么回事,但海巨人没有,三叉戟上的电光消失了,水绕了上来,不是清澈透明,或碧蓝的水,而是充满了不详的黑色海水——陆地上洪水的颜色,或海洋刮起暴风雨时海水的颜色。


    黑色海水像一头恶蛟卷住了三叉戟,直刺向隐于黑暗中的奥尔。


    一截带着波浪图案的蓝色剑尖从黑暗中探了出来,接着是剑身……


    深蓝之歌的下半截绿色藤蔓的痕迹越发清晰,但上半截又多了层层波涛的花纹,它挥舞间没有了冰链闪烁,倒是划出了浅浅的水波。


    剑尖与三叉戟中间的叉抵在了一起,三叉戟停住了,卷在它身上的黑色之水却没有被拦住,它直接卷上了深蓝之歌,眨眼间撞向了那片黑暗!


    “哗——”黑暗,散了。


    黑色之水,也散了,就如泼出去的一盆水,化成了满地的水花,它唯一的功效,就是让奥尔从黑暗中显露了出来。奥尔身上的铠甲彻底从蓝色变成了天青色,铠甲的样式也变了,变成了如一片片鱼鳞相接,头盔的正中还多了个小巧的龙头,是从未有过的异域风情。


    “嗡!”深蓝之歌发出一声剑鸣,奥尔持剑前冲,深蓝之歌的剑身与三叉戟直接卡在了一起。


    海巨人的身上激发了雷电与灰色之水,他头顶上的云层翻滚咆哮。奥尔的身上竟然也激发了雷电与青碧色的海水,头顶上的云层同样翻滚咆哮。他们俩的力量,看起来竟然像是一面镜子。


    随着奥尔巨大化的完成,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另外一种力量——之前完全不可控的应龙的力量。


    虽然应龙和这个世界的背景不太搭,但是,奥尔除了保护脚下的这座城市外,头一次在战斗上燃起了熊熊的争胜之心。


    两人身上的雷电与海水连成了一片,现在是彻底的力量之争。他们在争夺,对于水与雷电的掌控权。


    在雷电与黑色之水中海巨人的咆哮依然清晰可闻,虽然这些咆哮没有任何一个词句,但它类似于魔法语言,他的愤怒不是面向生灵,甚至不是面向始作俑者奥尔,而是向着“水”本身的。


    “我是海王!海之主!这个世界上一切之水都该听从我的号令!不是那个陆上之民!”——这差不多就是他传递的意思,他在要求水听从他的命令。因为他大概是第一次……遇到了能和他在水的权柄上正经掰手腕的存在吧?


    奥尔没有愤怒,没有咆哮,他在扩散马赛克。


    马赛克所到之处,一切之水,归于我的治下。


    奥尔身体前压,三叉戟被他挤退了一点点,两人之间的雷电与水原本是在互相碰撞抵消,随着奥尔的靠近,海巨人的雷电与水竟然直接被奥尔吸引到了他这一边。最初只是一丝一缕,但当奥尔大步前进,海巨人一侧的力量开始疯狂涌入奥尔这一侧。


    奥尔再次前压!只靠右手持剑,左手直接抓住三叉戟的一叉朝侧后方一拽,海巨人横迈一步,没被转动,但也短暂失去了平衡。灿亮雷霆包裹着深蓝之歌已经横扫向了他的腰侧,仍歪斜着的海巨人艰难转动三叉戟,挡住了深蓝之歌的同时,他被打飞了出去。


    雷霆在海巨人的身上乱窜,他脸上的狰狞变成了震惊——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是第一次,他会被雷电所伤害。奥尔可没有给敌人机会的习惯,他冲了上去,深蓝之歌再次劈下!


    海巨人瞬间变小,他最后给了奥尔一个复杂的眼神,看口型貌似是说了句“卡罗法兰”,就用他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海洋。


    红龙带着几分惆怅说:“不用惊奇,一看就是被血族打习惯了的。”


    奥尔没有去追,他的剑直接戳进了港口里,正在退缩的海兔子被戳了个正着,电光一闪,海兔子连带着它肚子里的东西,都化成了死肉。奥尔清理着港口,看着一片废墟的城市,他想的是,达利安绝对撑不住这种程度的进攻,还有,国王几天前的话。


    “奥尔,我原本可以对你隐瞒一切,在事情发生后假装成一无所知,你会被我骗过去的,而那时候,诺顿就是你的唯一了。”


    第489章


    “诺顿就是唯一了……”奥尔嘀咕着,这句话让他感觉自己有些冷。


    ——大多数玩意儿都被他扔去了外海,但也有些留下的比如皮皮虾、帝王蟹和带鱼等等一看就能吃的。也不知道这条带鱼,是不是上次吓唬达利安的,毕竟奥尔根本没给它说话的机会。


    比最初听到国王说那些波塞科尼要倒霉之类的,更让他感觉到寒冷。实际上,最初时他感觉到的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愤怒,可正因为国王不想害他,才会在那个时候开口说这些,真正的恐惧也就涌上来了。


    “我不是全能的神,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预计内。”国王叹气,在紧张的气氛下,看着奥尔开了个玩笑,“最没想到的,就是你。诺顿加你,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这次你面临的两难局面,是诺顿成了你的拖累。”


    “麻烦……是普士顿和海族?”


    “是的。普士顿的原定计划是先让海族在诺顿登陆。”国王充满厌恶地撇了撇嘴,“打垮诺顿后,海族与普士顿就能从两边包抄整个西大陆。普士顿人已经把自己改造成铁皮桶了,海族可不吃那个。而且,他们已经说定了,把人圈起来繁殖,一部分给海族做食物,另外一部分成为平民,延续人类。


    但是,你的出现给普士顿带去了不确定性,即使能打赢你,海族也将损失惨重,这不是他们希望的。所以,普士顿给海族找了另外一个进攻方向,南大陆。”


    “他们已经在调整进攻方向了?”


    “是的。”


    如果国王不说,南大陆开打,就是时间问题。和国王交谈的时候,他们还不清楚海族会以何种力量进攻南大陆,但他们都很确定,新生的波塞科尼撑不住。奥尔飞过去需要至少两天的时间(不迷路的情况下),虽然说一场战争打上十天半个月都很正常,但他觉得海族和波塞科尼之战,持续不了那么长时间。


    更何况,还要加上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间——他和奥丁的联系,只剩下“我有个使徒”这种最基本的信号,跟达利安的联系只能每月一天,除非对方刚好赶在月圆之夜进攻,否则双方根本联系不上。


    等他得到消息赶到……只是想到某种可能,奥尔只觉得心脏揪紧。


    “奥尔,我确实希望你能一直留在诺顿,成为诺顿的守护神。但是,我更希望你能一直是现在的你,而不是一个脑子里只有复仇的怪物。所以,让我们来试试,让海族如原计划那样进攻吧。”国王看着奥尔,真诚地向他伸出了手,“这是帮助你,但也是帮助我。”


    “谢谢……母亲。”这么说的是当时的奥尔,也是现在的奥尔。


    他看向王宫,看向一地的废墟,这个债,他欠大了。


    奥尔巨大化的身体在向外散溢,最后一切虚化,只剩下奥尔的本体,从高空中向下坠落。


    天使们围拢了上来,但另外一个赤红色的身影先他们一步接住了奥尔——贪婪亲王。


    看着那些不久前还在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天使,贪婪亲王脸上露出冷笑——到底谁才是贪婪的怪物?


    他的年纪不该再对此产生疑问了,但是,谁让他最近有了底气,血也正在重新变热呢?


    圆盾女天使也张开了金色翅膀飞了过来,不过却是站在了诺塔裴伊的对立面。她正是诺顿帝国的皇室天使中的最强者,只比教会的大天使弱了一线。


    诺塔裴伊看着奥尔,他闭着眼睛,五官再次开始朝外流血,看情况很严重,这是一个教会抓住他,或者杀死他的好机会,但又看了一眼,诺塔裴伊退后了。就像他面对海巨人时退步一样。


    八臂天使的黄金面庞对诺塔裴伊露出一个笑容:“请吧,殿下。”


    另外一位鹰头天使也选择了退步,他是个正辉教在诺顿的顶级战力,正辉教现在本就是诺顿王室的盟友。假如刚刚诺塔裴伊动手了,他也会上去阻拦。


    亲王和圆盾女天使一起离开了,今天之前,在天上飞来飞去还是一件需要隐蔽的事情,不过,现在在索德曼,已经没有这个隐蔽的必要。索德曼人,已经“见过大世面”了。看见他们从天空飞过,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从废墟里翻垃圾了。


    失去意识的奥尔被送进了王宫,而不是他的家。


    “陛下……”在将奥尔放下后,亲王开了口。


    “你想做什么,蒙顿?”


    “我可以……去光明大教堂吗?”


    守律教的大教堂被黄玫瑰淹没,正辉教的大教堂被岩浆淹没,但是光明大教堂没有,甚至没有发生爆炸。亲王有理由怀疑,那具圣体没有被损坏。他是真的胆子大了,他……想去把那具明显属于卡罗法兰氏族祖先的遗体,夺回来。


    可是他们刚刚还并肩作战,并且以诺顿的现状,或许国王还希望能够与光明教合作。


    这个时候他去找光明大教堂的麻烦,很可能是给国王找麻烦了。所以,他没有随性地就那么离开,而是站在这询问,假如国王拒绝,他也会放弃。


    国王看着贪婪亲王的表情,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多养了两个儿子,你们都是太可爱了。去吧,亲爱的。”


    贪婪亲王和奥尔一样的灰眼睛亮了起来:“我会尽量少……”


    “不用担心。”国王按住了他的嘴唇,“没有人会阻拦你,早去早回。”


    亲王转身就跑了,但很快他就回来了,亲吻了一下国王的手,再次跑了出去。国王笑着坐到了一边,没有离开安置奥尔的房间——奥尔现在的状态是危险的,她或者亲王,总得有一个留在这。


    亲王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光明大教堂,他没叫上其他血族过来,现在他们都有不同的工作,分散在整个索德曼的四周。而且,如果出事,他带多少人都会出事。反过来说,也一样。


    相比起另外两家教会的凄惨,光明教大教堂看起来一如往昔的庄重肃穆,法鲁曼从大礼堂里走了出来,看向空中的贪婪亲王,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另外一边,神职人员们跟在他的背后,短短几分钟,这周围就没了人,只留给了贪婪亲王一座大门敞开的礼堂。


    贪婪亲王落到了地面上,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如一只在寒冬中突然见到了食物的麻雀,“食物”的诱惑是那么巨大,可是危险的警告也在他的脑海中闪烁。在原地站了片刻,亲王还是冲进去了。


    他从未来过这儿,但教会的大礼堂都是一样的,左右是座椅,正前方是恢宏的壁画、十字架,以及神坛。


    拥有“圣体”的教堂,圣体会被放置在水晶棺中,就安置在圣坛的前方。


    光明大教堂的圣体也并不是完好的,因为水晶棺已经碎了一地,当亲王走到跟前,能看见一具身穿铠甲的远古血族遗体,他的胸前有一道斜贯身体的伤口,正如光人身上的,他的长相,也与亲王、奥尔极端相近,卡罗法兰氏族的遗传。


    他身上本该极其浓郁的魔法力量,现在已经微乎其微了。


    身穿战甲的死者,本该还有一柄宝剑放在胸前一同下葬的,但他没有,不过,亲王也没有追究这个。他将祖先的遗体抱了起来,直接撞碎一扇彩色玻璃,离开了大教堂。


    “冕下!”


    法鲁曼看了看一脸屈辱和抗议的下属们:“世界正在转折,我们得重新学会站位。”


    “可是我们……”


    “两千年前,那些血族和你们有着一样的心情呢。”法鲁曼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们不甘心,毕竟血族到现在,也依然不甘心呢。”


    “冕下,您为什么一直在说血族?”


    “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奥尔维茨卡。”法鲁曼看了看天空,可他只看见了漫天的乌云,没有太阳,“除非,光明再度怜悯我们。”


    作为诺顿帝国的枢机主教,他知道的东西,当然比别人更多,比如,奥尔疑似神眷者的身份。但是现在,不是疑似了,在这个时代出现了这么一个怪物,除了神眷之外,难道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我们当然一直沐浴着神的荣光!”


    法鲁曼看向那位主教:“骗别人的,原来你自己都信了吗?你真的认为你过去的作为匹配得上《圣典》中的神?强J幼童,剥无辜者的皮,用狼人的油脂做蜡烛,用血族的血当墨水,我听着都作呕呢。别说什么他们是异族,你手里死去的人类也不少。”


    “法鲁曼!你到底要干什么?!”


    法鲁曼对着下属们露出“和善”的笑容,多数人和他对视一眼,立刻乖巧了,只剩下少数还依旧在歇斯底里着。


    “来人!”亲王刚回来,就听见了来自国王陛下的惊呼。


    他用最快的速度化作一股风冲进了那间卧室,刚推开门,就闻到了一丝焦煳的味道——来自床上。


    奥尔的身体周围在冒烟,国王则正在用花瓶里的水浇着自己的手。亲王的手指动了动,冰凌的魔法光芒闪烁,国王呼出一口气。


    “他的魔力使用过度了。”随着亲王的魔力运转,奥尔从床上被平移了出来,他身上已经开始冒火苗了,刚刚被他烫过的床上(刚刚没盖被子),留下了一个人形的焦痕,一些地方还闪烁着金黄色的火焰。


    国王把花瓶里剩下的水泼了上去,一转身发现奥尔已经被封在一块巨冰里了,冰上还是模糊的,尤其是重点部位,只能看见一团模糊。


    亲王看着国王:“给孩子留点隐私吧。”


    “你们魔力使用过度后,都会着火吗?”国王好奇地问。


    “一般异族只会发烧,只是奥尔烧的温度,比‘一般’的异族高了一点。”


    “哦……是高了一点。”国王点了点头,非常理解的样子——奥尔确实不能用“一般”来考虑。


    “……”房间里冲进来的皇家骑士们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奥尔,是高了一点,高过了布料燃点,让空气扭曲的一点。


    说话间亲王还在不断增补魔法阵,因为冰块的内部正在不断融化,水哗啦啦地朝外流,地板已经被泡了个结实。


    “他到底是什么系别的?”国王十分好奇地问,问别的异族可能有窥探对方能力的意思,但由国王开口,询问的是奥尔,就没什么忌讳了——现在的奥尔,就算是有人知道他的系别了,但是……有用吗?


    亲王面对这个问题愕然了两秒,他低着头好像是在计算着什么,然后一脸认真地回答:“应该是全系。”他又掐着手指头认真地算了算,“哦,不对,他差了个变身……呃,变大应该也算是变身系吧?对,他是全系。”


    国王点了点头,她是普通人类,但作为一国君主,她还是研究过异族的。后来随着奥尔出现在视野中,这个研究还加了一个“更”。


    正常血族的天赋觉醒后,只有一个侧向的天赋,极少数有两种。三种的,至少低魔时代没听说过有这种异族。而且,两种天赋的血族也不一定就比单天赋的强大。


    亲王说奥尔是“全系”,和过去的任何一个血族都不一样,指的是他“全系都强”,强到恐怖。


    “魔法时代……重新来临了吗?”


    “不,陛下。”亲王摇了摇头,他抬手,一行雪花在他的手指间缠绕,“在奥尔和海巨人战斗期间,魔力确实在高速凝聚。但随着他们的战斗结束,魔力正在快速地向四周消散。”


    他的手掌摊开,雪花化为一个小旋风,旋转着消失了踪影。


    “我不知道海巨人是如何在这个世界那样强大的,但奥尔的强大源于他特殊的天赋。”亲王想的是被奥尔称为“马赛克”的力量,他的马赛克可以直接顶替魔力的存在,所以,现在如潮水般散去的魔力,不是“天然”的,而是奥尔“生产”的。


    刚刚意识到这一点时,也曾经让亲王兴奋到浑身颤抖。因为假如奥尔能生产更多的魔力,那是不是曾经的魔法时代真的能够重新到来?


    但是,看着奥尔现在的模样,亲王立刻意识到自己是想多了。


    奥尔只有一个人,他一辈子能产生多少魔力?而这个世界有多大?除非再出现以百万来计数的奥尔,才有可能让魔力重新变得浓郁起来。


    不过,这个情况还是不能说的。以防别人怀着“以防万一”的想法,他们杀不了奥尔,但是能找异族,尤其是能找达利安的麻烦,到时候……


    亲王看了一眼国王,国王:“?”


    亲王对着国王垂下了头:“请接受我对您的敬意。”


    达利安死了,让奥尔只有血族,这是多大的诱惑。


    但国王已经先他一步做出了榜样,她放弃了波塞科尼的毁灭,让奥尔只有诺顿的机会。


    那天正辉教的教皇来,透露的就是相关内容吧?他刚走,国王就把奥尔招了进去。亲王换位思考,他很确定,自己不可能那么快就下定决心的。至少要用上几天,甚至半个月的思考。


    但那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陛下,我们能私下里谈谈吗?”亲王邀请。


    “当然可以,不过,叫海伦。”


    亲王主动提议离开,那奥尔放在这,应该没问题。


    “我想请问,您为什么要告知奥尔真相?”他佩服国王的放弃,但不理解,“您……在意奥尔的快乐吗?”


    国王可不会是把感情,尤其是他人感情放在利益前头的人。因为亲王也与国王是同类,一件事,会让奥尔痛苦但是对血族有益,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干。因为他对自己也是这样的,甚至如果不是连连发生意外,现在他已经为血族赴死,奥尔也早已继任亲王了。


    “我在意的不是他的快乐,而是他的底线。”国王看着亲王,她很高兴亲王会问她这个问题,毕竟,下一次可能就是需要亲王做出选择了,国王可不希望出现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当一个人被逼入绝境,他将会不择手段。


    作为当权者,我们所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妥协与坚持之间摇摆。奥尔是个很会妥协的人,但这不代表着他总是无异议让步。他的妥协是圆滑的,是改变一个角度,用更和缓的方式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在尽他所能地,用善意来构建这个世界。


    假如……他这样做的结果,是他生命中的挚爱被害,你觉得他对这个世界还会留存多少善意?他不是一柄剑,剑的话,即使毁掉了剑鞘,但放在那不去碰,也不会伤人。他是一颗炸弹,触发了引信之后,爆炸是可怕的。


    更直白地说,你认为,奥尔对血族的爱,高过他对加西亚·达利安的爱吗?或者说,你认为以奥尔的为人,假如他的狼人死了,他会让自己的爱转移到别人,或者说转移到血族的身上吗?”


    国王拍了拍亲王的肩膀:“奥尔会是我们未来最强的依靠,撕开所有伪善,他会是我们最好用的工具,善待他,让他过得愉快,简单点说,让他的使用年限更长,才是最符合我们的利益的。现在的局势已经足够好了,不要太贪心了,蒙顿。”


    国王没有和亲王谈感情,她谈的依旧是利益。


    但亲王的背脊,被汗水浸透了。


    奥尔的强大,近乎可以用“带着贪婪血裔飞”来形容。中间发生的波折,反而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助力,亲王在不知不觉中,心也跟着飞了——他今天有胆子自己去光明大教堂索要祖先的遗体。


    事实上,他想要的,当然不只是祖先的遗体。


    “再次感谢,陛……海伦。”


    奥尔在大冰块里躺了三天,温度才终于恢复了正常,被从冰块中挪了出来。以亲王的经验,他本来以为奥尔还会再睡上五六天,但被挪到床上两个小时,他就睁眼了。


    国王那时候正在和重臣议事,只有亲王匆忙赶来。他赶到时,正好看见穿戴整齐(马赛克衣服)的奥尔从床上跌下来。他的身体强度,这样摔一跤没什么,但这一跤也摔得实在是太惨了。奥尔整个人脸朝下,硬生生拍在了地上,普通人至少也要鼻梁骨折。


    “父亲,没事吧?!”被扶起来的奥尔,拽着亲王的胳膊焦急地问,亲王能感觉到奥尔的手在颤抖,不是身体虚弱,是他在恐惧。


    海巨人逃跑的时候……奥尔已经开始头疼了,他当时的状况,就如“没电的咸蛋超人”,只不过他没有显示灯,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其实纯粹疼痛的话,他能够忍,但疼痛在影响他的专注度,他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所以,就算火鸟没说,奥尔也不可能去追的。


    但在彻底失控的那一刻,涌上奥尔心头的,是深深的恐惧。


    只要海巨人还在,那么海族依然有再战之力,他们会不会在失败之后,彻底转向去波塞科尼呢?


    “别担心,在你昏睡期间,海伦向普士顿去了一封信,信中向对方宣布了诺顿对波塞科尼的合法拥有权。另外,暗示着你十分想去普士顿游玩。”亲王把奥尔抱上了床,“主动权在我们手上了,奥尔。”


    奥尔按着脑袋,在头疼中思索着这种情况是否能够给予波塞科尼保护。


    “普士顿说的,海族会听吗?”


    “海族不会听,但他们现在应该知道,你和波塞科尼的关系了。他们绝对不想刚占了一块地,你就打过去。”


    奥尔现在反应迟钝,他思索了一会儿这个逻辑,没想明白:“那为什么他们现在来打诺顿?当时就该知道,即使我最初不在,但也会打过去啊。”


    “因为他们当时,没想到你会这么强。”亲王看着奥尔,“谁都没想到,每一次敌人对你的威胁,都会变成催化你成长的营养。”


    “?”


    第490章


    “海族避让你,是为了减少损失,他们要的是征服和占领,不是摧毁和掠夺。但在当时,他们还是认为有战胜你的信心的,只是会有一定的损失。而一旦正面登陆,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很可能是整个文明世界的反扑。第一战就损失巨大,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只让他们损失惨重了,只要你活着,就能随时把他们赶回海里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没有胆子继续登陆的。当然,还是要担心一点海族受普士顿蒙骗的,但海族能在两天内快速调整战略进攻诺顿,说明他们本身必定在诺顿拥有强力的眼线,普士顿能在大战略上蒙骗他们的可能并不高。”


    在铁锤砸头一般的疼痛中,亲王和缓的解释,终于让渐渐奥尔放心了,他彻底倒回了床上:“可我的状况……”


    “你的状况没有被保密,所有人都知道,你恢复之后就起不了床了。”


    “!”刚躺下又吓得坐起来的奥尔。


    “但是没人相信,特别是在你假装逃离一次的情况下。”亲王赶紧安抚奥尔,奥尔身体的不适再清楚不过,再逗下去,真的要出事了。


    “……”奥尔的大脑就像生锈的齿轮,半天之后才嘎吱嘎吱地让他把事情想明白。


    ——他已经骗了其他人一次,短期内,外人对他行为的真真假假,会产生怀疑。最应该隐藏他身体情况的时候,却把他“病倒快噶了”的消息放了出去,确实无论聪明人还是傻子,都会产生怀疑。


    “睡吧,你想保护别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婚礼……”


    “一片废墟可举行不了婚礼,要推迟到明年了,别担心,那两位教皇表示很乐意继续在索德曼做客。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法鲁曼枢机主教叛逃到了守律教,目前……诺顿帝国的守律教和正辉教势力彻底平衡了。”


    亲王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说了,奥尔听了,但已经完全无法清晰理解其中的因果关系了,他只是知道,事情解决了。一件事解决,还有下一件事。


    “重建……异族和人类……”


    “重建进度很快,异族和人类现阶段很和睦,或许要感谢那些海族。”亲王将满是冰霜的手盖在了奥尔的额头上,奥尔的体温又有些升高,但还在正常的温度内(不着火的那种),“别担心他们了,睡吧。”


    奥尔的眼睛渐渐闭上,在他即将睡过去的时候,亲王看见奥尔的嘴唇翕动着,他念叨的是?


    “加西亚……”他额头上的冰霜被融化,因为枕头倾斜的弧度,一些冰水没从额角流走,反而流过眼睛,继续朝下流了。浸透了奥尔的睫毛,打湿了他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他在哭泣。


    亲王把手拿开了,他不是很理解奥尔的这种感情——以如此炽烈专注的感情,爱一个人。


    以奥尔的身份,他不应该这样。这是自己捆住自己的手脚。


    当然,任何伤害那个人的存在,都会迎来奥尔疯狂的报复。让自己的仇人去做这个坏人,必定是对仇人最好的报复。


    可就如国王所说的,得让奥尔的“使用年限更长”。或许,在失去一个爱人后,奥尔会再次寻找到另外一个爱人,重新变得稳定。但也可能,奥尔会变得疯狂扭曲。一切都是猜测,能确定的是,那会让奥尔变得不稳定。


    而且……亲王用手帕给奥尔擦了擦脸,他不想看见奥尔真正流泪了。


    他亏欠了这个孩子很多很多,把他从平静的生活里拉出来,面对这个丑陋的世界。作为一个父亲,他该为这个孩子留下一点真实的美好了,即使只是一点点。


    彻底黑暗的世界太可怕了,就算是夜行的老鼠和蝙蝠,也要借助月光和星光才能生存。他们血族从来都是阳光下的种族,而不是什么蜷缩在阴影里舔舐腐肉和鲜血的食尸鬼。


    奥尔又睡了四天多,但醒来后,他的身体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有一种过去健身过度突破极限后的疲乏感——肌肉倒是不算疼,但感觉关节都是硬的,头虽然是不疼,可有点沉。


    而除了国王和亲王,其他所有人看见奥尔的表情,都“有点”怪。可以理解,和他们异地相处,奥尔也得用看上帝的表情看巨大化的人,毕竟,那是真神仙。


    “我想回军营。”


    “我以为你会想去帮忙。”国王手里摇着一把羽毛扇子,轻轻摇晃着。


    “假如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会出手的。”


    奥尔来之前问过皇家骑士和禁卫军了,具体的国事他们不知道,但外边的大致情况,他们还是很了解的。现在距离事发已经快八天了,初步的救险工作已经完成,因为这次皇家警察、血族,以及圣堂骑士和天使的密切配合,所以索德曼虽然有近三分之一的城市建筑化为废墟,多地发生火灾,也有趁火打劫的人出现,但所有灾难都得以在最初阶段被解决。


    目前死亡人数在二十人以内,受伤人数刚刚超过百人,并且这个数量应该不会继续上升了。相对于索德曼遭受的灾难强度,这个伤亡人数近乎一个奇迹。


    教会开放了教堂,贵族和商人们捐献了海量的物资,重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三处新城都派遣了大量建筑工人,回到索帕港与希克林区参与重建工作。


    假如要形容索德曼目前的情况,就是:团结、建设、发展……可能还得加上一个“无私”?


    奥尔听到后边忍不住露出了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这是他认识的索德曼?他以为现在这个时候,以那些贵族和商人的脾性,应该是冲进难民群里,强迫难民卖地。教会虽然也确实会敞开大门放进难民,但是,这时候总会发生一些妇女儿童“丢失”的情况。


    这该是一群随时随地找机会发国难财的虫豸。但他们现在做出了值得颂扬的行为。


    也因为这样,奥尔已经没有了带领天军进行救灾的必要。


    “因为您啊,殿下。您展露了神迹。”陪聊的艾尔迪看明白了奥尔脸上的疑惑,“您的所想,便是他们的所行。”


    “……”


    当时的奥尔虽然头沉,但基本上恢复了思考能力。


    所谓至高之神光明神,除了天使之外,已经两千多年未曾在人前展露神迹——即便是对知道安罗娜女王和奥尔自己这两个“神迹”存在的人们来说,神也不足为惧,因为目前为止,神对人类显露的只有赐予,没有索取,更未见过惩罚。


    那些掌握了权势和财富的人,早已经没有了敬畏。


    但是现在,“神”真的出现了。或许奥尔的能力比不上光明神,但也足够以神来称呼他了。而这个神,显然是正义守序阵营的坚守者。要如何跟他生存在同一座城市里呢?或者说,大家来猜一猜,假如激怒了这个神,他会不会把罪人一指头碾死?


    没人想去试一试,毕竟,当这位神还没强大到现在这个地步的时候,他已经在致力于把罪人吊死了。


    大多数贵族,都是十分明智,十分明白什么叫随机应变的。就算是反应慢的,在看见别人的行动后,也会先加入,再寻找原因。


    奥尔在穿来之前,曾经在某个视频下面看见了一条评论,到底是什么视频已经忘记了,但这条评论他一直记得,因为太中二了“这个世界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活该被欺负,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


    评论下面的回复都是询问发评者到底几年级,或者问他是不是小说看太多的。


    穿来之前的世界,虽然也有糟糕的地方,毕竟无论人类怎么进化,坏人总归是不会少的,也总缺少不了恃强凌弱者,这是低劣者的天性。


    但说弱肉强食,就太过了。实际上,在那个世界里,有很多人,都在努力让他们的世界成为一个平和稳定的世界——人之所以成为了人,就是因为他们不再与动物一样弱肉强食。患病受伤者、年老者、年幼者,不会落入猎食者的爪牙中,而是在族群的保护下得以过上平稳的生活,这就是最基本的人和动物的不同。


    这个世界,才是真正的弱肉强食,强者拥有一切。


    现在,奥尔是最强者了,如果他愿意,他现在可以放下一切负担,把达利安叫回来,以任何他们愿意的方式,度过剩下的生命。


    他们能够肆意妄为。


    “不会有人打扰你的,奥尔。”国王看着奥尔,“其实,你可以去见你的伴侣了,这一次,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国王说出来了,这句话对奥尔也充满了吸引力,他闭了闭眼睛:“我需要一段时间沉淀自己,母亲。而且,我的存在只是暂时的,但如果能够建立一支合格的军队,并给予他们正确的引导,那么这支军队存在的时间,会比我更长远得多。”


    “你对自己的束缚,我真不知道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国王没在意什么军队,即使是奥尔正在训练的天军,根据情报,也没让她看出太大的不同。


    “我就当您是在称赞我了,母亲。”奥尔微笑着行礼。


    奥尔回到了军队中。


    他当然是渴望去寻找达利安的,但他很清楚,他去了大概就管不住自己了。突然很理解为什么升级流小说里,很多角色在力量提升后要闭关。


    清醒之后,他就觉得耳朵里住进了一个小人,不停地对他念叨着——总结起来就是“只要不去招惹拉索露,你就是无敌的,那还压抑什么?你现在想杀谁就杀谁,想搞谁就搞谁,你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他僵硬的关节,其实也和这些声音有关,因为他不能放松,只要放了,他的手脚就会不听话地直接飞去波塞科尼了。


    谁能想到呢?在一个魔法世界里,竟然还有心魔这种玩意儿。奥尔在心里自嘲着,他当然知道此心魔非彼心魔,但大概的意思,都是相同的吧?


    但是,作为个人和作为一个领袖是完全不同的。他的生命中假如一直都只有自己和达利安,此刻他当然能够为所欲为。但不是,在他们俩手底下讨生活的是两个国家,不,不能这么想,应该说他们背负的责任至少涉及两个国家,上千万条人命。


    这样庞大的体系,纯粹靠个人力量的威慑支撑,就算这个“个人”能让这个国家事事心想事成,也是极其危险的——只有一根柱子的房子,这根柱子倒了,房子顷刻间也便塌了。奥尔从来都不是一个只要当时快活的人,和达利安在床上的时候除外。


    他只是一个只能看两三步的小菜鸟,就得带着追随他的人尽量把这能力范围内两三步都看全了,在这两三步的范围内尽量踩稳。


    他甚至没着急询问绿翠鸟这个精灵血缘到底怎么回事,就为了让自己稳定下来。


    _(Xз」∠)_然后第一天回军营,就是月圆之夜。


    感受到灵魂岛屿的触动时,奥尔一瞬间是十分慌乱的,下一刻,他就准备故技重施,让达利安根本无法思考,一直快乐到黑夜的结束。可是当他扑倒达利安的时候,他看见了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


    他皱着眉,清透的琥珀双眸里,充满了担忧。他没有拒绝奥尔的行为,甚至是十分顺从的。


    奥尔放开了达利安,乖乖坐到了一边。


    ——龙身盘曲着,就像是个碗,把他们俩彻底兜了起来,奥尔现在就坐在“自己”的龙身上。


    达利安也站了起来,坐在了奥尔的旁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呃……”


    “不想说就不要说,我们每个月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能够在一起。”达利安摸了摸奥尔的头,“折算到这个月上,等于我们每天在一起的时间,还只有二十多分钟,这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你难道不认为,每一分每一秒对我们来说,都十分珍贵吗?”


    奥尔搂住了达利安的腰:“有些事是该对你说的,从我这知道,总比消息一路传到南大陆,变得面目全非你才知道的好。”


    上个月他被各种打击弄得烦躁压抑,才不想让达利安了解他的情绪,那种负面的东西,只让他一个人知道就够了。


    打败海族,毕竟是好事。而且,达利安也有必要提起警惕。为了讲事方便,奥尔坐直了,只是抓住达利安的手,与他十指交握。他从正辉教教皇来访讲起,一直讲到了现在他回到了军营,一共讲了不到五分钟:“这么一说好像也没太大的事情。”


    毕竟整个事情本身就不复杂,全过程费时最长的是他昏睡了八天多,其次是他跟海巨人的互殴,但这两段各自只用了奥尔两句话,耗时不足三十秒。说得最多的,是国王对他的解释,以及目前诺顿的现状。


    ——好像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得真善美的现状。


    “我是神了呀,加西亚,他们都怕我。”奥尔笑了起来,“加西亚……你怎么……哭了?别哭,我说的都是好事。虽然我昏睡了八天多,但真的只是消耗过度,我没有受伤,那个海巨人他比我惨多了。真的,而且现在彻底没人敢得罪我了,我真的像个神一样,被他们供起来了。别哭,别哭呀……”


    坚强的狼人,却在奥尔的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他哭起来五官是不动的,静默无声连抽泣也没有的,只有眼泪,不住地朝下流,让他的脸上光滑一片。


    “加西亚,这是精神世界,再哭下去,你的灵魂会承受不了,退回身体的。”这里甚至不是达利安自己的精神世界,在这儿哭泣是对他精神的损耗。


    达利安闭了闭眼睛,琥珀色的双瞳之外罩上了一层水波,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泪水终于不像刚刚流得那么凶了:“我……”


    他的爱人在越变越强,他确实应该高兴,但是,这时候他回想起来的却是曾经刚见面时的那个弱得像是只小白兔的小可怜儿。那时候的他,最烦恼的事,好像就是他偷偷种起来的葱姜蒜。


    他在家里弄了点好吃的,就会笑得很开心。他本来……也就该一直都笑的那么开心的。


    “不用担心波塞科尼,这里一切很好。我在这里也建了电影院,电影放映后,反响很好,下一步,我想把‘安全区’也弄出来。虽然这里没有乱抓人的侦缉队,但给穷人提供一个安稳的环境,也是好的。


    切斯尼克的港口已经可以重新开放了——我们把港口区重新规划了,能容纳比过去更大的船只,吞吐更多的货物。天使们也都很老实,我和奥古斯丁、加布里埃尔的关系,最近也很融洽,就算海怪真的来了,让他们带着我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不要把我想象成死战到最后一刻的英雄,奥尔,我会留在这,也只是因为,你需要波塞科尼有一个绝对忠诚于你的领袖。


    我和那些现在匆匆忙忙做好事的家伙们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这么做是因为惧怕,而我这么做是出于爱慕,我们都只是想让你高兴。”


    奥尔被达利安形容得笑了,听着几乎像是后宫争宠了。


    “加西亚。”


    “嗯?”


    “你躺下来。”


    “好。”


    奥尔枕在了达利安的肩膀上,手紧紧搂着他的腰,达利安很自然地搂住了奥尔的肩膀。感觉躺得舒服了,奥尔说:“今天晚上就这样,好吗?”


    “当然好。”


    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他们甚至没说话,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只有彼此的存在才是唯一清晰的。时间点点滴滴地过去,奥尔终于再次动了起来,他抬头在达利安的唇上印下一吻,达利安也睁开了眼睛,在与奥尔的对视中,加深了这个吻,下一刻,达利安化成点点光的碎屑,这些碎屑,又在恢复往日状态的应龙身上,重新化为了白杨。


    奥尔坐在原地,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白杨树,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从精神岛屿中消失。


    达利安从温泉里坐起来,眉头紧紧地皱起,只有奥尔的强大是没用的,他还是太弱小了。作为一个狼人,他要如何变强呢?


    奥尔再次全身心地投入了新兵训练,每天的笔记都要写上大半本,都是训练当中出现的问题、心得体会,以及某些举措在不同人身上的效果。对于天军的训练,重要的不只是训练出的士兵本身,还有在训练过程中得到的重要经验。


    一直到圣约翰节前夕,奥尔才对着绿翠鸟开了口:“请问,为什么我突然拥有了精灵的血脉?”


    芦苇上的绿翠鸟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的性格也不是活泼型的,但一件事憋了这么久,还是让她也感觉到了不适:“不是你突然拥有,是你原本就有一丝。别误会,我不是故意不给予你传承,而是你的那一丝,真的太少了,就像是大海里的一杯水。


    如果将传承给你,我首先要做的,是通过燃烧自身,让你的这一杯水活跃起来,并在活跃中增殖。”


    这“一杯水”的来源不难猜测,奥尔思考全民魔法时代的基础,就来自此——混血。而奥尔出身显赫的卡罗法兰氏族,他的祖先即使没和精灵混血过,也必定曾经和精灵血脉浓郁的罗齐尔氏族中人结合过,后代有精灵的血缘不足为奇。


    至于现在精灵血脉如此稀少的原因,应该就是最近两千年的结果了。人类大发展,血族的生活圈子却越来越狭小,过去联姻获得的血脉正在不断缩水。


    而活跃,增殖……奥尔想起了让彼得·潘复活的那位小精灵的祖先。


    和奥尔不同,彼得·潘没有“随身老爷爷”,并且,他得到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需要彼得·潘自己一点一滴地挖掘。


    他想到了这一点,也就将这一段的记忆传递给了住客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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