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生命能量供养下,天启不断分裂、迅速增加。
新生天启以独角马的头颅为起点,扩散到身体每一个部位，感染每一个细胞。
转眼功夫,饱满矫健的骏马，成了皮包骨的活干尸。
空气中,弥漫开腐朽沉滞的气息,疯狂冲击山体的食肉牛龙抽了抽鼻子,紧接着，连打好几个喷嚏。
这只野蛮的大家伙，似是无法理解猎物身上的剧烈变化，攻击停止、图腾消失，巨大的褐色眼睛紧紧盯着独角马。
不久前还因疼痛、虚弱，只能斜靠在石缝里的独角马,毫无征兆的站了起来,猛地扬起后蹄，狠狠蹬向食肉牛龙。
“吼！”
食肉牛龙猝不及防，被马蹄踢中鼻子。
巨大的力量下，食肉牛龙鼻骨碎裂、牙齿崩飞,蹭、蹭后退,连带着撞开了围拢过来的其他食肉牛龙。
独角马抓住机会,退出石缝，迅捷转身。
干瘪的四肢上云纹流转，独角马俯首、前冲，凶狠撞上被它蹬了一蹄子的食肉牛龙。
图腾力量加持下,它的速度如电、如光，冲撞力之巨，不但顶穿了食肉牛龙腹部的鳞甲，还将其庞大的身躯顶了起来。
“砰——”
“吼！”
食肉牛龙的后背狠狠撞上身后的山壁，撞得土石四溅，短小的前肢挥舞、抓挠，却够不到大半个脑袋撞进它肚子里的独角马。
大地震动，被同伴撞开的三头食肉牛龙围拢过来，冲独角马发动攻击。
三面巨大的云盾凭空浮现，分别挡住三头食肉牛龙的去路。
食肉牛龙的力量，非一级异植可比，轻松挡下藤蔓的云盾，只阻了它们短短一瞬，便被撞散。
散开的云盾并未就此消失，而是变作云雾，笼罩这片区域。
白色的云雾，大大阻碍了视线，三头食肉牛龙却未停止攻击，继续埋头前冲，势要顶穿、撕碎猎物的身体。
眯着眼睛观战的尹非凡，勾起唇角。
下一刻，意料之中的凄惨兽吼，响彻这片丘陵，与吼声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枯瘦的身影，正是独角马。
云雾散去，冲突也有了结果。
被独角马撞进山壁的食肉牛龙腹部，开了个脸盆大的窟窿，但这不是最致命的伤，给它带去致命伤害的，是食肉牛龙们的野蛮冲撞。
它如同受刑者，被它的同伴，钉在了山壁之上。
食肉牛龙们很快发现了自己的错误，然而，为时已晚。
庞大、残破的身体，从凹陷的山体上滑落，不可一世的凶残蛮兽，倒在碎石之间，血流漂杵。
犯了错的食肉牛龙们，用鼻子轻顶它的身体，催促它站起来，它却只能在自己的血泊中，无力的挣扎、喘息。
独角马并未因干掉一头食肉牛龙志得意满，它的目的，是解决所有威胁到崽子的掠食者。
云雾阻挠视线的间隙，独角马已远离食肉牛龙，淡去的流云图腾焕发新的光彩，青光熠熠、蹄下浮云。
足够的距离、足够的加速度，带来的，是更大的杀伤力。
白玉般的小角成了最锋利的矛头，再次戳穿一头食肉牛龙坚硬的鳞片，并将它整头顶起。
被顶起的庞大身体，撞上另一头食肉牛龙，两头巨兽同时倒地。
未被波及的第三头食肉牛龙昂头嘶吼，坚硬的龙头压下，冲着干瘪的马身，狠狠撞了上去。
它们离得太近，独角马又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尴尬时期，这一下，挨得结结实实。
侧腹洞开两个窟窿，脊椎折断、变形。
横飞出去的独角马，好似没有生命的残破干尸，看不出一点活气儿。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残破的身躯，摇摇晃晃站起，白玉小角与干瘪四肢上，青色云纹闪耀，它稍稍调整方向，再度发起冲锋。
尹非凡有些走神。
正在发生的战斗，让他想起了有些遥远又不算太遥远的记忆，那是人类与行尸的战斗。
行尸，天启感染过程中的特殊中间形态，仅出现在没能活着撑过第一阶段感染的生物身上。
它们不知疲惫、不明疼痛、不畏生死，哪怕肌肉、神经、骨骼受创，只要天启充足，便能正常活动，极难对付。
独角马的心脏还在跳动，意识也没有消失，并不是真正的天启行尸，顶多算半尸。
虽只是半尸，但除了大脑、心脏两个弱点外，它具备大部分天启行尸的特征。
天启行尸的特质加上中级巅峰的实力，半尸化独角马像极了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一次次的攻击、一次次的受创、一次次的倒下、一次次的爬起……
直至反杀所有追猎它的食肉牛龙。
最后一头食肉牛龙倒下，尹非凡抱着小马驹，走出坍塌了四分之三的石缝。
甩甩光秃秃的尾巴，独角马转身。
曾经美丽的凶兽，如同凋零枯萎的花朵，变得丑陋、腐朽，唯独头上的小角与碧色眼眸，保留下了原有的样子，仍是那么漂亮。
“感觉怎么样？”
尹非凡挑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放下小马驹，自己也跟着坐下，粉嫩的藤蔓盘在他脚边，微微抬起藤身，警惕着不远处的半尸化独角马。
独角马踩踩马蹄，低头，满是血污的干瘪身体闯入眼睑。
沉默片刻，它眷恋的看了眼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小马驹，轻轻打了个响鼻，没有靠近尹非凡他们，反而向后退了退。
独角马被尹非凡身上的天启感染，相当于他的眷属，彼此之间，有了意识上的联系。
尹非凡能感受到它的情绪、明白它的顾虑。
独角马的心中，没有后悔、没有憎恶，有的，只是对尹非凡的感激，以及不知如何用丑陋、可怖模样面对幼崽的惶恐。
尹非凡没有安抚它，因为，不需要。
站得不太稳当的小马驹，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四下环顾。
不多时，小家伙锁定了目标，抬起细细长长的腿，踉踉跄跄的迈开步子，坚定的走向独角马。
看着越走越稳当的小家伙，独角马是欣喜的，又因幼崽的靠近而紧张。
情绪复杂的独角马下意识想要跑开，却舍不得，僵硬的待在原地，等待小家伙对自己的审判。
小马驹终于跑到独角马身边，初生的小崽子，站在肩高两米的母亲面前，小巧得犹如毛绒玩具。
“嘶嘶嘶”
幼崽的声音软软糯糯，像一根绒毛，轻轻搔着鼓膜。
当小家伙用小脑袋，轻蹭它干瘪掉毛的枯瘦长腿，独角马再也忍不住，低下头颅，用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舔幼崽的颅顶。
尹非凡安静的等待着，直到小马驹在母亲身边，困顿的打起盹来，才与新收的眷属沟通。
通过意识沟通，尹非凡知道了独角马母子的族群，以及有关感染的一些事情。
独角马的正式族群名称为流云角马，是一种拥有智慧的稀有凶兽。
它们生来具有图腾能力、知道如何使用，亚成年便能拥有相当于中级图腾战士的实力。
随着成长，流云角马的实力还会逐渐提高，但多数族马止步于高级门槛，只有极少数优秀个体，可以突破壁垒，成为高级凶兽。
相较于流云角马这个族群，尹非凡对了解感染过程的兴趣更浓厚。
它无法准确描述，传递给尹非凡的信息，多是意识层面的东西。
根据流云角马的回忆，天启试图感染它时，它没察觉恶意，但冥冥之中生出的感觉告诉它，这些外来的、不知名的东西，拥有剥夺它自由、摧毁它自我的能力。
若非救子心切，流云角马死都不会接纳天启。
流云角马的经历，让尹非凡想到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伟大意志，并印证了部分猜想。
蛮荒世界的规则，保护着生活在这片大陆上的万千生灵，任何外来力量，不得在违背生灵意愿的情况下，改变、侵染他们。
这便是尹非凡多次尝试感染，均不成功的原因。
知道感染这条路没被封死就行，更深入、更本质的东西，可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探索、逐步验证。
意识层面的交流，远比言语迅捷，一人一马的沟通，仅仅用去几个呼吸的时间。
尹非凡抬头，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食腐鸟道：“我该离开了。”
中级凶兽、蛮兽战斗留下的气息与威压，能暂时镇住闻着血腥味寻来的掠食者，随时间流逝，威慑逐渐减弱，直至再挡不住掠食者们的贪婪。
战斗结束到现在，已经有段时间。
天上食腐鸟的数量，也提醒着尹非凡，到了离开的时候。
跟流云角马打过招呼，尹非凡让藤蔓钻进藤筐，背着它，打算离开，却被流云角马挡住了去路。
尹非凡扬起一侧眉毛，“什么意思？”
流云角马用鼻子，把睡眼朦胧的小崽子轻轻推向尹非凡。
尹非凡看看小崽子，再看看流云角马，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不会想让我给你养崽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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