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觉得这句话同当年在阴影世界中收获的警告如此相似。
但是在当时,他身边有着并肩作战的同伴，而现在，却不知不觉中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柳停云说：“好。”
他退出姜清悦的办公室,顺便帮他把门关了回去。
接下来相安无事过去了几日，叶榆市灾后重启大会顺利举行,而那些来办公大楼闹事的家伙也在大会的第一日陆续离开了这座城市。
收缩防线，重整防御工程,巡逻营地。
接下来大家都专注于这些要事,蔺元思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没有注意到好友情绪出乎常理的低落。
柳停云把孔睿诚要了过来当他的助手。
平心而论，褐肤年轻人的本性并不是很坏，在梦之都存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仅没有像是那些居民那样唆使新人在夜间冒险，反而在日常生活中对柳停云多有提点。
所以柳停云也不吝啬在事后给予他一点关照。
“谢了兄弟,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孔睿诚心有戚戚地拍了拍柳停云的胸膛：“要不是你,恐怕我也要像那些普通人一样，被派去城墙那里徒手搬砖当泥瓦工过日子了。”
褐肤年轻人甚至连强化者都不是——
应该说，整个叶榆市因为没有怎么受到丧尸的困扰,所以这里的本土异能者和强化者都可以说是少得可怜。
这样一块丰饶又弱小的地盘放在姜清悦眼里,自然等同于羊入虎口，消化起来不用花费多少工夫。
别的办公室都干得如火如荼，就只有柳停云的人事档案处没有什么工作——
幸存者的核实在梦之都消解的后几日都被几个好友轮流帮他做完了，基地暂时没有新的成员加入。
将离开叶榆市的那一批人名字注销以后,柳停云和孔睿诚以及还有几个员工就成天关起门来斗地主。
任务颁发处的副主任刘俊诚瞧见此情此景表示大为羡慕,但是档案管理处是个常年累日摸不着油水的地方，不符合某个人的奸商本性，所以他在羡慕之余还是充满着自知之明。
柳停云关上门天天打牌的第五日,原本从叶榆市基地出发，向其他城市迁移的队伍最终又赶了回来。
出发时规模达到数百人的车队，此刻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辆保险杠被撞得变形扭曲的suv，并着四个脸上毫无血色的老弱病残。
或许‘病残’这两个字，是在离开叶榆市以后才添上的。
巡逻队远远地就看见一辆冒着滚滚浓烟的车从远方开来，如同一位即将要散架的老人一般，颤颤巍巍停在了他们的城墙之外。
本来以为是外地跑来投奔他们基地的难民，直到车门打开，里面的人跌跌撞撞地爬出来，才有人认出了那是前段时间才离开叶榆市的前同伴。
“那不是老吴吗？”有人叫道，“就是以前住在我家隔壁的老吴！”
“对啊，你看，那个断了胳膊的是不是小六？”
“他不是跟着他叔叔婶婶一家一起去隔壁市了吗？当时还带着不少东西走呢，怎么几天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强化者们不用担心再度被感染，对于伤者并没有那么多忌讳。
当即便巡逻队中便分了一小队人出去将他们搀扶起来，带到基地以内的隔离室中，帮他们处理伤口的同时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六是个十四岁大的少年，平时生得唇红齿白，整个人性格开朗伶俐，很讨周围邻居的喜爱。
而现在他颤抖着苍白的嘴唇，紧紧握住搀扶着他的人的手，过了半晌，才用几乎哑然的声音说道：“……死了，全都死了。”
“什么？”
巡逻队的人一时间没有听清楚，凑近了耳朵继续问。
“死了！大家全部都死了！”少年崩溃式地哭叫道，“除了我和车里的其他人，和我们一起出发的所有人全都死了！一个都没留！”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怎么回事，你和叔叔阿姨们都仔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茫茫的大地，外面全是白茫茫的大地……什么都没有，城里一个活人都没有……茧，全是茧，我们去了个城市，到处都是白色的茧。大家最开始都不敢去碰那些茧。”
“太奇怪了。但是第天的时候队伍里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去伸手撩拨……里面都是丧尸……活生生的丧尸，有异能的四阶丧尸……所有人都死了！叔叔婶婶也全都死了！只有我们跑了出来！因为我们没有多少肉！”
小六看上去经受过不小的惊吓，言语混乱颠倒，一副精神不太稳定的模样。
大家只好耐心等待其他个人慢慢转醒，然后从他们口中得到了此次变故的全过程——
整个南中行省大概都没有活人存在了。
在当时离开叶榆市以后，发起这次出走的领头人颇为心高气傲，不愿意在叶榆市附近找个卫星城就随便安定下来。
于是他们向着先前就已经商议好了的地级市直奔而去，结果进入城区以后，发现城市里不仅没有活人，也没有丧尸。四处都挂着莫约两米高的白色大茧，垂在街道和高楼大厦之间，就像是蜘蛛包裹着猎物的巢穴。
大家看着这场景觉得有些骇人，本能和直觉催促着他们不要在此地多做逗留。
但是一连几日，他们遇见都是这样的城市场景，队伍里的一部分年轻人，也逐渐随着时间丧失了心底里的敬畏。
“连续跑了好几个城了，难道还有继续跑下去吗？”
“要我说，反正这些茧看起来一动不动的，没准里面都是死掉的东西，不足为惧。”
“要是接下来的城市还是这幅模样，难道我们还要继续往下跑不成？”
因为天色太晚了，再加上那些茧本就一直没有动静，所以他们就在城里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歇息了一晚上。
守夜的几个年轻人光是喝酒打牌还不够，竟然还将真心话和大冒险作为赌注，谁输了谁就去碰那些挂在楼梯间的白色大茧。
玩到后半夜，这群人终于喝高了，不知道谁醉醺醺的，竟然生出了胆子用火把去撩茧丝。
白茧自然不可能被烧着，但是火焰的温度也唤醒了里面沉睡着的怪物。
那些茧里面竟然都孕育着至少四阶以上的丧尸，怪物通过连锁反应叫醒了自己的同伴，这一街道的丧尸都开启了一顿极为甘甜美妙的飨宴。
“还好之前我们选的位置比较偏僻……”
幸存者披着毯子，说这话时身躯还在不住颤抖。
“不，怎么能说是因为选的位置偏僻……是因为我们跑得比其他人快……也不肥美，所以才有机会活了下来……”
光是听见那种描述，巡逻队的人就不由得感到胆寒。
那些茧应该都是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吧……
如果真像他们所描述的这样，每个城市少说都是几十万，上百万的大茧。
等那些茧被孵化出来，他们到时候究竟要和怎样的尸潮战斗？
几乎可以断言，人类根本没有办法在这片土地上生存。
这件事被第一时间禀告给了基地的首领，姜清悦看上去倒没有多少忧虑的情绪，只是嘱咐下属好好安排车队剩下来的遗孤。
但知晓这件事的人大部分都心绪惶惶，有的甚至生出弃城而逃的想法——
可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君不见向着其他城市迁徙的百人车队已经全军覆没。
倒不如留在叶榆市的基地里，还能在异能者的保护下过上一段平静的最后时光。
而柳停云却从这些情报当中咂摸出了几分不对劲。
折珠，蛰蛛，像是傀儡那样控制着城市的丝线。
白茧，蛛丝，像是蜘蛛包裹着猎物的天罗地网。
他又想起那个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偶一般安静的少女了，她最开始作为负责人魏坛的侄女出现，后来梦之都崩溃以后，又转身一变成为了赵归明的‘后辈’。
姜清悦敢随意将他人攀强附会称为那个人的子侄吗？
他是一个慎重的人，他必定不会这样，所以折珠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获得了赵归明的欣赏。
柳停云又想起见到折珠时她所穿着的丝绸裙子，非常漂亮，他从未见过这么美妙的丝绸，每一根丝线都是那样温润美丽，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地莹莹的光……
——等等，微弱着散发莹莹的光芒？
难道这不是梦之都在活人俑脖颈间所链接的丝线吗？
一切好像都能串联起来了，赵归明为他安排的命运，少女和两人基地首领无比紧密又友好的关系，还有逼着他一遍又一遍按照剧本演戏的那个人。
梦之都根本没有崩溃，推动这一切的人根本没有被打败，整个城市的操纵手只是从观众席前又转向了更深的幕后。
折珠在其中绝对充当了不可缺少的角色，而姜清悦绝对是个知情者——
他知道这群人离开了叶榆市会死，但是他却依旧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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