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一眨眼就过去了。
书黎踩着临界点在上学的前一天完成了最难完成的物理作业。
第二天,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公告栏看分班表看自己分到了几班。
级部公告栏前堆满了人，书黎来的不是时候，等了许久都挤不进去。
虽然她早就猜到自己会在哪个班上课,但是她并不是想看自己,而是想看看赵景川在哪儿。
见人越来越多，书黎无奈正欲作罢,打算等没什么人的时候再绕过来看一眼。
忽然,秦桑桑从前面人堆里挤了个脑袋出来，看见书黎高兴地拉着她的手走,喘着气说：“别看了，你根本不用看，你在一班,我也在一班。我们接下来两年都在一个班里，好巧啊书黎！”
说着说着,秦桑桑冲她扑了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抱住。
一个假期不见，书黎依旧会被她的热情吓到。
正好可以从秦桑桑这儿打听，她直接问：“你小舅舅呢？你小舅舅在几班啊？”
“你有没有良心啊！”秦桑桑气得拍一下她的脑袋，鼓着嘴说,“这么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了。跟我见面第一句话，你居然说的还是关于我小舅舅的事儿。”
书黎问的时候没想那么多，想知道那就问出来,这会儿意识到确实不太对劲儿。
她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也很想你，对了,你作业做完了吗？”
“别提作业了。”秦桑桑说，“我也很想做完的。书黎，你相信我，我努力了。”
书黎见惯不怪地看着她演戏，点头说：“嗯，你努力了，然后呢？”
秦桑桑吸了吸鼻子道，“可我还是没做完，那是因为我不会做啊，我很想做的。你应该会体谅我，然后把作业给我借鉴一下的吧？”
“少来。”
书黎推了推她的脑袋，拒绝她殷切的请求，“少在我面前装。”
“你不能不帮我啊？我听说我们新学期的班主任可凶了。”秦桑桑刻意凹出煽情的尾音继续恳求道，“我小舅舅不在我身边了，你不帮我，我就要被骂了。”
书黎拿她没办法，正要说一句“到班上再说”。
这时，许铭晨从另一边的楼梯上来，好巧不巧听全了她们刚刚的对话。
他呦了声，“你俩干嘛呢？搁这演《甄嬛传》呢？”
“滚。”想到假期发生的事儿，秦桑桑看见他就来气，毫不客气地怼过去，“本公主关你什么事？许太监，滚一边去。”
许铭晨也不甘示弱，指着她说：“你全家都是太监。再说一句我是太监，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桑桑还就不信邪了，“怎么了？许太监，你生什么气啊？你能拿我怎么样？”
嘴硬挑衅的秦桑桑，脚还特别老实地往后退。
看着他们打闹，书黎在心里猛摇头。
觉得没意思时，她瞧见了慢许铭晨几步正从下面走上来的赵景川。
赵景川看见她，没有多少意外。
他走到她跟前，轻声问道，“怎么站这？”
书黎抬了抬下巴，暗示她看过去。
他瞬间明白了书黎的意思。
书黎的教室在二楼，不知道赵景川在几楼。
她假装随口一问：“你要上几楼啊？你在哪个班啊？”
“九班。”
“还真是九班啊。”
书黎隐隐猜到，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她意外地笑了下。
赵景川没跟她多聊，便跟许铭晨一起上去了。
书黎只好跟秦桑桑一起进一班准备上课。
分了班之后，书黎感觉很不习惯。
可能是跟赵景川前后桌了半年，她已经习惯了放假回来到班上，听他和许铭晨聊天，听见有人来借他作业。
现在，这些全然没有。
文科重点班跟理科最大的区别就是女孩子特别多，教室很安静。
若是以前的书黎，她会很喜欢这样的学习环境。
此刻，她也搞不懂自己。
幸好，秦桑桑跟赵景川是亲戚，跟许铭晨也是玩得特别熟的朋友。
虽然不在一个班上上课，但是每天午饭的时候，秦桑桑都会带着她去跟他坐一桌，就像之前那样。
为了让书黎坐在赵景川的隔壁，她选择牺牲自己，坐在许铭晨那边。
吃一顿饭，短短十几分钟，成了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候。
不能见面的时候就认真学习，好好上课，一起努力，一起上进。
能见面的时候就多聊几句，多看几眼。
高二的第一次月考，书黎不负众望拿到了级部文科的第一名，这也是她在南中拿到的第一个级部第一。
在考后的级部会议上，书黎跟赵景川一起上台领了奖状。
下台时，他们得从侧边慢慢地绕回班上。
众目睽睽之下，赵景川的手背碰了下她的，书黎以为是不小心碰到的，后来愈发觉得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她抬头疑惑地看他一眼。
他小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书黎不好意思地说，“你别挨我那么近，会让人误会的。”
赵景川无奈道，“我哪挨你那么近了？这路就这么窄，不然你让我往哪儿走。”
难道他就不能走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走吗？
明知道这么窄，还走在她旁边，硬挤过来。
书黎说不过他，快到她们班的位置附近，她说了声“再见”便拐进去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赵景川在九班，比她多走了一段才回到原来的位置。
时间飞快，转瞬即逝。
小半个学期过去，书黎发现日子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她以为接下来一直到高三结束，也会像现在那样平平淡淡地度过。
等到高中毕业，他们都有能力，也能光明正大地去谈恋爱和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再按照约定在一起，再谈一场大学的校园恋爱就再好不过了。
后来，书黎发现她好像想多了，她的愿望根本就不会实现。
因为，赵景川根本就不上大学。
……
这还是秦桑桑跟她透漏的消息。
秦桑桑知道书黎喜欢赵景川，也知道赵景川喜欢书黎，只是他们都没承认也没在一起罢了。
秦桑桑担心她听到后会难过，更担心她毫不知情，等到赵景川走后会很伤心，纠结了半天还是选择跟她说了这件事儿。
说不惊讶是假，不过很快书黎就消化掉了这个消息。
出国学医对赵景川来说，其实是在意料之中的。
书黎忽然想起放暑假的时候，赵景川跟她模棱两可说的几句话，不太确定他指的是不是就是这件事儿。
如果是的话，那意思是已经确定下来了？
周五放学回家之前，赵景川来文科班找了书黎一趟。
他就在教室门外，没有走进去，让坐在窗口的同学帮忙喊书黎一声，让她出来。
书黎被叫到名字时，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眼。
瞧见赵景川站在走廊等着她，她有一瞬间想要逃避，不想跟他出去，不想跟他讨论那件事儿。
她说，“等一下。”
继续将没收拾完的抽屉收拾干净，让赵景川继续在外面等。
坐书黎附近的几个女同学凑过来小声问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中午老坐在一块儿吃饭，现在还专门跑下来找她。
书黎只字不语，没管她们，更没满足她们的好奇心。
走出去以后，赵景川不带埋怨地问她：“怎么这么久？”
书黎低着头说：“想做完手上的事情再过来。你找我什么事吗？”
“着急回去吗？”赵景川问。
书黎想了下，回答：“不着急。”
“那我们下去走走？”
“去哪儿呀？”
“操场。”
“好。”
书黎跟着他下了楼，走到操场，顶着红火的落日余晖，踩着他投射在塑胶跑道上的影子。
她不想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要出国了？”
“秦桑桑跟你说了？”
“嗯。”书黎点头说，“前几天说的。”
赵景川跟她解释道：“上周才确定下来的事，没有刻意瞒着你。之所以现在才来找你，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没事，现在说一样的。”书黎能理解他。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很正式的情侣关系。
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的。
书黎悄悄将自己摆在了一个很低很低的位置来跟他对话。
她尽量用朋友的语气，关心道：“那你什么时候走啊？”
“具体时间还没确定下来。”
“哦。”
赵景川笑，“不开心啊？”
书黎摇头，“没有。”
“不开心可以跟我说。”他小心引导着她，安抚着她的情绪，“说什么都行。”
“没有不开心。”
见她依旧嘴硬，走到能被旁边的小树林挡着的死角位置，赵景川忽然停下了脚步，抓着她的手往树林里走进去。
她不明白地问：“你带我过去干什么。”
他没说话，走到安全无人的位置后，才跟她说了声对不起。
书黎有一瞬间的讶然，叹了口气道，“你道什么歉啊？”
赵景川说，“说好了等你两年，现在才半年不到，我就要食言了。”
“所以，”书黎手指紧紧抠在一起，眨了眨眼睛，不安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不等了，是吗？或者说，你不喜欢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赵景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他说，“不是。”顿了下，又说，“没有说不喜欢你的意思，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两年后不出意外我还在国外，我怎么等？难道两年后我们异地恋，甚至是跨国恋，一直等到我学完医，可以独立了再回来跟你彻底在一起吗？”
书黎被他说得语塞，幻想了下后面可能会发生的事儿，发现那是无法想象的艰难。
她头低下来，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空气中流淌着一丝诡异的安静。
他们谁都没说话，各自沉默了几分钟。
书黎想了好久，才重新抬头问他，“你会回来吗？还是要永远定居在那边？”
赵景川很肯定地说，“我会。”
“所以，只是时间问题。”书黎微微皱眉，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心里话说了出来，“赵景川，其实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赵景川并不意外地笑了，他想说话，却被书黎觉察到他的意图，打断他，“你先听我说完。”
“之前你跟我表白的时候，我没有给你回应，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年纪还太小了。你是那么多老师喜欢和抱有期待的学生，你那么一遍，“不想跟你早恋，不想跟你早恋再不小心被老师发现，让你的名字像许铭晨那样全校通报出来，不想让所有人都对你失望，更不想我们之后的关系因此变得很僵，甚至连朋友都做不了。”
“后来，你跟我说，你会等我两年，等到我们毕业了以后再在一起。我没有抱有多少的期待，不是对你不信任，是生活里变数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年纪又太小，很多事情都不由我们自己做主。就像现在，你没办法拒绝你妈让你出国学医的事儿，没办法避免这样的变数发生。”
书黎抿了抿唇，接着说，“其实，你也没必要拒绝，对你来说去深造是一件好事才对。不如，我们就别想那么多了。”
“……”赵景川没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别想那么多，所以她想做什么。
书黎停顿了很久，在这短暂沉默的时间里，她反复思考了很多遍。
最终下了一个胆大的决定，“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好不好？”
赵景川被她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书黎直勾勾却又带着些许胆怯地看着他，第一次这么坚决地开口：“我说，我答应你追我这件事，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你疯了吗？”赵景川压根没搞懂她的脑回路，“你说真的？”
她再次点头道，“我说真的。”
书黎承认，在她听到赵景川要出国的消息时，她害怕了，她担心他再也不会回来，她再也不能看见他，以后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既然打破了原来的幻想，既然他注定要走，那他们还不如现在就在一起，能在一起多久暂时不管，能走多远算多远好了。
反正，他们不在一个国家，平时也不能见面。
不能被发现谈恋爱，何谈早恋一说，更不会有她担心的被处分的事情。
赵景川不蠢，很快他就明白了书黎的意思。
他只是有些意外，意外于她的大胆和果断，意外于她竟然这么喜欢他，为他考虑了这么多的事情。
书黎见他不说话，不满地问：“所以，你答应吗？我已经说完了。”
赵景川最后再问一次，“你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
“不反悔？”
“为什么要反悔？”
“行。”
话音落地的下一秒，赵景川果断地伸出手抱紧了她，将她拥到了身前，脑袋抵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书黎没说什么，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好闻又熟悉的气息，闭上了眼。
抱了好一会儿，赵景川小声嘀咕一句，“你也抱抱我嘛。”
书黎这才发现她一直没伸手抱他，做了半秒钟的心理建设，她慢悠悠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身，再轻轻地缠紧。
感受到他硬邦邦的身体紧贴着她的，书黎总觉得不自在，很不适应。
但她没有推开，反而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
分开以后，赵景川送她回教室。
书黎跟他并肩，分开一小段距离走，没有了刚才的不开心，她笑着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赵景川想了下道，“一开始是有些别的原因，但后来我也说不清楚。喜欢就喜欢上了呗，哪有为什么？”
书黎问，“什么原因？”
“以后再跟你说。”
“好神秘啊。”
回到教室，书黎赶紧收拾东西回家了。
赵景川回去以后在手机上跟她说，他最近在准备雅思，准备好了就走，具体时间定下来了会第一时间跟她说。
书黎心情复杂，既开心又难过地调侃他：以后，你果然要当医生了。是不是得提前叫你赵医生了呀？
赵景川：学医还得几年，还早。
书黎：我不管。
书黎：等有机会穿白大褂、穿手术服，你得拍个照片给我看看。
赵景川：为什么？
书黎：我喜欢看啊。
书黎：我觉得应该还挺好看的。
赵景川：你癖好还挺怪啊。
时间一天天过去，如流星般一闪而过。
赵景川雅思成绩下来了，具体离开的日子也定了，飞机票买好了。
出国的前一天，刚好是周五。
他还在学校里上课，书黎班上的体育课突然被调到了上午的最后一节，破天荒地跟九班的撞到一起。
那一节体育课，赵景川没有打球，没有跟他们班的男生混在一起。
他把所有的时间给了书黎。
赵景川悄悄带书黎到没人的角落，跟她温存了会儿。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书黎问了他的学校，问了他的导师是谁。
所有想知道的事情都问了个遍。
赵景川说，有时间回来一定会来找她，给她买礼物，买好吃的。
还让她在学校好好学习，高考考个喜欢的学校，毕业做自己喜欢的事儿。
下课前两分钟，赵景川低头盯着她的脸，跃跃欲试地想做一些事情，但是怕吓着她。
在别人眼中，清冷疏离的少年心下一动，俯首凑近她的脸。
察觉到他意图的书黎，本能地往后撤了一小段距离。
赵景川没往前，低声询问了下她的意见，“……不行吗？”
书黎咬了咬唇，觉得有些太快了，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还尚且未成年。
可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什么时候再能见到也说不清。
她犹豫了半天，轻轻地点头同意下来，“嗯……可以……”
赵景川抬起她的下巴，将自己的嘴唇压了下去，生涩又轻柔地吻着她，蜻蜓点水，纯情不掺半点杂质。
没有伸舌头，只是轻轻碰了下。
书黎却感觉到一颗心被他安抚得蜷了又蜷，第一次知道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
赵景川离开的那天，书黎在家发呆了很久，望着远处的天空发愣，缓了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是有些魂不守舍。
书黎完全适应不了赵景川不在学校的日子。
每天上课下课，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
而到了德国的赵景川，站在学校那棵百年红橡树下缄默了许久，与梦境中场景重合的一刹那，他几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感叹。
在这一刻，他好似领悟到了四个字，什么叫“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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