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松宁只在医院住了一天一夜,就撤回来了。


    但回来之后又结结实实休息了三天,确定养回来一些,严斯铭才敢让他销假复工。


    王思贤就算不说那些话,严导自己也是要做出改变的。


    他直接把统筹喊过来问话:“排不上的戏首先找演员本人沟通,沟通不了来找我,而不是让你直接擅做主张换别的安排!”


    “不愿意拍可以啊,我来删戏份。别特么想不到办法就把程松宁拉出来补位,他是主演,不是什么乱七八糟、任你搓圆捏扁的十八线。今天给人塞个大白,明天又无缝接个大夜,他是铁人吗?你告诉我你排成这样是怎么想的?”


    统筹归属导演组,他也心虚:“这不是程老师配合嘛。”


    “敢情演员心善配合还成了他的错?配合就专门逮着这一个欺负?”


    严斯铭是真气得额角一抽一抽的痛,忍无可忍大骂出口:“你到底是瞎子聋子还是傻子?别人都知道讨好程松宁,就你特么清高?看人兢兢业业拍戏好说话,又和瑰影联系紧密,反而朝着外头的人舔得跟条哈巴狗似的!”


    这一喷,直接将人喷得狗血淋头。


    深吸了两口气,严斯铭仍然不能平复,他又拨通电话直接把关兴从s市喊过来:“手头的事情先交给周青岚,你今晚之前赶来我这边。”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混这么多年白混了……”


    统筹半个字儿都不敢吭声。


    他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


    可一听关兴要过来接手,又什么都懂了,彻底陷入绝望。


    不想当导演的幕后不是好幕后,瑰影内部的晋升提拔制度一方面吃技术,另一方面靠资历。关兴纵使担着一个“严导徒弟”的名头,也是扎扎实实熬了好些年才自己出去单干。像是统筹这种位置,关兴当年也没少做,直到《苦刀》时期才提成了副导演。


    这个时候他被严斯铭召唤过来接替工作,那就只能说明自己被pass了。


    统筹留在原地还想说点什么补救,但严斯铭现在看他已经彻底不顺眼:工作不懂变通,遇到问题既不知道怎么解决也不敢发问,为了些蝇头小利和自以为是的人情,把最重要的主角儿累病去医院,骂到脸上了还觉得自己没错……


    “还杵这儿干吗?滚去做你的事啊——”


    关兴来得很快,当天傍晚就下了飞机一路打车过来剧组。


    简单了解了事情后,他也噎住了:“你可不能怪我啊,他既不是我徒弟、也没跟在我身边做过事的。再说了,我可带不出这种蠢人!”


    严斯铭没好气地瞪他:“吃了这顿饭就去做事。”


    关兴瘪嘴:“就不能对我好点儿嘛?”


    然而严导只是冷哼,熟悉的气势压迫使关兴条件反射一般垂下脑袋:”好嘛,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大小也是个正经导演了,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在别人面前批评我……”


    “你今年几岁?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快三十,不是快三岁。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不好理应批评,我让你过来给其他人示范什么才是专业,你跟我说你想要表扬夸奖?”严斯铭又招来服务员,让后面厨房新炒了三个菜打包带走,这才继续看向关兴,“成熟一点吧,别让周青岚人家后进来的反而赶超到你前头去。”


    关兴立刻反驳:“我才二十九岁,没到三十!”


    陪着赶路过来的徒弟简单吃了顿饭,严斯铭就提着两袋打包袋告辞了,关兴自然知道他要往哪儿去,考虑到程松宁还没好全、他今晚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另一边,程松宁还在消化编剧组那边来的飞页。


    严斯铭回到的时候,他正在和古南施挂语音:


    “所以后续弥教圣女在渡灵湖那一篇的戏份都改了?”


    开着外放,古南施的声音也很清晰。


    “那不然呐?我老实跟你说吧松宁老师,之所以把杳杳极限续命到渡灵湖那一篇,是因为当初那些大盟主实在给的太多了,人家金庸先生登报写连载还要考虑一下读者情绪呢,何况我是每天发在网上。”


    “动辄几十万,多到上百万的打赏砸下来,总编辑都跟我说要仔细斟酌人物结局。可大纲早定了,江流不痛失所爱不绝情弃爱,又怎么能进入新的境界?这是个很俗套、但大家又很爱看的情节,何况我没写杀妻证道已经很收敛了。极限续命是要江流自己付出代价的,杳杳深爱他舍不得连累他,所以续到渡灵湖也差不多了,再续下去,这就不是武侠而是玄幻了……”


    程松宁一时也无话可说了:“你出版的那一版本不就写了杳杳离魂吗?”


    古南施又道:“连载是连载,出版是出版,《天龙八部》还分好几版呢,出版的界限很窄的同时又没有那么窄,有些改动是允许的。”


    真有你的,古老师!


    难怪你能赚大钱……


    严斯铭把东西收拾好,轻声问:“行了,明天见面再谈也不迟,还要改呢。”


    古南施已经适应时不时出现在程松宁语音里的严导,只听见他猛地拔高声调哀嚎了一声:“还要改?要不别去渡灵湖了,直接北上嵩山让江流出家当和尚得了!”


    挂了语音,程松宁直接朝沙发一倒:“关兴来了?”


    “来了。”


    严斯铭没有和他直说,但默契摆在这儿,程松宁必定是明白的,他把十来张飞页剧本重新夹好,这才坐过去和他一起吃饭。


    关兴的到来,一定程度上还是起到作用了。


    他是正儿八经的瑰影嫡系,结束了《大道朝天》的全部后期以及审核修改工作后,又回到严斯铭的队伍里,对于幕后团队而言是一大助力。


    不得不说,程松宁从去年9月拍到现在,直到这时才觉得稍微轻松了些。


    关兴也跑过来和他吐槽了那个傻逼统筹:“那狗东西和个四线小演员打得火热呢,不止是排戏,就连服化上也偷偷摸摸给了不少优待,也就是上头祝妮、苏旖她们更好,比着不在意,觉得计较起来丢面儿,事情闹大了更是免费给对方提咖,否则要是遇到个厉害角色,这一身戏服早就叫人给扒下换了!”


    程松宁叹气:“皇宫里也免不了有老鼠啊。”


    “那可不是,我往下一盘问,之前把代拍放进组也是他在背后给过方便。”


    听到这儿,程松宁略稀奇地看了关兴一眼,后者嘴一噘:“怎么啦?我好歹也是自己做过导演导了一部电影,当过家的才知道柴米油盐贵!”


    程松宁想:关兴的确长进了很多。


    往上能掌控大局,往下对一些细微动态不忘关注,遇事不再咋咋呼呼、张口闭口“我觉得”,而是把事情盘清楚了再下定论……


    他离开严斯铭的羽翼之后,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听说,你们跨年还闹出事儿来了?”


    聊完正事聊八卦,关兴没敢问严斯铭的,倒是悄咪咪往程松宁这使劲儿。


    程松宁好笑地看向他:“你就这么好奇?”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谁胆子这么大敢撬我师父的墙角。”


    关兴嘿嘿直笑,又说道:“我拿这个问题去问他,肯定会被撕碎,但他又是敲打统筹、又把我喊过来,还跟编剧组说要改戏,这架势,我看着似曾相识。”


    不同的是,当初《苦刀》属于逼不得已,而如今《大江流》运气好,恰恰碰上原著的“便利”,那个角色正好是被强行续命拉长战线的,改了剧情


    更加精炼、冲突也更融洽。不管怎么改,都是好的方向、好的结果。


    程松宁轻声一笑:“他是真记仇。”


    记仇的严导面上不露声色,实则对剧组内部进行一些结构调整和权力交接,关兴是他放心的徒弟,严斯铭关注不到的地方由关兴接手把控。其次,后期剧情进一步精简,不少主要演员已经接收到了新的剧本,并开始思考这是否是续篇的信号……


    “要出续篇的话,也不是不行,《大江流》出版了6册,影版改编的范围有限,‘西渡篇’作为原本的番外篇,完全可以独立出来衍生为外传,当然,主角就不会是江流这一代了,而是子时代。”


    想到这儿,很多人心思活泛了起来。


    但严斯铭本人没有这个想法:“可以立项啊,谁拿着版权都可以去做,但我不会继续拍了。我不是那么喜欢将一个故事拍成系列,江流从嘉鱼村开始、从枯厄山结束,这就够了,他的江湖到此为止。”


    程松宁听着也恍然:“不是走到尽头才算结束。”


    y市的拍摄结束,整个寒翠山场景将进行为期8个月的休整和恢复,后续由当地政府主持继续开发为文化景区。


    转场到q市之前,《大江流》剧组举行了阶段杀青。


    苏旖,也就是弥教圣女杳杳正式杀青。


    杀青宴上,她哭得是梨花带雨、好不可怜,捧着花束还不忘往程松宁这边靠,程松宁戏服上还有血迹,两鬓垂下来的两缕头发是黑中夹灰白的颜色,整个人就是“寡夫”状态的颓废、凄苦,明明什么表情都没做,站在女主角身边倒是显得更可怜……


    苗妙在一旁看得好笑:“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被搞怕了哈哈哈!”


    俞佳更是笑得放肆,都不带遮的。


    当天晚上,少不了要办杀青宴,但来的都是核心主创、主演。大家换下衣服卸了妆,私服出席。到了酒店之后,才发现今晚的嘉宾来头不小:苏旖的叔叔、姑父千里迢迢赶来y市给孩子撑腰,亲自跟严斯铭、程松宁敬酒。


    孩子不懂事、那就只能家长来道歉。


    跨年那事儿没闹大,瑰影和嘉衡都是退了一步的。


    徐立已经和严斯铭喝上了,和程松宁交集更多一点的苏昂也拉近距离、举起酒杯:


    “松宁啊,旖旖性子单纯、脾气又急,你多担待。”


    程松宁只是抿着唇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和苏昂碰杯之后,一口干完,并不多说什么。倒是祝妮今晚得到了仅次于程松宁的优待,她毕竟是救急的那个人,苏昂更不至于小气到口头致谢,直接许诺给祝妮一个代言。


    他是欧越集团大中华区的总裁,这个主还是能做的。


    何况祝妮自己的身家背景、咖位流量也丝毫不差,单论时尚资源,比起上头压着的苗妙、俞佳有所欠缺,还需要熬一熬资历,但苏昂这一开口破格“提拔”,直接为她省去了至少两年的功夫。


    “那就谢谢苏叔叔了!”


    祝妮会来事儿,也懂得见好就收。


    无论如何,自打跨年吻痕事件后,她和苏旖都捆绑到了一起。只要将来不出大事、不爆雷,她和苏旖这段姐妹情就得继续演下去。但苏昂把好处摆到明面上,又是安慰又是感谢,傻子才不要吧!


    要说啊,这顿饭吃得是没什么滋味儿。


    所有人全程光顾着见识一个顶级门第出身的公主是如何受宠了,尤其是当苏昂宠溺地提起:苏旖在拍了《大江流》之后,学了骑马,闹着要养一批自己的马,家里立刻给她在庄园里改建了一个马场,定了一匹纯血统的好马……


    但苏旖的精力却集中在程松宁身上,将他大夸特夸——


    “松宁哥骑得最好!”


    程松宁实在不耐心应付她,对于来自公主一家的邀约也不想多做理会。


    以为教骑马很轻松吗?


    他是在综艺里教王思贤和牛萌萌骑马了,可人家拍戏本来有点基础,又是经得住凿的糙汉子,粗糙对待也是可以的。


    被你看上难道是什么恩赐吗,是不是还要跪下谢恩啊?


    烦不胜烦,程松宁直言:“明天还有大戏要上,我还得回去做理疗,就不和大家多聊了。”说着,朝另一桌轩子那儿一招呼,“吃好了没,走了,腰杆子都要坐断了。”


    在场所有人里,程松宁是够格甩脸走人的。


    但俞佳等人还是惊得一顿!


    徐立朝严斯铭笑着问道:“从前见他脾气可没这么大。”


    “你也说是从前了,从前他是什么样,现在他又是什么样,能不一样吗?”严斯铭也笑着回他,“我都不得不捧着他,结果前头还有个不长眼的,寻思他好配合好说话,给排了半个月的大白加大夜,直接把人累病了,到现在还没消气呢。我哄也哄了,该处置的也处置了,他就一句话:腰坏了,要理疗。说收工就走人,谁也留不住……”


    徐立了然,又拍了拍严斯铭的肩膀,反过来劝他。


    “《恶种》这回审得是差不多了,我看过成片,他的戏很好,将来路还很长很宽。你对人家也不要那么苛刻、那么讲究。脾气独一点也没事,有脾气才好呢!”


    “这还用你说?我就差没伺候他穿衣喂饭了。”


    这个玩笑话,把华腾的一把手又惹笑了,他转过脸去看外甥女儿,半嗔半怪地道:“你自己好好学着,看看这些前辈,哪一个像你一样拿着好资源不当回事!”


    苏旖噘嘴轻哼:“我跟松宁哥学了啊……”


    严斯铭但笑不语,只是不轻不重地放下了酒杯。


    这一声清脆的碰撞,让其他人又看向了严导,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又提起了跨年那晚的事情:“那天收工收得早,我还想找松宁一起聊聊呢。”


    苏旖脸色一僵,苏昂瞥了她一眼。


    徐立神色如常,点头道:“她不懂规矩,回头我让人好好教着,总归是劳烦你们担待照顾了。”说完,又看向苏旖,语气倏然收紧,“你有你的路,你不上进,别挡别人的路。”


    苏旖瘪嘴,当众被长辈们下了面子,委屈地要哭。


    祝妮打了个圆场:“我们又不是天才,样样都要学的,现在不会、以后肯定会学好。苏旖她头回拍戏,有点雏鸟情结很正常啦……”


    苗妙笑而不语:雏鸟情结?开什么玩笑?


    同时过来人的俞佳也不作声,得了吧,公主下凡来挑骑士谈恋爱的,扯什么狗屁雏鸟情结!得亏是程松宁不吃这一套,得亏弥教圣女被写死了,否则这一部电影拍下来,搞不好真得被搅进去。


    另一头,程松宁提前离席,也的确是去做理疗了。


    “宁宝,我问过了,他们家在q市那边也有一家会所,咱们会员卡里没用完的钱到时候还能转过去q市。”


    轩子在精打细算这方面,比起乔艾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程松宁被他一逗心情总算好些了:“能转过去就好,那边的师父手艺怎么样?”他煞有其事的问,轩子一溜烟儿又跑去前面问了。


    五分钟后,人回来了。


    “据说那边的老师傅师传藏医,有点秘传功夫!”


    “行吧!”程松宁点点头。


    轩子也跟着点头:“这都是挣得辛苦钱,不能浪费咯。”


    这场杀青宴后,《大江流》剧组迎来五天小长假。


    首先,剧组转场到q市需要不少时间。


    其次,新年到了。


    虽然早前说过不放假,但真不放假是不行的。


    别的不说,从9月开机到现在2月,所有人已经连轴转了半年。再缺档期,大年三十、年初一、年初二这三天还是得歇歇,看看节目、做个按摩,见见家人朋友,吃顿年夜饭。


    最后,当然是严斯铭自己也得回一趟s市。


    正如之前杀青宴上徐立提前给出的信号,《恶种》这次送审终于过了!谢天谢地!从去年审到今年,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修改了,修到谢宇璜几欲崩溃,《恶种》总算拿到了龙标。


    这个消息很快就不再是秘密。


    不是瑰影内部泄露出去的,而是狗仔拍到华腾徐立出现在《大江流》阶段杀青宴上,由此猜测对方应该是要去和严斯铭商量什么大事儿,和还有好几个月拍摄期的《大江流》无关,那就必定只能是去年早早拍完、却审了半年的《恶种》。


    于是,仅仅一夜的功夫,全网都知道《恶种》过审了!


    这次,他们还从官方网站上查到了文件。


    “好过审,速速抬上来让我审判!”


    “一百年过去了,终于过审了,砍了多少啊?”


    “总局办事儿,突出的就是一个小心谨慎。”


    “程松宁的粉丝还好吗?拍一部半年,审一部半年。”


    “不太好,家属参军还能有个探亲假,他直接没影儿。”


    “笑死,不过宁粉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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