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李格格虽然规矩不大好，人也跳脱,但大约就是这“别具一格”的特点,让她入了四阿哥的眼。
西所的下人们心里则更有数：自过完年后，整整两个月,四阿哥若在后院留宿,大多数时候,是歇在李格格的东厢。
赏赐什么的,那更是不必说。新的摆件家具已经把东厢塞得满满的，四阿哥还吩咐福嬷嬷，在第三进的院子里开了个库房，专门给李格格存放衣料首饰。
下人们见风使舵，如今瞅着李格格受宠,都赶紧巴结上去。
与东厢相比,西厢却冷落了下来。
宋莹看着天青气鼓鼓地摆膳,笑着问道：“这是谁惹了我们的天青姐姐呀？”
天青愤愤道：“御茶膳房这帮看人下菜碟的玩意儿，没一个好东西。”
朱砂帮着摆筷子：“他们给你脸色瞧了？”
天青说：“我在膳房看到一碗水晶糕,就想拿了来。这冬日烧炕，主子吃了也能降降燥气,谁知那膳房的小太监怎么都不肯给我。若那水晶糕真是给贵主子们预备的,我也不说什么。可是那小太监看到对面翠果的膳盒里还有空地,屁颠颠地就把那碗水晶糕塞她盒子里了。”
宋莹捧着汤碗，挑眉问道：“你刚刚说,李格格的宫女，叫什么名？”
天青纳闷主子怎么关注这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主子,叫翠果，就是瘦长脸的那个宫女，另一个叫香果。”
宋莹抽抽嘴角：难道她穿的不是历史，而是《甄嬛传》？
应该不是吧……这没剩几个月，福晋就要进门了。如今四阿哥的后院可就只有她和李格格两人，也没有个姓乌拉那拉的侧福晋呀。
话说这李格格到底是不是穿的？她若不是穿的，给丫头取这个名字，想必是巧合喽？
如果她是穿的……这《甄嬛传》宋莹也看过，齐妃李氏的宫女翠果，结局可不咋好呀。李格格给宫女取这个名字，还真是百无禁忌，居然不觉得这个名字不吉利吗？
她看着天青依旧愤愤不平的样子，淡然地说道：“不过是一碗水晶糕，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天青说：“主子，这宫里的人惯是捧高踩低，如今只是一碗水晶糕，明儿说不得就是一条鱼、一盘肉，最后，说不定连您应有的份例，都会去克扣。”
宋莹点点头：“以前在永和宫，哪怕德妃娘娘处事严谨有道，也照看不到所有人，总会有位份低的小主受内务府磋磨。只是这种情况，也只会出现在那些不得宠的嫔妃身上。你家主子我还没沦落到那个地步呢！”
天青着急：“可是四阿哥最近都不怎么到咱们这儿来……”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朱砂打断道：“你又发昏了，四阿哥的行踪，也是咱们能讨论的？！”
天青说：“我这不也是为主子着急嘛。”
朱砂自从猜到天青是四阿哥的人之后，就对她有了戒心。主子真正的贴身事务，朱砂尽量都揽在手里，等闲不让天青插手。
她对这院里的形势看得还算清楚，本不予与天青解释，只是看到她如今“焦急”的样子，如果不说清楚，只怕她给张保传话的时候，神情态度难免再流露出一二。到时候再让四阿哥误会，以为是主子有什么不满，那才是给主子添麻烦呢。
朱砂嗤笑：“你呀，眼睛光盯着对面了，成天操心些没影儿的事。也不回头看看，你现在每日取膳，有几人跟着，对面的去取膳，又有几人跟着？”
年前，四阿哥觉得宋莹屋里伺候的人太少，就特意嘱咐了福嬷嬷，另安排4个小太监任宋莹驱使。
这个“份例”，在整个阿哥所的格格里面，也是头份的。
如今天青去膳房取膳，都是带着两个小太监去。她来去可都是空着手，再不必像之前那样，得自己拎着食盒。
至于李格格那边，是翠果带着太监姜永福，两人一起去取膳。这个姜永福，与翠果一样，都是刚分配到李格格身边的。之前拦门的小太监，连同李格格刚来时，分配给她的那两个宫女，在年后就被四阿哥打包，一齐送回内务府了。理由也还是“伺候得不好”。
李格格用膳时，一向喜欢点很多菜，几个食盒都不够装。翠果和姜永福没法一次就拿回来，于是总要拜托膳房的小太监帮忙。膳房的小太监们图跑腿之后的赏钱，明明能拎两个食盒的，也非得一人拎一个。
因此每次李格格叫膳，就能看到抬膳的人，排成一个长队浩浩荡荡地走过宫道，倒让外面的人误以为李格格十分受宠——四阿哥也确实没有因为自己饮食节俭，就禁止李格格奢靡。
但就算这样，四阿哥也没开口，让福嬷嬷多拨几个小太监供李格格驱使。
天青恍然。
用膳完毕，天青送食盒回膳房，顺便还要去看着晚上宋莹要用的药膳。
宋莹带着朱砂继续绣给福晋的床帐。正月里不能动针线，进度落了许多，得加快速度才行。
休息间隙，朱砂给宋莹捧来茶，帮她捏肩揉背：“主子，中午天青乱说话，您可别放在心上。”
宋莹闭眼说道：“她说的也不算错，这比起东厢，西厢的门庭可不是冷落了嘛。”
朱砂噘嘴：“主子又糊弄奴才了，奴才心里可跟明镜似的。要不是年前太医给开了药膳，还建议减少房事，四阿哥又怎会常去李格格那边？四阿哥除夕夜可都是在咱们西厢过的。再说了，主子现在，一天到晚都在忙活这床帐，四阿哥来了，您得伺候他，等四阿哥走了，您少不得熬夜把进度赶回来。这可是给福晋准备的礼物，日后您在福晋手下过得好不好，可全看这块敲门砖了。四阿哥心疼您，自然不会多来。”
宋莹笑着说：“你看得倒是清楚。”
朱砂扯了扯嘴角：“只要把心思都用在主子身上，自然看得清。天青的心就没摆正过，眼皮子也忒浅了些。一碗水晶糕有什么好计较的？主子每日用的药膳里头，随便哪一根草药，不比水晶糕值钱多了。”
相处时间越久，两个宫女性格显露得就越多。
朱砂观察细致，天青人情练达。两人作为贴身宫人的素质，在整个宫里都可以算是上乘了。
只不过在体察上意方面，十个天青也比不上一个朱砂。
这让宋莹十分感谢张保当初选择天青做了“传声筒”，否则她日日处在朱砂的监视下，还真不敢说，自己的表演能丝毫不漏出马脚。
四阿哥最近少来西厢，表面原因确实如朱砂所言，是体贴大于冷落。
但宋莹仍旧没忘记，李格格进阿哥所的契机。
哥哥宋滔马屁拍到马腿上，只是导火索。然而归根到底，是四阿哥想要改变后院的格局。
她历史读的不多，但是也清楚，这历朝历代的皇帝，最爱玩的就是平衡。
在后院只有宋莹的时候，后院是失衡的，于是来了李格格。
李格格来了之后，四阿哥却没有选择“雨露均沾”，而是偏宠李格格。
他放任李格格的“不守规矩”，甚至让阿哥所外的人都知道，这位李格格很是受宠。
后院的平衡好像被打破了，李格格一枝独秀，宋莹黯然神伤。
但是四阿哥其实并没有冷落宋莹，他对宋莹的好，都体现在了细节之处。
宋莹暗忖：这种状态，只怕会一直持续到福晋进门。
目前尚不知晓福晋的为人性情如何。
若是福晋入了四阿哥的眼，那接下来，宋莹和李格格都会“失宠”一段时间，四阿哥对福晋的独宠，能够帮助福晋，尽快地建立起她在后院的女主人地位。
如果四阿哥不喜欢福晋……以福晋圣旨赐婚的身份，四阿哥不会过多地冷落福晋……只怕会更加地“宠爱”李格格。
这两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在表面上，宋莹都会“失宠”。
不过不要紧，宋莹原本要的，也不是一时的宠爱。
她如果没记错，按照原定的历史，福晋进门之后不久，四阿哥的第一个孩子，就会出生。
这个孩子，也是懋嫔宋氏的第一个女儿，四阿哥的大格格，未满月，殇。
宋莹现在每月都会请刘御医看诊，刘御医对她的诊断，依旧是寒气未除。
她不了解中医，不晓得这个寒气未除，是会让她不易有孕，还是会在她怀孕之后，让胎儿发育得不好。
如若是后者，生还不如不生。
且就算抛去体寒不谈，以她和四阿哥的年龄，此时怀孕，只怕也不会生出先天强壮的孩子。
再加上那“不可预测”的命运……
宋莹觉得，“避宠”一段时间也好，如果能把注定早夭的大格格蝴蝶掉，是最好的。
只是，不承宠，不代表她什么都不会做。
再过几年，四阿哥就会封爵，出宫建府。
按照原定历史，四阿哥封贝勒爵之后，就给李氏请封了侧福晋1。也因李氏是侧福晋，后来四阿哥登基，李氏才封了妃。
清朝亲王最多能有两位侧福晋，四阿哥的第二个侧福晋，就是年氏，而她是直接以侧福晋的身份入的雍亲王府。
所以对于宋莹而言，她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她能把李氏的侧福晋“抢过来”，日后四阿哥登基，她就很有可能跳过嫔位，直接封妃。
只是清制有明确的规定，皇子的妾室，生有子女后，才可请封侧福晋。
看来孩子还是得生，只是什么时候生，得好好计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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