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可以通过监控录像证明那床是从这儿买的，这下完了，没有票据，没有监控，老板也死了。
死无对证。
回地铁站的路上，夏原腿都发软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这么邪乎？”
这个词像是戳到了姜小榆的神经，“夏原，没时间了，我们分头行动，我现在回家去换锁，你和贾斯汀去租个小仓库，能放得下那张床就行，”她又想了想，“用不相干的人名义租，不要是监控带里出现的任何人，办完你们就过来，今天就把床送到仓库去。”
她想这事如果真和那张床有关，那么监控录像里出现的他们三人一定都会被“对方”查，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总之，先得把床藏好。
“为什么啊？”夏原一脸疑惑，“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自从我们在家居店看到那张床开始，很多事情就变得很奇怪，回头我们再细说吧。”
姜小榆一个人坐在回出租屋的地铁上，脑中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一切。
莫名其妙在家居店被送了张床。
莫名其妙做了个超长待机的春梦。
莫名其妙见到了梦中女主，还被邀请参加她的项目。
莫名其妙发现那可能不是梦。
莫名其妙被告知免费得来的床也许价值连城。
莫名其妙发现送自己床的人被杀了，自己买家具的监控录像也被顺走了。
一切都是莫名其妙，更别提家中突遭变故，现在自己又搬了家，跟一个随便闯入租户家里的房东打交道，还要努力替父还债……
这一切发生得这么没有预兆，这么密集，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眼下第一步她判断这床肯定有问题，不谈别的，就说今晚她再也没有勇气在上面再睡一夜了，让它待在家里都不敢。
床必须先送走。但如果它真那么值钱，倒是能救救自己家人。
至于黎寻那个项目，这一切来得太蹊跷，直觉会是一个深渊，还是不要染指为妙，她想。
站在家门口，姜小榆下意识深吸一口气，拿出钥匙，慢慢在匙眼里转动，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一个怪物。
门推开的那一刹那，毕加索已经翘着尾巴坐在门口迎接。
姜小榆飞快扫了一眼屋子里，好像一切照旧。
刚才来的路上她已经联系了锁匠，这会儿应该在来的路上，她走进卧室，开始动手拆那架古床。
大约五点钟，夏原和贾斯汀再度开着那辆皮卡过来时，姜小榆的门锁已经换好，床也拆得七七八八了。
几人将各个拆下的部件打包好，夏原现在知道这是件多值钱的宝贝了，特意带了好几米长的缓冲材料来，生怕哪里磕着碰着。
仓库在比较偏远的地方，这是一个专供出租储物空间的连锁品牌，温度和湿度控制得都还不错，正好贾斯汀的表哥上个月换房子，在这里租了间储存室暂存家具，前几天刚搬走，仓库租约月底就要到期，贾斯汀便让他先续租两个月。
三人把拆分好并裹得严严实实的床小心放置好，姜小榆递给给贾斯汀一个信封，里面是下面两个月的租金。
几人办完这事，先回了城，找了家小酒馆吃点喝点，正好商议一下这些事。
炸鸡翅和半扎啤酒下肚，夏原开始骂骂咧咧：“下午真他妈吓死老子了！刚才路上我还搜了新闻，到现在连个嫌疑犯都没锁定。”
姜小榆闷声喝她的混合酒，这事细思极恐。
“所以到底是巧合还是……？”贾斯汀像是把姜小榆的心声说了出来。
“我们要是知道这个，可不就都有答案了！”夏原嗔他。
“你们说，这世上真有鬼吗？”姜小榆突然问。
两人一愣，贾斯汀笑道：“有，但可以用物理学解释。”
“得，”夏原摇摇头，“不要和学物理的疯子讨论这个。”
“说说看。”姜小榆没有理会夏原。
“你看啊，”贾斯汀将他的炸鸡往前一推，“这是什么？”
姜小榆看了看炸鸡，又看了看他，“炸鸡翅。”
贾斯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在我们‘人类’看来，这是炸鸡翅，可在观察我们的‘人’看来，这是一个道具。”
“道具？观察我们的人？谁在观察我们？”
“你玩过元宇宙吗？戴着vr装备进到所谓的元宇宙里。”
姜小榆点点头，“玩过。”
“你看那里面的‘人’，吃饭，开会，去游乐场，睡觉……干什么的都有，不过现在的元宇宙技术还只是小儿科，将来的发展前景是，那个宇宙中所有的人物都有自己的智慧和思想，不需要我们再给他们任何指令，而是遵循他们自己的智能在那个世界生活，他们就和我们一样，会恋爱，也会失恋，会工作，也会失业，有着和我们一样的烦恼，也会生老病死……”
“为什么能这样？他们也会有感觉吗？比如说疼痛、满足、饥饿……”
“会的，所谓的感觉只不过是大脑的某处受到刺激而发生的，将来完全可以通过刺激脑部而获得吃炸鸡的感觉、喝酒的感觉、恋爱的感觉……但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基于一个程序公式之上，说得通俗点，就像一串原始代码，那就是元宇宙最最基本的底线，只要一切遵循那串代码进行，那里的人就有自由去做任何事。”
“可那也不是真正的自由啊，不还是先用程序写好的？”
贾斯汀笑了起来，“那你仔细想想，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们，是绝对自由的吗？我们不受‘代码’控制吗？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现在对面桌那个傻大个儿如果走过来，把你的炸鸡拿走去吃，你会答应吗？同样，那个傻大个儿只要精神正常，就不会这么做，因为这就是代码写好的：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会惹麻烦。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的准则，都是我们自小学会的，除此之外，动物界有动物界的准则，植物界有植物界的准则，就算没有生命的石头、水，它们也在遵循它们的准则，而所有这些准则，就是基于一串最原始的‘代码’。”
姜小榆和夏原都陷入了思考，“你是说，”姜小榆问道，“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也许是别‘人’创造出的一个‘元宇宙’？”
“聪明！所以这盘炸鸡，在他们眼里，就是道具，就像你玩游戏时，游戏中的人物吃的食物，在你眼里就是道具。”
“这和鬼有什么关系？”夏原问。
“了解这个基本的原理后，很多关于‘鬼’的事情，你就能解释得通了。比如说，我们的肉.体死后，我们的记忆、经验、感觉等等都会被存储在一个类似‘云盘’的地方，新生儿就是一个被格式化的‘干净人’，有的人在格式化时出bug了，于是就出现了所谓前世的记忆，有的人任务没完成，于是‘上帝’就说：把你云盘里的东西再传输给下一个，让他帮你完成任务！”
夏原被逗乐了，姜小榆脸上也划过一丝笑意，“这么恐怖的事情被你讲得还蛮搞笑。”
“那是，没有什么不能用物理学解释的，以后我还可以给你们讲更多呢。”贾斯汀的蓝眼睛里满是自豪。
夏原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亲爱的就是棒！”
辣眼睛，姜小榆故意拿面巾纸挡在眼角，自顾自又喝起酒来。
夏原肉麻完了，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今晚睡哪儿啊？”
姜小榆将酒一饮而尽，“打地铺。”
***
三天后，姜小榆的春梦倒是再也没来过，可她也没有睡好，甚至每天晚上都亮着盏台灯睡觉。至于那天听到的那把女声，她怀疑是软件变频出bug，制造出了类似“冷”这样的发音，和其他难以描述的“呻.吟”……为什么黎寻的脸和梦中女子一样？也许曾经真在哪本杂志上见过她，存在潜意识里而已，夏原说得有道理。
黄花梨古床的事，在家居店凶杀案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敢声张，但也偷偷想过，如果要出手，还是想办法先运回国再说，可能得找父亲帮忙。想运回国，一是因为怕在美国暴露这事不安全，二是因为她也不想这么件宝贝流落在国外。
而j&l实习申请的截止日期也到了，洪珊拿了个文件夹，在黎寻办公室外敲了敲门，随后便听到让她进来的声音。
“寻姐，姜小榆的背景我查清楚了。”洪珊说着将文件夹递给她。
黎寻接过文件夹，打开，“你说说。”
“姜小榆，25岁，确切地说下个月即将26岁，中国宁城人，18岁来美国攻读……”
黎寻抬手示意她停下，“说点这资料上没有的。”
“嗯……她在本科和硕士之间回国待了一年多，应该是帮她父亲打点了一下家里的生意，猜测可能不对味口，又回了美国攻读现在这个艺术硕士学位。”
黎寻去看她的家庭背景：父亲，姜万峰，前万丰集团法人，董事长……
“前万丰集团？”
“哦，万丰集团四个月前宣布破产了。”
“……出什么事了吗？”
“经查是一年前融资时出了问题，后面篓子越捅越大，姜万峰也欠下了巨额债务……”
“巨额？”
洪珊轻咳一声，“当时姜万峰名下的不动产全部抵债后，还欠了四千多万现金，姜家又在国内变卖了一处房产和两部车，在美国，姜小榆近期卖掉了一处房产和一台车……现在还差一千多万……高利贷。”
黎寻抬起脸，“那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洪珊猜想，黎寻问的是姜小榆。
“她现在租住在南c城。”
黎寻重又低头去看资料，上面显示姜小榆现在住在加纳南街，那地方治安不太好，但租金便宜。再去看她家的情况，母亲冯茵一直在家做阔太太，父亲姜万峰的情人叫姚梦，三个月前搬离了姜万峰母亲名下的别墅……黎寻抬眸看了一眼洪珊，露出一个深邃的笑意：挖得够详细的。
而这别墅就是姜家变卖了所有名下不动产后被迫卖出的那处房产，连母亲名下的房子都卖了，看来姜家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这么说姜小榆正缺钱，我们给她的薪水开高一些吧。”黎寻合上文件夹。
“寻姐……”洪珊面露难色，“姜小榆她……压根就没发申请来。”
“什么？”一丝困惑从黎寻脸上划过，“哦，她是不是找了什么打工的活儿在做？”
“据我所知没有，但她也确实没有申请我们的实习工作。”
这是为什么？黎寻起身，踱到咖啡机旁，与j&l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是很多年轻艺术家挤破头都想要的，实习工作的薪水不重要，重要的是被j&l看中栽培的机会，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那天她说不想当分母，难道自己当时给她的暗示不够吗？黎寻回忆了一下，不可能，除非她是个笨蛋，否则不可能听不出自己话里的暗示。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她不想来。
不想来？
“特别棒。”黎寻轻声嘀咕。
咖啡机响了，将黎寻的思绪拉回，转头看办公桌前待命的洪珊，“你喝什么？”
“不用了，谢谢寻姐。”
黎寻端了咖啡过来，里面注入了双份的意式浓缩。
“寻姐，可不可以问个问题？”
黎寻抿了口咖啡，看向洪珊，点点头。
洪珊本有大把的勇气，在黎寻的注视下气场弱了半截，“你……是看中她的人，还是她的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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