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康熙交代皇贵妃安排嫔妃侍疾一事后就离开?了, 皇贵妃立马就找回了自得,端起了后宫之?主的架势,也不先?请示太后, 直接就安排起了侍疾之事。


    命嫔位以上的嫔妃两人一组, 轮流来慈宁宫侍疾。


    “诸位妹妹对本宫的安排可有意见?”


    钮钴禄贵妃摇头:“并无意见, 皇贵妃娘娘安排的甚好。”


    皇贵妃扬了扬下巴:“既然没有意见,那大家就先?回去吧,今日就由本宫和惠妃服侍太皇太后。”


    “是,臣妾等告退。”


    来了一趟慈宁宫, 在?院子?里?站了半天, 最终曹玥只得了个和成嫔一起侍疾的消息回去。


    曹玥换了张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还是觉得不舒服, 索性叫人备水,沐浴过后重新?换了一身衣裳,才觉得自己干净了。


    安凝给曹玥摇着扇子?,一脸心疼:“娘娘受罪了, 站了那么久,您身子?还受得住么?要不要奴婢去传太医?”


    曹玥从安凝手中拿过扇子?自己摇着:“哪儿就那么严重了, 旁人不知道, 你还不知道么,本宫还没那么弱不禁风, 你也赶紧坐下歇歇。”


    安凝也不客气, 颠颠儿的跑到一旁搬来个小杌子?坐在?曹玥身旁, 离冰盆格外近,感?受着冰盆染发出来的凉意, 安凝重重呼出一口气:“娘娘,您说太皇太后私下里?与皇上说了些什么?奴婢瞧着皇上出来时, 面色很沉重。”


    “怎么就一定是太皇太后与皇上说什么了,说不准是皇上担忧太皇太后的病情呢。”


    曹玥长?长?的睫毛低垂,在?下眼睑上映出了倒影。


    她虽然是这么说,但心里?也是认可安凝的话?的。只是当时殿里?只有太皇太后和皇上两人,他们说了什么也只有自己知道,她要是想知道具体内容,除非当着他们的面儿问,可她脑子?又没病,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他们说了什么也就不重要了。


    安凝哦了一声,没有反驳。


    这时安平端着两碗饮子?进来,安凝眼睛瞬间亮了:“就知道安平你贴心。”


    一碗凉饮子?下去,顿时解了心中的燥热。


    看着曹玥用了一小半就搁下了碗,安平才开?口:“慈宁宫那里?,严重吗?”


    曹玥沾了沾唇角:“不清楚,不过很快就清楚了。”


    去慈宁宫侍疾是好差事,也不是好差事。


    说它好,是因为它对名声好,可除了名声以外,什么也得不到。


    而像她,要是不被太皇太后穿小鞋,她就恨不得跪在?佛前念声阿弥陀佛了。


    不过哪怕是穿小鞋,她也不怕她就是了,宣妃死了,可她和太皇太后之?间的仇还没报呢,若是能趁此机会彻底离间了皇上和太皇太后,那太皇太后也就不足为惧。


    自太皇太后病了之?后,皇贵妃也顾不得笼络四阿哥的心,一心扑在?慈宁宫和公务上,倒是叫谨妃钻了空子?,私底下见了四阿哥两面。


    这日天还未亮,曹玥就早早起身往慈宁宫侍疾,半道儿上正巧遇上了同去慈宁宫的成嫔,两人互相?见了礼,就结伴而行。


    路过御花园时,引路太监提灯走在?前面,脚步轻盈,没有发出半点儿声响,曹玥和成嫔并排走在?引路太监身后,原本一切都好好儿的,谁知前面突然就传来了低泣声。


    “禛儿,我真的是你的亲生额娘。”


    只这一句,叫曹玥一行人成功停下了脚步。


    成嫔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杀意,很快就藏了起来,凑到曹玥耳边低声道:“昭嫔妹妹,此刻咱们怕是不方便上前,不如等等?”


    曹玥深深的看了成嫔一眼,无声点了下头。


    成嫔便给了桑兰一个眼神,桑兰会意上前,示意引路太监熄灭了宫灯,周围霎时黑了下来,一点儿也没惊动前面暗处里?的人。


    或许是在?夜色中视线受阻,耳朵就格外的灵敏,方才那句话?在?场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曹玥和成嫔更?是凭着一句话?和很是熟悉的音色猜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


    四阿哥绷着小脸,神情严肃,对待谨妃客气有礼:“谨妃娘娘,皇阿玛说,儿臣的额娘是皇贵妃。”


    况且他都八岁了,不是那不懂事的小孩子?了,皇贵妃当额娘和谨妃当额娘,孰轻孰重,他不是分辨不出来。


    但这依旧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皇阿玛更?愿意看到他认皇贵妃这个额娘,所以他必须要顺从皇阿玛的意思。


    谨妃呜呜咽咽的哭着,因为四阿哥这句话?,哭的更?伤心了:“额娘知道,额娘没养过你,所以你才跟额娘这般生疏,可是这不是额娘的本意,都是当年皇贵妃仗着身份把你从额娘身边抢走的……”


    谨妃越说,说出口的话?就越叫人心惊,四阿哥再也忍不住出声打断谨妃:“谨妃娘娘慎言,额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说完,四阿哥拱手施了一礼:“上书房早读的时间就要到了,儿臣得去读书了,谨妃娘娘早些回去吧。”


    树影晃动了一下,几片叶子?落下,四阿哥的身影隐没在?了黑夜里?。


    谨妃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死死咬着后槽牙,不甘心道:“本宫竟生了这么一个白眼狼,不是养在?身边的,就是和本宫不亲。”


    石莺扶着谨妃站起,四下瞧了瞧,没瞧见异常,这才小声劝道:“娘娘莫气,四阿哥如今只认皇贵妃,定是皇贵妃在?四阿哥耳边说了您什么坏话?,只要咱们耐的下心来,慢慢接近四阿哥,对四阿哥好,四阿哥早晚会认您的。”


    谨妃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冷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如今本宫失宠于皇上,本宫何至于要去讨好一个白眼狼。”


    不行,她还是得想法子?复宠,不然指望着一个不认亲生额娘的白眼狼会孝顺她,还不如盼着天会下红雨。


    石莺一边附和着,一边瞧了瞧谨妃的脸色,却?因为天色暗沉,什么也没瞧出来:“娘娘,天要亮了,咱们一会儿还得去承乾宫请安,不如先?回宫收拾一下?”


    要是带着哭的一脸泪痕的妆容去见皇贵妃,皇贵妃肯定会借题发挥。


    谨妃点了点头,也不声张的离开?了。


    他们一走,成嫔哼道:“谨妃还真是不要半分脸面了,若不是本宫了解真相?,本宫都要信了她那番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了。”


    想哄回四阿哥,也得看她同不同意。


    曹玥不置一词:“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得去为太皇太后侍疾,若是晚了,太皇太后要怪罪了。”


    说完就率先?往前走,成嫔也不说废话?了,立马跟上。


    谨妃这事儿什么时候都能办,可太皇太后的事儿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两人看了一场戏,后半段路走的是各怀心思。


    直到到了慈宁宫,见到苏茉儿,两人才收拾好心情,听着苏茉儿分配侍疾要做的活计。


    苏茉儿的眼神在?曹玥和成嫔身上扫视了一圈,见两人打扮的得体素净,没有一点儿花枝招展,眼神就柔和了下来:“太皇太后刚醒,两位娘娘先?进去服侍太皇太后起身洗漱吧,待太皇太后起身后,成嫔娘娘便去小厨房盯着奴才给太皇太后煎药。”


    苏茉儿只安排了成嫔具体差事,却?没安排曹玥的。


    曹玥眼神轻闪,主动问道:“嬷嬷,那本宫要做什么?”


    苏茉儿笑了笑:“太皇太后听闻昭嫔娘娘心思灵巧,是皇上的解语花,常常为皇上所称赞,所以太皇太后吩咐,您就跟在?太皇太后身边,陪太皇太后说话?解闷儿就好,就是不知昭嫔娘娘愿不愿意了。”


    话?说的很是客气,叫曹玥的防备一下子?拔高不少:“嬷嬷这话?就言重了,臣妾本就是来侍疾,服侍太皇太后的,太皇太后但有吩咐,臣妾自是无不遵从。”


    叫她陪太皇太后说话?,却?把成嫔给支去了小厨房,太皇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她仔细思考,苏茉儿已经带着她和成嫔进了寝殿。


    见洗漱用品和衣裳都备好了,曹玥和成嫔难得有默契一回,各自分工合作,虽然生疏,但在?苏茉儿时不时的提点下,倒是也没出差错。


    太皇太后身子?没力气,也不打算起身,所以换了衣裳后继续在?床榻上半靠着,瞧着曹玥和成嫔微微气喘的模样?,抬了抬手:“好了,你们也坐下歇歇吧,等会儿早膳送过来,你们也不必伺候,陪哀家一起用过早膳。”


    成嫔受宠若惊:“这……臣妾们是来伺候您的,怎好同您一起用膳?”


    莫说她们,怕就是皇贵妃,在?慈宁宫用膳的恩宠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


    太皇太后拨弄着佛珠:“是你们伺候的哀家顺心,哀家才愿意给你们这个脸面,怎么,难不成你们不愿陪哀家?”


    说到最后,太皇太后竟是虎着脸吓起了人。


    成嫔连道不敢,喏喏应下,而曹玥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不曾冒头,随时随地防着太皇太后。


    谁知太皇太后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对她也很是和颜悦色,甚至用早膳的时候,还亲自吩咐苏茉儿给她布菜。


    像苏茉儿这个级别的奴才,说句难听的,脸面比曹玥这个主子?的脸面都大,叫她伺候,曹玥非凡没有觉得是恩宠,反而更?加肯定,太皇太后一定在?憋着坏。


    一顿早膳曹玥吃的不消化极了,尤其?是当成嫔去了小厨房,苏茉儿也退下了,寝殿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着太皇太后时,心里?的那股不安达到了顶峰。


    太皇太后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笑道:“哀家不吃人,单独留下你,不过是哀家有些私话?想和你说,不愿让旁人听去罢了。”


    曹玥配合道:“是,臣妾愿闻其?详。”


    太皇太后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床头摆着的刻漏,大约知道了时辰,方才开?口:“哀家听皇上说,宣妃一事你从中做过手脚?”


    第62章


    “太皇太后恕罪, 臣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几乎在太皇太后话落,曹玥就迅速反应过来,麻利的起身跪下, 一副低眉顺眼惊慌的姿态。


    太皇太后嗔了曹玥一眼:“瞧你这是做什么, 哀家不过是随口一问, 看?把你吓得,这小脸儿都白了。”


    “臣妾……臣妾实在惶恐。”


    对于太皇太后的话,曹玥是一点儿也不信,她不把自己剥皮抽筋就算不错了, 还随口一问?


    不过只这么两句话的功夫, 她倒是猜到了太皇太后想?做什么了。


    太皇太后病着的这些日?子,皇上?可是每天下了朝后就来请安, 一日?不落。


    曹玥低着头,太皇太后看?不到她眼?睛,自然不知她在想?什么,更想?不到曹玥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 还在作戏:“没什么好惶恐的,皇上?说了, 你只是为了自保, 哀家理解你的做法。”


    曹玥也很是配合,当即惊讶的抬头, 面?含感激:“太皇太后……”


    她感激的好似有些失语, 除了喊了一声太皇太后, 粉白的唇瓣也在细微的颤抖。


    太皇太后像是很满意曹玥的反应:“好了,你起来吧, 要是跪坏了身子,皇上?会心疼的。”


    曹玥脸上?迅速的染上?一抹红晕, 很是羞赧,于平日?冷清的面?容截然相反。


    这副对着男人?邀宠的狐媚模样看?的太皇太后眼?睛疼,忍不住要发?作时,却?想?起自己的目的,又?硬生生的把那口气给忍了回?去,不想?胸口呼吸一滞,又?开始骤然咳嗽起来。


    曹玥慌忙着就想?叫人?,太皇太后忍着不适阻止:“等等,哀家无事,不必叫人?进来。”


    该说的话该得到的答案还没得到,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曹玥脚步停的利索,面?上?犹犹豫豫:“可是您的身子……”


    太皇太后呼吸急促,因为过于难受,语气就带了分厉色:“哀家说了没事。”


    “是,那臣妾给您倒杯水。”


    曹玥提起水壶倒水,水流声响起,太皇太后片刻不歇道:“哀家有一事不明,所?以就想?着问问你。”


    曹玥不慌不忙的把水递过去,见太皇太后不接,她极其?自然的喂到了太皇太后唇边:“太皇太后若有所?问,臣妾必然知无不言。”


    太皇太后低眸看?了眼?茶水,启唇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宫中女子,素来都是以善良贤惠的面?孔示人?,旁人?也就罢了,唯独当着皇上?的面?儿,生怕自己有任何做的不好地方,惹得皇上?不悦,更别提主动坦白自己做过的好事。”


    别说主动了,就是证据都摆在眼?前,还会矢口否认,哭天抢地的喊冤枉。


    “皇上?对哀家说,你之所?以如此坦诚,是因为不想?有事瞒着他。可同为女子,哀家心里却?有个疑惑,倘若你真的喜欢皇上?,在乎皇上?,又?怎会说的这般爽利,没有一点纠结?难道就不怕皇上?会因此厌恶你吗?”


    曹玥伺候太皇太后擦嘴的动作一顿,随即低下了头,唇边透着分苦涩的笑:“臣妾不敢欺瞒太皇太后,一开始时,臣妾是怕的,心中也难以抉择,可是后来臣妾想?明白了,所?以臣妾选择坦诚,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臣妾不在乎皇上?的想?法,相反是极为在乎的。”


    “母亲说,这个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或多或少总是会有一些缺点,臣妾也不例外,所?以臣妾期盼着,皇上?除了喜欢臣妾的优点外,也能接受臣妾的小心思?和不完美。”


    听着曹玥回?答的无懈可击,又?借机表明心意的话,太皇太后眯起眼?睛,危险一闪而?过,问出的问题更为犀利:“你这话,可是出自真心?还是说你怕失了恩宠,特意在哀家面?前作态?这便?大可不必,因为不论你说了什么,出了这个门,哀家就不会再提起,更不会把你的话告诉皇上?。”


    曹玥莞尔一笑,声音清透婉转:“太皇太后,真心这个词,极为可贵,并非臣妾张口一说,您就会信的,臣妾斗胆,私以为不论臣妾说什么,您总是会以为臣妾巧言令色,在蒙骗您。”


    “所?以,让哀家相信你的话,才是你的本事。”


    太皇太后不否认曹玥的话,但她也不会被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曹玥会拒绝:“太皇太后恕罪,臣妾做不到。但是臣妾觉得,您心如明镜,若是用心去看?,便?也不需臣妾多费唇舌,在您耳边扰了您的清净。且,请您恕臣妾斗胆,臣妾与皇上?的情意,实在不愿外道。”


    太皇太后恼羞成怒:“情意?你确定是情意,而?不是你曹家满门的荣宠?”


    这话足够咄咄逼人?,本以为此话一出,她就能看?到昭嫔惊慌失措的模样,谁知昭嫔神色淡然,反倒是康熙主动从外面?进来,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照常行礼问安:“给皇玛嬷请安,皇玛嬷今日?身子如何,可有不适之处?”


    曹玥退到一旁,静默的朝康熙屈膝。


    太皇太后深呼吸了几次,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皇上?费心了,还是老样子。”


    康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侧眸看?了眼?曹玥,淡声叫了起:“起来吧。皇玛嬷,您与昭嫔两人?躲在寝殿里,可是在说什么悄悄话?”


    太皇太后呵呵笑了两声,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祥老太太:“你都说了是悄悄话,哀家又?怎么会说给你听。”


    康熙也不在意,又?问起了旁的事情。


    祖孙二人?在不涉及利益立场的情况下,素日?相处还很是融洽的。


    康熙大约在慈宁宫坐了小两刻钟,待成嫔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康熙亲自伺候太皇太后吃了药才起身离开。


    太皇太后想?要坑害曹玥的目的没有如愿,接下来一日?的功夫没有片刻停歇的使?唤曹玥,成嫔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看?着,除了同情,什么也做不了。


    暮色降临,苏茉儿送曹玥和成嫔出慈宁宫时,又?叫宫女把赏赐分别给了曹玥和成嫔:“两位娘娘今日?伺候的极好,太皇太后很是满意,尤其?是成嫔娘娘,亲自为太皇太后煎药,更是孝心可嘉,所?以除了规定的赏赐外,太皇太后还特意吩咐奴婢,将这匣子内务府刚送来的一等合浦明珠赏赐给您。”


    成嫔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本宫实在受之有愧。”


    她和昭嫔位份相同,今日?又?是昭嫔在伺候,她反而?是闲人?一个。


    这也就罢了,左右她不能违逆太皇太后的意思?,可是眼?下太皇太后又?来这么一出,借着抬举她褒扬她打昭嫔的脸。


    昭嫔若是个心眼?儿小的,光凭这一盒子合浦明珠,就足够她记恨自己了。


    苏茉儿笑盈盈道:“太皇太后说您受得,您就受得,您若是不收,可就是辜负了太皇太后的一片心意了。”


    迫于无奈,成嫔只好叫桑兰收下。


    她是不愿意得罪昭嫔,但她更不敢得罪太皇太后。


    长长的甬道上?,离慈宁宫足够远时,成嫔方饱含歉意的开口:“今日?明明是妹妹你辛劳服侍,最后却?是本宫得了便?宜,本宫实在汗颜。”


    若说曹玥对此一点儿也不在意,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在慈宁宫时苏茉儿不说,偏偏出了慈宁宫才说了那样一番话,她敢保证,到了明日?一早,整个后宫都会知道,昭嫔不如成嫔有孝心。


    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即便?是她,心里也窝着一股子火气。


    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会蠢到和成嫔计较:“成嫔多虑了,这赏赐是荣耀,对你来说,更是好事。”


    成嫔讪讪笑了,她如何不知是好事,要是昭嫔的语气别这么平静,她应该会更高?兴的。


    想?了想?,成嫔忍住肉痛,咬牙割爱:“若是妹妹不嫌弃,不如这盒合浦明珠,就分给妹妹一半?”


    她常年坐冷板凳,积蓄一年少过一年,若不是家里每年多多少少还会孝敬些银子,再加上?逢年过节的赏赐,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像太皇太后赏赐的这盒明珠,她手里可没这样的好东西,全给了昭嫔她肯定舍不得,只能分一半了。


    对成嫔来说很是珍贵的好东西,曹玥却?不是很在乎,她知道不该计较,但心里那口气到底咽不下去。她辛辛苦苦栽树浇水,到头来叫旁人?摘了果子。


    于是说出的话就叫成嫔觉得有些难堪:“不必了,给你的东西,你收着就是,这样的明珠,皇上?赏了本宫不少,本宫不缺。”


    说完,曹玥看?也没看?成嫔一眼?,带着人?越过成嫔就走了。


    成嫔站在原地,脸上?有些挂不住。


    桑兰瞪了眼?前面?隐没在夜色里的身影,小声替主子抱不平:“昭嫔娘娘也太过分了,她心里不顺畅,却?拿您撒气。”


    成嫔紧紧抓着帕子,吐出一口浊气:“罢了,本宫若是昭嫔,指不定更难听的话也说的出来。”


    她不再计较,踩着花盆底回?宫,路上?,成嫔想?起早上?在御花园意外听到好戏,微微勾了勾唇,悄声吩咐桑兰:“今日?早上?的事,你叫人?散播出去,再添油加醋一番,就说四阿哥隐隐被谨妃说动了。”


    如此一来,她就不信皇贵妃还能坐得住。


    桑兰隐秘一笑:“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景仁宫在景阳宫的前面?,所?以成嫔回?到景阳宫时,曹玥也才刚回?到景仁宫。


    还未踏入景仁宫的门,远远的就瞧见一队御前侍卫守在景仁宫外。


    曹玥脚步顿了下,示意安凝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后,摆出一脸的疲惫和失意,大半身子都靠在安凝身上?,步子沉重?的回?了景仁宫。


    第63章


    “皇上等了妾多久?”


    曹玥踏进正殿, 在小书房里寻到了康熙的身影,而后拂开安凝扶着她的手,上前屈膝行礼。


    一路满脸疲惫失落的从景仁宫外回来, 在面对康熙时, 曹玥却收起了那副模样, 强撑着精神。


    康熙闻声抬头,走到曹玥身边拖住她的手肘,在看到她脸色的那一刻,下意?识的皱眉:“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可是?服侍太皇太后累着了?”


    曹玥浅笑?:“没有, 服侍太皇太后能有多累, 妾也不过是?做一些端茶送水的活计罢了,况且还有成嫔在旁服侍, 她可是?比妾更尽心呢。”


    自己被恶心到了,不告状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告状也是?要有技巧的,不同的告状法子?, 结果自然大不相同。


    康熙并未因此松了眉头,反而越蹙越紧:“太皇太后让你端茶送水?”


    一般来说, 嫔妃侍疾不过是?面子?上看得过去?就行了, 至多伺候太皇太后吃药,陪太皇太后说话解闷, 端茶送水, 是?连主子?们身边的贴身宫女都不会去?做的事?情。


    曹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自然的别?过脸去?,矢口否认:“不是?, 妾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没有如此。”


    见她不愿意?承认, 康熙暗暗一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扶着她到一旁坐下:“今日朕去?慈宁宫时,你与太皇太后说了什么??”


    虽然他听到了,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竟还想当面再从她口中听一遍。


    私下里,她从来都不会对他说这些的。


    曹玥抬眸睨了康熙一眼,波光潋滟:“皇上没有从太皇太后口中问出,却来私底下问妾?您是?觉得妾就一定会告诉您吗?”


    康熙被她这一眼看的喉咙一阵滚动,他握着曹玥柔若无骨的素手轻轻揉捏,轻笑?道:“那玥儿说是?不说?”


    “妾偏不说。”


    曹玥扬了扬下巴,难得一见娇蛮之态。


    康熙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骨指上微凉的扳指触碰到细腻的肌肤,曹玥下意?识躲闪,康熙却霸道的捧着她的脸,不许有半分脱离他手中掌控:“是?吗?可是?朕听到有人说,她很在乎朕的想法,也不愿意?有任何事?情瞒着朕。”


    无论是?神情亦或是?语气都格外?认真,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调侃,叫曹玥瞬间涨红了脸。


    她不好意?思的低头:“您……您都知道了?”


    康熙嗯哼一声,意?味深长道:“可是?才不过一日,有人就有事?瞒着朕。”


    曹玥反手拉着康熙握住她的那只手,手指轻轻在他宽厚的掌心挠了挠,眉眼弯弯:“皇上,您不知道的事?情,妾不说才是?瞒着您,可是?您都知道了,妾这就不算瞒着您了。”


    “你这是?谬论。”


    “哪有?您这么?说,妾可就冤枉了。再说了,那样的话妾能同太皇太后说,可是?要妾当着您的面儿说,妾会很难为情的。”


    曹玥轻咬着唇,一句话说完,只觉得脸颊发烫,然后就埋头在他胸口,死活都不肯再抬头。


    康熙听了这话,心里如同喝了琼浆玉液般舒畅,便也不再纠结能不能当面从她口中听到了。


    他搂着曹玥的腰肢,静静的不曾有所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方轻叹道:“太皇太后说的话,玥儿不用?放在心上,你只需记得朕说的话就好。”


    话落许久,康熙也没听到曹玥的回答,不由得低头看去?,却见自己怀中女子?已?然累极,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眉心的那抹疲惫着实刺眼,康熙有着淡淡的心疼。


    把曹玥抱起安置在寝殿的床榻上,他转身出了寝殿,在外?间叫了安凝进来问话:“今日在慈宁宫都发生了什么?,都如实说来,不许有半分遗漏。”


    好好儿的一个人,就算身子?弱,可也不至于?去?了一趟慈宁宫,回来就累成这样。


    安凝迟疑了一会儿,扭头望了眼寝殿,才咬着牙回话。


    第二日是?端嫔和敬嫔侍疾,曹玥不必再一大早去?慈宁宫,更不愿去?承乾宫看皇贵妃的脸色,所以她依旧命人去?承乾宫告假,旁人在承乾宫请安时,自己在景仁宫里不紧不慢的用?着早膳。


    刚用?过早膳,梁九功就来了:“奴才给昭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曹玥虚抬了抬手:“梁公公请起,这个时候过来,可是?皇上有事?吩咐?”


    梁九功乐呵呵的,若是?再胖一些,笑?的就更像弥勒佛了:“回昭嫔娘娘的话,奴才是?奉了皇上旨意?,来给您送赏赐的。皇上说,您为太皇太后侍疾有功,所以特意?赏赐您合浦珍珠一对。”


    他一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太监立马上前,打开手里的匣子?,匣子?一开,一对硕大的散发着温润盈盈的光泽的金色珍珠就映入众人眼帘。


    这对金色珍珠,无论是?从大小,形状还是?色泽上来说,都属上乘,极为稀少,更是?罕见。


    就是?见惯了好东西?的曹玥,也不免心生喜爱:“这是?……”


    梁九功讨好的解释道:“此为一等?合浦明珠,又称为南珠。近些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合浦当地进贡的合浦明珠的数量渐渐减少,因此也就愈发显得珍贵。这对合浦金色珍珠,这些年来,也就得了这么?一对,虽比不得东珠,但胜在颜色好看,娘娘用?来做成耳坠子?,或是?镶嵌在头冠上都是?极好的。”


    曹玥捏起一枚珍珠在手心把玩,看起来很是?高兴:“本宫知道了,多谢皇上赏赐,也要谢过梁公公告知。”


    梁九功弯了弯腰:“奴才当不起娘娘一声谢,您这话可就折煞奴才了。既然东西?已?经送到,那奴才就不打扰娘娘,先告退了。”


    “安顺,送梁公公。”


    梁九功一走,视线一直盯着金色珍珠的安凝就忍不住凑近了,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匣子?里剩下的那枚珍珠:“娘娘,这珠子?可真漂亮。”


    曹玥勾了勾唇:“能不漂亮吗,这一枚珍珠,就抵得过太皇太后赏给成嫔的那一匣子?了。”


    安凝更高兴了:“皇上到底是?舍不得您受委屈的。”


    有了皇上说的那句侍疾有功,她看谁还敢捧成嫔的时候来踩娘娘,除非是?不把皇上的话放在眼里。


    曹玥把珍珠握在手心,淡淡道:“昨日皇上可有问你什么??”


    安凝忙点头:“娘娘所料不错,在您睡着后,皇上就传了奴婢问话,奴婢都按照您交代好的,一一说给皇上听了,并没有告状,也没有说的很清楚。”


    反正她当时也不是?跟在主子?身旁,要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才有鬼。


    曹玥舔了舔微干的唇瓣:“如此便好。”


    只有不够清楚,皇上才会自己去?查,自己查到的,总比从她口中听来的更有信服力。


    这一对金色珍珠,就是?证明。


    承乾宫,太皇太后赐的合浦明珠到底在后宫引起了风波,今日请安,以往并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成嫔不知受了多少酸言酸语。


    其中安嫔最甚,她狠狠瞪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成嫔:“同样是?侍疾,怎么?就成嫔独独得了太皇太后额外?的赏赐?莫不是?成嫔有什么?讨太皇太后欢心的法子?,不妨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咱们姐妹学会了,也能叫太皇太后更舒心不是??”


    她也不是?计较那点子?珍珠,而是?计较脸面。


    凭什么?成嫔就能得了太皇太后抬举,她就什么?也没有?


    成嫔不去?理会满口酸言酸语的安嫔,只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不发一语。


    谨妃用?茶水沾了沾唇,慢悠悠道:“能叫太皇太后满意?,那是?成嫔的本事?,咱们暂且不说,只说昭嫔,她可是?和成嫔一同侍疾的,可她不也是?一样没有被另眼相待?”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们是?没得了脸面,但显然更丢人的不是?她们,而是?昭嫔。


    听谨妃这么?一说,安嫔心气儿顺了不少,瞥见昭嫔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冷哼道:“昭嫔怎的又没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对皇贵妃娘娘如此不恭不敬,皇贵妃娘娘竟也容她?”


    皇贵妃状似无奈道:“本宫能有什么?法子?,昭嫔一大早就借口身子?不适派人来告假,皇上宠着昭嫔,便是?本宫也无可奈何。”


    这时站在安嫔身后的一个小嫔妃突然开口:“您可是?皇贵妃,受皇上之命统领六宫大权,昭嫔不过嫔位而已?,您管教昭嫔天经地义,就是?皇上宠她,她也不该无视宫规,对您不敬。”


    请安的场合,一般这些在承乾宫混不到座儿的嫔妃是?没有资格开口说话的,哪怕是?生了阿哥格格的嫔妃也一样。


    她这一开口就是?讨好皇贵妃,话里话外?踩着昭嫔,不免叫人侧目。


    然而这话却是?说到了皇贵妃的心坎儿上,所以皇贵妃也没有训斥她没规矩,只道:“徐常在,本宫虽身居高位,掌管六宫,但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硬是?要身子?不适的嫔妃来给本宫请安。你这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徐常在没有得到训斥,就知皇贵妃心意?,她没有半分惧怕,更是?打定了主意?:“昭嫔娘娘的身子?也够弱的,不过侍疾一日就病了,这般弱不禁风,又如何能伺候好皇上?不如皇贵妃娘娘多体恤体恤昭嫔娘娘,让昭嫔娘娘好生休息几日?”


    这休息可不是?一般的休息,而是?撤了绿头牌。


    皇贵妃有些意?动,但上次吃的教训让她心有顾虑,所以迟迟没有开口。


    钮钴禄贵妃她们对此视若无睹,自昭嫔进宫后,每月里昭嫔侍寝的次数最多,余下的日子?分到那么?多嫔妃身上,总是?有被忽视的,倘若昭嫔被撤下绿头牌,那空出来的日子?她们就能去?争一争了。


    有好处且不用?她们承担责任的事?儿,她们自然乐见其成。


    皇贵妃脑海中两种思想相互碰撞,就在嫉妒即将取胜的时候,承乾宫的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启禀皇贵妃娘娘,各位娘娘小主,方才皇上赏赐了昭嫔娘娘一对金珠。”


    皇贵妃闻言,顿时失声:“金珠?”


    第64章


    “岂有此理, 表哥竟然把金珠给了她。不过一个低贱的包衣奴才,她也配?”


    皇贵妃在得知康熙把一对金珠赏赐给昭嫔后,为了避免自己当着嫔妃们的面更加失态, 直接结束了请安, 自个儿回到后殿发泄火气。


    那对金珠甫一上贡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了, 也曾因为金珠的稀有向表哥讨要多次,可表哥就是装作听不懂她的话,不肯给她。


    如今就因为太皇太后赏赐了成嫔一匣子珍珠,表哥为了不叫昭嫔受委屈, 就把金珠赏给了她。


    她竟不知, 昭嫔在表哥心中竟是如此重要。


    夏禾知道?皇贵妃心中有气,也不曾劝阻, 只任由皇贵妃发泄,待皇贵妃平静下来?,她才适时奉上香茗:“娘娘息怒,不管昭嫔配不配, 总归皇上赏了,在皇上心里就是配的。奴婢愚见, 却以为您不必自降身份和?昭嫔计较, 在这?件事上,最难堪的不是咱们。”


    她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皇贵妃抿着唇, 思虑片刻才想到其中深意:“你是说……太皇太后?”


    夏禾轻轻点头?:“奴婢听说, 昨日侍疾,苦活累活都?是昭嫔做的, 成嫔除了盯着奴才煎药外,什么也没做, 可最后得了太皇太后青眼?的,是成嫔,这?足以让咱们看清太皇太后的态度。”


    皇贵妃心中理解,但还是没好气道?:“话虽如此,可看着昭嫔如此得意,仗着宠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心中那口气,始终不顺畅。”


    皇室规矩森严,后宫嫔妃所?用?颜色也有严格规定,旁的暂且不说,只说这?金色,就不是区区嫔位能用?得的。


    夏禾上前轻轻替皇贵妃揉着肩膀:“昭嫔恃宠而骄,得罪的人定然不少,总会有人看不过去的,娘娘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坐在皇贵妃这?个位置上,权力地位和?阿哥都?有了,只要不行差踏错,皇上也会给足够的体面,所?以又何苦做一些让皇上不悦的事,丢了这?份体面。


    她要做的,就是劝皇贵妃,保住自己的荣耀地位,这?样才不会辜负福晋对她寄予的厚望。


    夏禾千说万说,皇贵妃终于平静了下来?,刚喝了一口茶,另一个一等宫女夏青突然进来?,脸色难看:“奴婢给娘娘请安。”


    皇贵妃瞥了她一眼?:“起来?吧,何事?”


    夏青抿着唇,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娓娓道?来?:“奴婢今儿个去内务府,本是去看看给您做的秋装,结果在去的路上,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奴婢觉得事关重大,所?以不敢耽搁,紧赶着回来?禀报,也好有个对策。”


    说了一通也没说到正题,皇贵妃不耐道?:“到底是何事?”


    夏禾听出了皇贵妃的不悦,也不敢再耽搁,忙道?:“奴婢听说,这?几日谨妃在四阿哥早上去上书?房时,曾在御花园半道?上拦过四阿哥,还当着四阿哥的面儿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


    “谨妃当着四阿哥的面儿说自己才是她的亲生额娘,还说当年是娘娘您仗着身份圣宠,把四阿哥从她身边抢过来?的。”


    夏青越说,就越是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皇贵妃阴恻恻的笑了:“还有吗?”


    夏青咽了口口水,继续道?:“还……还有就是,听说四阿哥信了谨妃的胡诌,甚至还叫了谨妃额娘……”


    随着夏青的话落下,皇贵妃再也忍不住,抬手挥落手边的茶盏,顿时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夏禾夏青瞬间跪下:“娘娘息怒。”


    皇贵妃咬牙:“息怒?你们除了会叫本宫息怒,还会什么?如今本宫都?被人踩在头?上了,若是本宫再不作为,恐怕本宫这?个皇贵妃,就彻底成了满宫的笑话了。”


    夏禾沉了沉眸子,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擅自站起身,凑到皇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几句话的功夫,皇贵妃脸上的怒容肉眼?可见的消散了:“可行?”


    夏禾点点头?:“早些年您埋在谨妃身边的钉子,也该用?上了。”


    当年皇贵妃抬举谨妃侍奉圣驾时为了以防万一,还留了一手。


    这?么些年过去了,无论她们二人如何争斗,这?枚钉子她都?没有动用?过。


    如今动用?,她与谨妃注定是不死不休了。


    皇贵妃眼?神?阴狠:“这?一次,本宫一定要把谨妃再无翻身的余地。”


    想抢她的儿子,做梦!


    后宫刚掀起的闲言碎语,在皇贵妃知道?后,迅速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下去,捉了几个典型杖打了一顿,再也没有人敢私底下嚼舌根。


    不过该知道?的人已经知道?了,即便被压了下去也不妨事。


    永和?宫,谨妃得知消息后,气的脸都?绿了:“究竟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这?几个月来?的不得意,渐渐的消磨着她的耐心,她开始没了耐心,行事也不如以前沉得住气,压抑的脾气更是一日日的暴露出来?,从前身上的温柔小意,轻声细语这?些让康熙宠爱她的特性,正在一点点的消失在她身上。


    石莺从一开始的愕然,到眼?下的习以为常。


    她低眸沉思了一会儿,道?:“昨日娘娘去见四阿哥,行踪隐秘,一路上并未遇到旁人。”


    谨妃狠厉的眼?神?刮在她身上:“你是说,消息是从四阿哥身边传出来?的?”


    石莺慌忙摇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四阿哥还小,又怎会有如此心机,恐怕是宫里隔墙有耳,咱们怕是被谁给撞见了。”


    “哼,四阿哥被皇贵妃教养,难保不会学了皇贵妃,他有心机本宫不觉得奇怪。”


    但她却不觉得四阿哥会这?么做,因为对他没有半分好处。


    谨妃能从一个宫女爬到妃位,心机自然不可小觑,她迅速的在脑子里想着,不一会儿就筛选出了可能撞见她行踪的人:“昨日昭嫔和?成嫔是几时从出发,又是何时到的慈宁宫?”


    不论是景仁宫还是景阳宫,要想去慈宁宫,御花园是必经之地。


    石莺默默想了想:“太皇太后起身的时辰一般是卯时,若是不去晚,昭嫔与成嫔最晚该是寅时正就得出发。”


    谨妃抚摸着手指上长?长?的护甲:“果然是她们。”


    “她们?”石莺不解:“您的意思是,这?件事昭嫔和?成嫔都?有参与?”


    谨妃此刻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怒火,她挑眉道?:“昭嫔便罢了,就凭成嫔那胆小如鼠的性子,即便如今不再胆怯,本宫也不认为她有这?个胆子。”


    “那就只能是昭嫔所?为。”


    谨妃不置可否:“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查出这?件事是谁所?为。皇贵妃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些传言,本宫估摸着,她正在想着要如何算计本宫呢。本宫眼?下不得宠,不宜与她正面相抗,还是得找个靠山。”


    而太皇太后,就是她给自己找的靠山。


    她抿了抿唇,吩咐道?:“传话给本宫家里的兄弟,让他们秘密去寻一些有奇效的药来?,记住,不能惊动任何人。”


    历朝历代的帝王都?追求长?寿,想来?太皇太后也不例外,毕竟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尤其是曾经享受过权力的人,都?不会甘心自己日渐老去,更何况是像废物一样一病不起。


    只有讨好了太皇太后,得了个好名声,凭着皇上对太皇太后的孝心,她就不信皇上还能继续冷落她。


    “奴婢明白。”


    谨妃再三?叮嘱:“一定要快。”


    若是等太皇太后的病好了,那她做的一切也就成了无用?功。


    承乾宫和?永和?宫私下里的波涛汹涌,丝毫没有影响到曹玥。


    此刻她正在东偏殿,安安静静的抄写着佛经。


    只安凝片刻也静不下心来?,一直在曹玥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外面打听来?的消息。


    被安凝说的烦了,曹玥也抄不下去了,索性搁了笔,坐一旁歇着去了:“成嫔这?手段不算高明,但胜在好用?。”


    安凝嘟了嘟唇,一脸不高兴:“成嫔是报复了谨妃,可是娘娘您也免不了被皇贵妃和?谨妃猜忌,说不准这?罪名,她们可是算到了您的头?上。”


    曹玥不以为意:“那又如何?皇贵妃和?谨妃若是稍微有点儿脑子,就该知道?,眼?下对她们最重要的事情,根本不在于这?消息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她瞟了眼?被贡起来?的佛像,眼?底隐隐泛着笑意。


    就好比她,眼?下对她最重要的事,不是和?谨妃她们斗智斗勇,而是先解决了这?件事。


    这?件事一解决,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今日是第几日了?”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偏偏安凝就是听懂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然后回道?:“已经是第五日了。”


    从曹玥当着康熙的面说要为宣妃抄经祈福到现在,已经过了五日。


    曹玥淡淡点头?:“还有两日,快了。”


    安凝知道?这?快了是什么意思,她习惯了相信曹玥,对她的计划自然不会有半分质疑,但是她却有她的担心:“娘娘,咱们在这?儿待了几日,那药……会不会对身子有什么影响?”


    她自己皮糙肉厚,倒是不担心,可娘娘的身子不能有损。


    曹玥轻轻摇头?:“只几日的功夫,不妨事,这?药药效并不浓烈,只有积年累月的用?下来?,才会一点点的蚕食人的身子。”


    她只每日过来?东偏殿不到两个时辰,回到正殿后还有安平准备的汤药,对她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


    至于孝康章皇后,她在皇上登基前身子就不大好,登基后没过多久,更是一病不起,而后缠绵病榻日久,最终病逝。


    在这?期间,耗费的功夫足足有两年。


    为了维护太后独一无二的地位,又不让皇上起了疑心,太皇太后还真是有耐心。


    不过论起耐心,她也不差。


    第65章


    不管旁人私底下如何动作, 曹玥只专注于一件事。


    她继续平静的抄了两天经书,足足七日,做足了模样后, 并未刻意隐瞒, 光明正大?的在东偏殿里焚烧。


    焚烧这日, 东偏殿门户和往常一样是开着的,门口只有帘子?略做遮挡。


    东偏殿里除了安凝安平外,更有寻常伺候的两个二等宫女。


    一屋子?五个人,就眼睁睁的瞧着那经书在焚烧时, 被供在神龛里的佛像忽然就有了轻微的异动。


    跪在蒲团上的曹玥心?中惊疑, 不免抬头望去?,却见那慈悲肃穆的佛像上竟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那裂痕从?佛像的下眼睑处, 一直到裂嘴角。


    曹玥非但面色骤变,更是惊的跪也跪不住了,身子?一软,就往一旁倒去?。


    安凝和安平眼疾手快, 一左一右的扶着曹玥:“娘娘……”


    曹玥猛的抓住一只手,失声道:“佛像……怎么会这样?本宫对佛祖可是并无半分不敬。”


    “奴婢知道, 娘娘莫慌, 说不准是这佛像年久未曾维护,所以……这怪不得您。”


    安凝也慌张, 但还是稳住情绪先安慰曹玥。


    至于其他两个宫女, 虽则不敢明目张胆的打量, 但好奇心?人皆有之,她们?那转个不停的眼珠子?就表明了她们?的心?思。


    安平凌厉的扫了她们?一眼, 厉声警告了她们?一通:“今日东偏殿里一切如常,什么也不曾发生, 如若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叫消息泄露了出?去?,那就小心?你们?的小命。”


    两个宫女忙跪下匍匐在地,连道不敢。


    安平这才缓和了神色:“不敢就好,你们?先退下吧。”


    得了特赦,两个宫女又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后退几步出?去?时,正好听?到昭嫔语含不安的吩咐安凝去?请皇上的话。


    不一会儿,就见安凝跟在她们?身后出?来后,随手指了她们?一起跟着去?了乾清宫。


    偏殿里,没了旁人,曹玥坐在椅子?上,任由安平跪在地上给她捶腿:“神佛有异这样的事,若是传了出?去?,可就给了旁人抨击娘娘理?由,娘娘又何必要留两个二等宫女在殿里?”


    曹玥手肘支在椅柄上,一手借力支着脑袋,玩味道:“留她们?在殿里,是留了两双眼睛,但也更可信不是?至少能让皇上不会有半分怀疑。至于她们?会不会说出?去?……”


    顿了顿后,她倏地笑了:“本宫相信你的手段。”


    被曹玥这般信任,安平心?里舒服的很,但她口中还是抱怨道:“您就会给奴婢出?难题。”


    曹玥抬手轻抚了她耳边的鬓发,笑道:“难题?这对安凝来说或许是难题,可对你来说,只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题。”


    在旁人看来,安凝跟着她贴身伺候,同进同出?,定然比安平更得她看重?,实则不然。


    但就是因为?安平太过沉稳,与?众不同,所以她才不会叫她过多的出?现于人前。


    玩笑了两句,安平回归正题:“待会儿皇上来了,您要如何同皇上提及?万一皇上认为?神佛有异,是因为?神佛对您不满,这该如何是好?”


    曹玥睨了眼有了裂痕的佛像,语气?淡淡:“难道你忘了佛像里藏着什么了?只要皇上发现了,他自然就不会认为?是神佛对本宫不满,而是会觉得,这是神佛对本宫的提醒。”


    这也是为?什么她敢这么做的原因。


    安凝得了命令,带着亲眼见证的两个宫女不停歇的赶到乾清宫,便见魏珠带着人在殿外候着。


    魏珠见了来人,面上立即带了几分笑迎上去?:“安凝姑娘怎么来了,可是昭嫔娘娘有事?”


    安凝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是肉眼可见的汗珠,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魏公公,奴婢是奉娘娘的命,来请皇上去?一趟景仁宫的。”


    见她如此模样,魏珠心?中自然疑惑:“姑娘如此行色匆匆,是昭嫔娘娘有何……”


    安凝摆了摆手,嗓子?干的让她不停的吞咽口水:“不是娘娘,是……”


    “哎呀,公公快别问了,进去?通报才是正经。”


    她一脸为?难,又一脸紧张,魏珠就不敢再耽搁,转身上了台阶进去?。


    康熙一听?是景仁宫昭嫔的贴身宫女求见,当即就叫了安凝进去?。


    安凝独自一人进殿,头也不敢抬,直接跪地行了大?礼:“奴婢参见皇上。”


    康熙随手合上刚批好的折子?:“昭嫔让你来做什么?”


    对着魏珠的时候,安凝什么都不肯说,但对着康熙的时候,她生怕少说了一句,从?而影响了曹玥的计划,故而说的很是周全:


    “娘娘此前言道,要抄经七日,为?宣妃娘娘焚烧,今日便是满日之时。所以半个时辰前,娘娘便在东偏殿焚烧经书,可是不知为?何,在经书焚烧时,神龛里的佛像突然裂开了,娘娘顿时吓的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特意命奴婢前来请皇上。”


    “佛像裂了?”


    康熙闻言,骤然抬头,犀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安凝。


    安凝被这一眼看的浑身发凉,牙齿忍不住发颤:“是……是。”


    候在一旁的梁九功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悄然往后退了两步。


    康熙紧绷的面孔上外泄了两分情绪,沉默了几个呼吸后,默不作声的起身往外走。


    安凝还怔怔的跪在地上,梁九功路过她身边时,低声催促:“还不快跟上,愣着做什么?”


    她这才回过神来,麻溜的起身跟在御驾旁。


    康熙前脚出?了乾清宫,后脚钮钴禄贵妃就到了外面,看着圣驾远去?,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本宫来的不是时候。”


    紫烟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仔细瞅了瞅跟在圣驾旁的几个宫女,小声道:“奴婢瞧着,皇上怕是去?了景仁宫。”


    钮祜禄贵妃挑眉:“你如何知晓?”


    紫烟努了努嘴:“奴婢瞧见了昭嫔的贴身宫女,那个叫安凝的也在圣驾里跟着。”


    说着,紫烟想到钮钴禄贵妃今日来见皇上的目的,不免对景仁宫有了不满,口中抱怨道:“皇上平日里也没少去?景仁宫,偏偏昭嫔还矫情的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见皇上,也要命人来请。娘娘您的事情这么重?要,不也是亲自来乾清宫,偏她这个时候把皇上请走了……”


    听?着紫烟口无遮拦的抱怨,钮钴禄贵妃低声呵斥:“住口,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随意张口,还有没有规矩了?”


    她只说紫烟不该在乾清宫外说这些话,但并未说紫烟说这些话不对,显然她也是打从?心?底里认同紫烟的话的。


    紫烟跟在钮钴禄贵妃身边这么多年,自然听?得出?来,她气?的鼓了鼓脸:“那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吗?太皇太后可是给您下了最后通牒,明日就得给个答案,万一皇上不回来了,咱们?总不能去?景仁宫截人吧。”


    钮钴禄贵妃沉了眸子?,唇角跟着下沉:“若皇上当真不回来,本宫也只能去?截人了。”


    太皇太后同她说的事至关重?要,她若是一个人私下里应了,待日后皇上得知,心?中必然不悦。


    所以她想来与?皇上商议,谁知如此不凑巧。偏偏太皇太后明日一早便要她给确切答案,仔细算来,她的确没有多少时间了。


    钮祜禄贵妃这边的事,康熙并不知晓,他一到景仁宫,就被安凝引着去?了东偏殿。


    东偏殿里寂静极了,静到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声响,更别提是脚步声这般重?的声响。


    康熙提步进来,就看到曹玥正跪在蒲团上,面容惨白,眼神呆滞的望着神龛里的佛像出?神。


    他叫人退下,自己?上前,将手搭在了曹玥肩上:“玥儿。”


    曹玥没有回神,康熙又唤了一声,曹玥这才缓缓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皇上。”


    一开口,康熙就听?出?了她声音里隐藏的不安和慌乱。


    他扶起曹玥,带着人到一旁坐下,轻声安抚后道:“玥儿莫怕,佛像出?现裂痕,不过是年久的缘故。”


    即便他心?中对此有再多疑虑,可瞧着身旁女子?如此模样,也不忍心?有再多言语。


    康熙本意是安抚,谁知曹玥竟摇了摇头,眼里是肉眼可见的恐惧:“不,皇上,自妾知道这佛像是太后娘娘的遗物时,妾更加小心?对待,每日都会命人擦拭保养,即便是因为?年久的缘故,可它?是千年紫檀木,多年都不曾有裂,怎会在妾为?太皇太后和宣妃焚烧经书祈福时就裂开了?”


    她猛然抓住康熙的手,慌张不已:“皇上,是不是,是不是佛祖知道了妾做的事,所以不肯如妾所愿,借此来表达对妾的不满?”


    “怎么会。”


    康熙脱口而出?:“玥儿良善,并未做什么,若是佛祖因此怪罪,也只能说明佛祖糊涂,不辨是非,与?玥儿无关,玥儿莫要多想。”


    曹玥无助极了,听?了康熙的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极力的求认同:“真的么?”


    康熙点?头:“自然。不过些许小事,佛像既然裂了,朕命宝华殿再为?你请一尊就是了,至于这尊佛像,就收起来吧。”


    若是收起来,那今日演的这一出?就毫无意义了,曹玥自然不同意,她抿唇,为?难道:“可是皇上,这佛像到底是太后娘娘的东西,妾怎好如此对待,妾想着,总归裂痕不算大?,不如您叫人替妾修补好?”


    见康熙没有立即应下,曹玥又补充道:“这佛像珍贵,妾怕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修补,就只能劳烦皇上了。”


    康熙笑道:“你如此有心?,朕怎会不应,就照你说的办,待修补好了,朕再命人给你送回来。”


    事情解决了,曹玥才露出?了笑意:“多谢皇上。”


    第66章


    钮钴禄贵妃回了永寿宫后, 又等了一段时间,直到晚膳时间都?过了,康熙还是不曾从景仁宫中出来, 于是就有些坐不住了, 吩咐紫烟往景仁宫请人。


    紫烟到景仁宫时, 康熙与曹玥正在小书房赏一副画,听闻永寿宫来?人,康熙顿了片刻:“贵妃无?事?不会派人过来?,叫她进来吧。”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同曹玥解释, 生怕曹玥不舒服一样。


    梁九功弯腰出去叫紫烟进来?, 曹玥睨了康熙一眼:“妾没那么小心眼儿。”


    康熙握拳轻咳一声,似是调笑:“朕知?道, 玥儿最是大度。”


    若是忽略他眼中的笑意,这句话或许更为可信。


    说话间,梁九功带着紫烟进来?,曹玥轻哼一声, 不再言语,只低头看着铺在桌面上的荷鹭图。


    紫烟进来?只虚虚看到康熙和曹玥并肩站在桌案身后的身影, 随即低下?头下?跪请安:“奴婢紫烟, 给皇上和昭嫔娘娘请安。”


    “起来?吧,贵妃有何事?要让你来?见朕?”


    康熙对于嫔妃的态度不一样, 对她们身旁贴身伺候的宫女态度自然也不一样, 若是此刻来?人只是他不上心或是不看重的嫔妃身边的宫女, 他根本就不会见,更别提主动问话了。


    “谢皇上。”


    紫烟道谢起身, 双手交叠在身前腹部下?方,态度恭谨:“回皇上的话, 十一格格身子略有不适,所以贵妃娘娘想请皇上过永寿宫瞧瞧十一格格。”


    康熙皱眉:“十一格格怎么了?可有请太医?”


    紫烟回道:“已经请太医看过了,说是小孩子都?有的毛病,只是微恙罢了。”


    闻言,康熙便明白,十一格格略有不适只是个借口罢了,恐怕钮钴禄贵妃另有要事?要同他说,不然也不会叫自己的贴身宫女过来?。


    他打定了主意去永寿宫,视线便看向了曹玥。


    曹玥眼中透着几分纠结,而后在桌案的遮挡下?,捏着康熙的衣袖轻轻晃了两下?,很是善解人意:“既然十一格格身子不适,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康熙瞧她这副模样,心里一软,温和道:“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让人备下?安神汤早些歇息,朕明儿个再来?看你。”


    曹玥微微颔首:“皇上去吧。”


    康熙一离开,带走了帝王仪仗,景仁宫的院子里瞬间空了一大半。


    曹玥叫人把荷鹭图收起来?,扶着安凝的手往寝殿去。


    因为康熙的离开,安凝皱着眉不悦道:“娘娘,那贵妃寻的借口太过不走心,您就任由她这么把皇上从您这儿叫走?”


    皇上半道儿去了永寿宫,打的可是景仁宫的脸。


    曹玥走到妆台前坐下?,浅淡一笑:“佛像都?送到皇上手中了,那皇上留不留下?,也就没那么重要了。况且……钮钴禄贵妃是个聪明人,她与本宫也无?仇怨,不会故意与本宫过不去。”


    她正得圣宠,得罪了她,与钮钴禄贵妃并无?好处,她不信钮钴禄贵妃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钮钴禄贵妃这样做,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在今日办成?不可。


    安凝闻言,心里的不满倒是少了些:“对了,还有一事?奴婢还未禀报。今儿是谨妃和安嫔为太皇太后侍疾,方才奴婢得到消息,说是太皇太后重赏了谨妃,还直言谨妃贴心,叫谨妃日后多?去慈宁宫陪太皇太后说话。”


    “重赏?”


    曹玥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赏赐才能被?安凝称为重赏。


    安凝重重点头:“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也就罢了,听说其中还有一支七尾凤簪。”


    宫中规矩,九尾凤簪唯有皇后可用,便是皇贵妃,也只能用八尾,贵妃七尾,妃位五尾,嫔位就只能用三?尾了。


    谨妃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太皇太后这般高兴,赏赐了代表贵妃身份的七尾凤簪?


    指尖轻点着桌面,曹玥沉思半晌,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只好吩咐:“叫安顺悄悄去打听打听。”


    如今的她已经不似刚进宫的时候,手底下?也有了一些可用的人,这样的消息该是能打探出来?。


    安凝也是这个意思,得了吩咐,立马就去找安顺。


    康熙到永寿宫时,钮钴禄贵妃已经在院子里候着了:“臣妾请皇上安。”


    “贵妃免礼。”


    康熙虚扶了钮钴禄贵妃一把,钮钴禄贵妃面含微笑的谢过,随康熙一起进了正殿。


    通贵人站在偏殿的窗户后,看着康熙的背影,眼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皇上有多?久没想起过本小主了?”


    偏偏她位份低微,不能像钮钴禄贵妃这样拿十一格格当?做借口请皇上过来?,只能等着皇上什么时候想起自己了,才能有机会见皇上一面。


    通贵人隐隐听到正殿那边因为康熙到来?的欢呼雀跃声,只觉得自己愈发可怜,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抬手关了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正殿,钮钴禄贵妃亲自给康熙奉了一盏碧螺春,康熙给面子的接过,轻啄了一口就放下?了:“不是说十一格格身子不适?朕去瞧瞧十一格格。”


    十一格格不过是个借口,康熙和钮祜禄贵妃都?是心照不宣,但既然用了十一格格做借口,那面子功夫还是要顾及的。


    钮钴禄贵妃命乳母把十一格格抱了过来?,康熙隔着几步路的距离看了眼襁褓里的婴儿,也不知?看清楚十一格格的模样没有,就挥了挥手,叫乳母再抱下?去,便算是看过了。


    见状,钮钴禄贵妃也趁此机会斥退了殿里伺候的奴才们,待殿中只有她和康熙二人时,钮钴禄贵妃才略有歉意的开口:“皇上恕罪,臣妾此番请皇上过来?,是有件事?需与您商议。”


    康熙嗯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示意钮钴禄贵妃继续说下?去。


    钮钴禄贵妃斟酌了下?语言,将太皇太后同她说的话缓缓道来?:“太皇太后欲要小十迎娶蒙古贵女,此事?干系重大,臣妾一人不敢擅专,所以想问问您的意思。”


    康熙对此一点儿都?不意外,他没有立即应下?,依太皇太后的性?子,肯定不会就此打消这个念头,找上钮钴禄贵妃是迟早的事?。


    他黑沉沉的眸子看向钮钴禄贵妃,嗓音平静的问:“贵妃是如何想的?”


    钮钴禄贵妃知?道,皇上看似是问她如何想的,实则是在问钮祜禄氏一族的想法。


    可这个问题太过敏感,注定了她不能给个确切的答案。


    只见钮钴禄贵妃微微福身屈膝,恭敬道:“皇上的想法,便是臣妾的想法。”


    近些年皇上龙威日重,愈发忌惮前朝权势根深蒂固的家?族,钮祜禄氏一族赫然榜上有名。


    故而别看在旁人眼里,钮祜禄氏荣耀至极,可只有钮祜禄氏自己知?道,在皇上面前他们是如何的如履薄冰,生怕有哪一点做的不够好,惹来?皇上芥蒂,从而会毁了整个钮祜禄氏。


    不得不说,康熙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他伸手扶起钮钴禄贵妃,仍旧不忘试探:“若是朕不选呢?”


    娶了蒙古贵女,钮祜禄氏身后势力必然壮大,可也绝了十阿哥的上进之?路,若是不娶,钮祜禄氏一族失了蒙古助力,十阿哥日后却?有一争之?力。


    无?论怎么选,总得舍弃一样。


    可康熙却?说,他不选。


    钮钴禄贵妃瞳孔微缩,心中狠狠一沉,不选,就代表皇上既不愿小十娶蒙古贵女,日后那个位置,也与小十无?缘。


    藏在袖子里的手死死的掐着手心,用痛感提醒着自己千万别失态。


    良久,钮钴禄贵妃勉强勾起一抹笑,顺从道:“无?论皇上做什么决定,臣妾都?不会有意见。”


    她也不能有意见。


    康熙饶有深意的眸子定定的望着钮钴禄贵妃的眼睛,直把钮钴禄贵妃看的心中发毛,才收回视线轻笑道:“朕开玩笑的,贵妃不必紧张。”


    帝王平衡之?术,他不会忘,自然也不会一点好处都?不给钮祜禄氏。


    否则物极必反,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说是这么说,但钮钴禄贵妃却?不敢当?真,而且她的直觉告诉她,方才那句话,是皇上出自真心,并非玩笑。


    钮钴禄贵妃脑子里乱成?一团,对康熙之?后描补的话回以淡淡一笑。


    “贵妃方才说,明日要给太皇太后答案?”


    钮钴禄贵妃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是,届时臣妾该如何回复,还请皇上明示。”


    康熙语气轻快道:“那便同意罢。”


    几乎是话刚说出口,钮钴禄贵妃就震惊的抬头,见康熙诧异的看着她,她忙抬手扶了扶耳边垂下?的流苏,借此掩饰自己的失态:“臣妾愚钝,不知?皇上是何意。”


    康熙也不在意,只道:“自然是同意太皇太后的条件,只一点,日后小十要娶哪个部落的格格,朕说了算。”


    蒙古八大部落,并非都?是一条心,其中他也不是没法子操作。


    钮钴禄贵妃说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失落,皇上同意了,小十日后的前程也就注定了,日后族里,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心思了吧。


    “臣妾明白了。”


    在永寿宫待了大半个时辰,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说完正事?,康熙也不打算离开,又随着钮钴禄贵妃一起去看了眼早已经睡着的十阿哥后,就由着钮钴禄贵妃伺候着,在正殿歇下?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榻上,钮钴禄贵妃睁开眼睛,放轻呼吸,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闭着眼睛的男人,忽然就涌上了一股无?力感。


    只因为她姓钮祜禄氏,而不是姓佟佳,所以佟佳氏一族可以仗着孝康章皇后为所欲为,她就只能看着皇上的脸色行事?,从来?都?没有自我,从来?都?没有。


    第67章


    太皇太后在得知钮钴禄贵妃的答案时, 也?不曾有丁点意外,只是到底因为自?己百般思虑谋算得到了结果,心情难免舒畅许多。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胸口又是一阵胸闷气短, 忙吩咐道:“苏茉儿, 去把谨妃送来的丹药拿来。”


    苏茉儿应了一声,转身?从博古架上把一个小匣子取下来,捧到太皇太后面前。


    太皇太后打开匣子,从匣子里取出一枚丹药, 就着温水服下, 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自?己胸口不难受了, 反而还精神了许多,浑身?都舒服了。


    太皇太后很是满意,不免夸赞道:“这丹药的效果还真是好,见?效快的很, 服下不到一刻钟就不难受了,比起太医开的拿起子苦药汤子, 不知好了多少。后宫那些嫔妃, 一个个儿看着在哀家面前伏低做小,大气也?不敢喘, 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怎么咒哀家呢, 更不会盼着哀家好。不过素日里哀家也?瞧不上的谨妃, 竟会为了哀家如此费尽心?思,谨妃和乌雅氏能寻来这等丹药, 是哀家着实不曾想到的。”


    苏茉儿也?笑道:“可不是么,从昨日谨妃献上这丹药后, 奴婢瞧着,您精神都好了,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估摸着到了中?秋,您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谨妃献药的小心?思是什么她不管,她只知道太皇太后的病确实因为这药有所?好转,所?以?就凭这一点,她就会对谨妃另眼相待,这也?是为什么太皇太后赏赐谨妃七尾凤簪的时候她没有阻止的原因。


    能治得了太皇太后的病,七尾凤簪又算什么?


    人老了,就没有不怕死的,太皇太后更是怕死,听?到苏茉儿这中?听?的话,太皇太后更加高兴了,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谨妃对哀家用心?,哀家自?然会投桃报李,帮衬她一把。苏茉儿,你去?六宫传哀家懿旨,自?今日起,六宫嫔妃不必再?来慈宁宫侍疾,只叫谨妃闲暇时来慈宁宫陪哀家说?话即可。”


    太皇太后这般吩咐,显然是把谨妃捧的高高的。


    苏茉儿略微皱眉:“格格,此举是否有些不妥?如此抬举谨妃,奴婢怕会养大了谨妃的心?,旁人也?会觉得,您有意要?晋谨妃为贵妃,所?以?提前为谨妃造势呢。”


    太皇太后不以?为意,不耐的摆了摆手:“有什么不好的,哀家是太皇太后,不过是想抬举一个嫔妃罢了,难道还要?看其余人的脸色不成?何况哀家也?没有要?晋谨妃为贵妃的打算,赏她七尾凤簪,只是想给谨妃加码,抬举她和皇贵妃打擂台而已。”


    皇贵妃和谨妃争夺四阿哥争的眼睛都红了,她看不惯姓佟佳的,自?然也?看不惯皇贵妃,乐的见?皇贵妃吃亏。


    而且,就算她真的因为谨妃的献药之功,高兴之下动了晋她为贵妃的念头,皇上也?不会同?意的,他不会打破后宫的平衡。


    虽然说?她要?是坚持,未必没有可能,但她才因为让十阿哥迎娶蒙古格格做嫡福晋的事和皇上起了龃龉,影响了祖孙感?情,她此刻忙着修复祖孙感?情都来不及,又怎会因为谨妃再?加深他们祖孙之间的裂痕?


    谨妃还不配她这样做。


    苏茉儿这才松了眉头:“奴婢遵旨。”


    昨日康熙去?永寿宫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加之他又在永寿宫歇下,梁九功就是得知了谨妃被太皇太后赏赐七尾凤簪一事,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禀报。


    这一来二去?一耽搁,等康熙知道此事时,已经?是第二日他下朝后了,梁九功同?时禀报的,还有太皇太后给六宫传的懿旨。


    康熙放松身?子,慵懒的靠在龙椅后背上,黢黑的眸子里闪着寒光:“其中?缘由你可知道?”


    梁九功握着拂尘,低眉道:“奴才命人去?查探了,说?是乌雅家寻来了一种?丹药,药效极好,被谨妃献给了太皇太后。据说?太皇太后服用此药后,效果是立竿见?影,极得太皇太后心?意。”


    这据说?,自?然是听?慈宁宫里的宫女说?的。


    身?为皇帝,在慈宁宫里有自?己的眼线,轻而易举。


    “什么丹药有如此药效?”


    康熙很是好奇,太皇太后的身?子是个什么情况,他心?中?清楚的很,太医院徐太医和孙太医联手医治,都没有把握治好,只能平稳着。


    谨妃和乌雅家又是哪儿来的本事,弄来这等药效奇特的丹药?


    梁九功一下子被问住了:“这奴才不知,奴才问过太医院徐太医,徐太医检查过丹药,说?里面用的药材只是普通的滋补药材,其中?只是有几位药材格外珍贵罢了,旁的没有任何问题。”


    对于这个说?法,康熙自?然不信,一个莫名其妙的丹药,竟然治好了太皇太后,这岂不是在说?他的太医院里养了一群连病都治不好的废物?


    康熙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身?上的散漫瞬间褪去?:“细查乌雅家,朕要?知道这丹药的具体来历。”


    “嗻。”


    梁九功刚躬身?应下,魏珠匆匆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刘木匠求见?。”


    刘木匠这个名号,康熙从未听?过:“刘木匠是谁?”


    梁九功解释道:“回皇上的话,昭嫔娘娘宫里的那尊佛像,奴才是交给了内务府手艺最好的刘木匠进行修补,他此时求见?,想来是将佛像修补好了。”


    魏珠也?道:“奴才确实见?刘木匠手上捧着个盒子。”


    “如此,就传吧。”


    他也?想瞧瞧,裂成那个样子的佛像,究竟能修补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看起来完好无损。


    魏珠忙转身?出去?叫刘木匠进来。


    刘木匠一脸恐慌,额头上是因为天气原因和心?情溢出的汗珠。他先跪下把盒子放在地上,然后磕头行礼:“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对于刘木匠的异样,康熙和梁九功都没放在心?上,毕竟没有谁第一次面圣时是从容淡定的,刘木匠这个样子,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了。


    康熙威严的端坐御案之后,只看了梁九功一眼,梁九功便?上前一步,问道:“刘木匠,可是佛像修补好了?”


    谁知刘木匠听?了这句话,身?子竟开始颤抖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回皇上,佛像奴才……奴才尚未修补好……”


    梁九功闻言,顿时就不悦的皱眉:“既然没有修补好,你来求见?作甚?”


    刘木匠听?出梁九功语气里透出的不悦,心?里一紧,慌忙解释:“奴才……奴才是有要?事禀报。”


    瞧着他的样子,康熙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沉声道:“何事?如实道来。”


    “是。”刘木匠应了一声,微微颤颤的直起上半身?,颤抖的手指打开盒子,露出了紫檀木佛像,在康熙和梁九功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他咬牙,伸手在佛像的眼珠子上扣了一下,眼珠顿时翻转,里面的黑色丸子顺势掉落出来。


    “奴才修补佛像时,出于习惯,先检查了佛像,谁知便?在佛像里发现了此物……奴才知其佛像珍贵,不敢有所?隐瞒,故特意前来禀报。”


    他也?不知道这黑色丸子是什么东西,但在宫里生存,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甚至还会涉及到什么隐私,所?以?他再?三犹豫,不敢隐瞒,还是决定禀报皇上,至于皇上会如何抉择,就与他无关了。


    梁九功眼皮子一跳,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示意刘木匠把黑色丸子放在帕子里,他好呈到康熙眼前。


    康熙只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刘木匠忙道:“回皇上,只有奴才一人知晓,奴才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也?不敢告诉旁人,因为他还没活够,还想要?自?己的小命呢。


    康熙喉间声带微微震动,嗯了一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当心?中?有数。”


    刘木匠跪的五体投地:“奴才明白?。”


    “退下吧。”


    待刘木匠小心?翼翼的退出乾清宫后,康熙盯着被梁九功放到面前的佛像和帕子里的黑色丸子,许久没有说?话。


    梁九功也?不敢动,更不敢去?看康熙的脸色,也?就揣摩不出来康熙的心?思。


    应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康熙突然问他:“梁九功,朕记得,这尊佛像,是当年太皇太后给朕的,后来朕把它供在宝华殿,命大师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送去?景仁宫的。”


    梁九功赔笑道:“皇上好记性。”


    当时孝康章皇后知道这佛像是皇上的一片孝心?,就更是喜爱了,一日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小佛堂,即便?后来身?子骨越来越差,也?坚持念经?,为皇上祈福。


    康熙沉重的闭了眼,不肯再?看桌上的东西:“叫孙太医来一趟吧。”


    藏的这么隐秘的东西,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在没有确切答案之前,他不愿意胡乱揣测。


    太皇太后,是他的皇玛嬷,更是他的师傅。


    他由衷的不希望,皇额娘的死与她有关。


    孙太医来的很快,一来就检查了佛像和黑色丸子,最终得出的结果正是康熙内心?极力否认,最不愿面对的结果。


    “皇上,这黑色丸子,乃是前朝皇室的秘药,味道极淡,若是人长久的闻着,则会使人的身?子日渐衰弱,直至死亡。至于佛像上,也?有被秘药浸染的味道,只是佛像上檀香味道浓郁,遮盖了秘药的浅淡味道。从佛像的浸染时间来看,奴才估摸着,最少也?有数十年。”


    只有长久浸染,才能染上味道,若是时间短了,味道不消几日就散了,才不会留下如此浓重的痕迹。


    康熙背对着孙太医,听?完孙太医的禀报,负在身?后的手死死握着,手背上青筋暴凸,可见?康熙用了多大的力气在忍耐。


    “很好,好极了。”


    原来他孝敬了多年的皇玛嬷,竟是害死他生母的凶手。


    第68章


    康熙心思深沉, 又因为身?份限制,顾虑颇多,所以他即便是知道了真相, 在最初的愤怒之后, 情?绪也渐渐的被自己给强压在了心底, 不曾外泄半分,更没有命人去查探当年之事。


    太皇太后在紫禁城中六十年,眼线极多,哪怕他是皇帝, 但要想查探二?十多年前的事, 就?避不开后宫,更避不开太皇太后的耳目。


    他暂时选择了沉默,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孝康章皇后的死。


    康熙这一生?亲情?缘淡薄,皇阿玛一心只疼爱孝献皇后所出的荣亲王,视他们这些阿哥如无物,幼年时他也曾经渴望有皇阿玛的关心, 但直到他长大后才明白?,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强求。


    只有额娘会?在重重宫规的束缚下?, 用尽自己的法?子, 只为多看他两眼。


    至于太皇太后,他最初在太皇太后眼里, 只不过是最合适的一枚棋子罢了, 因为他听话好掌控, 佟家又势弱,太皇太后才会?扶持他坐上了皇位。所以太皇太后对他, 更多的是相互利用,感情?是有, 却?不够纯粹。


    两相比较之下?,孝康章皇后在康熙心中的地位自然更胜一筹,毕竟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日子一天天过着,康熙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他什么也不知道一般,每日照常去慈宁宫请安,在慈宁宫里没少看到勤谨侍奉太皇太后的谨妃。


    在太皇太后有意无意的劝说和康熙的刻意下?,谨妃毫无意外的复宠了。


    康熙不过在永和宫里留宿了一晚,永和宫第二?日就?恢复了往日的风光,每个奴才的脸上挂着笑,主子得宠,他们与?有荣焉。


    早上的承乾宫请安,因为复了宠,还有太皇太后在背后撑腰,谨妃脸上隐隐透露出的得意狠狠的刺痛了皇贵妃的眼球。


    请安在皇贵妃咬牙切齿中结束,嫔妃们一走,正殿就?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花瓶瓷器碎了一地,皇贵妃好不容易修养起来的养气功夫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贱婢,该死的下?贱胚子,就?是成?了主子,骨子里也改不了奴颜婢膝的本质,就?连太皇太后也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为她说话,否则表哥怎么会?再宠她这个毒妇。”


    皇贵妃摔的累了,扶着桌子坐下?,胸口剧烈起伏的喘着粗气,咬着牙怒骂谨妃。


    “娘娘……”


    “啪———”


    夏禾刚喊了皇贵妃一声,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她下?意识的捂着脸跪下?:“娘娘恕罪。”


    皇贵妃伸手指着她,无名指和小指上戴着华贵的护甲,护甲尖上带着一点刚刚从夏禾脸上刮下?来的皮肉。中指上还套着一枚红色宝石戒指,手腕上的螺丝镯子珠光宝气,仅一只手上其中的一样首饰,就?足够寻常的五口之家一辈子衣食无忧。


    可她此刻却?无心欣赏珠宝的美,只怒不可遏:“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非但没把谨妃踩进泥里,还叫她借着太皇太后这股东风重新得了皇上宠爱,叫她在本宫面前炫耀。”


    夏禾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慌乱解释道:“娘娘息怒,请您听奴婢解释。”


    皇贵妃冷笑:“本宫给你解释的机会?,可若是你的解释不能令本宫满意……”


    她倏然转头,透过支起的窗子看向外面正在扫地,还时不时被旁人欺负的宫女,笑的令人汗毛直竖:“那么她的下?场,也将会?是你的。”


    夏禾顺着皇贵妃的视线看去,身?子害怕的抖了起来,她知道这个宫女。


    她叫兰溪,曾经是乾清宫的宫女,还伺候过皇上,只是因为半年前她私自朝皇贵妃透露了皇上的消息,就?被皇上亲自下?令割了舌头,送到了承乾宫服侍。


    来了承乾宫后,因为口不能言,再加上皇贵妃刻意吩咐,兰溪在承乾宫的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不但承乾宫的脏活累活儿都是她干,还要伺候承乾宫的小太监洗脚,给他们倒恭桶……


    想到这里,夏禾眼里的恐惧再也遮掩不住,若是要她过这样的日子,还不如要她去死。


    皇贵妃对夏禾的反应极为满意:“说吧。”


    夏禾默默的咽了口口水:“谨妃和乌雅家献给太皇太后的丹药,是大爷私底下?找人透露给乌雅家那个不学?无术,时常出去青楼赌坊的二?少爷知道的。您是知道的,那丹药并非什么好玩意儿,里面最要紧的成?分,是福*寿*膏。”


    皇贵妃不耐蹙眉:“本宫当然知道是福*寿*膏,可问题是,福*寿*膏会?使人上瘾,太皇太后若是知道了,又怎会?服用?更别提如此抬举谨妃那个贱婢。莫不是你办事不仔细,那丹药叫谨妃偷偷换了?”


    那日夏禾说的本是旁的计划,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实施,大哥就?悄悄的叫人给她送了一封信,说的便是此事,乌雅家二?少爷嘴上不牢靠,在青楼时无意间说出谨妃要他们办的事,正好被她大哥听到,她大哥便写信告诉了她,里面还写了如何用福*寿*膏算计乌雅家的法?子。


    夏禾知道后,更是极力赞成?,还说了诸多事情?败露后谨妃的凄惨下?场,她这才同意了大哥的计划。


    谁知谨妃凄惨的下?场她没看到,却?先看到了谨妃在她面前得意的样子,她怎能不气?


    “不会?。”


    夏禾张口就?是否认:“娘娘您想,那福*寿*膏虽然会?使人上瘾,可是它的功效也是众所周知的,可以令食用之人浑身?舒畅,觉得百病全消。乌雅家身?为包衣,地位不高,势力也不大,能寻到福*寿*膏已经是大爷刻意了,他们又怎会?寻到如此神奇的药?若是真的寻到了,凭谨妃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又怎么会?甘心献给太皇太后,那还不得献给皇上,借此给乌雅家谋得更多好处。”


    皇贵妃略一思索,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夏禾一喜,再接再厉道:“再者?,娘娘您也知道,福寿*膏能使人上瘾,一旦断了福*寿*膏,人会?比生?病之前痛苦百倍,太医没有检查出丹药异常,就?说明谨妃使了什么法?子瞒了过去。娘娘且先让谨妃得意一阵子,等过些时日,太皇太后的药瘾深了,再让大爷断了乌雅家的丹药。丹药一断,太皇太后必然有异,咱们再上去揭发谨妃,到时一个谋害太皇太后的罪名是少不了的,谨妃和乌雅家,一个也跑不了。”


    皇贵妃彻底被夏禾这番话给说服了,脸上的怒气被笑意取代,她朝夏禾抬了抬下?巴:“起来吧。本宫方才气急,下?手重了些,你莫要往心里去。”


    夏禾连连摇头:“奴婢不敢,娘娘说这话,就?是折煞奴婢了。”


    她一个佟佳氏的家生?子,老子爹娘和兄弟姐妹都在佟佳府,她们一家子的命都在佟佳氏的主子们手中握着,她又怎敢怨恨主子。


    皇贵妃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虚扶了夏禾一把:“好了,脸上的伤得上些药,自个儿去库房里寻瓶药膏去用,本宫放你两天假养伤,你也趁此机会?好好儿歇歇,这两日叫夏青在本宫身?边伺候着就?好。”


    说是给夏禾放假,让她歇息养伤,实际上也是不想让夏禾出现在众人面前,以免嫔妃中有人借此阴阳怪气的嘲讽皇贵妃罢了。


    夏禾自是明白?皇贵妃的意思,也没有硬要伺候,顺从的退下?了。


    景仁宫,曹玥正在临摹那日和康熙一起赏的荷鹭图,只对照着真迹,寥寥几笔下?去,就?勾勒出了轮廓。


    安顺则站在不远处,禀报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太皇太后服用的丹药,是谨妃托乌雅家在宫外寻来的,奴才在宫里打探不出太多消息,于是就?用您给的令牌出了趟宫。”


    凡是一宫主位,都有一枚令牌,这枚令牌代表了身?份,宫里的奴才若是奉了主子的命出宫办事,守宫门的侍卫们也不会?阻拦。


    当然了,这枚令牌也仅限奴才出宫,主子是出不去的。


    “在宫外,奴才并未过多去查,市井之中就?流传着乌雅家二?少爷,也就?是谨妃娘娘的嫡亲二?哥的传言。奴才听着,好似谨妃献给太皇太后的丹药,是他亲自寻来的,而出处,却?并非是佛寺,而是……”


    说到这儿,安顺顿了下?,似乎对接下?来要说的地方难以启齿。


    他这一停,曹玥就?难免停笔抬头:“是什么?”


    安顺讪讪笑了:“污秽之地,奴才怕说出来,脏了娘娘您的耳朵。”


    “无妨。”


    见曹玥真的不在乎,安顺才道:“是出自秦楼楚馆。”


    曹玥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还有什么?”


    她并非不知世事,秦楼楚馆是什么地方,她也略有耳闻,只是不常有人在她面前提起罢了。


    安顺继续说下?去,不过这次再开口,脸上却?有些羞窘:“奴才查探出了地点,为了更清楚的知道那丹药是什么,就?……就?扮做富家公子,混……混了进去。”


    安顺越说,声音越低,他一个太监,却?去了秦楼楚馆,要是叫人知道了,保准能叫人笑掉大牙,自己也没那个脸。


    不过好在他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不留胡须也是正常,故而无人识破他的身?份。


    曹玥只在乎事情?的结果,至于过程,安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她并不在意:“可有发现?”


    安顺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只有手掌心大的盒子,打开放到曹玥眼前:“奴才花了大价钱买到了一枚谨妃献给太皇太后的药,不过这药不是什么灵丹妙药,而是从广州那边流传过来的,名为———”


    “福*寿*膏。”


    第69章


    “福*寿*膏?”


    乾清宫里?, 梁九功也正在同康熙禀报这件事。


    安顺能查到的,梁九功派去的人也能查到,甚至他查到的更多, 佟家的算计他也查的明明白白。


    梁九功点头:“是, 不?过据奴才所知, 这福*寿*膏价格极其昂贵,寻常小官和?百姓根本买不?起,也不?知道有这样东西,只有常年混迹秦楼楚馆的纨绔子弟才知晓。”


    甫一听闻福*寿*膏这样东西的功效, 康熙先想到的不?是它价格几何, 而是有本事把它从广州运送至京城的人,背后势力必然不可小觑。


    康熙眯起眼睛, 意味深长?道:“能让人上瘾啊……”


    “若是服用的久了,再断了此药,是不?是会生不?如死,对它抓心挠肝儿的渴望呢?”


    “奴才不?知, 若是皇上想知道,奴才这就命人试验。”


    能买得起福*寿*膏的人, 身后背景必然不?凡, 定是能长?期买得起的。


    康熙挥了挥手:“这件事不?必你?去做。传朕旨意,宣叶克书进宫。”


    叶克书, 就是皇贵妃的庶长?兄, 夏禾口中的大爷。


    “遵旨。”


    一个时辰后, 佟佳叶克书入宫面圣,君臣二人独自在乾清宫密谈了半个时辰, 待叶克书出来时,面色惶恐, 里?衣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


    随着叶克书的出宫,福*寿*膏几日之后就消失在了秦楼楚馆中,京城里?似乎再也打探不?到福*寿*膏的踪迹,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算知道的人也闭口不?言。


    旁人再也买不?到的东西,乌雅家二少爷依旧能买的来,只是花费的银子?比以?往多了数倍,即便乌雅家这些年在宫里?当差,捞了不?少油水,也禁不?住如此挥霍。


    很快到了中秋,皇贵妃请示康熙中秋宴会该如何筹办时,康熙以?太皇太后才病过一场,不?宜劳累为由,嘱咐皇贵妃不?大办,免得扰了太皇太后养病。


    康熙怎么吩咐,皇贵妃就怎么做,所以?今年的中秋过的异样冷清平淡。


    中秋过后,宜妃也坐足了双月子?,出了月子?的第二日就约了曹玥去御花园赏花。


    八月的御花园金桂飘香,宜妃站在桂花树下,仰头深嗅着桂花的香气,手中还捏了一支桂花把玩:“这两个月来,宫里?发生了不?少事,很是热闹,只可惜本宫在翊坤宫出不?来,不?能亲眼瞧着。”


    曹玥轻笑:“宜妃姐姐若是亲眼瞧见了,只怕要食不?下咽了。”


    宜妃明艳的眼眸微微上挑:“你?这性子?,说?话还是这么噎人。怎么,谨妃的做派,也让妹妹不?适了?”


    她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宫里?的消息该知道的她都知道,尤其是近来关于?谨妃事。


    不?过她和?谨妃斗了那么多年,很是了解谨妃的性子?,她自来谨小慎微,就算张扬,又能张扬到哪儿去?


    曹玥只笑着不?说?话,没过一会儿,她远远的瞧见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谨妃,便用眼神示意宜妃看过去:“臣妾和?旁人说?的再多,也不?如宜妃姐姐亲眼所见。”


    宜妃扭头一瞧,穿着一身樱草色旗装的谨妃正?扶着宫女的手,款款朝她们?走来。


    近来风头正?盛的谨妃一改往日淡雅的装扮,头上的首饰也用上了金银,旗头一侧是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另一侧则是极为张扬的七尾凤簪。


    凤簪的尾巴薄如蝉翼,微微颤颤的,像是随时随地要展翅飞翔一般。


    宜妃瞧着那七尾凤簪,神色变得危险起来。


    在她打量谨妃的片刻,谨妃已?然走到了宜妃和?曹玥面前?,只见她笑着率先开口:“许久不?见宜妃妹妹,不?知宜妃妹妹的身子?可养好了?十一阿哥可好?”


    宫中谁人不?知,十一阿哥是宜妃早产所出,身子?骨弱极,若非宜妃看护精心,还有郭络罗氏一族进献的珍贵药材养着,恐怕早就夭折了。


    谨妃这样问?,毫无疑问?是在宜妃心窝子?上插刀子?,更何况她还是害的十一阿哥如此的罪魁祸首。


    宜妃重重的哼了一声?,看向谨妃的眼神毫不?掩饰的狠厉:“本宫与十一阿哥都好,倒是劳烦谨妃妹妹关心了,只是本宫与谨妃妹妹两月未见,怎么瞧着谨妃妹妹像是忘了规矩呢。”


    谨妃讶然:“宜妃妹妹这话从何说?来?”


    宜妃睨了眼谨妃头上的七尾凤簪:“谨妃妹妹是宫女出身,素来对宫里?的规矩了若指掌,那谨妃妹妹不?如说?一说?,这僭越之罪,该当如何?”


    七尾凤簪是太皇太后赏的,即便不?符合规矩,但谨妃也能戴得,宜妃故作不?知,将此事点了出来,不?过是想给谨妃难堪罢了。


    谨妃一听到宜妃将她的出身宣之于?口,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很快又用假笑掩饰了过去。


    她抬手摸了摸凤簪,侧头看向曹玥,怨怪道:“宜妃妹妹两月不?出翊坤宫,对有些事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可昭嫔妹妹你?却?不?该不?知,怎么昭嫔妹妹就不?曾告诉宜妃妹妹,本宫这七尾凤簪,是从何而来?”


    曹玥抬眸,平淡无波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挑拨是非的谨妃:“臣妾不?关心这些。”


    接二连三的碰软钉子?,谨妃的笑渐渐绷不?住了,石莺见状,为了替谨妃解围,朝宜妃和?曹玥福身道:“宜妃娘娘,我家娘娘的七尾凤簪,是太皇太后赏的,长?者赐,不?可辞,为了以?示对太皇太后的敬重,自然不?能将七尾凤簪放入库房不?见天日。”


    石莺说?完,宜妃冷笑着看了玲珑一眼,玲珑点点头,上去对着石莺的脸啪啪扇了两巴掌,打完后又退回到宜妃身边。


    石莺挨了打,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宜妃哼了一声?:“你?这是什么眼神?主子?们?说?话,哪儿有你?一个贱婢插嘴的份儿?本宫好心替你?主子?教导你?,你?倒好,竟敢对本宫心存怨怼,看来还是打的轻了。”


    “玲珑,再去教训教训她。”


    “是。”


    玲珑清脆的应了一声?,昂着头就走到石莺跟前?,抬手又是一巴掌,想接着打时,扬起的手却?被人给抓住了,她本想挣脱,只是侧头一看,抓她的人正?是谨妃,索性任由她抓着,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以?下犯上,叫谨妃抓住了把柄嘲讽娘娘。


    宜妃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极好的笑了:“谨妃妹妹这是做什么?本宫一片好心,谨妃妹妹怎么不?领情呢,拦着玲珑不?让她教训石莺,难不?成是谨妃你?打算亲自教导?”


    谨妃狠狠把玲珑的手甩开,玲珑便一个不?稳,身子?往一旁倒去,多亏了翊坤宫的小宫女眼疾手快的扶着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没等玲珑站稳,谨妃的声?音已?然在耳边响起:“本宫宫里?的人,就不?劳宜妃费心了,本宫自会教导。”


    说?完,谨妃抬头看了眼天色,突然笑了:“哎呀,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回去了,皇上可是答应了今儿要来永和?宫陪本宫用晚膳,本宫得赶紧回去准备着才是,宜妃妹妹,昭嫔妹妹,本宫就不?奉陪了。”


    一通炫耀之后,谨妃带着一群奴才翩然离去。


    宜妃还没怕,玲珑却?因为谨妃的话,有些慌张:“娘娘,谨妃会不?会在皇上面前?告状?”


    听着玲珑没出息的话,宜妃狠狠瞪了玲珑一眼,话却?是对着曹玥说?的:“妹妹觉得呢?”


    曹玥亲眼看了一场好戏,心情极好:“有区别么?”


    宜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了,宫里?的事儿没一样能瞒得过人的,方才这么大的动静,就算谨妃不?说?,皇上也会知道,若是谨妃真的当着皇上的面儿告状,吃亏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曹玥点了点头,见自己出来的已?经够久了,便也打算告辞,只宜妃却?拦住了她,语含歉意:“中元节那日的事,本宫也知道了,郭贵人站出来指认证人的事,非本宫指使,也并非郭络罗氏一族的意思,纯粹是她个人所为。只是她到底姓郭络罗,也是本宫的妹妹,本宫也难辞其咎。”


    此事已?经过去了,宜妃还惦记着,甚至说?的坦然,如此一来,就算曹玥心中有什么想法,也只得打消了:“既然与姐姐无关,姐姐又何必替郭贵人揽下?”


    宜妃摇了摇头:“本宫与郭贵人同出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她做的事就是本宫做的,没有区别。本宫知道妹妹受了委屈,但郭贵人一心为了四格格筹谋,也是一片慈母之心,本宫厚颜求妹妹一回,还请妹妹高抬贵手,饶过她一次。”


    曹玥近来没有同郭贵人算账,不?是她不?在乎,只是因为她腾不?出手来,还没来得及。


    宜妃如此一来,把事情摊到了明面儿上,就让人碍于?面子?不?好拒绝。


    只是曹玥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姐姐该是知道,妹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宜妃想了想,轻声?道:“若是妹妹肯答应,待万琉哈庶妃这胎生下来,本宫可以?想法子?把这个孩子?记在妹妹名下。”


    昭嫔子?嗣艰难,后宫皆知,宜妃想了又想,觉得有个孩子?是昭嫔最渴望的事,所以?做了如此应承。


    曹玥闻言,忽的就笑了,那笑容不?再清冷,倒是有了一丝温度,更令人沉醉:“宜妃姐姐想来不?知,若是臣妾想,不?论是万琉哈庶妃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嫔位以?下旁人的孩子?,都只需臣妾一句话。”


    宜妃神色一凛,昭嫔底气如此之足,定然是皇上承诺过她,可她知道昭嫔受宠,却?没想到,昭嫔竟然受宠到如此地步。


    “那妹妹想要如何?只要本宫能做到的,本宫决不?推辞。”


    曹玥望了望天上变幻的云,意有所指:“这个人情,宜妃姐姐就先欠着吧。”


    看宜妃的神色变了又变,曹玥添了句:“宜妃姐姐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


    第70章


    翊坤宫, 郭贵人见宜妃回来,便跟在宜妃身后一起进了正殿:“姐姐,如何?”


    宜妃没?搭理郭贵人, 而是坐下不慌不忙的喝了一盏茶, 然后又看了?九阿哥和十一阿哥。


    郭贵人也不敢催促, 更是清楚宜妃如此忽视她的原因?,所以她只?能默默的等?着,等?到宜妃愿意搭理她的时候。


    晾了?郭贵人两刻钟,宜妃才瞥了?郭贵人一眼:“这会儿知道急了?, 当时做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后果?”


    郭贵人沉默了?片刻, 咬着唇看着宜妃:“姐姐,为了?四格格, 我从?来不后悔做太皇太后手里的刀,为太皇太后驱使。”


    宜妃脸色阴沉下来:“既然你不后悔,又巴巴的求着本宫做什么?本宫念在同姓郭络罗的份儿上,拉下一张脸去求位份不如本宫的昭嫔, 还?欠了?她一个人情,结果事情办成了?, 却只?得了?你一句不悔?”


    宜妃的脾气算得上后宫里难得的好脾气了?, 轻易也不会发怒打骂奴才,可就是?这样轻易不发脾气的人, 猛然发起脾气来, 足够让人惧怕。


    殿里伺候的奴才们见宜妃阴沉着脸, 大气都不敢喘,郭贵人却跟没?事人一样, 突然就笑了?:“姐姐命好,在家?时是?嫡女, 入了?宫又一连为皇上生了?三?位阿哥,一路坐上了?妃位。可是?我不同,我生来就是?庶女,不受重视,当初被家?族送入宫中,也只?是?为了?帮衬你,能平安生下四格格,我不否认是?承了?你的情,但你敢说,我当年怀的那个胎死腹中的男胎,就和你没?有半分?干系吗?”


    宜妃搭在桌面上的手倏地?紧紧握住桌角,唇色微微泛白,对郭贵人的质问哑口无言。


    她说的不错,那个男胎,是?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仗着郭贵人对她的信任下的手,从?那以后,她们相?互扶持的姐妹之情,自此?荡然无存。


    郭贵人嘲讽的笑了?:“瞧,你无话可说了?。是?你先对不起我的,如今不过是?让你为我办件事,不正好可以让你心安理得的觉得,你已经不再欠我了?,这不是?很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抬头,想要把眼泪逼回眼睛里去。


    宜妃本就对郭贵人心怀愧疚,不然也不会容郭贵人如此?放肆,她隐忍许久,轻叹道:“那你现在,得到了?你想要的吗?”


    “自然。”郭贵人眼眶微红:“格格不似阿哥,日后前途无量,更不比阿哥受皇上和家?族的重视,将来长大了?,也是?去抚蒙的命。所以四格格的前程,只?有我这个当额娘的为她搏来。太皇太后已经答应我了?,为四格格选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多罗郡王噶勒丹多尔济的长子,敦多布多尔济。”


    她不能不让四格格抚蒙,就只?能尽她所能,为四格格提前预定一位好的夫婿。


    这是?她为太皇太后多了?诸多事情之后,才换来的太皇太后的允诺。


    宜妃听到人选,将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满意点头:“也好,科尔沁是?蒙古第一大部,比其他部落好了?不知多少。况且,听说这几年多罗郡王的身子也不大好,待多罗郡王死后,敦多布多尔济身为长子,就是?新一任的多罗郡王,太皇太后允诺了?你这门婚事,可见并没?有敷衍你,只?是?口头允诺到底没?有保障,不如懿旨来的可靠。”


    郭贵人没?想到宜妃会提点她,别别扭扭的说了?声心中有数,便出去了?。


    她一走?,宜妃重重的叹了?口气:“是?本宫对不住她。”


    玲珑眉心一跳,忙笑道:“您这是?哪儿的话,当初那件事,您也是?不得已。再说了?,这些年要不是?因?为有您护着郭贵人,郭贵人的日子指不定多难过呢。”


    正是?心中有愧,所以只?要郭贵人的所作所为不超出宜妃的底线,宜妃都能替郭贵人兜着。


    或许郭贵人也明白这一点,行事才无所顾忌。


    宜妃抬了?抬手,阻止玲珑继续说下去。


    她既然毁了?郭贵人后半辈子的荣宠和依靠,那自然就要由她给补回来。


    ——————


    过了?中秋之后,天?气便凉爽了?起来,尤其是?半下午晚膳时分?,天?气更是?舒适。


    曹玥立在殿门口,感?受着微风拂面,突然吩咐:“近段时日因?为太皇太后的病,本宫已经许久未曾抚琴了?,今日天?气好,本宫有些技痒了?,去叫人把琴摆在月台上。”


    安凝瞧了?瞧该是?用晚膳的时候,犹豫开口:“现在吗?不如娘娘先用晚膳,再来抚琴,以免饿坏了?身子。”


    曹玥没?说话,笑着斜了?安凝一眼,安凝被这一眼看的一激灵,瞬间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劝,连连吩咐人去准备。


    不消片刻,焦尾便被摆在了?月台琴桌上。


    曹玥拾级而上,优雅的撩起衣摆坐下,试了?试音,然后漫不经心的开始弹奏起来。


    一曲简简单单的小?调在曹玥的纤纤玉指下倾泄而出。


    御驾就是?在这个时候经过景仁宫门前的。


    康熙坐在肩撵上,听到琴声,侧头朝景仁宫里望去,一眼就瞧见了?正坐在月台上抚琴的曹玥。


    他想也不想的抬手,梁九功看到,忙高声喊道:“落轿。”


    十六人抬的肩撵落地?,等?康熙站起,前面的小?太监便压着肩撵,恭敬的请康熙跨过,眼前只?留下了?明黄色祥云纹龙靴和石青色袍角翻飞的影子。


    康熙带着梁九功跨过景仁宫的门槛儿,在一旁静静的聆听曲子,直到曹玥弹罢一曲,康熙才笑着上前,无视已经跪了?一地?的奴才,同曹玥说话:“许久不曾听你抚琴了?,琴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曹玥起身福了?福身子,眉眼间情绪淡然:“皇上不是?要去永和宫陪谨妃用晚膳么?”


    隔着一把琴,康熙握着曹玥的手把她扶起,眉梢一挑,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玥儿怎知朕要去永和宫?”


    曹玥瞪了?康熙一眼,猛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皇上还?是?赶紧去永和宫吧,莫要让谨妃等?着急了?。”


    话里话外都泛着酸味儿,引的康熙哈哈大笑起来,他微微躬身,将脸凑近曹玥,四目相?对,距离近的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又故意狠狠嗅了?嗅空气,调侃道:“朕怎么闻着,有些酸呢?”


    即便曹玥脸皮再厚,也禁不住康熙当着奴才的面儿打她,她无措的甩了?下帕子,娇哼一声,转身进了?正殿,经过还?在跪着的安凝时,还?不忘吩咐摆膳。


    曹玥刚进东梢间坐下,康熙就跟着进来了?,挤着坐在曹玥身旁,好脾气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生气了??还?说不是?吃味了?。”


    曹玥用后脑勺对着康熙,声音很是?清冷:“臣妾才没?有吃味儿,皇上既然不是?为了?来看臣妾,又何必要留下来?臣妾虽然不喜谨妃,但还?不至于去夺她的恩宠。”


    听着曹玥口口声声自称臣妾的话,康熙神情一滞,无奈的叹了?口气,搂过曹玥的香肩,哄人的话信口拈来:“谁说朕是?要去看谨妃?”


    康熙说的理直气壮,曹玥半信半疑的转过头看他:“方才在御花园,可是?臣妾听谨妃亲口所说,她总不能拿这种事骗臣妾和宜妃吧?”


    不管谨妃会不会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的告状,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直接让谨妃见不到皇上为好,也算是?让谨妃知道,她不是?谨妃可以利用的。


    康熙闻言,皱着眉道:“都是?妃位老人了?,说话做事还?这么不稳重。”


    年轻嫔妃年纪小?,如此?行事想炫耀恩宠,他能理解,可谨妃都快三?十了?,还?这么小?家?子气,康熙就很是?不喜。


    说完,康熙又低头看着曹玥,软了?语气道:“朕既然来了?你这儿,自然是?来陪你的,和旁人无关,不必多想。”


    作够了?,曹玥也知道见好就收,她依偎在康熙怀里,揭过这茬,问起了?佛像的事儿:“都过去好久了?,皇上可叫人把佛像修补好了??”


    一提起佛像,康熙眼底的戾气一闪而过,很快恢复如常:“朕叫人问过了?,那佛像怕是?不好修补。不过无妨,朕已经命人重新用紫檀木再雕刻一尊,待放进宝华殿里供奉满了?四十九日,再命人送来景仁宫。”


    “只?能如此?了?。”曹玥似有遗憾:“妾本想着,能用太后娘娘留下的佛像,是?妾的福分?,却没?想到,妾到底没?这个福气。”


    康熙轻轻摩挲着曹玥圆润的肩头,试探道:“玥儿有朕,就是?福气。不过当时那佛像裂了?,玥儿可有发现什么不对?”


    曹玥的眼里充满了?疑惑:“没?有啊,当时妾害怕还?来不及,就没?想着去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这么问,可是?有何不妥?”


    康熙自然不会透露分?毫,他笑着捏了?捏曹玥的鼻尖:“朕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说完康熙就主动岔过了?这个话题,问起了?曹玥今日都做了?什么。


    曹玥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去了?御花园,见了?宜妃和谨妃的事儿挑挑拣拣大半给说了?,顺带着不着痕迹的又给谨妃上了?波眼药。


    碍于语言的艺术,康熙并未听出来,只?当谨妃最近因?为他的宠爱变得目中无人了?许多,心下更是?对谨妃不喜。


    他这段时间宠着谨妃,不过是?给太皇太后面子,想让太皇太后放心,才顺着她的心意罢了?,可若是?谨妃不识趣,那他也没?有必要再给她宠爱。


    曹玥和康熙说了?会儿话,外间晚膳就摆好了?,梁九功亲自验过毒后,便进来请二人用膳。


    这边景仁宫里的晚膳透着一股温馨甜蜜,另一边谨妃在永和宫里左等?右等?,就是?没?等?来康熙,于是?坐不住的命人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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