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知道他们怕什么,匈奴强大,汉军同匈奴作战素来胜少败多,一个个都没信心。但这话此时不能说,至少“匈奴强大”的字眼不能由他说出来。


    卫青很听他的,他也认为匈奴难打,他日卫青领兵碰到匈奴极有可能因为他的话而迟疑,继而错过良机。


    “还记得元光二年出击匈奴的几个将领吗?”


    卫青自然记得,韩安国、李广、公孙贺和李息以及王恢,“怎么了?”疑惑不解地问。


    “据我所知,韩安国不想打,支持同匈奴和亲。李广名声在外,但你细看他的经历,从未担过主将,也没有真正同匈奴大军交过手。敬声的父亲,我不说你也知道。王恢只会纸上谈兵。甚至不如对兵法一窍不通的士大夫。士大夫凭着满腔热血也敢同匈奴鱼死网破。”


    “李息呢?”卫青见他漏了一个,好奇地问。


    卫长君:“李息可能是位将才,偏偏那次连匈奴长什么样都没看见。但这不是重点,我想说的是他们之所以怕,不是匈奴强大,而是实力不济。”


    卫青不由得想起公孙敖同他分享的消息,“运气也不好。”


    卫长君眉心猛一跳,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句很扯淡的诗——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瞎说!”卫长君不待他开口,“你要是王恢,会眼睁睁看着匈奴辎重逃之夭夭?”


    卫青下意识摇头。


    “你把匈奴辎重部队打残,一战封侯。我是不是说你运气好,王恢时运不济?”


    卫青张了张口,竟发现无言以对。


    卫长君:“如果说你运气好,这运气就是实力。实力不止你弓马娴熟,精通兵法,还包括勇气。你该听说过勇气和谋略缺一不可吧?王恢缺的正是勇气。勇气老天能给吗?”


    卫青摇头。


    “咱们知道的。之前有次我叫奴仆准备火把,连夜把小麦打出来,陛下的人心存侥幸,认为不差一晚半天,结果如何?”


    这事卫青知道,听孟粮等人说的,好些小麦变成了麦芽。


    卫长君:“这也能说我运气好?”


    卫青再次摇头。


    卫长君想了想:“我再举个例子,破釜沉舟,你把项羽换成王恢,甚至公孙贺,结果如何?”


    秦军不可能全线崩溃,主将王离也不可能被俘。


    “我能说项羽运气较好,赌赢了吗?就算项羽运气好,为何项羽敢赌,别人不敢?”卫长君又问。


    卫青:“王恢他们没法同项羽比。”


    “因为领兵的天赋?”


    卫青点头。


    “所以有的人就是天生将才。不服不行。好比淮阴侯韩信。谁敢说韩信运气好?有人敢这么说,你就问他,胯下之辱的不是你。”


    卫青笑了。


    卫长君没笑,他必须一次给卫青掰过来:“要是有人说你天生运气好,你就问,我放羊吃不饱的时候,怎么不说我运气好。”


    卫青忽然觉着跟韩信所经历的事比起来,他幼时受的苦好像也不算什么。


    卫长君并没有因为他的沉默而停顿,“以后你会发现说别人运气好的人多志大才疏。这世上恰好庸人占多数,就给你一种运气比实力重要的错觉。要说运气也有,投胎的运气。比如陛下会投胎,咱们不会投胎。要是同等机会还谈运气,就厚颜无耻了。”


    卫青笑出声来。


    卫长君见状满意了,“如果你这么说了,那些说你运气好的人还不服气,你就同他比一比。”


    卫青不由得问:“比谁斩杀的匈奴多?”


    卫长君微微摇头,“战场上瞬息万变,哪能用来赌。上林苑不是房多树多人多吗?你们各带一些人把上林苑当成战场。也可以把这秦岭当做战场,你的人在南,他带人在北,谁先打到对方驻地谁赢。一次是运气,两次是运气,次次你赢还叫运气?”


    卫青从未想过这点,“陛下能同意吗?”


    “大胆点,‘吗’字去掉。陛下十有八/九亲自带兵同你较量。”


    卫青想想皇帝早年干的事,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卫长君指着茶几,“你可以把这儿当成大地,用石头树叶土等物拼出秦岭,用粗细长短不一树枝当兵将,模拟较量。”


    卫青的眼睛瞬间变得很亮很亮。


    卫长君懂得不多,怕说多了把未来大将军教歪了,“我就这么一说,能不能行得你回头问问陛下,或公孙敖以及其他同僚。”


    “还有吗?”卫青不禁问。


    卫长君呼吸一窒,无奈的想叹气:“弟啊,你兄长是个种地的。亲自下地的那种。闲时盯着去病和阿奴,忙时收割庄稼,偶尔还给你们做些美味菜肴,再研究兵法,你大兄还是人吗?”


    卫青羞的脸通红,讷讷道:“我忘了。”


    “我说王恢纸上谈兵,其实我也差不多。我兴许还没他懂得多。”


    卫青点头:“大兄不如他读书多。但大兄有一腔热血。”


    卫长君笑了:“吃你的荔枝。”


    卫青面露犹豫,想回屋。


    “今日休沐,什么也别想。明日回到营中随便你做什么。”


    卫青好奇地问:“大兄知道我想做什么?”


    “先把我说的记下,然后试试可不可行。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卫长君白了他一眼,“今日还来得及?”


    昼长夜短,卫青觉着来得及。而兄长这么说了,卫青也不好意思再回屋,撇下他一个在这儿傻坐着。


    想到这,卫青朝东看去,空无一人,“韩嫣昨晚干什么去了?”


    “他早上得给去病和阿奴上课,起得较早。”卫长君朝东喊,“魏其侯!韩兄!”


    话音落下,两家各出来一个奴仆。卫长君告诉他们有果子。


    卫家地头上的果树或刚开花或刚挂果的时候遇到严霜,导致如今只有小果两三个。韩家和窦家奴仆深知这点,便以为卫长君所说的水果是卫青在城里高价买的。


    两个小奴立即进屋禀报。


    韩嫣和窦婴醒了,在各自家中醒困。一听“果子”瞬间精神。窦婴还不忘把夫人叫上。窦婴夫人感到羞耻,直言道:“仲卿孝敬长君的,你去尝个味儿就行了。叫我做什么。”


    窦婴拽一下夫人,“过去你就知道了。”


    其夫人看到荔枝惊得忘记呼吸。


    卫长君叫奴仆再搬几张椅子,随后又叫牛固拿个盘和盆。给牛固装一盘,给大外甥和他的小伙伴们留一盆。


    卫青指着剩下的荔枝,“这些都是咱们的。”


    窦婴夫人不禁说:“吃不完。”


    卫长君递给她一串,“回头烘干当干荔枝。”说出来觉着等荔枝丰收时节便宜了,可以叫嘟嘟多买些荔枝和桂圆,烘干留冬天吃。


    韩嫣剥一个,看着晶莹剔透的荔枝,“还以为今年没了。”


    “我这些天也忙忘了。”卫长君实话实说。


    韩嫣想起地龙翻身,“你两个弟弟快回来了吧?”


    卫长君摇头,“头一次离家,我希望三伏天之前赶回来。”


    韩嫣算了算时间,还有大半个月,“心真狠!”


    卫长君假装没听见,拿起一串荔枝,紧接着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循声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外甥打头,小外甥晃着小短腿在最后。


    卫长君好笑:“你们也等等他。”


    霍去病脚步一顿,“谁呀?”回头看去,小表弟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他顿时心中有愧,过去抱起他。


    小孩倔强的很,不要他抱。


    霍去病把他放地上,“摔倒不许哭。”


    “不哭!”小公孙敬声表现的很有骨气。


    霍去病懒得细数他多能哭,“那你慢慢跑吧。”


    小孩拔腿越过他朝卫长君扑去。然而到跟前猛然停下,盖因大舅身旁还有个二舅。


    窦婴夫人见状忍不住问:“这孩子这么怕仲卿?”


    小公孙敬声扭头看她,嘴巴动了动,硬是没敢反驳。


    卫长君伸手:“过来!”


    小公孙敬声移到他另一侧,慢慢把小手递给他大舅,然后到他大舅怀里就抓他的衣裳,端的怕被二舅伸手拽过去。


    卫青懒得看他,“去病,你们的荔枝在屋里。”


    霍去病抓两串给阿奴一串,才带着五个小伙伴进屋。


    小公孙敬声心生敬佩,大表兄真不怕死。他何时才能像大表兄一样啊。


    卫长君捏捏他的小脸叫他回魂,“喝水还是吃果子?”


    当着卫青的面不敢大喘气,眼睛看水杯。卫长君倒半杯。小孩一口气喝完。卫长君就把他放地上,叫小孩靠他腿上,给他剥荔枝。


    小孩伸出小手要自己拿。


    卫长君一看他的手黑成狼爪子,皱着眉头用温水洗洗,又用小孩自己的手帕擦干净,“这么脏的手抓荔枝,你也不怕闹肚子。”


    小孩仰头,满眼好奇,仿佛问为什么闹肚子。


    “脏东西吃进肚子里肚子疼。”卫长君叫他看看手,“白不白?”


    小孩点了点头,“白白的。”


    “以后也这样。”卫长君给他个荔枝肉,“吃完了也得洗手。不然黏糊糊的难受。”


    小孩吃完了往身上一蹭,然后伸出小手叫大舅检查。


    卫长君无语又想笑,“衣服脏了。”


    小孩低头看了看,是不好看,“换干净的。”


    卫长君不能学卫孺,给他来一句,不要你洗是不是。确实也不用他洗,他也不必学。至于以后从军要不要他洗,他先顺顺当当长大再说吧。


    “敬声,想不想你母亲和祖父祖母?”


    公孙家宠孩子,也紧张孩子。小公孙敬声不懂压抑,但出门被抱,在家被盯着,他过得很压抑。小孩想一下就摇了摇头,“我不回家。”


    “衣服脏了啊。”卫长君不介意多养一个孩子,也不好同公孙家抢。何况他也没想抢,“回去过两天多准备几身衣服?”


    小公孙敬声问:“还能来吗?”


    “当然。”卫长君想也没想,非常干脆的样子叫小孩大安,“还有鞋。看你的鞋脏不脏?”


    小孩低头看看,使劲点头。


    卫长君:“城里有很多好吃的,再买些好吃的跟表兄换。”


    “换什么呀?”小孩心生好奇。


    卫长君想了想,“你给他好吃的,叫他的弓箭给你摸摸。”


    霍去病不许小孩碰他的弓箭,他小时候的玩具也不许小孩玩。小公孙敬声很眼馋,听到这高兴地点头,“明日回去吗?”


    卫长君懒得送孩子,“再过几日。大舅给你做好吃的,吃美了再回去。”


    小公孙敬声早忘了孟粮扯的谎,一听还能再过几天,越发美了。


    公孙家的人很着急。不敢同公孙贺说实话,翌日公孙贺一进宫,公孙老夫人就召集儿孙商讨谁去卫家接小敬声。


    公孙贺的父亲想去但他身体不好,公孙老夫人也想去,但她怕自个一去不回。卫孺倒是不怕被霍去病和阿奴气死,但她怕卫长君。卫孺又不敢叫婆家人知道,怕妯娌嘲笑她这么大了还挨训,就说她去。但得过几天,给她大兄准备些礼物。


    此言一出,公孙贺父亲叫她把之前准备的带上,再准备些时下受欢迎的点心。


    买现成的东西哪用得了几天。卫孺是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犹豫再犹豫,休沐前一天早上,卫孺不能再拖,巳时两刻抵达秦岭。


    人下来了,车里的东西没下来。


    卫长君早给小外甥收拾好了。没容卫孺进院,卫长君就把公孙敬声交给她。孩子小,卫孺又是坐车来的,以至于小孩想不起来问他母亲累不累。上了车,小孩扒着窗交代,“大舅不要想我,我过两天就回来了。”


    卫孺猛然转向儿子,他说什么?随后看卫长君。


    卫长君忽略她的目光,笑着点头:“到家不许哭闹。”


    小孩乖乖点头,“大舅,我走了,我真走了啊?”


    “快走吧。”卫长君佯装厌恶地摆摆手。


    小孩放下车帘就叫驭手掉头。


    卫孺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韩嫣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等远不如御辇宽大的小马车到他家门口,他就开嘲,“以前只听嫁出去的女儿抱怨母家把她们当外人,反过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果真如你所言,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你也可以反过来想想,我们卫家男女都堪比人中龙凤,也挺可怕的不是吗?”


    韩嫣忍不住笑了:“也对。”看着马车上子午栈道,“你妹不会气得不许敬声来了吧?”


    卫长君:“她倒是想。可惜晚了。”


    去年公孙敬声话说不利索,卫孺都管不住,今年想叫小孩听她的,她想得美。


    公孙敬声到家很累,吃点东西睡了,醒来之后也没心思玩。


    翌日清晨,饱餐一顿,歇过乏,小公孙敬声想起秦岭天大地大,叫奴仆给他收拾东西。公孙敬声机灵,又是卫夫人外甥,所以公孙家稀罕他,不想他刚回来又回去,就哄他明日再收拾。


    公孙家没有公孙敬声怕的人,不叫他如意,他就大哭大闹。恰好公孙贺在家,好不容易歇一天孩子还不消停,气得把儿子揍得哇哇大叫。


    公孙敬声哭着要舅舅。卫孺气得说他大舅不要他。公孙敬声哪信,反而怪母亲坏,找到他回来带的小包要离家出走。


    公孙老夫人心疼了,承诺给他收拾衣服。小孩见好没收,要去买好吃的,给表兄买。公孙老夫人生气了,不答应,还说霍去病和阿奴的不是。小公孙敬声这些天跟着霍去病去了很多地方,很快乐,不许她说,又闹了。


    闹得公孙一家没脾气,索性答应他。其实也是想着他睡一觉就忘了。


    若是好吃的好玩的,小公孙敬声有可能一觉忘得干干净净。可很多好玩的等着他,那必须不能忘。


    翌日,小孩叫奴仆备车,把他的行李放车上。


    卫孺压根没收拾,只能哄他再在家待一天。


    这点她远不如卫长君,卫长君不能糊弄的干脆绕开,能答应的就能做到。在小公孙敬声看来,舅舅说话算话,母亲没实话,不如舅舅好。


    小公孙敬声又闹了。


    卫孺给他两巴掌,打的他哇哇大哭也没用。卫孺不如卫长君敢把他屁股打肿,甚至冷眼看着小孩哭干眼泪,她只能再次答应给他收拾。


    昨天答应的事没办到,公孙敬声哪还信。他也不玩了,盯着他母亲收拾。东西放车上,小孩就上去。


    公孙老夫人叫卫孺带他出去逛一圈,然后从另一边回来。然而没用。四岁的孩子也分得清城里和乡野,荒郊野外没有高高的房子,城里也没有庄稼。


    卫孺从东边门出,绕到北边回来,小公孙敬声气得嚎啕大哭。


    “大舅家有什么好?”卫孺气得高声问。


    小孩扯开喉咙吼:“大舅家最好!”


    “你以后别回来了?”卫孺吓唬他。


    小公孙敬声不懂她的威胁,认为母亲骗他好几次,竟然还敢生气,以至于他很愤怒,大吼:“不回来!”


    卫孺令驭手掉头送他去秦岭。


    小公孙敬声半道上睡着了。卫孺想回去,又担心儿子哭闹。她犹豫再三,决定到秦岭儿子醒来,要跟她回去,她就不计前嫌。


    天高云淡风轻的秦岭啊,小公孙敬声觉着哪儿哪儿都顺眼,下了车就叫他母亲回去。


    卫孺气得连车都没下,叫驭手掉头。


    霍去病故意提醒他,“你母亲生气了。”


    小公孙敬声瞬间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又没法一股脑全说出来,千言万语变成一句话,“阿母是个大骗子!”吼出来缓一缓,“爱生气!”


    临近午时,霍去病和阿奴不用学文习武,韩嫣也闲下来。韩嫣逗他,“怎么骗你了?”


    小公孙敬声吭吭哧哧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大概说一遍。说完越发生气,拉住他大舅的手,“我的衣裳穿完了,大舅帮我拿好不好?”


    卫长君料到公孙家管不住孩子,但没料到把小外甥气成这样,“渴不渴?”


    小孩点头。


    卫长君:“离午饭还早,先喝点水吃点瓜?你自己摘还是我帮你摘?”


    小公孙敬声甩开他的手往院里跑。卫长君给大外甥使个眼色,霍去病跟上。小孩挥着小手说:“我自个会摘。”


    “拿得动吗?”霍去病问。


    小孩停一下,好像抱不动。他叫霍去病打服了,不敢跟他耍公子脾气,回头拉住大表兄的手,请大表兄帮他抱西瓜。


    韩嫣挑眉,“公孙家这株苗还行啊。”


    “他就算是个愚笨的,也是体现在读书习武方面。像他去年一言不合就动手,只能是父母长辈惯的。”卫长君问,“你猜卫孺为何这么着急把他送回来?”


    韩嫣瞥他一眼,“还用猜?大腿拧不过胳膊。”说这一顿,“长此以往下去他不会觉着你家粗茶淡饭是好的,公孙家龙肝凤髓都抹了毒吧?”


    卫长君笑而不语,。


    韩嫣吸气,“大公子,过了啊。”


    卫长君很是无辜:“我什么也没做。平日除了睡觉,你几乎都在我这儿,我说过公孙家半点不是吗?”


    “公孙家忍不住说你啊。”韩嫣感慨。


    卫长君:“管不住孩子,还管不住自己的嘴,也能怪我?”


    韩嫣摇头庆幸:“幸好我不是公孙贺。”顿了顿,想起今日不是休沐,“公孙贺是不是还不知道?”


    卫长君自己是男人,很清楚大多数男人什么德行,认为生儿育女是女人的事。凭公孙敬声那么皮,公孙贺都不知道,卫长君便可断定他是大多数中的一个。


    “我扶着长大的桃树,结了桃子不许公孙家摘,不是公孙家自找的吗?”卫长君冷笑,“吃现成的?做梦!”


    韩嫣赞同:“大公子,回头我生两个,你——”


    “滚!”


    韩嫣眉梢一挑:“容我说完——”


    “欠你的?”


    韩嫣被堵得说不话。


    窦婴笑着从东边过来,“听你俩吵吵这么多,老夫都想把孙子接过来了。”


    卫长君:“您孙儿要是天赋不足,我建议他当个吃饱就睡的富家翁。或像我两个弟弟一样,小小的差事干到老。”


    窦婴不这样认为。


    这些年看得多了,窦婴跟卫长君一样,平安到老就好。所以儿子几次三番提到把孙儿送过来陪他,窦婴都没同意。


    窦婴知道儿子的打算,在这里可以经常见到天子,叫孙子在天子面前露露脸。


    “老夫也是这样想的。对了,老夫的《蒙学》进了书斋,还不知道吧?”窦婴满脸笑意。


    卫长君意外:“东西市的书斋?”


    窦婴连连点头,“昨日家里来人告诉我的。还给我一包驱虫的药,回头给你拿点,给去病和阿奴用。还有,还有两本印的书。”说完就朝自家喊奴仆,把书拿来给他们看看。


    卫长君笑道:“这是好事。我杀只羊咱们庆贺一下?”


    窦婴愣了一下,怀疑他没清楚,“你帮我贺?”


    “一块乐乐。还是您老想回城大宴宾客?”


    窦婴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你家的羊是不是有点小?我叫人去八阳里买一只。”


    “您别跟我客气了。他们的羊肉哪有我喂的精细。吃苜蓿草,喝山泉水。”卫长君不待他再说什么,叫牛固出来。


    霍去病带着小表弟出来。


    卫长君心中一动,笑着说:“敬声,大舅给你做烤全羊好不好?”


    小孩不懂,歪着小脑袋露出疑惑。


    卫长君指着拴在西沟边的羊,“你去选一个,除了羊的母亲,你喜欢哪只,咱们吃哪一只。回头做好了,给你个大羊腿。”


    公孙家常吃羊肉。昨天还做呢。公孙敬声喜欢吃羊肉,再看看羊腿多大,心头大震,大舅不愧是大舅,“好!”大叫一声,朝西跑去。


    韩嫣乐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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