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好第一次从心底厌恶起程野，晚自习之前她拿着水杯出去打水,教室里本来也没有几个人,她一动,有了些声响，程野马上抬起了头。
好像她是太阳，他是向日葵花一样。
“去哪？”今好一站起来,沈悦柠先说话了,她看了眼程野,撇撇嘴。
今好：“……去打水。”
“我和你一起去。”沈悦柠拿着水杯站起来,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摆明了要和她一起出去。
今好没说什么,等她跟上,默默的往外走。
她们走到走廊上,经过a班，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很细小的谈话声音。
沈凌云坐在教室最里面一排靠窗的位置,托着下巴在往外看,渐变的蓝色天空带着几颗零星的星子，远处天边染着一层浅薄的红色,他的侧脸干净好看，像是风景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今好看到他,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她往下压了压，和沈悦柠从侧面楼梯上楼，打水的地方在上一层水房里,她们前后接完水，往楼下走。
“你真的就是去接水？”竟然不是去和她表哥见面，沈悦柠撇撇嘴，有些不满。
今好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明显在说不然呢。
沈悦柠白她一眼，“无聊。”说完她越过她，先一步下楼了。
今好对冬天没什么感觉，只是感觉好像天变得更短，每一天的黑暗时刻都来的很早，她回来经过a班，看到教室里面的沈凌云，又抿起唇角笑了下。
他们在一起的时刻已经很多了，她不是那种娇滴滴要撒娇需要关注度的女孩，知道他在，她就已经很安心了。
a班教室里，沈凌云往这个方向一瞥，恰好看到她，对她轻眨了下眼睛，今好回以一笑。
“作业做完了吗？”前桌的男生回头晃了晃沈凌云的桌子，“最后一道题做出来了吗？”
“嗯。”沈凌云闷哼了一声，声音带着慵懒，卷子就铺在桌面上，“拿去看吧。”
“你竟然做了？！”前桌很惊讶，就算是刚来那两天，沈凌云的作业都没交过几次，老师们也不管。
这位好像天天在教室里，就是来坐着发呆的，表演行为艺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做作业了？”前桌嘴巴张的老大，沈凌云又是一声笑，长腿一伸，踢了下桌子，“别废话了，用不用？”
“用用用，当然用。”
前桌手疾眼快的把卷子抓走，转了过去，沈凌云换了个姿势抱着胳膊往外面看。
几个女生在偷偷打量他，他转学过来好几个月了，细细数起来，两三个月都有了。
但是好像只知道他叫沈凌云，是隔壁沈悦柠的远房表亲，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着还有几个月就要高中毕业了，班级里和他说话的人还是夏天的时候喜欢打篮球的那几个和前后左右的邻桌。
班级里很多女生都喜欢他，可是在经历了他当中把女生的情书扔进垃圾桶那样的事情后，又觉得这个人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不解风情，发起脾气太过冷情，对女孩子一点情面都不讲，还当众奚落。
好像也说不上是喜欢，就是看到一个很帅的男生，眼神偶尔不受控制的落在他身上，沈凌云大概不明白好看的男生对女生的吸引力，他只是把她们当做普通同学。
上课就来上课，放学就回家去，班级私下里的聚会很少去，桌子上摊开的课本上干干净净的，名字都没写，就是这样成绩也能压过他们。
a班学生他们都觉得这位是复读生，说不定是去年没有考上想去的学校，来这里重新过渡一年。
在学校里的同学们看来，今好很好看，也很优秀，但是他们两个在一起，肯定是流言，就算是真的，也不会长久。
沈凌云就长着一张会被很多人喜欢的脸，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乖，看着就是很有主意的人，而今好那么安静那么乖。
今好是优秀，可是沈凌云比她还要优秀，这种人上了大学，大概只会受到更多的追捧，肯定不会守着一个人。
程野也是这么想的，他甚至觉得沈凌云就是玩玩。
程野看自己和今好，他颜值家世都不算差，配的上今好，而且他还有一腔爱意，怎么看都应该选他。
晚自习之后，今好今天值日，值日之后同组的同学走了，她坐下写了两道题，准备等最后的人走了锁门。
程野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不走吗？”
“你先走吧。”今好抬眼说：“我要锁门。”
“那我也先不走。”程野又坐下来，“一会儿再走。”
今好深呼吸一下，抓紧怀里的书包，桌面上是一张摊开的数学卷子，她没有说话。
门是这时候被推开的，沈凌云进来，像走进自己教室一样自然，他目光扫了眼教室，笑着问：“还不走？”
“刚要走。”今好抬头对他笑了笑，开始折自己的卷子。
沈凌云走过去，把自己的卷子放到她桌角上，今好低头一看，正好是她在做的这一张，抿着唇角笑起来，“你做了啊。”
“嗯。”沈凌云应了一声，他把窗户打开一些，晚秋夜晚凉爽的风吹进来，沁凉的夜风吹过教室。
离的有点近，今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薄荷味道，猜到他一定是抽烟了，淡到要问不出来的烟草味道和身上的薄荷味道，揉成独属于他的味道，氤氲在她鼻尖。
今好以前不太喜欢烟的味道，现在感觉还挺好闻的。
“你怎么来了？”程野拧着眉说：“这是我们班级。”
“你怎么不说学校是你的学校？”沈凌云怼人一直很行，很能拱火，他自己散散漫漫的，和他对线的人总是火冒三丈。
“这么冷，你开窗户干什么？”程野说：“把人吹感冒了怎么办？”
“谁感冒？你？”沈凌云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他，似乎是在说看不出来你还挺娇弱。
程野气得脸通红，“我说今好，她离窗户近……”
“没事的。”今好裹上外套，扬起脸对沈凌云笑：“我穿了衣服，这样地和黑板都能干的快一点了，开着吧。”
沈凌云低声闷笑。
程野真是不能和他们两个待在一个地方，他拎着书包，又觉得自己现在走了就是便宜沈凌云，硬忍着坐下来，脖子上的筋都鼓出来了。
看他这副样子，沈凌云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沈家是个盘踞老城几百年，有底蕴的大家族，上辈子“沈凌云”都没有出来上过学，都是在家里一对一教学。
他从前几乎没有过集体生活，家里也都是长辈居多，现在来上学，身边都是年轻人，还挺热闹的。
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每一天也都很有意思。
沈凌云说：“你想待你就待着吧。”他对今好扬扬下巴，说：“我们走。”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走就走？程野瞪沈凌云。
“嗯。”今好起身，等他把窗户关好，今好看了眼程野，“走吗？”
“走！”程野憋着气，大步迈出去，走到楼梯口那里刻意放慢脚步。
他听到关门和低声说话的声音，然后就是锁门声，在那之后脚步声离他很近，他赶紧往前快走了两步，故作淡定的又慢下来。
就这样听他们说话，和他们保持着很近的距离。
沈凌云和今好说的也都是一些琐事，就是今天的数学卷子上的哪道题不太明白，老师讲了什么，接下来的复习计划之类的。
程野无聊的撇撇嘴，还以为会说什么小秘密和悄悄话，看来就和沈悦柠和他说的一样，关系好一些的朋友而已。
他只能心塞的劝自己，他也有很好的女生朋友啊，男女生之间当然是可以拥有纯友谊的了，大家都是好朋友，他们以前出去玩不也是一样。
可是想想还是不太高兴，他自己知道他和女生之间绝对是友谊，今好不一定能分清楚，最好还是不要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出现比较好。
走到校门口，程野坐上自己家的车，看到接沈凌云的车在前面，他以为他也会上车，没想到沈凌云完全没有上车的意思，而是和今好一起向右边拐了过去，走在路灯下。
好啊，怪不得呢，刚才说的话不算什么，现在就是石锤了吧，还说没在一起，都送回家了还不算是吗？
程野让自己家的车跟在前面那辆车后面，他倒要看看！
今好回家的这条路上都是路灯，往日里她和大部队一起走，学校高三很多同学也住在那一片，人很多，有灯有人，不会害怕。
这种值日的日子，晚上一定要收拾的时候，她都会尽量的快一点儿，争取赶到路上还剩几个人，真剩下她自己一个人，她也会快点走，用不了多久就到家，到家就安全了。
被沈凌云知道这件事情后，他也没有笑话她胆子小，他说他也没什么事，和她走一段好了。
他轻描淡写的就这样决定了，今好也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就变成现在这样子了。
道路两边的黄色树叶落下来，掉到地上，刚好落在今好脚前一片，她弯腰捡起来一页。
“很漂亮。”对着路灯看了两眼，她眼神充满的期待的给沈凌云看。
“是很漂亮。”沈凌云笑了下，“夹在书里做标本吧。”
今好刚要点头，沈凌云问她，“写日记吗？”
“小时候写。”今好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这个了，愣了一下，“现在不写了。”
“我每天都写。”沈凌云对她伸出手，“送给我好了，我夹在今天的那一页。”
“怎么总是傻笑。”沈凌云笑着垂眸，他一笑起来，今好就感觉自己心里暖暖的。
她总是很喜欢看着他，感觉要是喜欢一个人，看他的每个瞬间，都像是漫天的云霞和黑暗里的星夜，她发自内心的开心。
今好把叶子轻轻放在他手心，弯起眼睛看他。
“送给你。”她说。
跟着他们两个的两辆车里，有人骂了一声。
沈凌云掌心收拢，和她眨眨眼睛半开玩笑道：“我该说谢谢吗？”
他身姿挺拔，大部分的时候情绪都很稳定，偶尔也会露出有些调皮和冲动的一面，每次见他这样，今好都觉得格外的珍贵。
她红着脸呆怔的看着他，把下巴往衣服里藏了藏，垂眸笑着抿唇说，“不客气。”
没有那种一一作别的场景，看她进了小区，沈凌云也没有再靠近。
扶着车门上车时，他眼睛往后看了眼，风一吹，发丝轻颤，沈凌云笑着摇摇头，弯腰钻进车里。
程野为了他那个摇头，一晚上没睡好，白天起来，终于受不了了，去教室找他。
沈凌云不在教室，班级里同学说刚出去，程野在a班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想了没一会儿，往教职工卫生间去。
沈凌云没在卫生间里，他在卫生间外面抽烟，看到程野进来，挑了挑眉。
“你可真行，在这里抽烟。”程野嘟囔了一句，进来走到一个坑位前面，在他要脱裤子的时候，沈凌云把脸转了过去，顺手把烟摁灭。
“别走啊。”程野也顾不得上厕所了，直接提起裤子追他。
“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沈凌云边说着，已经要走出去了，程野在他出去之前把人拦住了。
“就昨天，你摇头是什么意思？”程野问他，“昨天晚上你上车之前。”
“没什么意思。”沈凌云拍了拍手，擦掉指腹上粘着的烟灰，“觉得你挺逗的。”
看程野如临大敌的样子，沈凌云笑着说，“你好像捉奸的丈夫。”
“……”程野的脸上清白交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不要乱说！”
“不是吗？”沈凌云轻笑着反问。
上辈子的场景主演和如今对调，明明是他变了心却埋怨今好，和公司里一个年纪小的小姑娘好了，对人家关心的不行，咬死说是朋友。
和今好吵架和好保证之后改过自新一段时间，又开始嫌弃今好冷淡不热情，然后各种找茬，最后耗尽了感情离婚。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痴情受伤的男人形象，今好也不可能和别人说自己家里的丑事，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看他感情一段接着一段，看着他最后和沈悦柠甜蜜在一起，在婚礼上说尽了甜言蜜语把所有的从前都归结为“不懂事”和“错误”。
早知道这样，这些年中间这些人，都是为了让他认清自己的心吗？
她们这些人都是过客，沈悦柠才是他心里一直喜欢的，折腾这么多年，爱的那么认真，伤害了那么多人，为的是他最后修成正果。
沈凌云想了想，侧头对他道，“不管你多喜欢她，不管你是不是爱的山崩地裂，海枯石烂，警告你，不要打扰她考试。”
沈凌云收起了脸上的散漫的笑，对他重复了一遍，“不许打扰她，听见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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