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姐妹们聚会，大厅棚顶的漂亮吊灯高高的吊在天花板上，肆意泼洒耀眼的光,她感觉心里像是被闷了一拳,忽然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别说,沈家和陈家。”王家出国回来过年的女儿笑着说,“也算是门当户对，主要是陈家那个啊……”
她们意味深长的笑，不说话。
握着酒杯的大红色指甲未免有些刺眼了,秦可馨咬唇,眼皮从她们那边移开往下落。
她猫一样的眼瞳里闪过不忿，不知道这份气从什么地方来。既有对自己的也有对她们的，还有对沈世嘉和陈晶晶的。
嘻嘻哈哈的笑已经不能再引起她的注意,秦可馨把酒杯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起身拿着包就要走。
“诶呀，你怎么回事？”
“不会是……还喜欢沈世嘉呢？”打扮精致的女孩娇俏的笑起来。
“别喜欢他了，没什么结果的，他爱江绾,爱的要死要活的,谁不知道啊。”
她们全部都知道，所以以前和那群人一起一边羡慕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一边在心里瞧不上她。
尽管她们也觉得沈世嘉是个潜力股，但没有一个人家里能帮她们,也没有人会说要和他订婚嫁给他，除了秦可馨，如今秦可馨找了一个入赘的男朋友,她们觉得她如今也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走了下来，于是愿意带着她一起玩。
这些人抱着的永远是看好戏的心态，如今主角换了人选，她们继续看戏。
陈家的小女儿秦可馨知道，表面上看着乖巧，实际上性格像是个疯子，反复无常，及其善变，和她有的一拼，不，简直比她的脾气还要大。
上学的时候一言不合用叉子扎人，谈恋爱逼着男生表达爱她，表达不出来就是不爱，经常自杀来要挟亲近的人，但凭借着一副小白花的样貌和陈家的包庇，除了和她一届的同班同学知道一些，外面的风评倒是比秦可馨好了不知道多少。
秦可馨为什么会知道，因为她撞见过一次陈晶晶和她那时的男朋友谈恋爱，怎么说呢，只能说是很血腥的恋爱，她那个校草男朋友苍白的脸色秦可馨还记着。
为着这个，她还差点着了陈晶晶的道。
“再聊一会儿呗，好不容易聚一聚。”有人挽留。
秦可馨冷着脸，不想听她们说话，是她在家里待的太无聊了才会出来，是她以为自己可以加入她们的圈子，是她自找的。
沈凌云和父母都在上班，她每天不是去公司，就是在家里等他们。秦可馨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所以才出来和她们聚会，她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脱离了她们很久了，又或者，她从来就没有加入过。
“叫你男朋友来接你吧。”有人提议，“外面风雪这么大，你自己回去啊？”
“对呀，听说你男朋友……哦不，是未婚夫，对你特别好，言听计从的，不然叫他来接你吧。”
“可不是，我和你说啊，要我说找男朋友还是得找家里不如自己的，这样的话……”
指甲上的花瓣纹路栩栩如生，女孩们的香水气息弥散在大厅里，娇声软语不绝。
秦可馨蹙眉，她明目张胆的不喜目光让说话的女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讷讷。
秦可馨不喜欢她们贬低沈凌云，以前她为了自己的面子和虚荣心，说出来的那些话，现在要她说也说不出来了。
风雪确实很大，沈凌云先给她来了电话，说要到了，来接她回家。
挂断电话，一圈人明里暗里都在用目光注视她，秦可馨索性走到落地窗边，边看落雪，边等沈凌云。
遥遥的路灯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影影绰绰，明明灭灭，秦可馨盯着那片落下来的雪花，总觉得她似乎也和谁一起，好像一起看过雪，在雪里笑着躺在雪地上。
但是那个女孩子分明不是她，那个男孩的身影，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转过头，转过头，内心的声音一直在催促，秦可馨不由得着急起来，想要那个人转过头，只需要一眼，她一定能认出来，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一辆黑色的车子在雪地间穿行而过，带起一阵飞雪，无端的打断了刚才的思绪发散，秦可馨眼睛一抬，瞳仁亮起来，刚才的瞬间错觉了然无痕，消散于那一秒。
沈凌云过来的很快，看来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路上了。
他的穿着黑色大衣进来，肩膀上带着落雪，桃花眼眯起，冷眼环视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和外面的霜雪一样冷。
沈凌云到秦可馨面前也没有柔和多少，只是略略垂眸。
黑色愈发显得他不好接近，一圈人噤若寒蝉。
原本准备看好戏的人，真的见到他本人，倒说不出来什么了。
他像是飘进来的冬天，浑身散发着寒凉。
沈凌云口吻淡淡的，“我们回家？”但他是弯下腰这样问的秦可馨。
江簌簌在一边抿了一口酒，眼睛看着他们两个。
秦可馨点头，拿上东西要和他走。
“那——我们就先走了。”男人长身玉立，黑发黑眸，眸光淡淡的瞥过来，他朝这些人点点头，这些富家千金们，全都拘谨的回应他，江簌簌垂下眼皮。
等到他们两个走出去了，她们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去！”不知道是谁感叹了一句，“这气场，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权贵呢。”
纯粹是玩笑话了，沈凌云的出身，他们再清楚不过了，长得再好看，气势再迫人又能怎么样。
为了缓和刚才的气氛，大家七嘴八舌的奚落了沈凌云一遍，似乎这样就能换回心里的平衡。
外面雪还在下，沈凌云护着秦可馨上车，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你工作都结束了？”车门关上，车子启动。秦可馨强撑着精神问他，沈凌云侧眸瞥她一眼，凑近她说：“不高兴？”
他的一张俊脸近在咫尺，秦可馨对他简直毫无抵抗力，尤其是他表露出温柔时，她伸手抱住他脖子，“你今天下班好早。”
“不是下班早，是我要来接某人。”沈凌云带着她一起靠在后座上，大手护着她的背，“不高兴了？”
“一点儿吧。”作为沈凌云口中的某人，秦可馨唇角扬了扬说：“和她们聚会一点意思都没有。”
沈凌云眉眼探究地看着她，他古怪地笑了一下，“晚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高高兴兴的？这么一会儿就没意思了？”
“本来就没意思。”秦可馨说：“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话，以后再也不来了。”
她像是和自己赌气似的，沈凌云拍了拍她，“谁惹你生气了？”
“没谁。”
沈凌云也不追问，车子在雪地里疾驰，过了一会儿，秦可馨闷闷道：“沈世嘉和陈晶晶怎么搅合到一起去了？”
“还喜欢他？”沈凌云讽刺地说：“你是为了他难过的？”
“没有。”秦可馨抿了抿唇，“不是因为他，就是感觉挺可笑的。”
她按着沈凌云的胸膛坐起来，眼睛认真的看着他，她眨眨眼，“如果我们没有遇到，你没有来找我，或者是我没有去找你，会发生什么事？”
“什么都不会发生。”沈凌云说：“你会遇到别的人，他也会喜欢你爱你，会发现你身上有那么多的优点，感觉自己遇见了宝物，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他云淡风轻的口吻让秦可馨愈发的不高兴起来，鼓着脸颊看他。
“这样不好吗？”沈凌云歪头，指尖动了动说：“有人爱，有家回。”
“这样很好，但是想一想，也没有那么好。”秦可馨把脸埋到他肩膀上，“是不是长大以后，大家都没办法变成以前小时候的样子了，纯粹的喜欢和讨厌一个人。”
“……你不是一直这样？”沈凌云笑着抱着她。
“骗人。”秦可馨被他搞的又想哭又想笑，“你就会说好话逗我。”
顿了一下，她依偎进沈凌云怀里，抓住他的衣服，“但我不想遇见别的人，我就要你。”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沈凌云半眯着眼睛，望了眼车窗外，他的眼眸黑的像是起了风暴的大海，声音称的上温柔道：“快马加鞭，赶来见你了吗。”
沈世嘉和陈晶晶在一起这件事，里面少不了沈凌云的推波助澜。
每次看到王语苏在他面前炫耀，陈家的小女儿都喜欢她那优秀的儿子，沈凌云都会觉得想笑。
但愿这份喜欢，可以一直持续下去，最好是长到他生命的结束，而在那天之前，他会一直为沈世嘉祈祷。
-
新年前一天早上，一大早秦可馨和沈凌云去超市买东西，超市里人很多很挤。
从超市出来，沈凌云回头等秦可馨，这位大小姐不知道为什么电梯能落后他这么多，在扶梯上低着头看手机。
她抬头，看到沈凌云，笑着扑过去。
沈凌云单手接住她，“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梦给我发消息，说白司恒和一个女孩去酒店被拍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沈凌云说：“就一个？”
“好吧，夜会二女。”秦可馨讽刺道：“真行。”
“我说你。”秦可馨抬起头，沈凌云戳了一下她额头，“你可是和以前的你越来越不像了。”
“怎么不像了？”秦可馨追着沈凌云问了一路，自己到底是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感觉和这个世界更贴近了一些，”沈凌云说：“虽然碰见看不顺眼的事情还和以前一样，但是现在喜欢逛超市，喜欢做饭……”
想要一只或者两只可爱的小动物，看一些搞笑视频分享给他，还会分享给他别的情侣出去玩的甜甜的视频和照片，问他们可不可以出去玩，无聊的时候自己也开始学习拍照。
秦可馨亲亲热热的挨着他，大小姐眉眼轻扬，“是好事吗？”
沈凌云笑着睥睨她，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没怎么变化呢。”
沈凌云眉眼微动，“嗯？”了一声。
“还是一样的帅。”秦可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喊他快点跟上。
沈凌云在秦可馨父母的公司里，虽然秦为雄和林宝莲原本不太相信他能做好，但出乎意料的，沈凌云简直可以用商业奇才来说。
他话不多，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下面的人对他是又敬又怕，平日见着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最关键的是，他们莫名的觉得自己不能给沈凌云丢脸，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每天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大概只能归结于人格魅力了。
办公室里，沈凌云垂眸，翻着这个月的财务报告。
这么重要的东西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交给他的，秦为雄和林宝莲却偏偏这么做的，大抵是因为愧疚在吧。
毕竟他可是签了协议，除了每个月领到的工资，其他的什么都得不到。
于是怀着这种补偿的心里，秦为雄和林宝莲几乎没有怎么限制他的权利，发现他有能力后，更是让他随意发挥。
沈凌云骨子里的血就是黑的，他想要拉沈家下马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白司恒的经济人私底下和他联络，准备再干些日子，好好将上一份工作做完就来投奔他，暗地里帮他做投资，搜集沈家的散股。
“这么搜集得到什么时候啊？”王明智抱怨说：“再过多久也达不到全部的股份，你父母手里握着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他们不撒手，我们怎么搞也搞不过他们。”
沈凌云只说：“他们会撒手的。”
他抬起头，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等着看吧。”
聊了一会儿，说到白司恒被拍这件事，王明智说：“没办法，说了也不听，我都说了过年狗仔都在那憋大招呢，他就不信。”
电话对面传来打火机的声音，王明智也习惯了，继续自说自话道：“这回也好，以后不用提心吊胆的，这下知道着急了，着急有什么用，知道着急当初就不该做！”
他说了一大堆，沈凌云没打断也没发表意见，说完了，王明智摸了摸鼻子，“老大，您还不回家啊？”
“你不是也没回。”沈凌云投资了一个王明智推荐的大成本制作的电影，而且他借给了王明智二百万，让他以个人名义投资入股了，做了这件事，王明智便彻底下定决心要跟着他干，称呼都变了，一直说着等明年把白司恒交出去，就过来他这边。
他漫不经心的把手搭在拉下来的百叶窗帘上，阳光照进来，沈凌云笑了下，咬着烟蒂，用手夹着烟拿下来。
他抽烟时候咬肌总会绷紧，呼出气体时头半抬着，喉结上下滚动，容姿端丽的人，就是不管做什么，都会很吸引人。
王明智总是半开玩笑说，他要是进娱乐圈，估计会引起一大堆人的危机感。
“经济人就是这样，三百六十五天，骡子一样的来回转。”王明智也点了烟来抽，“以后就好了，以后不干这个了。”
终于解脱了，也是过年了，他放松地说：“您这乘龙快婿，怎么还和我们这打工人一样，二十九了还不回去陪女朋友？”
知道他和家里关系不好，王明智没提他父母的事情，沈凌云哼笑一声，“都是打工人，谁比谁高贵。”
“过完这个年，有些人也该忙起来了。”
沈凌云说的自然是沈瑞承和沈世嘉，太安逸的话，可是会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今天过来，也是有事要做。
想到这，沈凌云掐了烟，挂断电话，给秦家的一个合作商打了电话，既然已经明里暗里的下绊子，这种事情，当然要让对方知道是谁，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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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的晚上，秦可馨的朋友圈更新了一组新照片，是在照相馆拍的，她和沈凌云穿着红衣服的照片，她脸上的笑明艳动人，眼睛弯弯的，沈凌云眼睛盯着镜头，一如既往的不好招惹。
除了最后一张，摄影师抓拍的，秦可馨故作生气的喊他，他有些无奈的笑着看过去。
“其实我觉得，最好的时候就是现在了。”秦可馨和他十指交叉，左边是父母，右边是沈凌云，一起和电视机倒数着最后几秒。
沈凌云侧眸看她，他饱满的额头露出来，黑色的刘海松散的抓起，他说：“是吗？新年快乐。”
一起被按下去的，还有等待引燃的那颗炸弹，他现在已经开始期待，沈家那三个人的反应了。
沈凌云低眸微笑起来。
新年快乐，叔叔，婶婶，还有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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