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薇开门的手一顿，她若无其事的笑笑，“我自己住,也还好。”
吴秀莲看了眼她,“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你这么大的地方,我和你爸就是想来看你，跟你住几天,都没有地方。”
简薇心里受伤,她咬了下唇角,闻言唔了一声,眉眼舒展开假装放松道：“你们在家里陪简越，哪里有功夫来我这里。”
“那是你弟弟知道心疼我们。”吴秀莲看了眼自己不争气的女儿,“我这次出来，本来买的硬卧，你弟弟硬是给我退了,用自己的钱给我买的软卧。”
她没说那钱也是她给简越的,简越拿出来一小点给她买车票，她就高兴的不像样子,恨不得逢人就夸自己疼爱的儿子有多懂事。
简越这个年纪，正是爱花钱贪享受的时候，什么？我妈做硬卧,为了省钱？我多没面子啊，家里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
“我有时候回家还是坐硬座呢。”简薇找了鞋，把人领到屋里。她脸上没有不忿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好像早就习惯了,吴秀莲的那些话掀不起什么波折。
吴秀莲进去打量这巴掌大的地方，简薇在门口收鞋，她背对着她，半蹲在地上，吴秀莲看不上她这副挑理的样子。
“自己把钱花光了要坐硬座，你赖得了谁。”吴秀莲强词夺理说：“你怎么和自己家里人还要计较。”
好像这样说了，她良心就不会再受到谴责了。
“吃饱了吗？”简薇带过话题说：“要不要给你做点东西吃。”
刚才吃饭的时候吴秀莲和张扬妈妈她们一直说话，没吃多少东西，吴秀莲嗤了一声，“吃什么吃，看你我就气饱了！哪来的心情吃东西。”
一居室，屋里也没什么遮挡的地方，简薇在锅里面放了两个鸡蛋煮上，等晚上饿了给她吃。
简炳臣打来电话，吴秀莲还生气呢，没好气的接起电话，一开口就是抱怨，“怎么样？还能怎么样？你闺女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了了。”
“什么叫好好谈，她油盐不进，一点都不配合，小时候还能听点话懂点事，现在长大了我是一点也说不上话了，自己都能把装修的钱要回来，她说要就要了，问过你的意见还是问过我的意见了？”
“什么？你说她是不是受委屈了，谁能给她委屈受，我看现在主意正的很。”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吴秀莲的音调一下扬起来了，“我可是她亲妈，我还不都是为了她好，我还能害了她吗？她学历学历不好，人也不聪明，还是个护士，不趁着现在找，还能趁着什么找，要是靠她自己，能找着好的吗？”
简炳臣的性格看着并不强势，不想和吴秀莲起冲突，说了没几句就挂了电话，简薇不意外自己会接到爸爸的电话，她手顿了一下，捡起手机。
“爸。”简薇尽量去忽视背后那道视线，吴秀莲抱着胳膊看她。
“受委屈了？”简炳臣皱了皱眉，声音放缓，“别和你妈一样的，她脾气不好。”
前一句话让简薇眼泪差点掉下来，后一句话又让简薇把眼泪收回去了，她眨了眨眼睛，眼里的泪意消散，只是鼻子还有点酸酸的。
其实没什么好与不好，归根结底，他们只是更爱弟弟。
“没生气，我们也没有吵架。”
“那就好，有事情和爸爸说。。”简炳臣叮嘱和安慰了她几句，挂断了电话。
简薇收拾的差不多，坐到了床的另一边，她没有再生气了，吴秀莲却不肯放过她。
“简薇，你和我说，你到底为什么和张扬分手？你说说你自己这件事做得对不对？”
“是我做得不对。”简薇帮她把睡衣拿出来，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让吴秀莲憋了一肚子的火。
骂骂咧咧地拿着衣服去卫生间了，卫生间里小的转身都费劲，从卫生间出来，吴秀莲像哑了火似的。
“你就在这里住了快两年？”从家里有了些钱之后，她和简炳臣虽然也仔细过日子，但也没过到这种程度，他们家里一个房间和这屋子一样大。
要是住两个人，在这屋子里都能撞上。
简薇正在铺被子，柜子里有一床备用的被子，她拿了出来。
“这么麻烦做什么？我明天就回去，和你挤挤也行。”
简薇没听她的，把被子铺好，“两个人盖一床太挤了，被套洗起来也方便，本来要过年了，我也要洗。”
这孩子从小就像个闷葫芦，模样好看，就是不讨人喜欢。
吴秀莲坐在床边，想了半天，“你钱还够用吗？”
“够用。”简薇侧坐着，弯了弯唇角，浅茶色的眼睛和简越很像，一个是安静秀气，一个总是暴躁不满，“你们自己留着花吧。”
除此以外，简薇也没和她说什么。她要走，简薇也没留，她知道吴秀莲住不惯这里。
半夜躺在床上，床不大，吴秀莲翻来覆去睡不着，简薇自然也没有睡着。
她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地叹了生气。
“我吵到你了？”吴秀莲说：“你这床太硬了，咯的我腰疼。”
简薇：“我找个褥子铺上。”
吴秀莲说不用了，简薇已经径直起来了，折腾了一会儿，出租小屋的灯重新关上。
窗帘半遮半掩，一缕月光照进密不透风的一十平米小屋里。
“你怎么什么事都不和我说，别人家的女儿和妈妈都有说不完的话。”吴秀莲抱怨着，她也不想一天天总是对自己女儿板着脸，可是自己女儿和别人家的女儿一点都不一样。
简薇张了张口，记忆里似乎和妈妈谈心这种环节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习惯了把事情藏在自己肚子里，虽然一直羡慕别人家的妈妈，但是那些她想和她说的时候，吴秀莲总是让她等等。
她要忙家里的生意，要忙弟弟的学习，要操心很多其他的事情，没有时间留给简薇，去听她那些无足轻重的小心情。
隔了这么多年，等到吴秀莲终于说出这种话，简薇心里酸涩，但已经不是哄一下就好的小时候了，数十年的光阴都过去了，她实在是没办法和她亲近起来。
简薇她在黑暗中悄悄眨眼，眼眸里泛起一层浅浅的泪花，她苦笑着说：“没办法，我懂事嘛。”
吴秀莲心里咯噔一声，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
之后一夜无话。
到走之前，吴秀莲没有再说让她和张扬复合的话。送她去车站回来，简薇发现她偷偷在枕头下放了一千块钱。
吴秀莲这时候发消息说让她回家过年，家里那边还有不错的小伙子，可以再物色物色。
简薇只觉得疲惫，她回绝了吴秀莲的提议，说医院要加班。
吴秀莲来这一趟，说过的很多话简薇都不记得了，那句“学历学历不好，人也不聪明，还是个护士”倒是牢牢记在了脑袋里。
要是被吴秀莲知道了，大概又会骂她是个白眼狼。好的不记记坏的。
她把钱塞进窗台上的存钱罐里，没打算用。
至于她给吴秀莲的钱，简薇塞进了她行李箱的夹层里，大概要等到她回家之后才能看见吧。
人一闲来就喜欢想些杂七杂八的，简薇看着墙角的书，“学历不好”几个字在耳朵边炸开，念咒一样，她难堪地咬住嘴唇。
一连几天，她这边安静的不像样子，沈凌云也没联系她，再怎么想，简薇都觉得之前那段时间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手机里唯一的那张合照，她舍不得删，藏进了文件夹的最下面。
不可以乱发，是不是就是不喜欢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医院的医生其实很多都看不起护士的，虽然觉得小护士年轻漂亮，耍朋友玩玩可以，真的恋爱结婚那是万万不能的。
沈凌云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人，也会在乎这个吗？还是说，因为她是他好朋友的前女友。
不管从哪方面看，他们之间似乎都是云泥之别，远隔天堑。
简薇笑自己，痴心妄想要不得。
她误会沈凌云了，年关将近，沈凌云最近手术一台接着一台，排的很满，一天几乎是两场大型手术，有时他主刀，有时给主任医生打配合。
“再坚持两天就能放假了。”一场超大型的手术结束，院长先和胸外科的主任医生寒暄了几句，等到沈凌云面前时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年过年多给你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不出意外，再有几年，这个小伙子就是医院的有一个台柱子，院长看他当然怎么看怎么喜欢。
院长也是沈凌云老师的学生，不知道大了他多少届，沈凌云摘下手套按了按眉心，懒得听院长给他画大饼。
“多给几天？”一开口，声音带着哑，沈凌云定了定神，看向院长。
“三天？”院长试探道，沈凌云颇有几分无语，“那五天？”
沈凌云看上去还是很不满，院长奇怪了，“你也没什么事情，又没有对象，你爸妈年后也要上班，你要那么多假期干什么？”
沈凌云眼睛一眯。
“你有对象啦？”院长福至心灵地猜测，见他没反驳干巴巴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要是不给我放假，我怎么有？”沈凌云莫名地不爽，他思索道，“我要不要再去进修一下呢？”
“！”
沈凌云得到了十天的假期，加上过年的七天，就是十七天。
以前周末大多时候没事，他也会来医院，有时候还会替那些家里有急事的大夫坐班，算来算去，要是不及时打住，这个假期估计会长到院长想哭。
沈凌云记得简薇的下班时间，终于得了空，便去等她下班。
“你找谁啊？”
报出简薇的名字，总觉得对面的人眼神唰一下就变了。
“你找简薇，你是她什么人啊？”
沈凌云定定地看着她，吴彤彤心里越发地不忿起来，“你是她朋友？我是她好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
沈凌云不耐烦地曲起手指，“她交朋友前还要和你报备是吗？”
口罩遮挡看不到脸，但露出来的眉眼像是外面漫天的风雪，俊美冷冽，深邃狭长的眼眸恹恹地扫过她，带着冰冷的针对。
听到外面有人找，简薇匆匆出来，“沈医生？！”没走几步，她定在原地，睁大眼睛。
沈凌云抬眸，那双漂亮的眼睛，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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