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绻下意识咀嚼几下，眼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甜甜的，柔软的红豆糕，像是云朵一样在嘴里化开，清甜的滋味从舌尖穿到心底，满满的都是甜蜜。
叶绻瞬间就把雌君的事抛之脑后，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道餐后甜品上：“好吃！特别好吃！”
司焰微笑道：“好吃就多吃点，乖。”
“呜呜好甜”
“我酸了”
“红豆寄相思，这剧本太专业了”
“主播的团队还招虫吗”
“突然觉得三百万不算什么”
“卷卷出征，寸土必争”
“小了，格局小了，一周涨粉五百万不在话下”
“卷卷保持这个势头，一周杀穿情感区”
“现在关注就是情感区一哥的老粉了”
叶绻吃完了红豆糕，一边喝着红豆冰沙润嗓子，一边鼓着腮帮子看弹幕越扯越歪。
他的心中无奈极了。
观众们让他转情感区、说他写剧本都不是没有道理。
——所有类型的主播里，只有情感区的主播需要写剧本。
情感区的直播内容基本上都是主播开着麦、或笑或哭地自述今天和雄主发生的一些事，塑造一种和雄主感情很好的形象。
而事实上，这位情感主播很可能已经一周都没见到雄主了，甚至他有可能……压根没有雄主。
——情感区对于剧本的需求可见一斑。
曾有不完全统计称，虫星编导专业毕业的虫比例最高的就业去向并不是影视圈，而是直播圈。
观众们也知道情感主播在直播时说的故事都是编的，但他们就是爱听这些。
虫星极端的雌雄虫比例以及雌虫的特殊体质，导致有无数单身的虫每天都在期待着爱情的降临、幻想着拥有属于自己的雄主。
这也正是情感区的流量碾压其他任何一个区的原因。
即使是情感区，愿意在雌虫或者亚雌的直播间出场的雄虫也是非常少的，雄虫大多喜怒无常，出场后容易出现不配合剧本或者突然发火的“翻车”的情况。
像是司焰这样，不仅愿意真虫出演，甚至比雌虫主播更加擅长甜言蜜语、花言巧语、胡言乱语的……恐怕找遍整个情感区都找不出第二个。
这也就难怪观众们都相信他们的“卷卷少爷”、“雌君卷卷”能在情感区杀出一条血路了。
……
晚餐过后，叶绻一如既往地负责收拾残局。
这一次司焰用到的厨具比较多，产生的厨余垃圾也多，给叶绻增加了不少麻烦，不过叶绻一点都不觉得烦恼。
且不说他本来就擅长收拾和打扫，能吃到这样美味的晚餐，付出再多精力来收拾残局，都是值得的。
叶绻动作麻利地洗碗、倒垃圾，如行云流水一般，直到——他看见了什么东西。
不远处的台面上，有小小的、迷你的、明显不是给成年虫使用的、真正意义上的幼崽专署餐具。
叶绻手中一滑，陶瓷碗落下台面，发出一声巨响——
瓷片飞溅。
“怎么了？”
司焰听见声音，迅速冲进厨房。
迈过满地狼藉，司焰一把抓住叶绻冰凉的手：“出什么事了？有受伤吗？”
叶绻脸色苍白，嘴唇颤抖：“雄主，对，对不起……”
“不许道歉！”司焰觉得叶绻的状态不太对，也不敢凶他，拉着他往外走：“剩下的我来收拾，你出去坐着。”
叶绻乖乖地跟着司焰往外走，一路上却回了好几次头，每一次的目光都落在台面上多出来的那副餐具上。
司焰还以为叶绻还在看那只碎了一地的碗，干脆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就是个碗，碎了就碎了，不许看了，跟我走。”
叶绻的视力被剥夺，在一片黑暗中被司焰带着往前走，他没有一点方向，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跟着他信任的雄主往前走。
一直走。
像是把身心都交了出去。
如果可以，叶绻又何尝不想把身心都交到司焰手里。
但是他做不到。
他又害怕，又无助。
他在很早以前就做错了事，他的心被那套幼崽专用的餐具分走了一半，他从一开始就没能对他的雄主全心全意。
谎言早晚会被戳破，他也早晚会为自己的隐瞒付出代价。
不……其实他早就开始付出代价了。
直播间并没有关闭，这一幕也落在了观众们的眼里。
“我真服了，洗个碗都有剧情……不要停，多来点！”
“破坏财产，换成我家雄主已经挥鞭子了”
“又相信爱情了”
“不建议未婚虫观看，容易恰柠檬”
“卷卷的雄主太温柔了”
司焰把叶绻安置到沙发上后，依然觉得叶绻的状态不对，非常不对。
虽然叶绻总是动不动就道歉，还会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下跪，但他从没见过叶绻这样慌张的样子。
目光游离，脸色雪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差没把害怕两个字写在脸上。
只是打碎了碗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难道对虫族来说打碎碗是什么不祥的征兆？
司焰不了解虫族的习惯，叶绻异常的表现让他推测确实有这个可能。
直播间的冷嘲热讽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司焰摸摸叶绻柔软的浅色金发，柔声说道：“是不是累了？今天直播就到这里，把直播间关了吧。”
叶绻就像个木偶一样遵从了司焰的命令，在弹幕的一片哀嚎中关闭了直播机。
司焰又问了一些问题，确保叶绻确实不是犯了什么急病之后，尝试离开叶绻身边：“你坐着休息一会儿，要是不舒服就叫我，我去去就回。”
叶绻没有挽留。
司焰进入厨房，扫干净瓷碗碎片，扔进垃圾桶里。
该做的工作叶绻几乎已经做完了，灶台和使用过的厨具都已经变得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找不到半点瑕疵。
除了那套孤零零地留在台面上、用旧了的的幼崽餐具。
这副餐具是司焰在翻找适合开蟹壳挖蟹肉的道具时，在柜子的角落里找到的，司焰压根就没多想，顺手就丢在了一边。
此刻，司焰依然没有多想，他还记得这玩意大概是从哪里拿出来的，便随手打开柜门把东西丢了进去。
柜门关上的瞬间，身后传来叶绻的声音。
“雄主，还是让我来吧。”
司焰回过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叶绻：“你已经没事了？”
叶绻的样子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看上去已经恢复正常了。
叶绻回道：“我没问题的雄主，刚才是我……想的太多了。”
司焰打趣道：“打碎个碗都能想太多，要是以后养个孩子，岂不是能把心都操碎了？”
叶绻的脸色又白了回去，后背一阵阵发凉。
“行吧，既然你没事了，那你继续收拾吧，我出去了。”司焰是完全没有多想，只是离开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不断叮嘱道：“不要勉强，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要是又不舒服了就去休息。”
“雄主。”叶绻叫住司焰，低着头说道：“如果我犯了一些错，做了一些……不能被原谅的事……”
“做错事很正常，下次改正就行，你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司焰柔声安慰他：“没有什么事不能被原谅，你可以多信任我一点。”
叶绻嗫嚅了半天，说了一声好。
直到司焰从视野里彻底消失，叶绻脸上的微笑才慢慢消失。
他耷拉着脑袋转过身，打开司焰关上的柜门，将那副幼崽餐具取了出来。
扔进垃圾桶。
严丝合缝地扎紧袋口。
做完这一切的叶绻缓缓在垃圾桶边蹲下，把脑袋埋进手心里。
他该告诉雄主吗？
他不害怕惹怒雄主，他愿意为曾经的隐瞒承受任何惩罚，责骂也好，责打也罢，他都不害怕。
他只害怕……害怕让雄主为难。
雄主那么善良，总是再原谅他，总是在帮助他，仿佛忘记了自己只是一只未成年幼崽。
幼崽不具备、也不该具备解决问题的能力。
珍贵又脆弱的雄虫幼崽，应该受到最严密最精心的保护，而不是成为保护者。
他的坦白只会让雄主徒增烦恼，其他的……什么都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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