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狗血文女主摆烂了[快穿] > 108. 貌美花魁拒做怨种后13 我养的蛇奴变……
    宋淮青面无表情的听完了谢忱风的大八卦,也没说他怎么看,只是重新将目光落回大堂。


    杜兰举刀指着这些离谱的玩意儿,愤怒大吼:“放肆,你是哪来脏东西,敢在这里撒野!”


    刘岳书的小厮不服的呛声回去:“你才是大胆,敢动我们少爷!”


    杜兰冷笑:“你们是哪门子的少爷?”


    小厮的头扬得老高,神气得尾巴都恨不得翘上天去:“我们是刘府的!”


    杜兰“呸”了一声,看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就来气,他手指着角落的亲卫:“你,去把城主给我叫来,我倒要问问,敢对太子殿下动手,你们临州城是不是想造反!”


    轰!!!


    杜兰的声音落地,有什么在人们的脑中炸开。


    什、什么?


    太子?


    什么太子?


    宋淮青站在半截楼梯上,沉默的看着堂中的众生相,耳边谢忱风还在绘声绘色的给他讲那传遍了临州城的精彩故事,不知怎么,他的心中就划过一些异样的情绪,酸酸涨涨的。


    他问:“宋淮安呢?”


    谢忱风有些不屑:“在屋里跟幕僚捣鼓那些没用的。”


    他们从没将二皇子视作对手过,与其说二皇子危险,不如说宫中那病弱势微的三皇子,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危险人物。


    宋淮青转身,朝楼上走去:“把春风楼的廖春芳给我找来。”


    谢忱风微微躬身,看看楼下,又问:“那这刘家人?”


    宋淮青停了一下,轻描淡写的留下了一个字:“罚。”


    目无王法,仗势欺人,该罚。


    当临州城的城主翟浩平抹着一脑门的虚汗赶来客栈的时候,刘家的家主正跪在地上,额头已经磕出了血。


    翟浩平走过去,笑着凑近了杜兰,他见过杜兰一面,这位将军曾率领自己的军队行军经过临州城,他还记得这位黑面将军的模样。


    “杜将军,这都是误会……”


    翟浩平还没说完,暴脾气的杜兰就朝他瞪眼:“误会个屁,你们临州城的人可真能耐,有几个钱就敢当街把人给带走,干什么?你平时收了这家人多少钱,这么护着这家人?”


    翟浩平快被杜兰的大嗓门给吼得晕过去了,心中一边搜罗着好话,一边在心里把刘家人翻来覆去的骂。


    这家人真是晦气,还要给他惹多少麻烦才肯罢休啊!!


    杜兰在下面发脾气,谢忱风对他传了宋淮青的意思,又让人找来了廖春芳。


    面前这个女人根本不像人们口中精明的青楼老鸨,她未施粉黛,面容憔悴,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似乎几天几夜都没合眼了。


    廖春芳也挺茫然的,还是半路被随身的小丫头告知了客栈中发生的事情,这才勉强从儿子重病的绝望情绪中抽离。


    廖春芳恍惚的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阿青就是阿青,那个男奴已经跟乔薇薇离开了,找不着了,怎么就重新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临州城,还变成太子了呢?


    廖春芳觉得自己这是在做梦,但是真的看见面前那个披着蟒袍,束着黑玉冠,看上去金尊玉贵、高不可攀的男人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抖了一下。


    宋淮青也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的时候,脑中还想着那个离奇的故事,见这女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他转了转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终于开口了。


    “你是春风楼的老板?”


    “说说乔姑娘和阿青的事。”


    廖春芳微微低下了头,捂住了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口。


    她自诩是个老板,见过不少大人物,什么风浪都走过来了,可看着这个男人,她还是忍不住的害怕,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对方的命令钻进她的耳中,廖春芳就直直的盯着地板,慢慢开口。


    这些事情,她早在心中过了无数遍,每当廖琦发病呕出鲜血,她就忍不住在心中想,怎么就成这样了?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追根溯源,回想乔薇薇来到春风楼之后的一桩桩事情。


    所以这些事情了熟于心,就算她心不在焉的,也可以流畅的说出来。


    宋淮青静静的听着,还试图在脑中勾勒出那两个人相处的一幕幕。


    谢忱风给他送来了那两个人的画像,看见画像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很古怪,因为这画像里面的男人真的很像太子。


    谢忱风原本是看热闹的,可这下,他真的好奇了。


    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么?


    宋淮青看着那两幅画像,他的目光只在男人的画像上停留了几秒钟,紧接着便转向了另一张,久久凝视着上面的貌美女人。


    当这张画映入眼底的时候,他的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但是他的身体仿佛缺了一块,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淮青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廖春芳说完了,依旧跪伏在地上,谢忱风用眼神询问宋淮青,要把这人带走么?


    宋淮青揉了揉自己想得发疼的太阳穴,朝外摆手。


    谢忱风就懂了,要带她离开。


    直到这时,一直恍恍惚惚的廖春芳才终于鼓起勇气,直视面前的男人:“你……不……太、太子殿下……”


    廖春芳的眼睛盈着泪水:“殿下……您……能不能让我再见她一面?”


    宋淮青捏着玉戒的力气更大了一些。


    他做不到这件事情,他根本不记得这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否认,说他自己根本不是什么阿青。


    每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就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宋淮青睨着她,道:“你见不到她了。”


    廖春芳的眼神一点一点黯淡下来。


    谢忱风重新走进来,啧啧感慨:“这些老鸨,也不知道平时欺压了多少姑娘,造孽的时候怕是没想到,有一天会踢到个铁板吧。”


    他在脑中来回琢磨着这件事情,就觉得那个叫阿青的男奴实在不简单,这反击太漂亮。


    宋淮青对谢忱风道:“孤与你们一起商议过废除贱籍的事情,你们的的细则拟出来了么?”


    “我希望以后,这种地方可以少一点。”


    无端的,他心中出现了一句这样的话。


    但他想不起来是谁说的。


    谢忱风苦笑:“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哪还有心思做那些。”


    宋淮青抬头。


    谢忱风说:“杜兰拿着您的牌子发落了临州城主和刘家人,殿下……您好好睡一觉,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吧。”


    宋淮青有些犹豫,他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挂念,不想就这样离开。


    但他却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有很多人在京城等他,包括生病的父皇。


    他闭了闭眼,只能压下心头的情绪。


    乔薇薇悠闲的坐在窗边,房间的窗户大开着,漂亮的风景统统都在她眼前。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还吹进几缕舒服的风。


    她从小碟子里捏出一块香酥的点心,扔进了嘴里,然后翻了一下手中的话本子。


    隔壁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她翻了个白眼。


    她给席风开了个方子,这方子确实对他的病有好处,但是这一剂药下去,他的身体便会如万蚁啃噬一般的难受,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如果他能挺过去,他就会慢慢恢复,可是挺不过去,那也只能说是他的命数。


    这大半个月以来,席风已经喝了三剂药,第一次,他一个虚弱的病人硬生生把凳子给摔烂了,席绪山差点提刀杀了她。


    但是当席风把那间屋子折腾得狼藉一片,他却拦住了席绪山,因为他的丹田似乎轻了一些。


    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一天,但是却让席家父子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乔薇薇被好吃好喝的供了起来,唯一让她不高兴的是,她的房间被换到了席风的隔壁,所以只要席风喝了药,她就要遭罪。


    不过这倒也在忍受范围之内,只要席风不在晚上作妖,不扰她睡觉,倒也还好。


    席绪山陪着席风,用最粗的绳子把他给捆起来,这样也阻止不了席风发疯。


    所以席绪山只能搬去自己置办的宅邸,宅邸距离闹区很远,这样听见的人就少了。


    隔壁的声音终于停止了,乔薇薇悠闲的用帕子擦了擦手,然后站了起来。


    她也不敲门,就直接大大咧咧的推开了隔壁的房门,席风身上的衣服凌乱着,屋内依旧如飓风过境,像个大垃圾堆,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是被指甲抓出来的伤痕。


    那苦药灌下去之后,他的身体便会奇痒无比,就算他把皮肤抓出血,那种痒意也无法缓解,可席风还是忍不住,忍不住把皮肤全都抓破,用那种疼缓解痒意。


    药性过后,他脱力的躺在那里,迷茫的望着天花板,浑身都是磕碰抓挠过后的疼。


    席绪山的脸上都是阴霾,席风这模样实在惨不忍睹了一些。


    可上次他为防止席风乱动,甚至用铁链把他的四肢都拴住了,席风挣扎得将四肢关节处磨得血淋淋的,伤口深可见骨,也不比现在好到哪去。


    他几乎每天都要重复那个问题:“真的没有更好的药方么?”


    乔薇薇双手抱胸,嘴里的点心还没吃完,一边咬着甜滋滋的糕点,一边说:“没有。”


    席绪山再次皱眉。


    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方子残忍,但是却有效。


    乔薇薇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没有,手记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方子,方子里面的药性太烈,想治病就得受折磨。


    乔薇薇扬起声音:“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倒是还有方子,没这么烈。”


    “但是吃了那个方子,你就没有内功了,只能当个普通人。”


    “这也挺好的,普通人至少能安生的活着,你可以考虑一下。”


    她的声音多少带了些恶趣味,又或者说是一种蛊惑:“虽然当初砍了手,把毒源给阻断了,但你的身体还是留着少量的毒,你也知道这种毒多霸道,这样每隔几日都要被折磨一次,且不知何时才能彻底好转,这就是场赌博,你就没想过,就算挨过去了,也回不到巅峰这种可能么?”


    每次药劲过去之后,乔薇薇都要说一遍这样的话。


    第一次,席风目光坚定。


    他坚信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他不能就这样倒下去,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不会认命的。


    第二次,席风在挣扎之中想起了乔薇薇的话,一刹那的动摇之后,便又想起了席绪山的殷切叮嘱。


    这一次,席风睁着眼睛,眼皮也被他抓破了,他的眼前血糊糊的,他的大脑空白,什么都没想。


    席绪山忍不住喝道:“你是大夫,你怎么能跟病人说这种话!”


    乔薇薇说:“我不是大夫,我是个药师,但就是我有仁心,才给他选择的权利,这是他的人生,他有选择的权利。”


    席绪山很想说他没有,他一定要振作起来,他一定要复国,他背负血海深仇,他永远都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可是乔薇薇是个外人,他不能这么说,他只能沉着脸请乔薇薇离开。


    直到乔薇薇离开,地上那浑身是血的男人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乔薇薇出来,看看外面的暖风和太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还闻到了花香。


    她抬头看看天空,心中还是有些怅然,但倒比一开始平静多了。


    来了这么久,都没有仔细逛过京城,是该出去逛逛的。


    于是乔薇薇换了一身浅绿衣裙,独自一个人出门了。


    京城的长街果然比临州城的新鲜玩意儿多,乔薇薇一路走一路买,最后自己拿不动了,又不高兴了,没人给她拎,她觉得自己拎久了手好酸。


    她咬着刚买的橘子糖,又要往前走的时候,后肩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乔薇薇回头,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连胡子都没刮!


    郑柏苦笑着挠了挠头:“路上不方便打理自己,见谅。”


    乔薇薇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塞进他手里,让他帮忙拿着,然后问:“找到人了吗?”


    郑柏又恢复了那种复杂的表情,他点点头,然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人来人往的,太乱了。


    乔薇薇也知道,她看了看还没逛完的长街,叹了口气:“走,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


    郑柏点点头,两个人从热闹的长街离开,去往城郊无人的凉亭。


    乔薇薇不知道,她与郑柏前脚离开,后脚城门大开,太子的队伍进城了。


    在此之前,京中没有传出任何太子归来的消息,所以当那肃杀的队伍经过长街,人们望见前头那身披蟒袍,面冠如玉的俊朗太子时,震惊与欢喜交织,纷纷高呼——“太子千岁!”


    不管朝局如何复杂多变,宋淮青在京中百姓们的心中都是个贤德的好太子,他们盼望着他回来。


    这消息就像燎原的火一样,以不可阻挡之势烧遍京城,各方势力闻风而动,热闹之下,暗潮不停汹涌。


    可是宋淮青的眼神却有点空,他遥望长街尽头,遥望远处模糊到几近消失的高大宫墙,总觉得自己丢了东西。


    乔薇薇拨弄着街上买来的雕花木簪,听郑柏说这一路的事情。


    郑柏去往百鸟山,百鸟山的山脚下有个小村落,这小村落又穷游闭塞,年轻一些的壮劳力都携家带口的出去讨生计了,这里只剩下零星几乎孤寡的老人家。


    所以他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一个毁了容的老妇人,那嗓子受过伤、说起话来不太利索的老妇人哭到昏厥,看着像极了丈夫的孩子,颤颤巍巍的拿出了她保存的另一半小木雕。


    郑柏原名不叫郑柏,叫陆一,陆家父母没读过书,不过都是庄稼汉,所以起名字也没那么多讲究,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所以就叫陆一。


    陆父是个手巧的,后来为了养活孩子,找木匠学了些手艺,给儿子做了这么个小玩意儿,陆母看见之后也闹着要,陆父就给两个人都雕了个木头项链,然后把这小木雕从中间切开,拼起来就能看出,这是一对。


    郑柏从陆母的口中知道了当年的事情,陆母不但知道小木雕的事情,还知道他腋下的胎记是什么形状的,这是把他养这么大的席绪山都不知道的事情。


    郑柏看见这个苍老的妇人落眼泪,心脏就揪紧了的疼,像真的是母子连了心一样,跟着一起难受。


    郑柏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了,但是他不能叫别人知道他找到自己的亲生母亲了,因为他现在还是凌霄峰的人,他找到母亲了,就意味着他知道真相了。


    真相就是,席绪山不但不是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人,反而还是他的仇人,所以这件事,他必须保密,在彻底脱离凌霄峰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母亲的存在。


    所以他留了些银钱,告别了母亲,又离开了。


    可是这次又与来的时候不同,郑柏觉得,他求了那么多年、到头来却一场空的亲情,终于在亲生母亲这么找到了,所以再想起席绪山对席风的关怀,他也没有那么失落了。


    这世界上,总还是有人爱他的。


    乔薇薇听完了故事,还挺为他高兴的。


    郑柏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给他治病了么?”


    乔薇薇点头:“治了,开了个方子。”


    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但不知道他能不能挨过去。”


    郑柏怎么看,都觉得这笑里面带着恶趣味的幸灾乐祸。


    他试探:“我再多嘴问一句,你是不是……嗯……”


    “是不是也知道我们在春风楼的……计划。”


    这个人神秘莫测,还不知有多少耳目,既然都知道他母亲这么隐秘的事情,那么知道这点情报,也在情理之中吧。


    或许她根本就是故意被卖去春风楼的,是有目的的。


    郑柏越想越心惊。


    乔薇薇掀了掀眼皮:“知道。”


    郑柏心道果然。


    乔薇薇却不给他继续问的机会了,她站起来,打了个哈欠,累了,回去吧。


    他们回去要经过长街,两个人奇怪的发现,这里好像比刚才还热闹了,街道上挤满了人,两边的商贩都笑着,甚至酒楼门口有人大声吆喝——


    “为庆太子归来,今日小店酒水免费喝,诸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人群中有哄笑。


    “这不是王掌柜么,还有这好事儿呢?”


    “诶,你不知道么,这老头的大儿子当年被高官误杀了,一路告状告到这里,是太子出面给他洗刷了冤屈……”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太子的铁杆粉。


    这样的事情还很多,太子的队伍现在已经到宫门前了,这里也没了军队的痕迹,但是这里热闹不停,甚至越来越热闹。


    乔薇薇眨眨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问旁边的郑柏:“太子回来了?”


    郑柏这会儿也不说不能提太子了,惊奇的说:“好像真是,刚从这里走过去呢。”


    乔薇薇确认:“太子真的叫宋淮青?”


    郑柏说:“真的呀,这我骗你干什么,你怎么了?”


    乔薇薇:“没事……”


    就是想打死你罢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的,可真会赶时间。


    太子回来了,席绪山也知道了,席绪山很不高兴。


    元隆帝只有三个儿子,其余两个都不足为惧,就只有宋淮青是最棘手的。


    当得知这位太子的死讯的时候,席绪山甚至喝酒庆祝了一番,以为日后的路肯定会好走不少。


    结果就这节骨眼上,席风还不知何时能好,宋淮青就回来了?


    席绪山觉得天旋地转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跟着迷茫了。


    可马上,那点情绪就被压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重新回到大火烧塌宫门那一天,他最心爱的女人凤袍染血,胸口插着一支箭矢,娇唇里流出刺目的血。


    她哭着对他说,“孟哥哥,你要救我的孩子,他本该是太子的……本该是皇帝的……”


    豆蔻之年,初遇起,她就唤他孟哥哥。


    他以为他能把她娶回家的,但一旨皇命,她却入宫成了皇后。


    她死前又唤他孟哥哥,他拒绝不了,只想燃尽余生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所以不管多难,这都是要办到的。


    席绪山很烦躁,突如其来的烦躁让这个夜晚都变得难捱。


    这股烦躁不止来自于宋淮青的复活,还来自于今天白日——


    他在那个孩子的眼中,看见一闪而逝的茫然和动摇。


    郑柏的百鸟山之行是瞒着席绪山的,他带着席绪山的新指令出发,这一趟回来,依旧圆满完成了任务,他跟乔薇薇一起回来交差,留在了院子里过夜。


    这一晚,乔薇薇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扎宋淮青这个罪魁祸首的小人儿,一下、两下、三下。


    一直扎到天亮,天亮之后,她终于从床上爬起来了,她找到同样没休息好的席绪山,跟他说:“我想到调整药方的法子了。”


    席绪山死死盯着她,始终觉得这个女人像是在看好戏一样,根本没有认真给席风治病。


    可她是唯一有法子的人,他没法因为一点猜忌就做什么。


    他问:“什么法子?”


    乔薇薇托着腮说:“我得试试,现在确定不了,听闻皇宫的太医署有一种采自南疆的秘药,我想去看看。”


    席绪山点头:“我想想办法。”


    乔薇薇说:“我得亲眼去看。”


    席绪山皱眉看她。


    乔薇薇也看着他。


    凌霄峰筹谋这么多年,不可能宫中没有接应吧。


    席绪山缓缓笑开了,眼中莫名。


    “乔姑娘,我不介意被你利用,但你要回报我想要的。”


    席绪山摸不透她想做什么,但是他一天比一天焦急,他比谁都希望席风能快点好。


    乔薇薇也笑:“你说什么呢,太医署有不少好药,我不亲自去看看,万一错过什么能用的好东西呢。”


    席绪山也不与她争辩,早饭一口都没吃,就走了。


    乔薇薇独自吃了不少肉包子。


    今天的早饭不错。


    席绪山的办事效率出奇的高,今天也是巧了,今天出门随主管一起采买的小太监,正好是他们的人,乔薇薇正悠闲的看着话本子,就被一个面生的人找上门,扔了一套宫女的装束。


    乔薇薇有点嫌弃这套衣服,因为好像是被穿过的。


    但不亲自看一眼,她又不甘心。


    乔薇薇觉得那不是宋淮青,或许只是重名了,但是之前她问郑柏,郑柏却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这天下,谁敢跟太子重名啊。


    乔薇薇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她一想,又开始生气了,就扯着手腕子上的小细蛇一样的黑烟撒气,那缕黑烟跟个受气包一样任由乔薇薇揉捏搓扁,还是依恋的贴在她的皮肤上。


    乔薇薇撒气了,换上宫装,跟小太监回宫了。


    郑柏负责接应她,混进宫中,成了宫门的侍卫。


    她是新来的小宫女,叫桃红,被安排在御膳房做事,在宫中还是个生面孔,没多少人认识。


    可是那小太监看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她的脸上抹了不少粉。


    他说:“姑娘,你这张脸太好看了,招人。”


    这比宫里的妃嫔娘娘和公主还好看,根本不行。


    所以乔薇薇被小太监一番摆弄,一张漂亮脸蛋被盖住了,五官变得有些普通,只有那一双盖不住的清透亮眸还留着,看一眼就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小太监觉得差不多了,带她回宫了,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灰蒙蒙的,不太能看清人脸,小太监带着她走在最后面,没人注意到宫女桃红被换了个壳子。


    乔薇薇被提醒着别抬头,可进了宫门,还是忍不住眼神往外瞟,元隆王朝的皇宫有自己的特色,跟她以往见过的名胜古迹都不一样,这倒是一番全新的体验。


    小太监说,太子归来,元隆帝大喜,竟直接从病榻上坐起来了。


    昨日大家一身路上沾染的风尘,全都回去休息了,今天晚上,京中大臣都会带家眷来参加宫宴,所以今晚有的忙了。


    乔薇薇也没能看多久风景,御膳房那边缺人手,他们一回来就被抓了过去。


    宋淮青回宫后都没来得及梳洗换衣,就直接去了元隆帝的寝宫,元隆帝卧病在床,刚喝完药,昏昏沉沉的,梦里都叫着儿子的名字。


    皇帝病着这几日,皇后一直在旁伺候,一听见他在梦里念儿子的名字,皇后就跟着难受。


    她也想儿子,那可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儿子,她亲眼看着他长大、变得越来越优秀,她还盼着他娶妻、生子……


    皇后很难受,但是皇帝已经倒下了,她必须得撑住。


    昨日下午,她实在是困,小憩了一会儿,梦里她梦见她的孩子回来了,梦醒之后,她的孩子就真的回来了。


    皇后欣喜若狂,皇帝喝了药,看见自己的儿子,没有血色的脸激动得通红,虽然一直咳嗽着,但是一激动,竟然从床上起来了。


    宋淮青不似杜兰等人疲惫,看上去似乎比以前还高壮了一些,帝后握着太子的手,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好消息传遍皇宫,大多数人都很高兴,除了二皇子和三皇子。


    二皇子一路都忍着,这次也忍到了自己的宫中,但是关上大门,他就把屋中的所有东西摔了个稀巴烂,犹嫌不够,又抽了手抖的宫婢二十鞭子。


    这宫婢是被他临幸过的宫女,前几天在皇子妃手下受了委屈,这会儿听见二皇子回来,就以为有人能给她做主了,这才换了新衣裳自己凑过来,没想到一下子却撞到了枪口上,被带走的时候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


    宋淮安心里不痛快,听闻第二天父皇要给太子设宫宴庆祝,就称病要留在宫里休息。


    元隆帝看他脸色似乎真的不好,又念他此番有功,便允了,还赐了最好的人参,让他补一补身体。


    可宋淮安不知怎么的,心里好像更不痛快了。


    萧贵妃看见儿子这样,心里也不高兴,她也巴不得宋淮青死在外面呢,可人家偏偏就回来了。


    她去看了儿子,儿子哪是个生病的?


    他在自己的宫里喝得烂醉如泥,正拿宫女太监撒气呢。


    萧贵妃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可她得去宫宴,不能在这里陪他。


    她叮嘱了二皇子身边的小太监,“二皇子醉酒后容易冲动,今天晚上,千万不能让他出这宫门。”


    小太监唯唯诺诺的应着,可是心里却想,要是二皇子真的想出门,他恐怕也拦不住呀。


    宋淮安平时就跋扈,喝多了后更是不管不顾,去年还曾因为醉酒后调戏侯府贵女被皇帝训斥了,这次可再也不能出差错了。


    大家都知道这个理,可要是有人能管住二皇子,哪还能有这一桩桩丑闻呢。


    萧贵妃忧心忡忡的走了。


    此时已是夜晚,月亮都像是在跟着庆贺一样,又圆又亮的挂在夜空,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热闹得像是过节。


    皇后昔日倦色一扫而空,兴冲冲的张罗着事情,宋淮青始终站在她身边,可是心不在焉的。


    皇后看他这样,高兴的劲头下去一些了,有点奇怪的看他:“儿子,你怎么了?”


    宋淮青遥望宫门的方向,听到母后的话,回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好像弄丢了样东西。”


    皇后拍拍他的胳膊:“丢了什么都不要紧,人回来就好,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宋淮青想说不是,但是他又实在描述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皇后又兴致勃勃的去看各家的贵女:“你瞧瞧那左相家的姑娘,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


    皇后意有所指,言语中带着暗示,宋淮青自然也听出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眼中没什么波动,又不由自主的看宫门的方向。


    皇后不高兴的掐了他一把:“想什么呢?”


    她说:“你这一遭,真是要把我吓出心疾了,我整夜做噩梦,连个安慰我的儿媳或者孙儿都没有。儿子啊,你什么时候成亲啊,你瞧瞧老二和老三,老二不说,老三就算没有取妃,身边也有暖床的侍妾了,就你……”


    皇后见儿子不搭理她,干脆直接明示。


    宋淮青说:“母亲,这个急不来。”


    皇后说:“怎么急不来,我都急死了。”


    宋淮青想说您急也没有用,可是他又怕母后再掐他。


    找不到自己丢失的东西,他心中一点点焦躁,忍耐的焦躁与这些上来向他道贺的人说话,甚至开始恍惚。


    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众人都已落座,歌舞声渐起,宫宴开始了。


    帝后上座,宋淮青的旁边坐着三皇子,三皇子有腿疾,需要坐轮椅,他母族曾犯过错,皆被发落过,所以宫中这三个皇子,没人想过他会成什么气候。


    可是宋淮青却知道,腿疾是他这皇弟韬光养晦哄骗人的招数,他的腿疾早就被外面找来的神医给治好了。


    可他一直没拆穿,因为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觉得,这个皇弟是威胁。


    三皇子温和的与他道喜,与他碰了一杯酒。


    宋淮青烦闷着,一口就喝光了杯中的酒。


    三皇子宋淮荣默默的看着,总觉得这死而复生的皇兄,不像那么高兴。


    可是他也没有做声。


    一开始,听闻他的死讯,他确实也暗中兴奋过,但是他向来不露声色,不像宋淮安那么缺心眼儿。


    不过,这样一来,很多事情都要重新筹谋了。


    乔薇薇被叫着和翠儿等几个小宫女一起端着点心盘子往宫宴处走,隔着老远,她就听见了里面的歌舞声,她把点心放在一个小姐的桌子上,那几个贵女距离主位很远,正在这歌舞声下小声讨论着太子。


    “夏儿,你进来的时候,皇后娘娘一直看着你笑,皇后娘娘是不是对你有意,要点你进宫做太子妃啊!”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一直想给自己选个称心的儿媳妇呢,上次宫中花宴,皇后还称赞了今夏做的诗呢。


    那被叫了名字的姑娘红了脸:“别瞎说……那可是太子,我……配不上……”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她还是朝那个方向看去。


    乔薇薇也飞快扫了一眼,可惜舞女水袖翻动,什么也看不到。


    翠儿见她不动,拉了她一把。


    乔薇薇与宫女们转身离开。


    捏着酒杯的宋淮青却似有所觉一般,忽然回头朝今夏等人的方向看去。


    太子忽然看向他们的方向,璀璨宫灯下,那张俊朗的脸愈发英挺,女孩子们红了脸,可是宋淮青却皱起了眉。


    就在他想放下酒杯,离开去找的时候,元隆帝又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皇帝举杯,放声朗笑,群臣一块跟着再一次拍起了马屁,全都朝太子看去。


    宋淮青只能又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


    灯光渐远,翠儿拉着乔薇薇的衣袖,严肃的说:“刚才那样的事情,可不要再犯了,咱们都得机灵着些,万一冲撞了贵人,那就麻烦了。”


    乔薇薇点头,笑着晃了晃翠儿的袖子:“好姐姐,我记住了。”


    翠儿这才放心了,虽然与这刚来的小宫女不过相识半天,但翠儿就是很喜欢她。


    刚才在后厨,要不是她帮了一把,自己的手就被热油给泼了呢。


    翠儿是做了好几年的大宫女了,与御膳房的管事女官关系也不错,回来之后,遇到女官,女官让他们去一边剥蒜去,这是更轻松的活,乔薇薇也乐得躲懒,跟翠儿在角落闲聊着、干着活,听了不少宫里的八卦。


    宫宴快结束的时候,乔薇薇犹豫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去看一眼,就比如,去东宫的必经之路堵一下,假装来个偶遇什么的。


    只要能看上一眼,她就知道那太子是不是吃了软饭拔腿就跑的臭男人了。


    可是他们忙完了,人缘好的翠儿又端来一碟栗子糕,兴奋的要跟她一起分享。


    “嬷嬷给的,说是师傅做剩下的,没被人动过,这个可香了,外面都没有的秘方,快来尝尝!”


    乔薇薇都没凑近,就闻到了一股热腾腾的甜香。


    忙了这么半天,剥蒜也累呀。


    她咽了口口水,把宋淮青给忘去了一边,捏了一块软糯的糕点,塞进了嘴里。


    吃了点心,有个小宫女又叫他们:“别躲懒了,跟我一起干活儿去!”


    翠儿抹了抹嘴,拉着乔薇薇就走。


    宫宴结束了,他们要去那里收拾狼藉。


    小宫女带着他们抄近路,走进了一片海棠林。


    远处的宫门被一脚踹开,醉醺醺的宋淮安取了最近的路,就要离开。


    宫人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二殿下,您不能出去呀!”


    “滚,狗奴才,少管我!”


    宋淮安一脚踹过去,那宫人摔在海棠树上,震得树上的宫灯摇摇晃晃。


    宋淮安在才算痛快了一些,冷笑着朝那香径走去。


    少见的,宋淮青喝醉了,醉醺醺的时候,他梦见了一个人影,几乎是同时的,看见那个人影他便确定了,这是他空了的那一块,那个人一直往前走、往前走,一直没有回头。


    宋淮青很着急,他想叫,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把人喊住。


    他只能看人越走越远。


    那个人走着走着,就开始跑了起来,义无反顾的往前跑,甚至提起了裙摆,迫不及待的的要奔向另一个怀抱。


    宋淮青在那一瞬间尝到了嫉妒的滋味,嫉妒几乎把他的理智给烧空,他拔了剑,大步的追了过去。


    他慢慢走近、走近,人影不见了,可是那与他抢人的可恶东西依然在前面。


    他冷笑着,拔剑就刺了过去。


    扑簌簌的,那东西被拦腰砍断半截身子,无奈的落地。


    他低头看去。


    那东西是,一盘栗子糕。


    “殿下,您醉了,奴才扶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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