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红楼]我家太子幼崽为何这样 >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中年僧人在寺庙中拦住太子时,允礽的身边只跟着王良。王良面有不善地看着僧人,他认得出来,这个僧人就是之前在殿中一直盯着太子殿下看的人。


    他们这些伺候主子的最是敏感,生怕这其中掺杂着什么问题。


    中年僧人淡笑着说道:“贫僧只是有些话,想同这位小施主说,还望见谅。”


    王良更加谨慎,“禅师,我家小主子性格内敛,并不好与外人交谈,禅师莫要纠缠才是。”


    允礽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的僧人,懒洋洋地说道:“不知这位禅师找上我是有个什么说法,不过我今儿已经听够了经文,今日怕是不能够与禅师再说上几句了。”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平静说话,“这位公子面相尊贵,气质独特,本不该由贫僧来说这样的话,只是贫僧观公子眉间似有郁结之气,还望小施主能放宽心,莫要将这股郁结之气化为灾劫。”


    “玄戒,你在胡说些什么!”


    中年僧人的话音落下,便有另外一道声音急急说道。随之看去,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老和尚披着袈裟瞧着垂垂老矣,说话间却带着一种强有力的威严。


    中年僧人双手合十,“住持方丈。”


    住持方丈走了过来,双手合十,朝着允礽的方向作揖,又看向中年僧人,板着脸说道,“玄戒,今天的功课都念完了吗?怎还来骚扰外客,小施主乃是寺庙中的贵客,再不可有这样的冒犯之举。”


    中年僧人的嘴巴蠕动了两下,好似是要说出什么话来,住持方丈却高声叫道:“够了,回去!”


    中年僧人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是。”


    允礽似笑非笑地看着住持方丈赶走了中年僧人,“方丈这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保护你寺中的僧人?”这位小公子意有所指的话,叫老和尚笑了起来。


    他道:“小施主说得没错,合该是两者皆有。”


    两者皆有?


    允礽凝神看着那个中年僧人离开的背影,淡淡说道:“他叫玄戒?能进入大殿里,他应该是你们寺庙中颇得看重的僧人罢?”


    “小施主说得不错,玄戒虽然今年只有三十,却已经堪透不少,为我寺中难得一见的天才。”


    “那这样的天才说出来的话,好似也不得不听了?”


    “小施主说笑了,这话从来都是信便是信,不信便是不信,强求无用,苦思无果,人此一生能成怎般模样,靠的还是自己。”


    就在住持方丈与允礽在打玄机时,中年僧人被一个小沙弥带走,又出现在了康煦帝的跟前。


    他老老实实地坐下,面朝着眼前的帝王,阿弥陀佛了一声,“施主,敢问有何要事?”


    康煦帝不紧不慢地说道:“听闻,禅师方才寻了我的二子,为其解说了一番面相。不知禅师岂能看得出,我的面相来?”


    “不敢。”


    玄戒这般说道。


    “为何不敢?”


    “不敢直视真龙。”


    倏地,满室俱静。


    顾问行沉默地站在康煦帝的身后,蓦地意识到眼前这位中年僧人似是个癞头,瞧着无意识有些犯恶。


    …


    八月中,天气秋凉。


    荣国府内,各色菊花争芳斗艳,瞧着甚是漂亮。下人们穿行在走廊间,发出嬉笑声,边是观赏,边是交谈,大抵因着今日府上与隔壁东府举办了宴席,便都少了几分拘束。


    贾珠方才被拖着去作诗,只得盯着这府上黄花吟了一首。眼瞅着大家犹是不满,还要再说,贾珠早已经一溜烟地逃跑了。


    他自来是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在宴席上要捉到他可是麻烦。贾珠带着郎秋和许畅在廊下


    慢吞吞地走着,面对这韶光,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许畅便道:“昨夜大爷可是又背着我们读书?这屋中灯火,瞧着是三更才熄的。”


    贾珠这哈顿时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郎秋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爷当然是不会这般虚耗着,当然是忘记熄灯了,是吧?大爷?”


    贾珠搔了搔脸,轻咳了几声,下意识地移开眼去。


    两个书童无比熟悉自己的小主子,这一唱一和,不过是希望贾珠莫要太过刻苦。倒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贾珠的身体。


    贾珠只能好脾气地应下。


    就在此时,贾珠收到了一份帖子。


    是秦府。


    贾珠挑眉看了一下,乃是秦少尚。


    尽管以他们的关系,秦少尚想要这么直接上门不是不行,但是如这般拜帖与人一起到的情形,还是少之。


    难不成有什么急事?


    贾珠一边思忖,一边叫人忙将秦少尚请进来,就直接带到他的小书房去。


    这无疑也叫贾珠松了口气,“去和老太太与两位太太说上一声,便说我有客人,暂时无法过去了。”


    许畅欠身去了。


    贾珠慢悠悠地回到小书房,叫人准备茶水糕点,在等秦少尚过来时,贾珠还研磨了墨,正铺上一张白纸。


    “珠儿,珠儿——”


    秦少尚还没进来,就扯着嗓子说道。


    贾珠皱眉,“什么珠儿,端正些。”


    秦少尚今儿穿着一套浅紫色的衣裳,抬脚便走了进来,流露出几分委屈,“珠儿啊珠儿,咱这般的关系,难不成还要顾及这些?那我可真的要伤心了。”


    贾珠懒得理他,用眼神示意郎秋出去。


    郎秋退出去的时候,替他们将门给关上了。


    贾珠则是提笔开始写字。


    等他练习完一张大字,秦少尚早就没了声音,贾珠侧目看去,秦少尚正慢吞吞地给自己塞着糕点,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这嘴巴里都塞得满满,也不记得要嚼一嚼。


    贾珠皱眉,将一支毛笔丢了过去。


    秦少尚看也不看地抬手一接,这才反应过来,嚼嚼嚼,又拼命吞了下去,含糊地说道:“不会噎死的,你快些过来。”


    贾珠有点嫌弃秦少尚这模样,缓缓踱步过来,无奈地说道:“你这是要作甚?平日里也没见你巴巴这么着急,难道是你的婚事出了什么问题?”


    秦少尚的身体一僵。


    贾珠挑眉,“还真的出了问题。”


    他在秦少尚的身边坐下。


    秦少尚苦涩着脸,“出问题的不是我。”


    贾珠了然,“所以是你的心上人?”


    秦少尚:“她家里想要让她入宫。”


    贾珠轻轻“啊”了一声,没想到秦少尚也遇到了相同的事情。他微微蹙眉,认真地说道:“且不管她家里是怎么想,她是怎么想的?”


    秦少尚有些尴尬地转头,“这我怎么知道?”


    “莫要骗我,你既能知道这么多,你和那位姑娘最起码,关系还算不错。”贾珠慢吞吞地说道,眼皮子一抬,发现秦少尚吃掉了所有的糕点,更加不高兴地说道,“她家里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看法。”


    秦少尚沉默了一会,“她听家里的。”


    “那你没戏了。”贾珠毫不留情地说道,“放弃罢。”


    秦少尚有些激动地说道:“可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给贾珠按住,他有点冷脸地看着秦少尚,“你不希望你的家里因为你莽撞的举动被牵扯到不该有的事端里去罢?秦少尚,你不是五岁,十岁了,如果那姑娘对你无心,如果她想要入宫,你知道你是


    没办法阻止的……当然,也不是没有歪门邪道,可你该知道,这会给你家里带来怎样的麻烦!”


    秦少尚颓然地坐下。


    他不是不明白贾珠的言外之意。


    秦家这一二年间,因为秦少尚的奋发向上,已经高兴了许久,不仅是母亲嘘寒问暖,父亲和他大哥也对他态度温和了许多,秦少尚自然不愿意见家里因自己而出差错。


    秦少尚抹了把脸,沉闷地坐着。


    贾珠沉默了一会,还是没问出那个问题——那到底是谁家的姑娘。他怕自己这么一问,会叫秦少尚以为还有别的机会……这自然是有。


    方才贾珠在问及那位姑娘的意见时,便是在衡量要不要帮他,可连这最基本的答案都无法得到回馈,那只说明此事是秦少尚一头热。


    又或者,那姑娘真的与秦少尚两情相悦,可是她连反抗父辈的想法都没有,哪怕秦家真的如愿去提亲,当然也会被她家所拒绝。


    为此,贾珠都不能再叫秦少尚升起这样的念头。


    “贾珠,我知这不过是个妄想,但这妄想却叫我撑过了这几年,只是如今妄想破碎,叫我实在有些难受。”秦少尚捂着脸的手轻轻/颤抖,“你说得对,我不能叫我家里一起受辱。”


    受辱?


    贾珠微微蹙眉,这朝中有哪些朝臣是脾气火爆,家中又有适龄的女儿的?


    他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安抚着秦少尚,“……或许,再过一二年,你会有其他喜欢的姑娘。”


    秦少尚轻笑出声,露出有点微红的眼睛,“贾珠啊贾珠,你这话一说出来,便叫人知道,你没喜欢过什么人。”


    “我自然是喜欢我的家人,朋友。”


    “不是这个喜欢。”秦少尚摇头,“我说的,是恋慕之情。”


    贾珠微顿,恋慕?


    ……是这种酸涩到会叫秦少尚痛苦的情感?


    贾珠从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按部就班地读书,考试科举,将来或许得以做官,再往后的计划里,倒也只有太子与家人被他罗列其中,对于娶妻生子的事,贾珠不曾思忖过。


    许是不曾接触,便从未思及。


    秦少尚的情绪已经稍稍缓和过来,虽然看着还是有些难过,“这娶妻,还是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家,便是见到她都心中高兴,每日只想着快些见她,与她相处,这样的日子才算是快活。”


    贾珠蓦地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贾政和王夫人相敬如宾,除了日常的交谈,平日里便无别的接触。在宝玉后,偶尔歇息,也都是在几个姨娘的房间。


    贾政好舞文弄墨,喜欢红袖添香。可是王家出来的姑娘,除了一些常用字词,对管家还算是擅长,然这些诗词歌画却是一窍不通。两人的喜好不同,并无共通语言,便连情感也是淡淡。


    王夫人时常恼怒贾政,却未必是真喜欢他,而是不喜欢他给那几个姨娘长脸。自从贾政外出做学政去,王夫人也对那几个姨娘淡淡的,不曾再有过激的言行。这足以说明,太太在意的是自己的地位,并非真正在意的是贾政这个人。


    大房那边就更不消说了。


    贾珠是有些不喜大伯父的言行举止,只觉得他与大太太真不相配。


    再说那东府……


    罢了,贾珠的思绪在自家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倒是连一个好的例子都没找到。


    许是秦少尚也是这般,他挠着脸憋了一会,到底是没憋出来个什么好鸟,尴尬地说道:“……总而言之,我听说你家里人开始给你相看人家了,你需得记住,一定要选自己喜欢的。”


    贾珠淡淡说道:“都是盲婚哑嫁,怎会知道对方的脾性?”


    “哎哎呀,这种事肯定不会只看一次


    ,是得互相接触下来,两家才可能真的将事情定下来。这期间你只要找上一二次机会去探探便可,最起码要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罢?”


    贾珠顿了顿,“只想相貌?”


    他透出几分狐疑。


    “……那你还想看什么?”


    秦少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顶多也就只能看个相貌,至于人家姑娘家的性格与言行,难道你还想打探出来?那都是深闺里的女子,怎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你不就与你喜欢的姑娘家见过面吗?”


    贾珠突如其来这话,叫秦少尚哽住。


    “……我那是意外。”他嘀咕着,立刻将话题给转移开来,“反正,等你遇到后就知道了。”


    秦少尚算是知道他提起这个话题是多不该了,毕竟贾珠这小子根本还没开窍。


    与他聊这个无疑是对牛弹琴!


    秦少尚在心里狠狠地将贾珠给吐槽了一遍,吃光了贾珠的糕点后拍拍屁股走人了,好似刚才的伤心再不见,利索地告辞离开。


    贾珠将人送到阍室,目送着他乘车离开。


    郎秋有些好奇地说道:“秦少爷怎么来去匆匆?今儿可还没坐上两盏茶的功夫罢?”


    贾珠淡淡说道:“他心里有事,想找人倾吐罢。”


    若不是心中着实郁闷,他也不会来找贾珠。


    贾珠叹,转身回去。


    路上,他忽而问道:“郎秋,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郎秋被贾珠这么一问,脸上突然飞起红霞,支支吾吾地说道:“大爷,你,你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贾珠原本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能得了郎秋这样的反应,当即就好奇起来,“果真是有?”


    郎秋忍着压着,到底是羞红着脸,低低地说道:“大抵是有的。”


    贾珠好笑:“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什么叫大抵是有?”


    一直不说话的许畅总算是憋不住,大笑着说道:“大爷,他自然是不敢说,他喜欢的是大姑娘院子里的人,他怎敢说话呢?”


    郎秋气急,狠狠踩了许畅一脚。


    贾珠神色微动,“是哪个?”


    见贾珠追问,即便郎秋再不好意思,也只得回答,“是白术。”


    贾珠记得白术,她是元春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为人很机灵,与大丫鬟相比也是不错。不过因着不是家生子,所以比不得元春身前那几个。


    贾珠笑道:“她可也喜欢你?”


    许畅笑得更大声,忍不住与贾珠说道:“大爷这话却是问对了。白术从前可不喜欢他了,因他这二傻子,每次到了人家面前,便连话也不会说,直叫人以为大爷身旁的书童都是锯嘴葫芦。这不还是等到了那一日白术落水,郎秋二话不说就跳下去救人咯,这才叫人刮目相看。”


    郎秋恨不得撕了许畅的嘴巴,要是不在贾珠的面前,他肯定要好好打许畅一顿,可对上贾珠带笑的视线,郎秋便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尴尬地说道:“大爷,白术……家里头已经答应再过半年为我提亲,小的本打算,到那个时候,再来和大爷讨个恩典。”


    这底下人的婚事,虽说可以自己决定,但他们两个都在少爷小姐的手底下做事,还是需得谨慎些。


    “既然你们两人有情,家中又答应了,我自无什么不可。”贾珠道。


    元春身边的丫鬟不少,将来也会有别的丫鬟会随同她出嫁。但这些是关乎大丫鬟的事情,二等丫鬟一般是无甚关系。且碍于白术不是家生子,这样的事情不会落到她头上,贾珠横看竖看,都还没看出来这婚事的不妥当。


    郎秋的脸色浮现出高兴的神色,快活地说道:“多谢大爷。”


    贾珠点了点头,刚想走,想起方才


    秦少尚的失魂落魄,还是忍不住说道:“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郎秋微愣,他没想过大爷会这般认真地提出这么一个看起来如同儿戏的话题。


    他想了想,便也认真答道:“见到时会欢喜,不见时会想念,希望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想要叫她一生平安顺遂。大爷,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一想到她,便如同心口开了花,只想娶她为妻。”


    许畅酸不溜秋地说道:“就你这样一套一套的,还说你不知道什么大道理。”这嘴巴说出来的话不是道理一套一套的吗?


    贾珠茫然点了点头,还是有些不解。


    但看着郎秋那高兴的模样,大抵这是一件叫人又是喜欢,又是欢快的无上美事。


    然这就与秦少尚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贾珠闷头往前走,难道喜欢,是这般复杂之事?


    又叫人痛,又叫人喜?


    …


    八月底,康煦帝回京。


    这路上舟车疲劳,哪怕说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也只觉得疲倦不已。


    皇帝特许几个皇子休息三日,再开始恢复读书之事。


    可太子刚回宫,就想像是坐不住那般,直接带上侍卫和太监直接出门,离开了皇庭。


    康煦帝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摇了摇头,“随他去罢。”他有些困顿地摆了摆手,哪怕是他,也是深感疲倦,在送了太皇太后回慈宁宫,又叫宫内的宫女嬷嬷多盯着些后,康煦帝这才回到乾清宫的。


    他靠着椅子,一手撑着额角,不知不觉便有些睡意。


    恍惚间,康煦帝似乎能再想起那日,于五台山上那一场简短的交谈。


    康煦帝对那场谈话并不满意。


    可旋即那人就再找不到踪迹,就连寺庙中的僧人,都不知道他们称之为玄戒的那个中年僧人究竟去了哪里,皇帝只记得……


    他所说的一句话。


    “顺其自然,莫要干涉。”


    一在梦中想起这话,康煦帝便猛然惊醒,露出一双锐利的双目。


    ——这说的是太子。


    康煦帝缓缓地坐正了身体,微蹙眉头。


    顾问行欠身说道:“万岁,可要回去寝宫歇息?”


    康煦帝揉着额间,摇头说道:“不必,方才不是说索额图和明珠来了吗?叫他们进来。”


    “嗻。”


    顾问行欠身。


    偏殿苦苦等候的两位大臣总算是得到了帝王的召见,立刻起身整理了官袍,跟着顾问行进去。


    …


    京城郊外,秋高气爽。


    贾珠守在马车旁,看着外头的日头,无奈地说道:“你可知这外头这般热闹,还想下来?”


    元春在马车内抱着迎春,笑嘻嘻地说道:“合该如此。大哥哥平日里总是在书房里待着,若是不外出走走,都不晓得这外头究竟是哪年光景了罢?”


    恰今日圣上回京,不少人家来城门口。待御驾离去,此处也有许多人,又在京郊外,倒是不少姑娘公子将这当做是踏青之处,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倒是非常热闹。


    贾珠今儿也是出来城门口的,他原是想亲眼看看这回京的车马,可元春和迎春说是想出来游玩,贾珠也不能不顾她们,便换做了马车,只看了一眼。


    眼下热闹过了,此处人潮这般多,贾珠担心家中姐妹被旁人惊了,便是不许她们下来。


    元春倒是听话不下来,却是撩开了车帘,偷偷摸摸地给迎春看着外头。


    迎春的性子娴静,跟在张夫人的身旁被教养得很好,哪怕很喜欢外头,也只是安静地看着,露出欣喜之色。


    元春瞧着迎春高兴的模样,自是不忍这么快就回去。


    她看着还站在外头的兄长,“大哥哥不如上来,眼下人这般多,纵是要回去,那也不这么容易。”这般熙熙攘攘,就算是要回去,这马车暂时也是挤不动的。


    贾珠无奈,在人群中许是看到了秦少尚。


    但这么远的距离,他就算是要叫一声,也基本是听不到,便也懒得动弹。


    他站在马车旁,“不必了,我且在外头站站,你们两个在里头好生歇息。”迎春不知为何,总是莫名有些害怕他,贾珠察觉到这点,自然不会在马车这样狭窄的地方多待着。


    他想叫迎春放松些。


    这人来人往,总有几个是认识贾珠的,便时常会有人挤过来与他说上几句。


    贾珠一一应下,待人总算散了些,见家里两位姑娘还是念念不舍,贾珠到底是让她们下了马车,寻了一处合适的地方让她们稍作歇息,又有丫鬟婢女们将车马上的东西带上,掇拾出能叫姑娘们落脚的地方。


    这城外虽是入秋,却有遍地野趣娇嫩的花朵来,那缕缕花香顺着清风飘散开来,沁入心扉,端得是一副好风景。


    元春抱着迎春,两人在一处嘀嘀咕咕。


    贾珠手中虽是拿着书,却也是没什么心思看。这人来人往这般多,他也不是圣贤,能完全不被这些吵闹所动摇。


    待到秋风起,贾珠微蹙眉。


    果见两位妹子打了个寒颤,而她们身旁的丫鬟赶忙给她们两位披上外裳,免得她们着了凉。


    贾珠起身,本是打算叫她们回去。


    却见到远处,似是起了些波澜。


    这隐隐约约的声音从那处传来,贾珠听着,像是有哪个公子人家来了此处,该是相貌出众,才会引起这样的喧哗罢?


    贾珠一边这么想,一边走到元春身旁,“这里风寒,稍坐坐也便好,莫要太久。还是早些回去吧。”


    元春方才感觉到冷意,再看迎春小手的微凉,立刻点头,“大哥哥说得不错。”


    她站起身来,许是抱着迎春久了,这身子微微一晃,差点栽倒在地。贾珠就在她的身旁,顺手扶住了大妹妹,又抱住了迎春。


    “我来抱着迎春吧。”贾珠说道,他转头看着小堂妹,“莫要怕,只是这段路。”


    迎春抿紧了嘴,小小声地说道:“不怕的。”


    贾珠微讶,原是不怕他的吗?


    那为何总是躲着他?


    元春不知贾珠的想法,正在抱琴的搀扶下微微跺脚,见贾珠和迎春说话,便忍不住笑,“大哥哥是不知道,迎春最是喜欢你了,说是见过的人里头,她觉得大哥哥最是漂亮。”


    贾珠失笑,“对男儿,怎好用漂亮这个词?”


    元春不以为意,“漂亮便是好看,这有什么。不过迎春总是性子软,不好意思在大哥哥面前走动。”她朝着贾珠大大方方笑起来,“那岂不是只得我来帮忙了吗?”


    贾珠已经能感觉得到,迎春被元春说得小脸羞红,呜呜地压在他的肩头,将整张红通通的小脸都埋了起来。


    贾珠笑了笑,“那可好,我一直担心,迎春会不太喜欢我呢。”


    迎春嗫嚅地说道:“不会的。”


    贾珠抱着迎春上了马车,又牵着元春的手上去。他们三人在马车上落座,其余人等都已经围了上来,正打算回荣国府去。


    只听着外面的喧哗越来越近,贾珠吩咐了声,“且避开些,晚点再走。”


    “是。”


    马车外的车夫应了一声。


    但旋即响起了郎秋有些惊慌的声音,“大爷,这——”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似乎被什么止住了。


    旋即,一只漂亮干净的手伸了进来。


    连带着手中握着的马鞭。


    贾珠愣住,再看向这窗外握着马鞭的人,当即露出欢喜的笑容,“保成!”


    他的声音里满是高兴,是难得的快活。


    元春和迎春原本已经在马车上坐定,闻言便忍不住看了过去,正看到车窗外有一位骑着黑马的小公子靠了过来。


    这小公子长得可好生俊,昳丽张扬的小脸上带着天生的矜贵气质,他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马车内的人,看着娇蛮傲气,开口却是,“阿珠,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分明都来了,你却转身便要走?”


    身后的玉柱儿适时说道:“公子先是去了贾府,发现您不在,这才又往城外来。”


    贾珠闻言,便有些不好意思,捏着指尖,慢吞吞地说道:“今儿恰巧是我带两位妹子来外头踏青,便与你错过了。”


    “可是阿珠都知道我今日回来,肯定是要来看你的。”小太子委委屈屈地说道。


    贾珠哑口无言。


    这,却是何处说理去?


    前头那句,贾珠是认的,可后半句……好吧,以他们两人的情谊,要是太子殿下这么做,也不是不能理解。


    贾珠更加心虚地低头,软着声音解释着:“那我错了,我不该这时候出来。”


    元春是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也清楚这大抵是他们的来往方式,瞧着外头太子委屈的模样,元春一时间不知道这到底是要觉得谁可怜了。


    可被元春抱在怀里的迎春却是不知的,她方与喜欢的大哥哥说过话,便瞅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小小的女伢子只以为是大哥哥被欺负了,便忙给大哥哥解释,可她说话也小声,还慢,硬是张开了嘴巴,总算挤出几个字,“……大哥哥,是,带着我们来看,皇上回宫的……不是故意……”


    迎春的声音轻轻打着颤,是害怕,也是羞怯。


    张夫人虽然对她很好,可是迎春知道自己是妾室所出,又清楚自己那个父亲压根不可能管顾她,从小就是小心翼翼,内敛安静的性格。要她这么大声说话,可能还算是头一回。


    即便是如此,这声音仍是小的。


    如果不是允礽有些不耐,靠近了些要去捉贾珠的手腕,大抵还是听不到的。


    来看皇上?


    那便是来看他的。


    小太子下意识看向贾珠,只见阿珠垂头看着马车上的装潢,似乎此处有什么值得他好生研究的东西,故而他细细地看上好几遍,看了又看,怎么都舍不得移开眼。


    可他的耳根却是红了一大片,连带着后脖颈往下,一路蔓延到领子里去的衣裳,都好似被这红晕给染开,烧红了起来。


    允礽心里头那点焦躁被眼前的阿珠骤然拂去,笑了起来,“原是如此,那是我的不是,原来阿珠是特地来看我的。”


    迎春懵懂,想说不是来看你的,是来看皇上的。只是大姐姐却悄声捂住了迎春的嘴巴,轻轻地说道:“迎春,莫要出声。”


    迎春便也是乖巧地不说话了。


    贾珠强撑着羞赧,面上正经地说道:“……你许久不曾回来,我想来城门口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太子胡乱地点头,“阿珠说得不错,但眼下,阿珠是要回去了?”


    允礽看着他们一行人这个架势,明知故问。


    贾珠回头看了眼马车内的两个姑娘家。


    元春抿着嘴笑起来,歪着脑袋说道,“大哥哥不必看着我们,这身旁的下仆这般多,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呢,不会有人胡来的。大哥哥便快些去吧。”


    迎春也茫然地感觉到,外头那个大抵是大哥哥的朋友,便也软乎乎地说道:“大哥哥,去。”她转头看着元春,乖巧地笑起来,“大姐姐,在。”


    元春笑出声来,“正是呢,我有家仆在,迎春妹妹有我在


    ,大哥哥便放心罢!”


    贾珠被两位妹妹联手赶下马车,站在边上还有点茫然,转头允礽的黑马便缓缓地走到他的身旁,小太子朝着他伸手,“阿珠,快上来。”


    贾珠微讶,“这不合规矩。”


    允礽拧着眉头,“哪里来的规矩,说两人不能合骑一匹马?”


    贾珠:“……”


    倒是没这样荒唐的规矩。


    可是两个男子,一起骑马算是什么事呢?


    贾珠有些犹豫,可是允礽已是不耐烦,身子往下一探,便抓住了贾珠的腰带。贾珠被这猛然的外力带起,心下一惊,忙卸掉了部分力气,一脚蹬住边上的马车车厢,再翻身跟着小太子的力道上了马,坐在太子的身前。


    他们座下的小黑马一动不动,甚至有些疲懒地甩了甩尾巴。


    贾珠无奈又生气,“倘若一个不小心,你提我不动,与我一起摔下去呢?”


    小太子甩了甩手,平静地说道:“那就与阿珠一起摔下去。”


    贾珠骤觉不对,殿下似乎是有些不高兴?


    即便是在马上,仍是试图回头看着允礽的脸色,可小太子却是不给,而将一张昳丽好看的小脸压在了贾珠的后背上,“……阿珠没事。”


    这呢喃到轻微的话,纵是贾珠感觉到太子说了什么,却是一点都听不见,只觉得后背发麻,有些奇怪。


    他尴尬地说道:“……那,总归是可以避免的事。”贾珠软下声音,也去抓着缰绳。


    小太子正靠在贾珠的后背上,盯着他瘦削背脊上,那动作时微微突起的蝴蝶骨。


    却是牙狠狠地想咬上一口,也好消除心中这股从五台山蔓延至今的邪火。


    但这般依偎里,允礽也能感觉得到,贾珠的后心口处没有任何伤势。


    ……不会有如梦里那样的事情发生。


    梦,到底是假的。


    “保成,保成……”


    “殿下?”


    贾珠叫了几声,允礽总是不应,便只能低低地叫了声殿下。


    小太子恹恹地说道:“不要叫保成,保成死掉了。”


    “莫要这般轻易提及生死。”贾珠叹了口气,总算是接受了自己不得不和殿下共骑的事实,“保成……”


    贾珠的话还没说完,小太子就一夹马腹,黑马霎时间冲了出去。身前的少年惊讶中死死地抓着缰绳——也连带着缰绳上,属于小太子的那只手。


    “死”这个字从阿珠的嘴巴里说出来,叫小太子尤为不喜,纵是允礽自己先提起这个话头……


    他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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