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红楼]我家太子幼崽为何这样 >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是夜,允礽抱着一大堆奏折,守在偏殿里批改。


    贾珠侧着身子,躺在床上装睡。


    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内侧,不知在想些什么。


    允礽的动作很轻,偶尔会吩咐太监做点什么,可都惊扰不了不远处床榻上的人,如果不是贾珠自己醒来的话,他都意识不到偏殿内还有其他人。


    可也在意识到允礽在的时候,贾珠下意识一动不动,背对着床边。


    他微微睁着眼睛在想事。


    近来,他总觉得太子对他的态度,有些奇怪。


    可贾珠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是他们的关系太亲密了吗?


    “你觉不觉得……“


    贾珠在心里自言自语,想和系统说点什么,却又吞下。


    ……觉不觉得,允礽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贾珠不自觉摩挲着自己的嘴唇。


    如果是一般的朋友,应该是不会有这样亲密的举措,太子也说过,自己绝对不会对格图肯和曹珍这么做……


    为何他就可以?


    他本能地觉得这样不好。


    然一看太子那坦然淡定的模样,贾珠又总会被说服是自己想多了。


    等到这夜深人静,他这沉静许久的思绪又开始活跃起来。


    贾珠还是觉得不对。


    【宿主想问,允礽是不是喜欢宿主?】


    系统的声音骤然蹦出来,吓得贾珠一个哆嗦,险些没反应过来。


    他无声地噘嘴,“你太吓人了。”


    方才没有及时回答,眼下却突然跳出来。


    【抱歉宿主。】


    “殿下喜欢我,不正常吗?”


    贾珠有些困惑。


    或许是因为每日里都是和允礽黏黏糊糊,喜欢来喜欢去,这行为不只是让他们身边的人习惯了他们的接触,也叫贾珠表露出了某种程度上的天真纯粹。


    喜欢,在他看来,是和朋友可以挂钩的。


    【系统所说的喜欢,和宿主所认为的喜欢,不是一个喜欢。】


    不是一个喜欢?


    贾珠懵懂地意识到区别,本能要深思的瞬间,一双温热的胳膊从背后抱了上来,一下子将躺在床上的贾珠给半抱起来。


    允礽的声音在贾珠的耳后响起,靠得很近,就像是贴在耳根处说话。


    “阿珠做噩梦了?”


    贾珠方才被系统吓得一抖的动作,竟是被太子看在了眼里。


    贾珠半睡半醒地说道:“不知梦到了什么……”他的声音没露出破绽,允礽也没有细想。


    “你这个时辰醒来,今夜是不用睡了。”


    太子的手在贾珠的额头上摸了摸,确定没有发热后,这才移开了自己的胳膊,让贾珠能够坐起来。


    在多日的按/摩下,贾珠的四肢不再酸软,至少自己能够撑起来,也可以走动做活,但太医还是叫他不要太过劳累,多多休养。


    太子也甚至放纵贾珠,这才造就了他最近这紊乱的作息。


    许是身体本就孱弱,他时不时睡去已经是常态,更有一次是在吃饭时睡着的,手里头拿着的调羹险些掉下来,还得是太子将贾珠抱回去的。


    贾珠叹了口气,对自己的身体也是心知肚明,他无奈地说道:“近来总是这样,感觉要是恢复过来,怕是有几天不能适应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能适应,就不用那么着急出宫。肚子饿不饿,我叫厨房做点东西过来。”


    贾珠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有些腼腆地说饿。


    太子笑了笑,吩咐人去做。


    贾珠打着哈欠,爬起来自己穿好衣裳,正要下去时,就看到太子跪下来,抓住他一只脚。温热的感觉,反把贾珠吓得往后一滚,迅速地藏在了里侧的被褥里,警惕地注视着太子。


    他这灵敏的反应,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机敏的小兽。


    这冷不丁的动作,让太子惊呆了,下一瞬就扶着床沿哈哈大笑。


    贾珠本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笑的,可是太子越笑越大声,甚至还笑出了眼泪,这就叫贾珠羞恼,闷闷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是殿下过分。”


    允礽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哪里,有,之前不也是……给阿珠穿鞋子……的吗?怎么之前就坦然受了,现在……就不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看贾珠,好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贾珠的眉头都快挑出天际,带着一丝丝迷茫,“我什么时候……“


    他什么时候让太子给他穿鞋了?


    贾珠百思不得其解。


    纵然是他意识再朦胧的时候,他也应该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吧?


    可太子却没有给贾珠太多的思考时间,而是起身,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从层叠的被褥中精准地捉住了贾珠的脚腕,微弯的手指一个发力,就把贾珠给扯到了床边,利索地给他穿上了靴。


    贾珠被太子这三两下异常熟练的动作给糊弄住,等被拉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在想这到底是哪里的事。


    在旁边看完了全过程的大太监木然。


    公子,你这纠结的方向错了吧?


    不应该质疑太子殿下这么熟练的动作吗?


    只是太子殿下对于公子的过分亲近,在这几年内已经逐渐突破了底线,叫人变得越发发麻木,原本会惹得他们大呼小叫的行为,如今已经见怪不怪。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殿下居然学会了克制,学会了端庄,不再那么不稳重,这才会叫他们大惊失色。


    毕竟……


    太子殿下的矜持,贵重,傲慢在公子的身上,从来是算不得数的。


    太子在批的奏章还没搞完,贾珠被拉着走近一看,就发现太子殿下的笔墨可真是非一般的洒脱,不管是那个巨大的叉叉,还是龙飞凤舞的已阅,都是非常……


    凶残。


    贾珠不由得说道,“这些大臣们要是看到自己送上来的奏章被这么对待,未必会高兴。”


    “然后呢?”太子无所谓地说道,“他们能打我吗?不能,那就忍着。”


    贾珠忍不住笑,“他们未必能忍着,说不定会弹劾殿下呢。”


    “那就叫他们弹劾去。”太子耸耸肩,将其中一份随便地抽/出来,丢给了贾珠,“阿珠觉得,这样的文章,该给多大的耐心对待?”


    贾珠接住那奏章,犹豫这到底是看还是不看,可是东西到他怀里的时候,就已经掀开了里侧,叫他能清楚地看清楚里面到底是在说什么。


    贾珠看了一会,无语凝噎。


    “这些全都是?“


    贾珠惊叹地看着太子手边的这堆奏章。


    “还有一两成是言之有物的罢。”太子淡淡地说道,“不过这里面也没有太要紧的事情,不然我是不会带到毓庆宫来。”


    太子不太喜欢这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在他看来全都是废话。


    贾珠跟着看下去,便越发感觉到太子在批奏章时的越发暴躁,这从线条也能够看出来。


    半晌,贾珠忍不住笑,捂着嘴说道,“殿下这看起来,像不像是汤大人在给我们批改文章时的样子,那可真是……一模一样。”


    到底是不是师傅在给学生批改文章的时候,都会是这样?


    批到最后就忍不住动作地迅猛起来,巴不得将这文章丢回学生的脸上。


    太子想起汤斌那会的暴躁,不由得撇了撇嘴,“那还是有所不同的,最起码,他要面对的只是我等四人,可是孤要看的,却是这么多。”


    太子的眼神凶残地落在那些奏章上面,视线仿佛是要将这些愚蠢的东西全烧咯!


    贾珠认得出来太子眼底的冲动,连忙将殿下扯开。


    就在贾珠绞尽脑汁想要叫太子不要去想那堆东西时,厨房那边送来了宵夜。


    碍于是晚上,生怕主子们积食,最终送来的东西份额不大,但样样都很美味。


    原本贾珠只是有点饿,在看到厨房送来的东西后,就变成非常饿了。


    贾珠拉着太子坐下吃饭,远离那堆奏章。


    太子微微皱眉,但还是跟着贾珠坐下。


    贾珠的确是饿了,直到他们吃得半饱后,他睡懵了的脑子才开始运转起来。


    ……太子殿下,似乎不那么生气了?


    他含着调羹看了眼坐在他身边,还在皱着眉头,与碗里面的菜汤作对的太子殿下,比起前两天,现在的允礽看着可没那么凶巴巴。


    前头太子对贾珠的态度,总是带着点别扭。


    让贾珠知道他生气的同时,又默不作声地出现在他身边,照看着他的一切。


    这让贾珠也很别扭。


    他想和太子殿下谈谈,可是允礽又不想。


    就只能僵持着。


    眼看着这气氛还算是不错,贾珠含含糊糊地说道:“殿下不生气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将调羹丢开,“孤只是想通了。”


    贾珠挑眉,“想通了什么?”


    “想通了阿珠就是一个笨蛋傻瓜,希冀你能够自己想明白,猜透彻,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太子一本正经,非常严谨地说道,“反正孤给过阿珠机会了,是阿珠自己没抓好,以后,也怨不得孤了。”


    贾珠更加懵懂茫然,不知太子到底在说什么。


    太子斜睨了眼贾珠,知道他是不会懂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贾珠出生时,少给了他一根筋,叫他聪慧过人的同时,在一些事情上,却是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其中的暗示。


    俗称不开窍。


    可不开窍又如何?


    反正阿珠的身边也只能有他一个人,不开就不开罢。


    允礽反倒是有些期待,当日后阿珠真正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时,那会是怎样的表情?


    …


    一连在宫中住了一个多月,贾珠才算是好全乎了起来。


    在这期间,他也将宫里头的皇子都见了个遍。


    如果说皇子们来探望他,是因为与贾珠有过交情,可是连带着几个皇女都送来了礼物,就叫贾珠有些惊疑不定。


    太子却道:“她们送来便送来,阿珠拿着便是。”


    “我与她们并不相熟……”


    “阿珠,这人情往来的事情,你不喜欢,但也没法。”太子懒洋洋地说道,“她们是知道阿玛在意你,这才会送来。反正你拿着也是得拿着,不拿着也不能丢了,有何差别?”


    贾珠哽住。


    谁能想到他入宫一趟,等回去后,还要带着一车车东西呢?


    这都快过年了,康煦帝索性大手一挥,让贾珠一直休息到年后再回来。


    这对阿珠来说是好事,对太子而言,却又是坏事。


    阿珠出宫,太子想见他就不那么容易。


    不过,太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不如意,就要撒泼的性子,他非常得体稳重地接受了这件事,然后转身就疯狂写信骚扰阿珠,每日里送去贾府的书信,最多的时候可多达三封,搞得这些刚刚入住贾府的侍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往送信。


    贾府对于这批到来的侍卫很是接纳,特地清出一个院子来接待他们。


    只是这样的待遇,也叫他们紧张。


    毕竟从前可不曾有过这样的隆重,让他们怀疑起贾珠的受伤到底是为何。


    贾珠便只能掐头去尾,将能说的部分告诉家里人,至于那些所谓的命数乱七八糟的事情,贾珠并没有现在就说出来的打算。


    贾母听完后,脸色并不好看。


    贾赦和贾政对视了一眼,而后皱着眉看着贾珠,“侄儿,你方才说的,可是白莲教?”


    “的确是白莲教。”


    贾赦为官,素日不怎么上心,但也知道前些天,康煦帝大肆彻查的便是这个。


    这由来,居然是与珠儿有关吗?


    王夫人已经抱着贾珠默默垂泪,恨不得将他给揉到怀里去。


    贾母叹息一声,“好在平安无事。”


    她看了眼贾珠,知道这孩子的话肯定没说完。


    能让康煦帝封锁消息,将人留在皇宫内休养的伤势肯定不是那么简单,尤其是贾珠这走动的姿势,看起来总是有些不对。


    贾母猜得没错。


    贾珠被绑走后,与人交手时,落下来的伤势不算重,也绝不可能轻。他的肋骨裂了几根,是系统修复他的脑域时顺手修补的,不然他现在还下不来床。


    这也导致太医们啧啧称奇,将之前自己的判断当做是误判,毕竟谁也不认为短短几日这骨裂就能好全。


    贾珠的四肢都有冻伤,尤其是脚底,走起路来便疼痛瘙痒,这些皮肉上的伤势,就需得时间慢慢恢复。


    这番大事聊完后,众人离开,贾珠落在后头,犹豫着回头望了眼贾母。


    贾母福灵心至,扬声说道:“珠儿,且留下。我这么多日不曾见你,让祖母好好看看你,疼疼你。”


    贾珠脚步一顿,便转身走了回去,“是珠儿该陪着祖母才是。”


    王夫人下意识要站定。


    这个宝贝儿子她也是多日不见,再加上方才贾珠所说的事情,王夫人巴不得要在私下好好与他说上几句。


    岂料贾政却是在边上推着她的肩膀,朝着她缓缓摇头。


    王夫人不知为何,但下意识还是听从了丈夫的话。等他们出了门,落在贾赦和张夫人的身后,王夫人这才忍不住压低声音说道:“老爷,你为何要拦我?”


    贾政平静地说道:“母亲一看便是要和珠儿单独说话,你留下来做什么?”


    “有什么事,是珠儿能与老太太说得,却是与我说不得的?”王夫人有些不满地说道,“我这个做母亲的,难道会害了他不成?”


    贾政冷哼一声,意义不明地说道:“说不得,真的会害了他呢。”


    王夫人微愣,不知贾政这莫名其妙的脾气从何而来,当即被气到。


    贾政却是理也不理她,摔袖离去。


    王夫人虽是生气,却也忍不住攥着帕子思考,她这些时日,与贾政并没有起过冲突,就算是他一直歇息在赵姨娘的房间里,她也不曾说过什么,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考起贾政的事来,王夫人就忘记了还在荣庆堂的贾珠的事,倒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可就像是贾政所说的,人都出来了,她也不能闯回去。


    荣庆堂内,贾珠坐在贾母的边上,被老人家搂着,就像是在抱小孩似的。


    面对贾珠的难为情,贾母大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祖母疼你们,就算是一十岁,三十岁,都是如此。”


    贾珠一想到自己三十岁的时候还要被贾母这么抱着,就不寒而栗。


    这个,还是算了……


    贾珠捏着指尖,连忙转移话题,轻声细语地说道:“祖母,有一桩事情,怕是得告诉您。”


    他压低声音,在贾母的耳边,将林家的事情告诉了贾母。


    纵然贾母早就知道贾敏身体不适,以及黛玉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还是不由得蹙起眉头,露出惆怅之色。


    “……你是说,此事,是皇上一直在查的?”


    贾珠也是头一回和贾母说起这事,轻声说道:“您知道的,太子早年间的病情,一直是有些奇怪。皇上探寻这些,也是为了太子。似乎是在五台山遇到了什么,又一路查到了林家,说是也曾遇到这么个和尚。”


    贾母露出凝重之色,摇头说道:“皇上不是那种迷信僧道之人,如果真的在查,那就肯定有什么真本事。难不成我那可怜的黛玉,真真要如此?”


    贾珠平静地说道:“祖母,我信,也不信。如果真按照那些说法,那我合该死了不止一次,何以活到现在?”


    “贾珠!”


    贾母听着贾珠这话,就老大不高兴,“你平安着呢,不许说这话。”


    贾珠朝着贾母露出宽慰的笑,“老祖宗,您也知道孙儿在说什么。或许那些说法是对的,或许那些说法是错的,可是孙儿觉得,可信,却也不能全信。人还是要靠着自己,若是真的由几句箴言,就那样迷茫过一辈子,孙儿不愿。”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拍着贾母的胳膊。


    “说得好。”


    贾母露出赞赏之色。


    “纵然是真的,也要争出自己那口气。”她轻声说道,“此事我知了,咱家里头上下,祖母也会好好整顿。珠儿,你就安心些。”


    贾珠缓缓点头。


    他知道的,只要与贾母透出这个口风,祖母便会知道他的另外一层意思。


    宝玉。


    还有宝玉身上那枚玉石。


    如今贾母庆幸的是,当初处理的首尾够快够果断,不然到今日,便会留下后患。


    …


    夜色深沉,皇宫内尤为寂静。


    月色舔舐着殿宇,落下淡淡的银白,将一切都笼罩在冷月下。


    毓庆宫内,寝床里,太子睡得眉头微皱。


    时不时,被褥下的身体就挣动下,等猛然醒来时,允礽的额头都是汗意。


    他浑身湿冷,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只觉得浑身没哪里不难受。


    允礽扯了扯床边的绳索,将一墙之隔的宫人给叫了起来,“准备沐浴。”


    玉柱儿进来后,听着殿下的吩咐,又默不作声就退了下去。


    允礽的脸色说不上好看还是难看,直到浸泡在热水里,将身体都暖和过来后,他才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滴滴答答的热水溅落。


    他的耳根发红,不知是热气蒸腾,还是因为梦中的内容。


    玉柱儿以为他是做噩梦。


    连伺候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可允礽却是清楚,这跟噩梦无关。


    他梦到了贾珠。


    梦里的阿珠穿着那一日的纱袍,那一身素白透明的衣裳,分明应当是耻辱,却偏会入了允礽的梦中来。


    藏在那一日暴戾,愤怒的压抑下,本不该被发现的欲/望,却在梦中再一次流露,叫允礽醒来后沉默不语,却不得不承认,那一日的阿珠……


    当真好看。


    允礽握拳,一只手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上,低低嘟哝,“可恶。”


    他怎会觉得那样的阿珠同样叫人……


    想让人……碾碎他的脊梁,胆量,傲气,将他彻底揉碎成娇弱的金丝雀,却又折断他的翅膀,令他永远都不可能展翅高飞……


    又一声清脆的响。


    玉柱儿在外面听到心惊肉跳,不知内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过了多久,太子总算从里面出来,玉柱儿惊恐地发现允礽的脸上居然挂着巴掌印,还贼红肿。


    这不由得叫他想起刚才屋内那清脆的声响。


    太子殿下打了自己?


    允礽淡漠地看了眼玉柱儿,“怎么?”


    玉柱儿嗫嚅不敢应,低着头。


    允礽大步朝前走,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脸上留了个印记。回去躺下,便直接睡着了。


    翌日,起来时,春华看着太子脸上的微红,正打算用胭脂将其涂抹开时,却被太子淡淡地推开。


    “不必。”


    春华纠结了起来,“殿下,这看起来……”就算已经淡了些,可只要细看,还是能发现这是个巴掌印。


    “不用。”


    太子已是重复了两次,春华不敢再说。


    允礽就顶着这么个印记去读书。


    格图肯和曹珍来读书时,看到太子脸上那个印痕当即就哽住,两个人朝着彼此疯狂挤眉弄眼,也没能叫彼此去送死问出个究竟。


    这个时候,他们就无比怀念没来的贾珠。


    贾珠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可真是好用,这个时候,不用他们多废心思,贾珠便会主动上前去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而后他们就能在太子殿下埋怨又生气的吐槽下知道前因后果,还不用承受任何的训斥。


    太子是不会对贾珠生气的。


    可谁能抽殿下一巴掌呢?


    就连康煦帝也不舍的吧!


    带着这样的困惑,曹珍和格图肯在离开皇宫后,并没有立刻回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现在了贾府门前。


    阍室处,门房认出来这两辆马车,忙叫人去里面送信。


    这两位虽然少有来贾府,可是偶尔也会邀约大爷,甚至会来贾府门前接送,有过这几次,门房自然也是认得这马车的标志。


    贾珠赶到书房时,这两人正在盯着贾珠的书桌嘀嘀咕咕。


    “我这书桌上,可是摆了什么东西,叫你们这般喜欢看了又看?”贾珠狐疑地说道,几步走了过来,就看到曹珍倏地转身,“贾珠,你这几日又在苦读?”


    贾珠的眼神可疑地往边上飘了一会,嘟哝着说道:“只是略看一会,略看一会……”


    格图肯老实地说道:“太子知道后,会不高兴的。”


    贾珠板着脸,“你俩特地挑这时候过来见我,总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罢?”


    曹珍:“我本以为,我俩来了,是看着你在床上可怜兮兮的样子,可没想过,你会是这么个德性,还在偷摸着读书!”


    贾珠更加心虚了些,尴尬地捏了捏指尖。


    就在曹珍想要乘胜追击,说得贾珠再也不敢的时候,格图肯拍了拍曹珍的胳膊,叫他不情不愿地想起来,他们来贾府是有事在身。


    “殿下的脸上有巴掌印?”


    贾珠听完前因后果,语气狐疑起来,“你们确定没认错?”


    “不可能认错,再怎么样,总不会连四五根手指都认错吧?”曹珍信誓旦旦,“难道是太子身边出现了连我们都不知道的女子?还是说这东宫里,太子有了喜欢的人?”


    “不可能。”贾珠耐心地说道,“你的猜测全都不可能。毓庆宫内没有人敢喜欢太子,也不可能存在有人敢冒犯太子的情况。”


    格图肯倒是没怀疑贾珠说的话,却是紧蹙眉头,“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那总不会太子殿下自己打自己吧?”


    贾珠叹了口气。


    ……这当然是太子自己打自己!


    可是允礽为何要抽自己一巴掌?


    这同样叫贾珠百思不得其解,他倒也是想写信去问太子,可这问题还不如直接当面问,不然免生尴尬,于是贾珠先忍下来这份困惑,等日后再说。


    …


    乾清宫内,一场对话也在进行。


    康煦帝颇为无奈地看着太子,他正吊儿郎当地丢着奏章,地上已经被他丢了七八本,“你脸上的,是怎么回事?”


    “这宫里,除了阿玛,没人敢打我。”允礽笑吟吟地说道。


    康煦帝没好气地说道:“朕当然知道,所以你打自己作甚?”


    允礽清了清嗓子,脸色严肃起来,“因为保成在梦里,梦到了脸上有一只贼大的蚊子正在吸血,这看起来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所以保成一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把自己给抽醒了。”


    康煦帝:“……”


    康煦帝幽幽地说道,“你觉得朕会信?”


    “不会。”允礽果断地说道,“但的确是梦到了不该梦的东西,保成自己气自己罢了。”


    康煦帝看着允礽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模样,微微皱眉,他又看着地上那些被丢弃的奏章,忽而说道:“这么不高兴,难道还是在和阿珠闹别扭?”


    允礽丢奏章的动作顿了顿,从被他捏成牌的奏章上面越过来看着康煦帝,“阿玛怎么知道?”


    “保成不如问问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叫阿珠连朕的许诺,都要用来让你高兴。”


    允礽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他自己心里清楚。”


    康煦帝不得不说一句公道话,“朕也知道你在气什么,可阿珠那会若是不给自己寻条出路,可未必能撑过来。”


    允礽白了康煦帝一眼,“阿玛,难道保成会是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吗?阿珠能活下来,我自然是高兴。”


    “那你在生气什么?”


    允礽抿紧了唇。


    气自己在那一瞬的无能为力罢了。


    阿珠以为他生气是因为这一次的受伤,那这样也好,能够让阿珠涨涨记性,以后出行的时候都要记得带人。


    “阿玛,您打算怎么处置纳兰明珠?”


    允扯开了话题,将事转移到正事上。


    “怎么处置?”康煦帝扬眉,“保成以为呢?”


    他不是不知道太子的小把戏,不过正事要紧,太子一看又是锯嘴葫芦,不肯在这件事上说些什么,皇帝就懒得计较了。


    毕竟太子年纪都这么大,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是应该的。


    “我以为?保成觉得,他会以进为退,让索额图一脉疯狂攻击他,甚至给明珠罗列更多的罪名,做出一副要将明珠一派彻底一网打尽的姿势。届时,阿玛为了不叫这朝中两派失衡,便不会对明珠痛下杀手。”


    允礽说得明明白白,还顺带鄙夷了一番明珠的做派。


    “阿玛,别的不说,纵然想对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也不能太轻了。”


    太子嘀嘀咕咕的,显得尤为不满。


    康煦帝笑,“这是为何?”


    太子嫌弃地说道:“买卖官位,且不说他收敛钱财的事。若是继续让他这样下去,将来阿玛想用什么人,难道还得看他的脸色不成?”


    再则说,阿珠将来也是要考官的。


    如果不现在就根除了这个风气,以阿珠那个执拗的性格,怎可能愿意去买卖官位?


    说不得要是让他知道了,他还会是那个揭露这一切的人。


    想要将这个障碍抹平,就需要先把明珠给扳倒了。明珠买卖官位,已经成为了朝中心照不宣的秘密。


    当初皇帝虽然知道这件事却没有捅破,不过是因为那时候他用得上明珠,也需要他跟索额图争锋相对。


    可人总是容易贪心,过分不知足。


    皇帝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明珠将整个朝政都拢在自己的谋算下,这算盘敲得那叫一个响,钱财全都搂自己怀中去了,却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康煦帝……


    允礽笑了笑,“阿玛要是太手下留情,孤便要动手了。”


    …


    这些天,许是贾珠这心里存了事,就有些读不进去。


    当然,王夫人生怕他劳累过度,每过一段时间就派人来叫他,也是原因之一。


    贾政虽然不满,可是贾珠的身体不适,他也不敢强逼着他作甚,只能将这心力朝着宝玉使劲,将这倒霉崽子折腾得只要看到贾政就转身跑。


    这可给贾珠气坏了。


    偏生贾母又非常宠爱宝玉,不肯叫贾政训斥他,于是这些天,宝玉都是跟着贾母一起住在荣庆堂,轻易是不敢出来的。


    王夫人觉得好笑又无奈,毕竟贾政也只有在遇到老祖宗的时候,才会不得不放弃,这为了宝玉的安全着想,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了此事。


    但也为着这个,贾政和王夫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可等元春来寻贾珠,他才知道,原来不只是为了这个。


    这日,他捏着眉心,深感自己读不进去书,正打算出去走走时,元春就来书房找他。


    元春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异常大方明艳。她的长相颇得一些夫人的喜爱,听着贾母说,已经有几个在相看的合适人家。


    因着太皇太后去世的缘故,下一任的大选也被罢了,符合年纪的姑娘都可自行嫁娶。


    皇宫内,除了给大皇子指了个嫡福晋外,并未有其他人入选。


    “元春,怎是这般模样?”贾珠将眼角微红的大姑娘叫进来,“谁欺负了你不成?”


    他的声音淡淡,却透着怒意。


    元春看了眼角落里的郎秋,郎秋就非常识趣地退了下去。


    等屋内只有他们两人时,元春才颤声说道:“父亲和母亲吵起来了,吵得很凶。我午后本是打算去看母亲,却正巧撞见了。”


    贾珠给元春擦眼泪,“他们院中,没有人?”


    居然一路让姑娘进去了。


    “应当都是给母亲遣走了,只有我,和我身边的抱琴听到。”元春啜泣了一声,“父亲说,母亲想把我嫁入皇宫,这是真的吗?”


    贾珠微愣,没想到此事会被父亲知道,“家里头的主意一直没有改变过,纵然母亲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最近母亲一直在为你相看,元春觉得,母亲还有那样的想法吗?”


    元春抿紧了嘴角,她正是因为知道母亲的劳心劳力,所以才更加不能接受王夫人想将她嫁去那样吃人的地方。


    只要一想到一直对她笑眯眯的母亲,其实心里藏过那样的想法,她就觉得非常失落。


    元春紧紧攥着袖子,半晌,方才又说道:“还有一桩事,是赵姨娘。父亲说,赵姨娘已经有了身子,叫母亲好好看顾她。”


    或者说,正是因为赵姨娘,他们才会彻底吵起来。


    贾珠对赵姨娘的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探春的生母,颇得父亲的宠爱。


    不过,在元春的感觉里,赵姨娘也是个会生事端的。


    只是这些都是长辈的事情,元春纵是知道,也不可能说些什么。只是猝不及防被入宫的事情激得情绪难受,这才来寻了贾珠。


    “我也知道这些,母亲未必痛快,只是听着他们在吵,我实在是……”元春叹了口气,“不知该从何说起。”


    贾珠:“母亲既然遣散了其他人,便是不打算叫人知道。就当做不知此事,莫要想太多,母亲到底还是疼你的。”


    他不想将自己之前和王夫人的争执让元春知道,毕竟最近王夫人显然是死了这条心,并不打算再想。也不想叫元春跟王夫人,真的起了矛盾,毕竟他们母女两个人的感情从来都是不错。


    便是不知父亲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了母亲这份心思的?


    父亲从来都敬重老祖宗,对贾母说的话也甚是听从,如王夫人这样的举动,贾政的确会恼火非常。


    “我在想,这件事,或许是赵姨娘告诉父亲的。”元春皱眉,“不然最近父亲为何时常宿在她那里?”


    贾珠:“这倒是有些牵强,不过我会叫人查查看的。”


    安抚了元春后,她在里间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正打算告辞时,贾琏便兴匆匆赶来,高兴地叫道:“大哥哥,大姐姐,林家的回信到了!”


    这恰巧赶在年关前。


    贾敏的书信中,提及到了自己的身体,也谢过了家里头对自己的珍重云云,这写来的话,与上一封又有不同,不再瞒着自己的身体情况,倒也将大夫所说告知了贾母,却也劝慰贾母放心。


    贾母读完,虽然情绪不佳,但有了上一回的铺垫,不至于那么难忍。


    贾珠想着那个名为黛玉的表妹,又惦记着家里头的宝玉,感慨了一声。


    不过这么多人齐聚荣庆堂时,也给了贾珠足够的时间观察王夫人和贾政。果不其然,他们两人的确还能看得出来吵架后的痕迹,王夫人的眼角微红尚且能掩饰,可贾政身上明显的怒气,却是挥之不去的。


    宝玉就非常敏锐地往角落里缩了缩,试图让自己从父亲的眼里消失。


    林家姑母的事情虽然叫人挂念,可眨眼间已经到了年关,贾府上忙碌起来,一时间也无法惦记旁的事情。


    贾珠的身体大好,虽还能用这个借口推辞场外的事情,可自家人就没那么容易寻到借口。过了年,贾珠到底还是不得不跟着东府的贾珍他们外出赴宴。


    贾珍包了天香楼的上好房间,请了十来个人,全都是相熟的朋友。


    说是朋友,和狐朋狗友差别也不算大。都是差不多身份的人,这宴会也不过是联络感情。


    贾珠原本只是安静地跟着曹珍坐着,可当那些个娇媚的女子蒙着脸走进来的时候,贾珠便下意识地看向贾珍。


    ……不是吧?


    瞧着贾珍脸上的惊讶,这显然不是贾珍安排的。


    可是珍大哥脸上的喜色又全然不是作假。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公子哥大笑着说道:“良辰美景,只有美酒却没有美人相伴,岂不是浪费?珍兄,我可是废了老大的劲,才给你请来了这么多位漂亮姑娘。”


    这人张嘴就是酒气,显然已经喝得半醉。


    贾珠盯着自己只喝了一口的酒,露出惆怅之色。


    他想走。


    听了那人的话,贾珍自是高兴,乐呵呵地叫这些女子自行落座。


    当贾珠瞧着一人朝着他走来时,浑身寒毛耸立,低声对贾珍说道:“大哥,你是知道我家里头的规矩,要是老太太知道你带着我来见识这个,你怕是半年甭想踏入府门了。”


    喝得正高兴的贾珍打了个激灵,立刻反应过来荣国府上的那位老太太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朝着那个姑娘招手,“来,来我这边坐下,我这位好弟弟不胜酒力,可不能陪你们吃那么多。”


    两位姑娘贴着贾珍左右坐下,其中一个就在贾珠的身旁,虽看出来贾珠的抗拒,却也笑吟吟地给他倒酒。


    贾珠苦笑着摇头,“好姐姐,我是真的不会。”


    他的声音带着些软,叫那位姑娘眨了眨眼,低声笑着说道,“你不会这些,还跟着来这里?方才那酒,你的确是喝了吧?”


    贾珠看一眼自己的杯底,他虽然喝得不多,但也是喝了一两口的。


    姑娘用袖子捂着嘴,轻笑着说,“这天香楼虽不是那些玩闹的地盘,可是你们这些酒里面,可也下了助兴的东西。”而且都能叫这些院里的姑娘过来,也足以说明,这天香楼也不那么正经。


    贾珠的脸色微变,头疼地看了眼酒杯。


    他轻声说道:“多谢姐姐,我省得。”


    “菡萏姑娘,在与我这个好弟弟说什么呢?”贾珍凑过来,张开就是酒气。


    菡萏姑娘笑嘻嘻地说道:“在给珍大爷的好弟弟劝酒,可惜的是,他说自己有些醉了,怕是要早点走。”


    贾珍便下意识看向贾珠。


    贾珠感激地看了眼菡萏姑娘,顺着她的话头说道:“我的确是得出去透透风,大哥。”


    贾珍知道贾珠的身体刚恢复,也的确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多待,反倒是劝慰他早些回去,甚至还给他送到楼下。


    贾珍拍了拍贾珠的肩膀,“是大哥之前没想好,你本来就清贵,这种宴席不适合你,以后我自记得,莫要怪大哥。”


    贾珠笑了起来,摇头说道:“大哥不必放在心上,是小弟不胜酒量,反倒是耽误了大家的雅兴。”


    这面上的话多说了几句,贾珠这才上了马车。


    郎秋闻着贾珠身上的酒意,就不由得皱眉,“大爷,你这是吃了多少?”


    贾珠揉着额头,“我就吃了两口酒,这酒味都不是我的。”马车外,正在驾车的并非是贾府的车夫,而是当初太子派来的那些侍卫之一。


    就在马车的周边,也有好几个人跟着,不再和从前那样简单就出行。


    贾珠虽不适应,可这是自己答应过太子的,便只能说服自己习惯。


    “要不要喝口醒酒汤?”郎秋有些担心地说道,大爷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只喝了一两口的样子。


    贾珠摆了摆手,撑着下颚昏昏欲睡。


    等回到家里,只勉强换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便挣扎地爬了床,倒下便睡。


    他只要喝了酒就容易犯困。


    不管多少。


    原本郎秋和许畅以为贾珠会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也是贾珠吃了酒后一贯如是的反应——可谁曾想,到了半夜,屋内却响起了沉闷的撞击声。


    这吓得守夜的许畅连忙爬起来,小跑着进了屋。


    “大爷,大爷?”


    许畅抹黑看到地上正坐着个人,床榻上的被褥似乎也被卷着带下来,正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


    贾珠卷着地上的那一半,惊甫未定。


    听到许畅的声音,也只是压抑着喘息着说道:“没事,我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所以才摔下来。去……帮我准备热茶,我口渴了。”


    许畅不疑有他,立刻去做。


    只在离开屋内前,给漆黑的屋里燃起了灯。


    贾珠额头布满薄汗,喘息的时候,连吐息都是炽热。他甚少有过这种感觉,捏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有些不明白。


    贾珠并没有欺骗许畅。


    他的确是做了梦。


    只是,并非噩梦。


    贾珠梦到自己在宫内和允礽说话,他们两人都站在窗边欣赏着湖景——他在这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毓庆宫哪里能够看到湖面——总之,他们两人在说话,而后,允礽便一边说笑着,一边抚上他的肩膀。


    奇异的是,在梦里,允礽所触碰到的每一处地方,都滚烫得好像要着火。


    贾珠不清楚……


    他记不清梦中的片段,只记得自己软得好似站不住般,一头栽倒在了湖里。


    冰冷的湖水几乎将贾珠彻底吞没,却丝毫无法浇灭这骤然而生的火焰,他只听到耳边扑通一声,允礽也跳了下来,跟随着缓缓落到他的面前。


    贾珠从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一个渺小的,却眼眸亮得发烫的自己……恍惚叫他想起那一日太子闯入白莲教据地时,是同样燃烧的滚烫。


    而他就是在那样几乎要溺毙的感觉里醒来。


    贾珠颓然地捂着自己的眼,连指尖都带着梦中的热意,这到底是曾艳胡乱的思绪,是多么怪异的梦境!


    他怎么会梦到太子……不,就算梦到允礽也就罢了,可是梦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又是什么?


    贾珠心烦意乱,就算是许畅送来了热茶,将他的手指烫红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只是面露懊恼之色。


    “郎秋呢?”


    贾珠有些没话找话,因为他记得昨日守夜的人也是许畅,一般来说,他们不会连着两夜如此。


    虽然贾珠的习惯很好,基本不会起夜。


    可是他们守夜在外头到底睡不安稳,排班也不会这么弄。


    许畅笑着说道:“他家里头正在给他说亲呢,这不是还没说清楚,才巴巴地赶回去呢。”


    贾珠恍然想起此事,笑着说道:“已经要置办了?”


    “还没这么快,不过该是明年。”许畅老实地说道,“先挑个良辰吉日去下聘,将亲事定下来再说。”


    白术的父亲见钱眼开,又好赌,偏偏白术长得又好看,保不准什么时候,白术就又给她卖了。毕竟不是家生子,这婚姻的事情,府内的主子们也不好说什么。


    原本郎秋还没想着那么快,一旦知道白术那边的困境后,便赶忙催着家里人去白术家提亲。


    “我记得白术是死契?”


    贾珠蹙眉,“她的父亲也管不到府内的事。”


    “虽是如此,白术到底惦记着她的母亲,又得大姑娘喜欢,时常得以出府去见她母亲。”许畅道,“这一来一去,可不就容易被人惦记着。”


    贾珠颔首,“这事你盯着,要是需要帮忙,就尽管来找我。”


    许畅笑嘻嘻地说道:“小的可记住了,明儿必定压着郎秋来谢过大爷。”


    贾珠笑着摆手,抱着已经放温了的茶水喝了几大口,总算是安抚了些许暴躁的心思。


    这聊完,好似方才的躁意没了,贾珠长出了口气,又回去躺着了。


    半个时辰后,就连许畅都躺下呼呼大睡了,可贾珠又猛地惊醒,攥着床被连连喘息。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顶上的床帐。


    ……他居然,又做梦了。


    这一次,贾珠梦到他昏倒那时。


    他的耳边分明应该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留不下半点记忆,却莫名地在梦中重塑了部分画面。


    他梦到……


    允礽铁青着脸色用披风将他层层包住,他梦到,太子抱着他大步出了院门,他梦到,一路上,允礽紧攥着他手腕的模样,盯着他的眼神,望着他的视线……


    贾珠感觉身体被放了一把火。


    不管怎样都熄灭不了那种怪异的燥热,叫他狼狈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将自己丢到冰冷的湖水里。


    他这到底是……


    贾珠狼狈地遮住自己的眼,湿/漉/漉的黑色被手掌盖住,像是过了好久,才默不作声地瘫软在床榻上。


    想死。


    贾珠咬住唇,羞愧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将自己缩得更小,攥紧着被褥,那用力到绷紧发白的指尖,宛如要真的撕裂整张被面。


    他恨不得就这么晕过去,翻了个身,将脸闷在了被面上,丢脸,好丢脸……


    他在心里无声无息地惨叫,从耳根到后脖颈,甚至蔓延到整个后背都是羞愧出来的淡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尝欲/望的贾珠茫然无措,像是一头懵懂无知的可怜小兽,哆嗦着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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