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学医救不了大汉(基建) > 169. 政治纲领 这不是韩盈最初所想的通……
    这不是韩盈最初所想的通知情况,原本应该更加详细的说明女医走出去的重要性,可话到嘴边,她才猛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出现的幼稚思维——离开后在法理上同级的女医,凭什么还听我的安排?


    不走心糊弄师父的话,同时也糊弄了自己,潜意识里,韩盈居然还觉着自己对这些女医们有指挥权。


    这种错觉来自于韩盈三年来对女医们的持续不断的人事调动,她随意的一个安排,女医们就要动起来,这怎么不是权力的体现?


    可这样的权力,依附于宛安,依附于汉国的官员体制,韩盈依靠它们快速建立起了女医体系,而此刻,反噬来了。


    若是商业类型的组织,女医离开去其它县搭建分部,不管实际管控如何,从大众认知上来说,对她这个总部肯定需要服从的,但这是同级别的医曹啊,就算是服从,那也不该对她,而是对方丘县的直系上司县长,对更高一级,郡级的医曹!


    “不,我知道这个。”


    走到廊前的韩盈猛的站住了脚步,她脑海中的思绪极为混乱,可越乱,便越明白自己距离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就更近了一步,韩盈心砰砰砰直跳的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伸手扶住栏杆——


    是什么,我想的到底是什么?!


    是女医对我服从?是药材低价交换?还是保证宛安县的主位以我为首……不,我知道这些肯定不会持续,我给那么多物资,是——


    是想要女医体系必须推下去!


    方丘县需要只是医生和充沛的药材,并不是什么女医体系,医生完全可以不是女人,药材提供者也可以是大户和官吏管辖的普通农户,女医们无法创造她这么高的利益喂饱肉食者,官吏大户会快速瞄上药材生意,在这种情况下,韩盈需要女医坚守阵地,在高压和他人的利益争夺下也要守住,这很危险,极有可能死人,但必须要坚守,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寸步不退——


    各种理由中,一个被韩盈惋惜过的人群再次浮现在了脑海。


    自梳女。


    是了,就是自梳女!


    韩盈猛的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巴掌。


    “我竟然忘了想明清女性地位如此之低,她们凭什么自梳的!”


    纺织业再发达,能够养活自己,也只是保障了生存,但它无法保证一个女人独居,暴力是古代永远绕不过去的话题,哪怕不说地痞无赖的日常骚扰,罪犯也会盯上她们,没办法,大部分女性就是生理上的弱者,这点在现代都没有完美解决,而除了对抗暴力,还有父权,夫权,以及鼎盛的宗族呢,它们为什么会放弃吃掉这个女人?


    答案,是一个在影视剧中,常年扮演反派与压迫角色的组织。


    自梳会,又或者说,姑婆屋。


    剥开印象中森严的规矩,老人对新人的欺压,管理者对底层人的剥削,以及那时时刻刻透露出来的腐朽的氛围,这个由女性建立起来的组织,能够给从父家脱离的女性一个居所,能够将嫁入夫家的女性‘抢’出来,还能提供工作机会,甚至,哪怕她们没那么团结,只是住在一起,也足够对抗外界的暴力与窥视。


    于是,这些自梳女,在明清对女性压迫最重的时候,保留了本应属于自己的部分人权和利益。


    “原来已经有前辈指明了方向,还证实了这条道路可行,我竟然现在才发现哈哈哈!”


    韩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屋内的女医对韩盈的突然离去都有些奇怪,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全部讲清楚再走吗?这次怎么走的这么急,都傍晚了,也不可能有别的事情要做啊。


    不明白的于秋率先追了上去,有机会还想问清楚的常宜紧跟在于秋后面,管理医属账目的楚田也不得不起身,夏末左右看了看,发现范香向她摇了摇头,也是,她们都不属于医属,压根没有竞争的资格,比起来医曹,做个跟着去的女吏更有可能,可俸禄到底能定多少还不清楚,太低的话还不如留下呢。


    而如郑护理这样的学徒,也同样开始发愁,过去应聘医曹的女医最后会是谁?要是医属内部走人,她们竞争上岗,很大可能从本县当女医,这可比外出它县好得多,可要是乡下,那医属里不知道还要熬多久才有可能转正,还不如出去闯闯,就是前期可不好熬……


    剩下的女医们的心思各异,暂时没有行动,追过来的只有于秋常宜和楚田三人,她们惊讶的看着韩盈失态的狂笑,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


    于秋忍不住开口问道:“医曹?”


    “别说话,我在想事情。”


    韩盈制止住她们打扰自己的思绪,她看向天边,落下的夕阳将整片天幕染出大片大片的红霞,这景色绝美,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东河村的实验,已经证明了做为女儿的女性,能够获得家庭支持,组建以女性为主导的家庭模式,这其实就是在撬动父权和宗权的根基,只不过更加隐蔽,同时对国家无害不说,还有益。


    但这种模式有两个非常危险的点。


    一,普通妻夫二人没有农田,或者说只能拥有少量的农田,主要依靠半第一产业和半第二产业的结合体,抗风险能力差于有田地农户的同时,还非常需要农业支撑,这使得她们的数量不会多,同时又极度依赖经济繁荣、社会稳定的环境。


    二,现在‘女儿们’占优,是韩盈刻意制造的优势,替换低层女工的难度并不高,儿媳们几年内就能熬够时间,而岗位是有限的,甚至,养鸡场,蚯蚓田这种同样是体力劳动的工厂,男性替换起来她们实在是太有优势了,争夺战迟早会展开,处于体力弱势和面临生育成本的个体女性,太难守住自己的职位,


    一旦女儿们无法维持价值优势,能够被替换,那哪怕不是男人,是媳妇,父母也会迅速倒戈,重新恢复嫁娶,紧接着,由家庭推至社会的男尊女卑模式继续稳若金汤,而这绝不是韩盈想看到的。


    可她最头痛的点,就是目前还没有摸索出能在家庭阵地中守住女儿们的权益办法,也无法总结成往外复制的经验。


    现在,韩盈终于想到了。


    以性别建立起来的组织,姑婆屋也好自梳会也罢金兰姐妹乃至行业协会都行,总之,它得脱离以家庭为单位的基础农业,利用技术,通过各种商业产生不错的经济效益,抢占小家庭种田外的其它社会工种资源,而不是将局限在家庭内部,以女性的短处应对男性的长处。


    当然,这种抢夺不能只局限于商业百工,要快点滚雪球往上走,家庭社会官场女性必须占据足够的位置,三者互相依靠,缺一个都得凉,毕竟现在已经是公元前一三七或者是三六年?反正窦太后快死了,儒家将要上台,还有该死的汉武帝即将持续发动战争,再不努力,等儒家三纲五常死推下来混合着商业经济崩溃,她将不会再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韩盈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为什么那么急迫,下意识想要逼迫、命令女医们,不能后退,必须坚守女医体系。


    这是汉代的‘姑婆屋’,是滚雪球的根基所在。


    潜意识对社会的理解和过往的经验,让她准确的挑出了正确的道路前行,但那时还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只是走一步算一步,而现在,虽然目前好像女医在往外走,似乎全都欣欣向荣起来了,但它其实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女医们是依靠医术立起来的松散组织,她们追求利益,却没有非常清晰远大的奋斗目标,只是随波逐流,有官,她们做,没官,那就呆着,还缺乏更高级别的,女性命运共同体的意识。


    这点不怪女医,是韩盈的问题,她自己都没有想明白呢,上哪儿灌输给女医们?


    麻烦的是,韩盈打造出来如此宽松的生存环境,使得女医们根本没有经历过风雨,而如今将带着医术走出去的她们,在面对男性觊觎和争夺手中医术,直面死亡威胁和各种手段的恐吓,又或者利益诱惑时,韩盈确定她们很大可能是选择后退和妥协。


    毕竟‘她’是方丘县的医曹,是为自己的利益奋斗,就去那点儿人手准备和一个县的男性利益集团斗……就,这个权力和利益能比命重要了?当然不可能啊!大户们说话可好听了,大家和气生财嘛~


    但外出女医一旦放弃村乡县女医的体系,交出药材由大户培育,甚至未来将她学的医术正常的传给她儿子——这样的情况只要一出现,宛安县女医们的优势就将逐渐被蚕食,最后还是只剩下接生和给女人看病的行动范围了。


    或许韩盈在这个过程中,还可以凭借着个人实力,以及汉武帝缺钱带来的唯才是举当上朝中官员,但那只会成为昙花一现的许负,秦良玉,整个社会还是没有改变。


    就差一点点啊!


    韩盈心中满是后怕,还好,还好她想明白了,想明白就还有机会!


    不过目前姑婆屋这种商业思维行不通,之前强调的医德和学术开放也不够,甚至后面这条分分钟被男性利用,她需要新的东西,将即将散到各地的女医们重新团结起来,不一定要以她为首,但目标,思维,方向一定要清晰,明白自己后退代价的同时——


    准备开展斗争。


    所以,这个东西是什么呢?


    韩盈再次陷入沉思,她觉着自己就差一层窗户纸,可现在就是怎么都捅不破,她忍不住来回踱步,电光火石间,师父的话再次出现在耳边。


    结党营私。


    结党,是了,官场上继续前行的团体,不就是一个政党吗?


    “不对,我这应该是组织团体,呃,好像也不是,啊!我为什么当初不好好学习啊!”


    刚刚还在高兴的韩盈立刻痛苦的抱头蹲在了地上,民国啊!那么多现成的例子在自己面前摆着呢,自己考研背了多少政治纲领和指导思想,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想起来!


    好吧,这还真怪不了韩盈,她穿越前实习三年了,平日里压根用不着这个,不还给老师才奇怪,好在现在点破了窗户纸,那真正缺的拼图补起来就很容易了。


    嚎过之后的韩盈再次陷入沉思。


    政治纲领虽然代表某个阶层的利益诉求,但它绝不能只要求女人做官,性别拆分将会让她们损失大量的潜在盟友,多出无数的敌人,也不能太激进,容易没不说,女医们也得投敌,摆明了掉脑袋的事情她们肯定不干,必须要温和一些,还不能太深奥,简单易懂才能团结群众,也不至于像董仲舒那样供起来,或者是死的惨的韩非子,啊,还得有经济效益,能解决一部分社会矛盾,口号也得高大上……


    一点一点的整理出来自己的要求,韩盈开始从自己过去所学的一切来完善自己的逻辑,蹲到腿麻,索性直接跪坐,跪着也累,那就直接席地坐下,直到天已经快要黑透,韩盈才差不多梳理出来自己的想法。


    她迫切的需要找人诉说自己的思考来验证是否正确,见于秋她们还未离开,索性升起来篝火,招呼着她们坐下,在夜幕下开口说道:


    “我刚刚想明白一件事,咱们所有人都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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