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连几天,时寒黎早出晚归,终于在第五天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我已经调整好它的重量了，你自己拿起来试试吧。”归亭用担忧的目光望着时寒黎,“如果觉得勉强一定要说,年轻人总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骨,这么重的东西,万一不小心真把骨头压坏了怎么办……”
时寒黎之前因为在干活，袖子向上撸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她用手套抹了把汗水，看向她们这些天的成果。
玄钴是一种偏向黑色的金属，而在内部还渗透出晶莹的钴蓝色，这种金属密度大又坚硬，又由于价格昂贵,除了打造特殊的武器之外，其它很少有人使用它。
而现在这种金属被重新铸造,形成了长条状的护臂以及护腿。
时寒黎伸手拿起一个,沉重的质感压在她的手上,她掂了掂，面不改色地将它绑在了自己的左手小臂上。
然后她如法炮制,将剩下的三个也分别绑到了相应的位置。
单独绑一个的时候还没有太大的感觉,当这一套全部上身,她立刻感受到一股沉重压力让向下坠去，这种重量让她呼吸微微一窒，如果换一个人，此时恐怕已经被压到彻底无法呼吸了。
“黎娃儿，你小心一点，这可是半吨重的东西！”归亭紧张地靠过来，看架势随时准备给时寒黎调整重力，“你这么瘦的身子骨，一下子就上这么重，造孽啊。”
时寒黎制止了她：“归婆婆，不用调，我可以。”
她轻而急促地呼吸着，很快就根据现在的状态调整好了呼吸的频率。
这就是她的目的，就像没进化的时候她用沙袋负重的方式锻炼力量，现在不过就是把沙袋换成了另类的金属。
而在她的要求下，归亭把金属削得很薄，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居然有个半吨的重量，她戴到身上，再把袖子放下来，基本察觉不出来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谁能知道这看起来纤细高挑的小哥哥，实际体重已经达到了半吨。
这正是时寒黎想要的效果，她十分满意地走动了几步，然后一拳挥出。
无论速度还是力道，都比正常状态下慢了太多，她感觉戴着这一套护具时自己的战斗力又回到了一阶左右。
“归婆婆，谢谢您。”她认真地道谢。
归亭望着她，担忧的面色渐渐变得和蔼：“这就当作是我为你救下地下城的谢礼吧，黎娃儿，以后要好好的。”
这套护具打造好了，程扬他们也就都做好了随时上路的准备。
当时寒黎回来之后，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愣一下，感觉她好像有了点什么不同，但是又说不上来。
只有程扬盯着行走的时寒黎看了半天，突然说：“时哥，你受伤了吗？你的气息和步伐都沉重了好多。”
这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没有。”时寒黎说，“只是加了点负重。”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虽然不明白时寒黎为什么突然又开始了锻炼，但对于她这种强者还时刻不忘提升自己感到肃然起敬。
这个话题就这么略过去了，这天是在地下城的最后一天，时寒黎用这些天渐渐习惯了新的行动方式，在晚上的时候，宇文姚迦带着一个人敲门进来。
这时屋子里有些混乱，知道他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地下城的居民临时给他们送来了大量的食物和衣物以及日常用品，甚至还有武器，似乎希望他们全部都带上，一群人正对着堆满客厅的东西发愁，就算时寒黎再会收容，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都给带上。
宇文姚迦进来，看到这些铺了一地的东西，露出一丝笑意：“好东西太多，带不上了是不是？”
“这可太带不上了，光挑哪些能带就得挑半天。”白元槐满头大汗，这里面就他和时寒黎擅长收容，“宇文领主，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多出来的东西，就麻烦帮我们还回去吧。”
宇文姚迦瞥他一眼，看向时寒黎的时候瞬间温和了许多。
“时爷，我来给你介绍一个人。”她让身后的少女走上前来，“这是安玥，二阶进化者，她的特殊能力，是空间。”
房间里的热闹霎时安静下来，包括时寒黎在内，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少女看上去有些羞涩，脸颊有些发红，眼神却极为兴奋。
“空间？是我想象的那个空间吗？”程扬问。
“没错，就是你们以为的那个空间。”少女大大方方地微笑，她的目光始终粘在时寒黎身上，热烈而赤诚，“时爷，听大姐头说你可以学别人的特殊能力，我特意努力进化到了二阶！其实我是想冲三阶来着，但是我的天赋没有那么高，大姐头也不让我短时间内再次冒着生命危险去升级，所以目前只有二阶，但是二阶的空间已经比一阶的时候大很多了！一阶的时候只有一立方米，现在已经有五个立方米了……”
“咳，咳。”宇文姚迦轻咳。
安玥立刻收住了声，她吐吐舌头：“不好意思，我总是容易话多。”
虽然这是个小话唠，但不妨碍众人因为她的话而再次震惊。
“五立方米！”李慕玉惊愕地回头看了看一地狼藉，“那这些东西，岂不是都能装进去了？”
“没什么问题。”安玥信心满满地说，又面色微红地看向时寒黎，“时爷，你……要学吗？”
时寒黎收回望向地面的目光，对上了少女羞涩又兴奋的眼睛。
她刚听到这个特殊能力的时候也是有些震惊的，毕竟在书里没有提到过还有人觉醒了这种空间异能，尤其在末世里，这种能力简直堪称神器。
时寒黎看向宇文姚迦，看到她捋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发，笑着对她点头，她就知道了，这是宇文姚迦特意为她求来的送行礼物。
送行礼物，经过之前图柳市的分别之后，她已经能接受这个概念了。
“谢谢你。”时寒黎说，“你想要我做什么作为交换？”
这真是时寒黎的性格会说出来的话。
“我……”安玥就像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地说，“其实我没想要什么交换，你保护了我们所有人诶，但是时爷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抱我一下吗？就一下就好。”
这真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请求，连宇文姚迦都愣了一下，一直默不作声的殷九辞眼神危险起来。
时寒黎倒是没有觉得如何，她的愣和别人都太一样：“就只是这样吗？”
“对，就只是这样。”安玥见好像有希望，开心地踮了下脚，“可以吗？”
时寒黎没有说话，她只是上前一步，将少女轻轻拥进了怀里。
安玥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住了，安玥小小地尖叫一声，把脸埋在了时寒黎的怀里。
时寒黎还穿着地下城给的野战服，腰带勒出她过于纤细的腰，她拥着娇小活泼的少女，这一幕就像是少女在为即将要远征的战士恋人送行，看得众人面色都有些微妙。
大概过了一分钟，安玥才恋恋不舍地退出时寒黎的怀抱，小脸已经变得红扑扑的，她满脸都洋溢着幸福，说：“时爷，你来学吧。”
时寒黎的性格里没有自恋这一点，所以她完全没往少女喜欢她这个方向去向，就十分耿直地发动了模仿学习，瞬间她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连上了一片虚无的空间，同时对这个空间的使用规则也浮现在脑海中。
空间里的时间静止流动，但不可以放活物，除非想要取出来的时候已经缺氧而死。
五立方米的空间不算特别大，作为行走的也仓库已经绰绰有余了，这实在是一个惊喜的收获，超乎时寒黎意料之外。
安玥离开之后，宇文姚迦看向时寒黎，递给她一个小巧的白色挂坠，是精心雕刻成的女神，闭着眼睛，面容悲悯祥和。
手艺非常不错。
“这是我依兰族主司平安的神明，希望她能保佑你，一路平安。”
时寒黎眼神微柔，她垂下脖颈，让宇文姚迦将吊坠挂到了她的脖子上，伸手摸了摸。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她说，随即就在其他人惊异的眼神中，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雕塑。
跟着时寒黎蹦跳的小狐狸看了看那个雕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吱？”
时寒黎顺手摸了下它的头，起身回到宇文姚迦面前，将这个小狐狸递给她：“这也是用你亲手猎杀的那只剑齿虎的牙做的，它很坚硬，适合长期储存。”
在摸到这个吊坠的时候，她就认出了它的材质，没想到宇文姚迦当时特意带走的那根虎牙，竟然是为了给她雕刻护身符。
不过她的震惊远远比不上她带给其他人的，宇文姚迦的手指缓慢地摩挲过这只白色的小狐狸，声音有些发沉：“连送礼物都能说得这么不浪漫，时爷，不愧是你。”
时寒黎歪了下头，虽然自己并不这么觉得，但她没有反驳宇文姚迦。
她没有关注其他人微妙的神色，将地上的所有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好，然后一口气收入空间中，就让大家都去休息了。
至于两把刀，时寒黎想了想，还是没有将它们收起来，武器这种东西，还是随时随地能摸到比较让她安心。
第二天就是离开的日子。
送行的人并不多，并不是大家不想来，而是宇文姚迦禁止了她们大规模移动，因此跟着上到地面的人，就只有宇文姚迦，倩倩，柯语凡，谢清姿，归亭以及几个守卫，至于谢乔，则是作为五个二阶进化者里带队的人，要跟着时寒黎一起走。
清晨空气寒冷，雨林水汽浓郁，宇文姚迦叫来秃鹫，载着众人起飞。
她们无法送行很远，宇文姚迦决定止步于雨中坊的外围，与漫漫大漠交界的地方。
为了不虐待动物，时寒黎特意先用从归亭那里学来的控制金属密度能力，将身上的玄钴护具重量减轻为零，等下了秃鹫再恢复。
他们暂时降落在雨林边界处，巨大的秃鹫在一旁梳理羽毛，粗粝的黄沙拂过面容，时寒黎抬头看去，沙漠中看到的天分外湛蓝。
分别在即，倩倩没有掩饰住情绪，直接红了眼眶，宇文姚迦虽然没有红眼，声音却低哑许多。
“时爷，等出去之后，危险会更多，不要事事都冲在前面，什么事都要拼命。”她轻轻给时寒黎整理了一下野战服的领子，“要注意保护自己，好么？”
时寒黎静静地听着，闻言点点头，说：“保重。”
宇文姚迦露出笑容，她看向一旁的谢乔，谢乔在她说话之前就说：“大姐头你放心，我会带着人平安回来的。”
“我相信你们。”宇文姚迦说。
时寒黎对站在后面的人点头示意，正要转身离开，宇文姚迦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时爷。”
时寒黎看向她，只见她拿出一根黑色的皮筋。
“你的头发长了，可以扎一下。”她温柔地说，“本来想抽时间给你理一下，结果忘了这事。”
“啊……”李慕玉脸色一变，欲言又止。
时寒黎当然不会明白女生给心仪的男生送小皮筋的这种小心思，她只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于是她接过来，咬在齿间，然后将微长零碎的头发向上一拢，随意地扎了起来。
这样一来，她如玉般俊俏的面容就完整地露了出来，不够长的细碎发丝从她额前落下，让一贯清冷自持的人赫然多了几分浪人般的潇洒，让众人都是一愣。
“……尽量随时保持联系。”宇文姚迦说，“现在能收到信号的地方很少，只要能发送信息，就给我报个平安，好么？”
“好。”时寒黎答应下来，她挥挥手，轻身一跃就上了秃鹫的背，秃鹫晃着脑袋站起身，她垂眸望向下方的宇文姚迦等人。
道别的话已经说过，她不再多说什么，口中发出一声长哨，秃鹫起飞。
地下城的人还站在原地，距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看不到了。
因为他们要飞许多天，再加上想让时寒黎有能够飞行的动物傍身，宇文姚迦之前已经解除了对这几只秃鹫的控制，换成时寒黎接管，此时她自己坐着一只，其他人都两三个人坐一只，五只秃鹫向远方飞去。
成为秃鹫的主人之后，时寒黎明显地感受到身下这只秃鹫对肩头小狐狸那股深深的畏惧，不过她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按住兴奋的小狐狸防止它从高空掉下去。
“这是第二次了，时哥，我发现自己还真有点习惯分别这回事了。”耳麦里传来程扬的单线联络。
地下城出品的耳麦，联络距离远达五十公里，能够自由切换频道，也是宇文姚迦送给他们的。
不得不说临行前得到的空间实在太好用了，几天的飞行中大家再也没有挨饿受冻，和刚进沙漠时的苦兮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里面只有白元槐没有资格发表意见，因为只有他自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根本就一点都没有吃过沙漠徒步的苦，其他人哪怕是被抓进来的风栖，都多多少少是靠腿走过沙漠的。
说起风栖，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下城要了个手机，不是宇文姚迦交给时寒黎的那种特殊联络器，就是个在末世前平平无奇，在末世后如同板砖的手机，每天晚上降落到地面休息的时候，他就会拿着这只手机给众人拍照。
他拍得最多的是时寒黎，但他每个人都拍很多，包括他自己，这行为看得其他人满头雾水，直到白元槐忍不住吐槽。
“兄弟，我知道你是大明星，但也不至于这么拍照上瘾吧？这没有聚光灯了，你还得给自己打个光？”
对此，风栖说：“不是，你们不觉得我们现在都每一天都像是在过最后一天么？我多拍几张照片，说不定哪一张就是最后的影像了。”
这话说得白元槐打了个寒战，说：“不要突然说这么可怕的话。”
“这怎么会可怕呢？”风栖讶异地看着他，“能将自己美好的样子留在世界上，不是很浪漫的事吗？”
没有人理解艺术家的浪漫，风栖也不在意，他还是每天都很快乐地给众人照相，众人现在知道他的目的了，被拍照的时候总有些怪怪的感觉，但又奇异地不想拒绝，于是风栖就这么拍拍拍，直到这只手机没电了，他才收起来，很郑重地交托给了时寒黎保管。
这次出行的人多，晚上聊天也格外热闹，不得不说，程扬加上白元槐，简直是调节气氛的一把好手，别提风栖还会经常给大家吹埙或者唱歌，显得这不像是在末世中赶路，倒像是在旅游了。
就在这种莫名愉悦的气氛中，众人飞跃了半个沙漠，在下去找车和继续坐秃鹫前往港口之间，时寒黎选择了后者。
虽然这样一群巨大的秃鹫飞过城市也许会引起恐慌，但是能省很多时间和精力，也能省去不必要的体力消耗。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经过的第一座城市是最靠近乌洛塔卡干的城市，末世之前是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即使在末世里所有城市都会变的萧条，但只要是还有人活动的地方，就绝对不会……空旷成这个样子。
刚进入城市范围，从上空看下去，高楼大厦一片灰蒙沉寂，爬满枯萎的藤蔓，这些藤蔓能爬到这么高的地方，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整座城市都没有了活人移动的痕迹，只有成群或零散的丧尸，然而这些都不是怪异的主要来源，最重要的是，整座城市都弥漫着一股莫名的烟尘，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熔炉，这种烟尘都冲到了高空之上，开了全频道的耳麦里传来呛咳的声音。
“时爷，情况不太对劲。”谢乔的声音有些紧绷，“这下面肯定有什么东西，要调查还是继续赶路？”
末世里的怪事层出不穷，他们这次出行有自己的目的，都不是急于一时片刻就能解决的，时寒黎如果不想管，等他们回程的时候再来查看一下也未为不可。
耳麦里，时寒黎的声音陷入长久的寂静，这种寂静不同寻常，有一种莫名的压抑，众人都不由看向前方，最前面领头的秃鹫上，时寒黎和秃鹫比起来太过渺小的身影定在那里，从姿势上判断，她也正在向下看。
半晌，耳机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呼气，秃鹫群盘旋一圈，更改了路线。
“我知道发生什么了。”时寒黎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找个合适的地方降落，你们会看到的。”
因为她在最前方，无人发现她被风吹起碎发的脸庞上，露出的冷厉神色。
这一幕让她想到书中一些不好的事情，她不用解释，一会众人自然会看到。
五只秃鹫一头扎入烟雾最浓密的区域，时寒黎辨别了一下周围，冲着其中一道最浓烈的烟柱飞去。
这种烟尘下不止人不舒服，秃鹫也不断地传来委屈的示意，在快飞到的时候时寒黎让众人做好降落准备，然后俯冲而下，肩头的小狐狸仿佛要被甩飞了，勾着时寒黎的衣服发出兴奋的吱吱声。
在发现雪球真的很有本事之后，时寒黎就不怎么担心它的安全了，并且也不会故意去束缚它，平时随便它到处乱跑，并不知道它跑去哪里，它要离开的话她也不限制，但它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回来，找到她。
秃鹫降落，时寒黎第一时间将它们收回了驭兽空间中，高空骤然降到地面的冲击即使是进化者也需要反应一下，在等待其他人调整状态的时候，她将玄钴护具的重量恢复了。
张合了一下手指确定状态，她取出防毒口罩递给每个人，自己也戴上一个。
“跟我走。”时寒黎说。
下来之后才发现，整个城市比在上空看到的还要灰败，不只是没有人迹的荒凉，有一种说不上来，但是非常诡异的气氛，谢乔等人握着静音枪，击毙了几只要靠近的一级丧尸，其余人也满是警惕，时寒黎的态度和城市的异常都让他们有些不安。
走过遮挡住视线的大楼，时寒黎停下脚步，其余人在看到面前景象的瞬间不由得愣在当场，发出震惊的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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