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脑袋，笑着问道：“怎么样？葡萄甜不甜？”
顾迟点了点脑袋。
“葡萄皮吐地上就可以了。等会儿我去拿扫帚扫掉。”
小孩儿掌心里摊着葡萄皮,小脸上有着为难的神色。
沈书意就不是那种洗完葡萄才吃的性子,他把手里刚洗的一颗葡萄送进嘴里，见小孩儿没有动作动作，纳闷地问道：“怎么了？扔啊。”
顾迟仰起小脸：“不可以随地乱扔垃圾。”
沈书意堪堪咬破嘴里的葡萄,葡萄汁喷了小孩儿一脸。
小孩儿一脸的懵,呆住了。
“噗——”
沈书意拼命咬住唇，才没有让自己笑得更大声，“对,对不起啊……”
沈书意连忙收了笑,沾水，湿漉漉的手在小孩儿脸上抹了抹。“哥哥不是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顾迟小声地说了句，唯有小嘴微微抿起,可见对于脸上那双湿漉漉的手并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习惯性地说了没关系。
沈书意终于止住了笑意，“不随地扔垃圾是一个非常好的习惯。不过,我们这是在自家后院么,没这么多讲究。院子里又没有垃圾桶,总不能吃一颗葡萄，就往屋子里跑一趟,对吧？”
“可以去把垃圾桶拿出来。”
沈书意：“……不用。等会儿扫一下,也很方便的。呐，像我这样，扔这，就可以了。”
沈书意把刚吃的葡萄皮跟葡萄籽扔地水槽边上的地上,示意小孩儿跟着照做就成。
顾迟看着被扔在地上的葡萄皮，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沈书意：“……”
北城的小孩儿，这么讲究的吗？
“行吧。我去拿垃圾桶过来。”
沈书意去把放在客厅里的垃圾桶给拿过来，顾迟的小手里还捏着那一小块葡萄皮呢。
沈书意也是服气的。
直到沈书意把垃圾桶给放地上，顾迟这才把手中的葡萄皮跟葡萄籽给扔垃圾桶里。
站在水槽前，把手给洗干净。
如果小迟性格更显摆一点，就……挺像《樱桃小丸子》里头的花轮同学的……
浑身上下冒着精致小少爷的气息。
“哥哥在笑什么？”
沈书意轻捏了捏他微仰的脸蛋，笑着道：“没什么。”
唇边犹有笑痕，还是没忍住，沈书意好奇地问道：“小迟，你看过《樱桃小丸子》没？”
顾迟小脸疑惑。
沈书意见小孩儿似乎都没听过《樱桃小丸子》的样子，挺惊讶：“难道现在的小朋友已经不看《樱桃小丸子》了吗？那你们平时都看什么动画片啊？《蜡笔小新》、《七龙珠》？”
顾迟蹲身，把手里洗得晶莹漂亮的葡萄一颗颗从葡萄梗上摘下，放进瓷碗里，“我没看过动画片。”
他听同学谈论过，可他没看过。
嗯？
不看动画片？
这年头有小孩子不看动画片的么？
沈书意低头看着小孩儿乌黑的发顶，好奇地问道：“那你平时在家都干嘛？”
“跟爸爸妈妈一起在客厅看书或者外出郊游，有时候跟哥哥一起玩。爸爸妈妈如果带着哥哥出国，我就跟爷爷奶奶一起，爷爷喜欢看戏曲频道，奶奶喜欢看新闻。”
沈书意一愣，有些纳闷：“你爸妈带着你哥哥出国，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啊？”
小孩儿从地上站起身，“哥哥，我可以拿一些葡萄，给奶奶么？”
沈书意再一次被小孩儿的懂事给惊着了，“当然可以啦。哥哥陪你一起去。”
“好。”
…
“梦英啊，你这个小孙子，没白养。”
回廊下，黄慧轻声地对好友感叹道。
虽然对外孙向来信任，不过沈书意到底也是个孩子，黄慧竟还是不大放心，于是跟褚梦英一起出来看看。
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大一小的声音，便寻着声音走了过来，刚好听见顾迟的问的这一句。
褚梦英眼神微闪，笑着附和道：“小迟是贴心。”
贴心是贴心，就是比起承承，总是觉得跟小迟隔了一层……
不知道是不是小迟自己也有些感觉，从小就比承承要更加懂事，也更贴心，从不捣蛋惹事，还很会撒娇。撒娇的又不会太过，总是恰如其分。
就是因为太过恰如其分，太过让人省心，让她跟老顾面对小迟时，总是有几分不自在。
不像承承小时候，会调皮、会闯祸，会令她跟爷爷头疼，可能恰恰是因为承承小时候没少让他们头疼，现在长大了，变沉稳了，反而令他们很是欣慰，情感上也要更亲近一点。
“外婆”
沈书意眼尖，瞧见站在回廊下的外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顾迟被他忽然扬高的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下。
回过神来，看着沈书意兴高采烈地跟外婆挥手，眼神微微透着羡慕。
他不可能这么大声地喊奶奶……会被家里的阿姨教导太没规矩。
“野种就是野种，就算是打小养在顾家，又有什么用？”
“身体里流的毕竟还有他那个妈一半的血呢。”
“可不是……”
背着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佣人们会当着他的面，故意说给听……
…
“外婆。顾奶奶，这是我跟小迟摘的葡萄，我跟小迟尝过了，很甜的。”
沈书意把葡萄端到两位长辈的面前。
褚梦英微微吃了一惊，她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葡萄藤，“你们摘的？那么高，你们两个人爬高了？”
黄慧拿了几颗，先递给好友：“没事。小小比小迟还小那会儿，就开始会爬到梯子上摘葡萄吃了。男孩子么，不摔不皮实。来，梦英，尝尝看，自家种的葡萄，没有打任何农药的。”
褚梦英接过一颗，语气无奈地道：“阿慧你心态好，我应该向你学习。”
黄慧笑呵呵地道：“你知道就好。”
褚梦英也笑了。
沈书意抓了一把葡萄，把碗递给外婆：“外婆，那我带小迟继续去玩了。”
黄慧把碗接过去：“好。去吧。不过记得不要带弟弟去危险的地方，不要靠近火源，也不要去玩水。”
“知道。”
沈书意应了一声，从手里拿了一颗葡萄，喂小孩儿嘴里，手搭在小孩儿肩上，兴冲冲地道：“走，小迟，我们继续去玩。”
褚梦：“这两个孩子倒是挺的投缘的。”
黄慧端着碗，笑着道：“呵呵，可不是。小小其实性子挺慢热的，难得见他不到半天功夫，就跟人熟络起来了。等这个暑假过去，你们回北城……小小还好，毕竟大了，不知道你们家小迟到时候会不会哭鼻子。”
“小迟很少哭的，他跟怀川……小时候性子挺像。”
褚梦英去将葡萄皮扔在回廊处的畚箕里头，走回原处，轻声地道。声音里夹杂着些微得叹息。
不仅仅是性子，模样也是。
这孩子跟怀川越像，就越成为他们家里每个人的刺。
“梦英，你信怀川说的么？他当时醉得不省人事……是小迟的妈妈主动，才有了那一夜的意外？”
褚梦英从好友手里拿了一颗葡萄，抬头，视线望向在下风吹拂下，轻轻摆动的成串葡萄，“我不知道……谁知道呢……”
也许，除了于余，谁也无法说清，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
一楼，主卧。
沈书意拉着小孩儿的手上楼。
他推开外公外婆房间的门，把电风扇给打开，拉着小孩儿一块在沙发坐下。
顾迟打量着房间，看样子，不像是哥哥的房间……
顾迟小声地问道：“哥哥不是说要去玩么？”
沈书意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对小孩儿道：“小迟你之前不是说没看过动画片么？我们今天就来看动画片，看个过瘾，怎么样？”
小顾迟心跳得有点快。
他眼睛盯着电视。
他也不是完全没看过动画片，哥哥偶尔会用手提看，他进哥哥房间时会看到。
不过手提是哥哥的，佣人说他不可以碰，要是碰坏了，爸爸妈妈就会把他给送走。
沈书意也是孩子，小孩儿一眨不眨的眼神说明什么他哪能没看出来。
沈书意于是把频道挑到少儿频道，少儿频道在播放《麦兜》。
“这部卡通片叫《麦兜》，很好看的。小迟要不要看？”
顾迟其实更喜欢跟哥哥一起出去玩。
他没看过动画片，动画片对他的吸引力有限，好奇多过于“想看”。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不给人添麻烦，习惯了不忽略自己的喜好，他点了点脑袋，“喜欢。”
看了几分钟，顾迟就发现，动画片的确好看。
至少比爷爷看的戏曲频道，还有奶奶看的新闻都要好看。
…
一旦专注于某件事，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地快。
尤其是专注于看动画片这件事。
当沈书意瞧见房间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五点多一点时，他转过头，对小孩儿道：“小迟，你继续在这儿看动画片啊。哥哥得回家了。”
顾迟的视线立即就从屏幕上移开，小脸微愕：“回家？哥哥不住在这儿么？”
“是喔。这里是哥哥外公外婆的家，哥哥不住在这。哥哥跟哥哥的妈妈住在一起，晚上哥哥答应了妈妈，不可以留宿。我现在得回家了，不然天黑了，不好骑车。”
沈书意说着，站起身往外走，朝小孩儿挥了挥手：“小迟，我们明天见啊。”
电视机里，麦兜跟妈妈发出欢快的笑声。
顾迟的心仿佛被风吹了一个洞，连笑声都会穿过去，空荡荡的，什么都留不下。
他下意识地跟着站起身，巴巴地看着沈书意：“哥哥明天什么时候过来？也是这个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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