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黑莲花一身正义! > 175. 一七五·【第三个世界·西洲曲】·73^^……
    她看着纪折梅摆好了坐姿,才又慢悠悠地把目光投向她,红唇轻启,语速缓慢,却一瞬间说出了极为峻厉的话语。


    “所以,宋姑娘便认为,六郎坚持年少时定下的亲事,不是有情有义,而是对令尊恩情的背叛?”


    “六郎如今身陷囹圄,宋姑娘握有唯一能够救他的秘密,却坐视不理,反而意图以此相要挟,这就是宋姑娘从令尊那里学来的恩义?”


    “六郎故剑情深,因此宁可背负着对先师的愧疚,也拒不接受令尊临终前的安排,于宋家而言,他有愧,但无错!”


    “难不成宋姑娘以为,六郎在令尊的临终遗命前低了头,同意让你为妾,就是讲信义、对你好了吗?”


    宋槿月:!?


    她不可置信地脱口高声道:“为妾?!怎么可能为妾——”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纪折梅的脸色一沉。


    “怎么?你还想为妻?想让六郎毁弃前约,想做这个六少夫人?”


    纪折梅的声音冰冷得可怕。


    “令尊是世所敬佩的大儒,名声高洁的隐士,但你们父女真正的打算就是这样吗,以师恩相胁,逼迫六郎抛弃未婚妻,自己则登堂入室,取而代之?!”


    纪折梅说到这里,右手按在几案上微一用力,猛地一下站起身来。


    她那一下起身的动作里仿佛挟裹着风雷之势,紧盯着宋槿月的眼眸里冰冷刺骨。


    “宋姑娘,”那个称呼仿佛被她含在口中,一字一顿地吐出来,直可以称得上是声色俱厉。


    “姑娘欲将一己之乐,建立在他人毕生之痛上,如此作为,就是当世大贤的家教吗?折梅领教了。”


    宋槿月:!!!


    这几句话犹如一个耳刮子,狠狠刮在她的脸上,让她听过之后,脸也痛,心也在痛。


    她并不是没有想过父亲留给师兄的遗信这么写,是要让师兄背负起负心的名声,来成全她一个人的幸福。可是,父亲说自己这一生从未要求过别人做什么,对师兄更是视若亲子,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


    当初师兄下山去,是要入京投奔他刚刚回京述职、预计新任命下来会留京入六部的父亲,或许会直接参加武举,或许会寻个机会走高官保荐的路子;师兄离开时,宋槿月还记得她的父亲手书一封书信,交由师兄带给他在京里的老友,说或许到时候能请求对方代为引荐……


    当然,师兄究竟是怎样进入朝堂,又是如何入了皇上的眼,获得了皇上的信任,走到今天这个高度的,宋槿月并不知道这其中的过程。


    不过,父亲当初总是给他写了荐书吧?总是替师兄打算过吧?父亲不幸重病难起,将自己唯一的爱女交托给最得意的关门弟子,这不是很正常之事吗?


    他们唯一想岔了的,可能就是师兄留在家乡的那位未婚妻,并不是无知村姑或柔懦小娘子,而是充满胆识、步步为营、敢为自己争取的悍女。


    现在,那村姑成功地把她逼迫到了角落里了。而师兄身陷囹圄,再没人能奈何得了那村姑了……


    那村姑如今无所顾忌,势必要跟她图穷匕见了——


    宋槿月脸上猛然涌起一阵又羞又恼的潮热,怒声道:“家父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又有何错?!家父情知自己来日无多,便竭力为我筹措……即使有的措辞急迫了一些,也并无他意,只是出于对师兄的全然信任,临终托孤而已……”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纪折梅已经微微露出一点诧异的神色,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托孤?”,然后蓦地一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宋槿月:“你……你笑什么!?”


    纪折梅笑得仿佛极是欢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竟然一时间笑得停不下来。


    她好不容易勉强压下了那一阵涌出喉头的笑意,眉眼间却还有笑的余波,道:“托孤?托到要将原本的主人家赶出门去?……宋姑娘,请恕我直言,令尊这不是托孤,这竟然是杜鹃登门,鸠占鹊巢哩!”


    宋槿月:……!!!


    她再也忍不下纪折梅这一波接一波看似客客气气、实则嘲讽入骨的话语,猛然拍案而起。


    “你……你也不必在此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她提高声音喊道。


    “我……我不在这里呆了!但我是不会把陆少侠的事情告诉你的!他……他那么信任我,我不能不讲道义……”


    纪折梅诧异道:“咦,如此说来,六郎没跟你讲过道义吗?所以你现在才能爽快坐视他身陷囹圄,不思搭救?”


    宋槿月:“……”


    纪折梅虽然自始至终都客客气气,措辞礼貌,但身上透出来的那种强大气场却咄咄逼人,直把宋槿月迫得近乎无地自容,不由得负气一拧身,道:“你也不必在这里赶尽杀绝!若你容不得我,想趁着师兄不在府中之机,把我排挤出去,驱逐出府,你直说就是了!若师兄还在这里的话,我……我不信你还敢如此行事。你还要在师兄面前做出个贤良貌来,骗取师兄的欢心……你……你这个……两面三刀之人!”


    纪折梅听了她用尽全力才憋出来的长篇大论指控,先是面露讶然之色,继而垂首想了想,却是笑了出来。


    “两面三刀?”她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宋槿月的结束语,竟然点了点头,道:“即使如此,你待如何?”


    宋槿月:“……!!!”


    ……从未见过如此无耻又狠心得理直气壮之人!


    而纪折梅尚不肯善罢甘休。


    她倾身向前,眉眼弯弯,眼眸的深处却没有笑意,而是蕴含着某种暴风雪一般凛冽的事物。


    “……你又能如何?”从她的唇间,一字一句地吐露出诛心之词。


    会心一击。


    宋槿月感到了一阵锥心刺骨般的痛楚。


    那种痛楚不仅来自于她火辣辣的脸庞,还来自于被敌人羞辱并伤害了的骄傲和自尊,来自于父亲的遗命也无法迫使师兄屈服的挫败感,来自于被面前这个村姑以胜利者的姿态无情地捅了一刀的脆弱内心。


    这个村姑毫不留情地向她表明了一种现实——残酷的,冰冷的现实。


    那就是——她得以一直留在侍郎府中,都是出于师兄的仁慈,以及这个村姑的怜悯。师兄的偏爱并不是落在她这个从少年时起就一起在山间长大的小师妹身上,而是落在面前这个抢在更早的时间就与师兄结识,完美地把握住了师兄那重视信义的正直之心,牢牢把控住了侍郎府,排除异己、心机深重的村姑身上。


    师兄被她蒙蔽了。


    师兄有多傻啊!


    他那么清直无伪,那么光明磊落,那么重情重义,怎么会知道这世间还有这么一种可怕的人,擅长用感情、信义、道德、礼法、舆论等等一切外物来缠绕着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迫使他就范呢?


    宋槿月气恨地死死瞪着面前的纪折梅,忍不住用右手揪住了自己的前襟,怒火如炽,心痛如绞。


    那一瞬间她有多想要直接说出陆饮冰现下在何处,来换取师兄的归来啊。可是,当师兄归来以后呢?他只会看到这个秘密是纪折梅挖掘出来的,只会想到这个秘密是纪折梅上禀皇上与郑尚书,才令他重获自由的!他不会念他师妹的情,因为若没有她这个师妹,他从一开始就不必涉入这一滩浑水里!


    宋槿月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也不让自己一松口就道出实情,出卖了陆少侠。


    她已经对不住师兄一次,不能再对不住陆少侠。毕竟,师兄虽好,但当初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是陆少侠。


    江湖儿女不就应该是这样吗?那首古诗里不是也这么写着吗?“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是吧?


    所以她现在为了信守道义而坚不吐口,也是没错的吧?


    师兄是无辜的,皇上和郑尚书都是赏识他的人,不会让他平白无故受苦的,一定会还他清白。


    可是陆少侠呢?这些江湖人士,朝廷又何曾重视过?


    她知道陆少侠是去哪里盗走的重要物事。


    是杜贵妃的娘家。


    陆少侠什么都不瞒她,他坦白地对她说了很多事,关于如今的天下大势、立储之争,关于杜贵妃身后的杜家如何飞扬跋扈,若是让他们真的成了事的话,大虞该会是多么民不聊生。


    陆少侠说,杜贵妃的兄长定北侯杜永炽掌握着北大营十万精兵,而这十万精兵为了五年一度的例行“秋狩阅兵”活动,已经在距离京城五十里之外的地方扎营。


    这个“秋狩阅兵”的活动,历来都是操练兵士,并请皇上圣阅。但如今皇上龙体欠安,杜家气焰高涨,谁也不能说此时的秋狩阅兵,还有没有别的玄机或后招。


    陆少侠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虽然只是一介江湖浪子,但也不能坐视皇帝被权臣妖妃所挟持。因此他潜往京城,若是到时风平浪静,自然是好;若杜家还有些别的想头,朝臣之中各有思量、水面下暗潮汹涌,反而不如像他这样心思单纯、一心忠君的江湖人士。


    因此,陆少侠说,他盗走了杜家一样至为要紧的物事,到时候若是杜家欲行不轨,便可以拿来要挟杜家罢手。


    宋槿月思想及此,下定决心。


    师兄如今身陷大狱,纪折梅把持了整座侍郎府,并步步进逼,令她在此难以折冲转圜。


    不若——


    离开这里,去投奔陆少侠!


    若陆少侠所做是大义之事,那么她也要帮他一起,若能真的阻止杜家的狼子野心,到时候……师兄自然会知道,究竟谁对他才是真正有用,谁对他才是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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