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第十八次当女皇 > 第 71 章 你不贪心么?
    夏日的雨,总是热烈又澎湃。


    哗啦啦的大雨与逼人的暑热交织,轰隆雷声仿佛要把天都震裂。


    雨水之中,花树昂然挺立生机勃勃,疾风吹过,带来人所期盼的凉意。


    潮湿和闷热却是不甘示弱的,或者不用等到太阳再出来时候,只要雨势小一些,那腾腾热意就能笼罩万物。


    明艳而蓬勃。


    .


    而初冬的雨便不同。


    在呼啸的北风中,雨水沉闷而断续,没有什么雷声激烈,只有无穷无尽的压低的阴霾的天际。


    冷雨先把万物都浸透,再有北风吹过,会让人感觉到浸骨之寒。


    这寒意就如附骨之疽无法散去,并且会因为一场场的雨,变得更加肆意横行。


    放眼望去全是深深浅浅的灰与黑,树木枯槁,落叶满地。


    冷漠而无望。


    .


    谢岑儿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听着玉茉说起了承香殿的事情。


    在宫中,陈瑄自然是万众瞩目的中心,他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会被后宫中人看在心里。


    他中午用膳时候宣召了新进宫的美人们,当然便会立刻传遍整个后宫。


    “陛下宠幸新进的美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吧?”谢岑儿等着玉茉说完了,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她,“没什么好多说的。”


    玉茉悄悄抬头看了谢岑儿一眼,应道:“奴婢知道了。”


    谢岑儿再次看向了外面那细密的雨幕,陈瑄会宠信和宣召新进宫的美人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去注意的事情,裴美人得宠只是迟与早的事情,她没有必要对这件必定要发生的事情倾注太多注意力。


    她闭了闭眼睛,在心里默默排列了一番眼下的局势与之前有什么不同。


    .


    首先,太子被废但没有死——在之前,陈麟的太子之位和他自己的性命是强关联的,他都是在被废之后就去世,但这一次,起码在此时此刻,没有性命之虞。


    那么陈麟之后会死吗?她隐约觉得陈麟并不能平安地离开康都去往安城。


    第二,她的姐姐谢峦与韦萤的婚事相关的事情,韦苍应当已经回到了京城,只是不知会进什么官,以陈瑄的性格,大概也不会给什么实职,但虚衔并不会吝啬。


    韦苍既然回到京城来了,那么瑶州军他还能捏在手里吗,如果不能,到时候他还能不能掀起那一场注定了的叛乱?


    一时之间谢岑儿并不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再有,北边的战事,大将军卢衡带着兵马,还有辅助出征的玉州军一起北上,能不能拿下琉州琮州?若是能拿下,那么肉眼可见的一统的机会就在眼前,陈瑄还会不会继续对着北边用兵?


    若要用兵,魏朝承受得起吗?


    须知一切动兵的基础都是经济,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人和钱。


    她依稀记得她前面有涉及到基建的那几个回目中魏朝在南方的经营,虽然繁荣,但却又实际上不安稳——当财富几乎全部聚集在豪强地主手中时候,所有受苦的底层百姓都会是不安的星火。


    陈瑄之前用兵谨慎,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他不可以肆无忌惮地征兵,也不可以完全无节制地征税。


    但前者是人后者是钱粮,没有这二者,用兵无从说起。


    梁家之所以会被陈瑄重用到如今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梁家作为世家之首,一能安抚世家,二能稳定大局。


    一切也不过是博弈和平衡。


    陈瑄登基到如今,他巧妙地卡在了平衡点上。


    谢岑儿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如果换作是她,她是不如陈瑄的。


    陈瑄朝堂之上这样几方平衡的情况是她做不到的。


    在过去的十几个回目当中,她也有过兴起基建和意起统一的路线,但如今回头去看,抛开了被回档时候的恼火,倒是能冷静评价。


    她做得并非尽善尽美,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因为有一件必须承认的事情是,无论想要做什么事情,都要尊重当前的生产力条件。任何脱离生产力基础发展出来的东西都是空中楼阁,一切看起来的辉煌都是虚假,在一段时间之后,当光环褪去,一切都会变回原本的样子。


    她大兴基建的财富和繁荣最终会回到豪强手中,她不顾限制条件发起的北伐和统一,只是看起来的短暂一统,后面有已经注定好的分裂和起义在准备登场。


    说到底,不过是一切都没有捷径。


    尽管她是穿越而来,她一人,无法改变一个时代。


    她想要完美地做一件事情,她想要达成所有的目的而不后悔,只有脚踏实地,没有捷径可走。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陈瑄——其实陈瑄对她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这个人,抛开他槽点颇多的感情问题不看,只看他是如何治国,就能看出他的智慧。


    最好的学习对象就在眼前。


    .


    思绪渐渐飘远,她目光再次落在了雨幕上,雨变小了一些。


    常秩从外面进到了殿中来,轻声道:“张贵人说一直有空,就等着娘娘过去呢!”


    “那就过去吧!”谢岑儿回过神来看向了常秩,“趁着天色未晚。”


    .


    魏朝的宫殿建筑颇有园林意趣,宣华宫外有一排高大的栾树,雨水肆虐下,甬道之上落满了金红色的灯笼一样的果实。


    钱元迎在宣华宫门口,见到谢岑儿的肩舆,便笑着迎了上来,要命肩舆直接抬进宫中去。


    “我们娘娘说了,还下着雨呢,打伞也麻烦,肩舆原也没多大,直接抬到门口去都不是什么大事。”钱元凑上前来说道。


    谢岑儿只笑了笑,命肩舆就在宫门口停下了,却并没有立刻下来。她看着钱元,不紧不慢道:“便就在宫门口吧,抬进去也不像话,若叫旁人知道了,倒是说我轻狂。”


    钱元听着谢岑儿的话,还想多说两句,但却见谢岑儿扶着一旁玉茉就走下来,再旁边的常秩撑着伞过来了,他便只好跟从在一旁。


    进到宣华宫中,便看到张贵人一身锦缎华服亭亭站在正殿外面,远远便能看到她头上婀娜妩媚的发髻,还有姣好面容。


    谢岑儿不急不忙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张贵人拉住了手。


    “肩舆抬进来又有什么?非得让我在这里站着等。”张贵人这么笑着说。


    “又多等了多久?不过几步路的工夫而已。”谢岑儿也笑了一笑,她抬头看了一看张贵人头上新式发髻,不由得赞了一声,“娘娘这发髻好看,尤其华美,远远便觉得眼前一亮。”


    张贵人听着这话,用手扶了扶发髻上的步摇,笑叹了一声:“可惜今天没能给陛下看。”


    谢岑儿脚步顿了顿,笑着道:“说不定晚上陛下就来了呢?”


    “不管陛下来不来,你今日是来了,陪着我用了晚膳才许走。”张贵人很快又转过话来,“你这两日在忙什么?若不是我今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找我了?”


    这兴师问罪的语气,谢岑儿好笑地看了一眼张贵人,道:“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何况这才几天,前两天你不还到我宫里去了的?难不成要按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来算日子么?”


    张贵人更理直气壮了一些,道:“你家那事情我自然知道,要我说,既然要办赶紧办了就行,没必要拖拖拉拉,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太心软了。”


    “哪里心软?”谢岑儿跟着张贵人走到殿中榻上分别坐了,“恐怕我母亲都要觉得我心硬如铁。”


    “和陛下比一比,你就心软了。”张贵人笑了一声,让钱元等人送了茶点上来,又命他们退了出去,“你看看陛下,现在有无数美人等着伺候呢!”


    这话最终还是落在陈瑄身上,谢岑儿倒是有些理解张贵人如今这么草木皆兵。


    “在陛下心里,娘娘仍然还是排在第一的。”谢岑儿想了一想,这么委婉劝道,“娘娘只想,你差人送到我那儿去那一匣子首饰,里面好多都是陛下特地画了图样让内府打的吧?”


    张贵人抿了下嘴唇,面上神色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有些烦闷:“那几十个美人儿不是凭空出来的吧?”


    “娘娘都是贵人了,那些人刚进宫,都是散位妃嫔,就比最低的宫人略高一些,若算品级还不如娘娘宫里的女官呢!”谢岑儿又劝了一句,“何苦为那些人劳神?”


    这话听得张贵人笑了起来,这么一笑便如春花绽放,甚至让这灰暗宫殿都明亮起来。


    她道:“你劝我,我便勉强听一听吧?”


    “若是别人劝便不听了?”谢岑儿含笑看着张贵人。


    “听也听不进去,何况根本不想听。”张贵人懒散地靠在了凭几上,“你是有家世的人,这辈子进宫做了贵嫔了,只要谢家不作死,你这辈子都不用担忧。我就不一样,我无依无靠,谁知道将来会是怎么个结果?”


    说到这里,她认真地看向了谢岑儿,艳丽的眸子当中带着几分冷意。


    “其实你劝我也不爱听。”她说道,“你和我就好像,一个人拥有一切吃饱穿暖,所以觉得那一碗米饭施舍给路边的乞丐是在做善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另一个人,好勉强才抢了半个炊饼,看着面前的米饭,自然就不舍得给路边的乞丐。”


    这例子虽然简单,但话却也说得一清二楚。


    谢岑儿并不认为这话有什么不对。


    只是——她也看向了张贵人,笑着道:“可娘娘位列三夫人之一,不是么?”


    “你在说我贪心。”张贵人撑着下巴斜睨了她一眼,“可我就是贪心,怎么办?你不贪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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