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拯救那个小可怜 > 74. 毁容奴侍(7) 激动晕倒
    两人相处越多,就越了解彼此,况且徐连是很擅长骑马的,他不可能会因为害怕而颤抖,更不可能因为害怕而表现出别的情绪。


    情形已经很明朗了,顾玠问的时候,声音略有顿意。


    他以为徐连会否认,又或者是兜很大的圈子,再跟他回答这个问题。对方平常便是这样的性格,半年来就算胆子养大了些,也没有好多少。


    飞火连慢走都不愿意了,直接停在原地,不是吃吃地上的草,就是转个圈,再打个突,马上的两人就会随着飞火的动静也产生摇晃感,身体挨着身体。初秋的风莫名卷起了点躁意。


    顾玠的左手同样是抓在马鞍上的,马一跑起来,就算一开始中间门特意留了距离,也什么都不剩了。彼此的手几乎是贴在一起的,在这样的问题中,渐渐发起烫。


    徐连毫无准备,在顾玠的话问出来后,头脑几乎放空了。


    主人看出来了。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面皮上的绯红尽数退去,变为煞白。


    顾玠看不见徐连的脸,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变化。那句“如果问题使你为难的话,可以不用回答”即刻就到了嘴边,甚至他的嘴都已经微微张开了,可在这时,徐连点了头。


    幅度很小的,声音也同样的小。


    “是。”


    他竟然是直接就承认了,并且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风卷着树叶刮过来,碰到徐连的头发上,凑巧就挂在上面不肯再下去了。


    “我喜欢,喜欢主人。”顾玠又听到徐连说了一句话。


    这时,徐连的身体动了动,似乎想转过身,但最终还是维持在了原状,只有那马鞍被他越抓越紧,指尖都用力到发白了。顾玠的手就在他的旁边,感觉到了他的紧绷。


    飞火仿佛也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吃着草又突然抬头往前面继续走起来。身体与身体的摇晃碰撞中,徐连不由顾玠说什么,兀自讲了下去。


    “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配喜欢主人,可是……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只要一见到主人,我就会很开心,跟主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我也会觉得很幸福。”


    “我也告诉过自己,不可以这样的,因为跟主人离得近,所以生出妄念,得寸进尺,但、我就是忍不住。每次我想要往后退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跟您再亲近一点点,我就安守本分,什么也不想,可是一点点又一点点,一次又一次,根本就是在助长我的贪念。”


    “可是……”徐连讲话的声调突然变了一下,像人走在山涧中突然失脚跌了一跤的样子,“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主人怎么样,我只想永远陪在主人身边,将来您有了喜欢的人,我也可以保护他们,我会一辈子守着主人。”


    顾玠这时终于听出了不对劲,他右手握着缰绳,左手碰到了徐连的脸上,指腹一团湿润。


    他身体前倾,将徐连的脸朝后面撇过来了一些,对方早已哭得不成样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又有一行泪水掉了下来,在秋风与落日里,带着惹人心颤的凄凉。


    徐连根本不顾自己哭得有多厉害,只是求着他道:“主人不要赶我走,我以后都会听话,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喜欢,我什么都不会想,也不会再喜欢您。”


    他哭得一团糟糕,话里又是您,又是你。


    顾玠只觉得碰到那些眼泪的手似乎被刺痛了一瞬,让他将人放开些许。


    可这样的动作又完全让徐连误会了,他以为自己被放弃了。喉咙里无数的话都消失了,那双透亮的眼睛里涌出了死寂的绝望与痛苦。


    顾玠:“我……”


    “我知道了,等会儿骑完马,我就会走。”


    “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但我会找一个主人看不见我的地方,一个人过完这辈子,不再给主人添烦恼。”


    徐连还在哭,顾玠的手臂上被砸了不少眼泪,他看见布料已经湿了。


    左手扶稳了马鞍,在不小心碰到徐连的皮肤时,眼睛下意识也看了对方的侧脸一瞬。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走了?”


    徐连垂着的脑袋因为他这句话一下子就抬了起来,要转过头的时候,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不敢看顾玠,怕在对方那里看到对自己的厌恶。他的喜欢对于顾玠来说,不仅是廉价,还是有辱对方的身份。


    “主人……”但徐连还是抖着嘴唇喊了顾玠一声。


    “嗯。”


    徐连喊顾玠主人,后者其实很少会这样正经地应对方。


    “喜欢我,是你的事情,我没有权利去干涉。只是你的这份感情太重了,我需要一些时间门来想一想。”


    “想、一想?”


    对于徐连来说,顾玠知道了他的感情,不责怪他,不讨厌他,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顾玠却说,他要想一想,想……什么呢?


    顾玠并不知道徐连的心跳得究竟有多快,他摘下了对方头发上挂着的那片树叶,摊开手,让树叶随着风又吹远了。


    问出徐连是不是喜欢自己,是因为对方的所作所为让他产生了类似的疑惑。而在知道徐连的感情后,顾玠不可能当作不知道地继续跟对方相处,当然,他更不可能赶徐连离开。


    所以,他要好好地想一想。


    “等我想好了以后,会告诉你答案的。”


    胸腔内狂跳不止的心随着顾玠的话,喤啷一声落到了地上。


    是跟猜测一样的回答,徐连再也忍不住地回头,略微抬起下巴去看顾玠。汇聚到一起的眼泪正好从下巴上落了下来,好像砸在了谁的衣服上,又好像是砸在了顾玠的心里。


    他几乎有些失神地看着对方,从下巴,到发红的鼻子,再到被眼泪沾湿的睫毛。


    狰狞的伤口就在眼睛周围,顾玠忽而用指背替徐连擦了擦眼睛边上的眼泪。


    “不要哭了。”


    声音比晚霞,比落日,比秋风,还要缱绻轻柔。


    这一幕永远落在了徐连的眼中。


    他们骑马已经有一会儿,该回宫了。


    不过看着徐连哭过一场的样子,顾玠在给对方擦完眼泪后说:“扶好马鞍,我们再骑一圈。”


    徐连对于顾玠的话永远都是身体更快过脑子的,两只手重新将马鞍抓得紧紧的。


    下一刻,飞火就如一支离弦的箭般,在顾玠的“驾”声与马鞭的鞭笞中,飞快向前。


    他们并不是在宫里,而是在郊外的一处空地,顾玠绕着空地接连跑了两圈才停。


    超出常规的速度会刺激人的感官情绪,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除了眼前,再也不会想其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心情去哭。


    徐连的马术虽然好,可被顾玠这样带着跑,还是有些紧张的。他人下意识地往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靠过去,顾玠左手几乎是将他半拥着。


    等停下来,瞧见徐连只是眼睛还有些红,没有哭意了,才将马鞭交给了保怀。


    “哎呦,殿下,您刚才怎么跑那么快,可吓死奴才了。”


    顾玠落马对他身边伺候的宫人都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阴影,不止是保怀,御马监派来的人也是提心吊胆,要不是看见顾玠脸上神色正常,他们以为马又出问题了。


    保怀说着,目光瞥到徐连的眼睛红了一圈,脸上还带着泪痕的样子,当即就误会了。


    “徐公子都吓哭了?快些下来吧,我去让人打热水来,先擦把脸。”


    说着,保怀就忙忙碌碌地行动了起来。


    旁人不知道徐连眼泪的由来,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听到对方的话后,原本要下马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一种极端的不能见天日的想法被他人无意发现的羞愧逼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顾玠也在保怀的话后多看了徐连一眼,两人谁都没有解释什么。


    他先下去了马,御马监的人已经牵住了缰绳,顾玠朝着坐在马上的人伸出了手。


    “小连,下来了。”


    他们骑马的时候都会穿骑马服,两人的款式差不多,可自身气质使然,顾玠总是能将所有的衣服穿出莫名的贵气来。


    袖子上还有被徐连哭出来的湿痕,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将只有他们知道的秘密也一起暴露了出来。


    顾玠又想起徐连刚才跟他说的话,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抬起眼皮,是徐连松开马鞍,将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但他放得犹豫不决,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如此,那遍布的茧子就一齐在他的手指上滑过。顾玠将徐连整只手抓住了,而后将他托着从马上接了下来。


    来不及说什么,保怀已经带着热水回来了。


    顾玠伸手试了试水温,并不烫,才将手巾放进去绞干,复又给徐连擦了脸,将他那些泪痕尽数抹去。


    他动作做得自然,保怀和徐连同时愣了愣,因为顾玠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保怀心里只觉得,二殿下当真是越来越宠着徐公子了,而徐连则像是陷入了一片酷热稠腻的沼泽中,四面八方的空气都能叫他就此窒息丧命。


    顾玠擦得很仔细,到下巴的时候,还将人的头微微抬起了些,手覆在徐连的面颊上,没有留下一丝不妥。


    两人的视线再次撞上时,顾玠发现徐连已经很久没有呼吸了。但对方的脸仿佛不单纯是因此而变红的,意识到了什么,他将手巾拿开,后知后觉,又将自己的手也拿开。


    “擦好了。”


    “谢谢殿下。”


    两人的对话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就算只是很正常,又很普通的对话。


    但顾玠觉得,确实有一些奇怪诞生了。很微妙的,没有办法捕捉,也没有办法明确地去指出来,但在他跟徐连之间门,又已经在发生了。


    “我们回去吧。”


    顾玠回身,两人先去换过了衣服,然后才坐了轿子。


    徐连一向都是跟他坐一顶轿子的,在知道了对方的心意后,好像秋风也躲进轿子里跟他们一起离开了。干涩,郁燥的。


    通常这个时候,顾玠会跟徐连说起一些有趣的话题,或者是看徐连累了,会让对方靠着自己的肩膀休息一会儿。细想起来,徐连会喜欢他,跟他的种种亲近的举动也存在很大关系。


    顾玠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肩膀边被轻轻碰撞了一下,外面的路不太好走,轿子发生了颠簸,让徐连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如果在平时,徐连会用抱歉的语气喊他一声主人,再跟他说对不起。


    但今天他只是仓皇地看了他一眼,又沉默地低下了头。


    顾玠轻轻叹了一口气,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怎么了?”


    “主人,你现在有讨厌我吗?”


    “没有,我讨厌你做什么?”看他没有要哭的样子,顾玠才收回手,“难道我们半年来的相处都是假的吗?”


    “不是。”徐连下意识摇摇头。


    “那不就好了。你愿意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像之前那样相处,这点不会因为任何答案而改变。”


    顾玠在给徐连一个很郑重的承诺。


    对方抬手,似乎想拉他的手,或者是袖子,又或者是其它地方。但最终他什么都没做,手依旧放在膝盖上。


    他知道顾玠不想看到自己哭,所以拼命忍住了眼里的酸涩。


    徐连以前从来没有想象过,他会遇上顾玠这样温柔的人。可现在对方就坐在他身边,连他僭越的喜欢都宽容地接纳着。


    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了两个字。


    “主人。”


    顾玠又一次对他的称呼有了回应,甚至还摸了摸他的头发。


    “之前你说要学武功,已经给你找好了师父,不过他们不是一般人,你想好以后,要用心跟他们去学习。”


    顾玠给徐连找的不是一般的武师父,燕琅偷走了徐连的功绩,将来他都会给徐连拿回来。既然要成为将军,就要懂得越多越好。


    他给对方找的师父全都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将军,有一位在他皇爷爷时期颇负盛名,后来急流勇退,告老还乡去了。顾玠将这些人搜集起来,是他们的经验丰富,懂得的知识多,能教徐连的也多。


    顾玠一共找了五个人,他逐一跟对方介绍着这些人的身份。


    有些人的名字徐连听过,他在边关的时候经常听到士兵和扈将军谈起来。原本以为是传奇中的人物,如今却要成为他的师父。


    顾玠对他越好,他就越不真实。


    “现在的话不急,他们还没有到京中。等到了以后,我带你去跟他们见面,你喜欢谁,想要拜谁当师父,就告诉我。”


    本来徐连只是想让顾玠给他安排一个人学武功,可顾玠直接就说拜师父。


    须知师父就跟半个父亲一样,甚至关系好的师徒,就跟亲父子差不多。而顾玠找来的这些人背景都不简单,徐连拜了他们当师父,自己的身份无疑也会大大抬高。


    他简直是为徐连考虑到了极点。


    徐连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顾玠了,他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小鸟,伏在顾玠的肩膀上,将鸟喙轻轻地在对方的衣服上蹭着。


    -


    徐连最终选定了两位老师,一位是在顾玠皇爷爷时代骁勇善战的老将军,对方今年已经有七十多岁了,不过耳不聋眼不花,主要教他一些战场知识。


    另一位要年轻一点,大概五十多岁。主要负责教徐连武功,还有大量跟敌人交战的技巧。


    顾清濯得知这件事,特意将人叫过来问了问。


    “你是想把他培养成新的将军?”


    “小连不是新的将军,他本来就是,我只是希望他以后可以轻松一点。”


    看自己的儿子为他人殚精竭虑,顾清濯注视了顾玠良久。


    顾祈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当然也能看出来,甚至比对方还要早。从前顾玠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徐连的特殊,但现在对方意识到了,却没有丝毫改变的意思。


    “西南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你看一看吧。”


    顾清濯将一份加急的快报给了顾玠,口风一转,又回到了徐连身上。


    “刀剑无眼,你给他这么多,将来他到战场上,你不会担心吗?”


    这份快报是顾清濯派去盯着燕琅的人写的,上面写到对方几次出战都以失败告终。


    宏将军一开始因为跟燕之山的交情,还有燕琅在边关的战绩,对他还挺喜欢的。看到他的表现,不禁大为失望。


    奚不言抓住这个机会,在军队里逆转了自己的口风。他们是来打仗的,就算燕琅表现得再好,巧舌如簧,可不能带领士兵打仗的将军,根本就不是合格的将军。


    好几次要不是有奚不言在,燕琅说不定就犯下了大错。


    大概宏将军已经看出来了燕琅的真实水平,所以后来只让对方跟在自己身边作战,不给对方什么实权。反而是在边关不被赏识的奚不言得到了重用,并且立了不少功。


    趁着这个机会,奚不言将自己的猜测用暗示的办法让宏将军也察觉出了燕琅身上的异样。边关并不是那么好守的,以燕琅的本事,以往究竟是怎么取得的战绩?


    他当然不知道燕琅从前依靠的都是徐连,只是想到了前朝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驻守边关的大将军屡战屡胜,获得皇上的赏识,赏赐不断。可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对方跟敌军伪装出来的,目的就是让对方的权力变大,给敌国行方便。


    就算是跟燕之山的关系不错,宏将军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所以除了顾玠手上这份快报以外,宏将军也写了一道奏折递交上来。


    对方跟奚不言布了个局,有心要试试燕琅的真实水平。结果对方不但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还意图弃士兵而逃。


    逃兵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大忌,宏将军当即就看出这里头有鬼,没有打草惊蛇,把事情禀报到了顾清濯这里。


    顾玠正看着,就听到顾清濯问他的话。


    好像一个个细碎的小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砸出一个个的水坑。那天回来没多久,他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了,而顾清濯的提问,无疑是将这答案变得更加清晰。


    “会,但这是属于他的荣耀。”顾玠将快报放了下来,“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忍心,就去剥夺他的光芒。”


    顾清濯在他眼中看到了坚定,没有再说什么。


    “朕已经将这个消息派人透露给燕之山了,再过不久,他就应该有所行动。这段时间门你跟徐连都小心一些,朕派去保护你的人,出去的时候都要带上。”


    “儿臣知道了。”


    又谈了些父子间门的话,顾玠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顾清濯突然问:“你知道徐连的生辰八字吗?”


    “小连是孤儿,并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八字。”


    不过徐连到玉熙宫以后,顾玠就按照他的年纪推算了一下对方的出生年份,然后给对方定下了一个。他将由两人决定下来的生辰八字告诉了顾清濯,对方挥了挥手,让他离开了。


    最近这段时间门,徐连有很多时间门都在学习,对方的决心非常大。


    以前不方便说,被顾玠知晓心意后,也没有藏着掖着。在他问起来的时候,坦白地告诉他,是因为想要变得更加厉害,好保护他。


    顾玠一心将人往大将军的方向培养,徐连满脑子想的却是来守着他。


    走在路上,想起对方,顾玠不自觉地脸上就带起了笑容。


    “可是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顾祈迎面走来,正巧看见了他在笑。


    “皇兄是要往哪里去?”


    “跟父皇请安,顺便躲一躲你皇嫂。”顾祈对顾玠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太在意,说到皇嫂的时候,眼里晃荡出来的笑意明显。


    大皇子永远都在惹怒自己皇子妃的路上。


    两个人属于越吵感情就越好的类型,顾玠也没有劝什么,双方交谈了几句,就各自往要去的地方走了。


    顾祈看着顾玠的背影,啧了一声。要是没记错的话,顾玠去的地方就是他那位小友最近经常待的地方吧,看样子是快开窍了。


    “安怀,你说孤这皇弟要是成亲了,孤该准备什么贺礼啊?”


    “听闻西南战事快要结束了,想来二殿下的婚事确实应该不远了。不过,殿下您问奴才,奴才也没有什么主意啊,要不回去跟皇子妃商量商量?”


    顾祈又一扇子敲在对方头上,“谁说要跟那小子了。”


    “啊?不跟燕公子跟谁啊?”


    顾祈转身走了,留下安怀在原地一头雾水。


    徐连当初虽然只选了两位师父,实际上另外三位后来也陆续教过他几次,他表现出来的天赋与领悟能力令几个人对他十分喜爱。


    顾玠到的时候,徐连正在舞剑。剑是顾祈之前送给对方的那把,被徐连使出来既漂亮又极有气势。


    看到他来,教导徐连的师父正要给他行礼,就被顾玠扶了起来。


    “老将军请起。”


    老将军的资历和年龄都摆在这里,顾玠第一次见对方的时候,就让他不需要多礼。


    只是对方始终恪守君臣之礼,没有丝毫懈怠。


    顾玠来的时候,徐连舞剑的速度就快了许多,听到他的声音,恨不得赶快就把这一招使完。


    不过他要练习的有些多,顾玠跟老将军都已经谈了一段时间门,对方才收起了势。


    老将军虽然在跟他谈话,但对于徐连的表现也是看在眼里的,肯定地点点头,说对方比昨天又进步了许多。


    徐连上课是有休息时间门的,老将军活了一把年纪,眼睛又不瞎,哪里看不出来对方对顾玠的感情。


    “好了,你跟殿下先说说话吧,我也去喝杯茶。”


    说着,老将军就转身去了屋里。


    顾玠从袖口中掏出手帕来,给徐连擦了擦汗,而后带着对方一起到外面走了走。


    徐连休息的时间门还挺长的,不用担心等会迟到。


    “我刚才去了父皇那边,燕家的尾巴快要露出来了。”


    “还碰到大皇兄,他跟皇嫂又吵架了。”


    顾玠说着方才的事情,徐连一直安静地听着。只是讲着讲着,他跟徐连一样沉默了起来。


    “之前我说的考虑,已经有答案了。”


    徐连的脚步猛地顿住,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许多天,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永远都没有答案的准备。不管怎么样,他对待顾玠的心都不会改变。


    可徐连没想到,顾玠突然又提了起来。


    他的手跟着心一起在紧张,不自觉捏得紧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玠,生怕错过他的任何话。


    只是耳边忽而呜呜作响,鼓噪不已,让他根本就听不清顾玠说的话。


    “主人,你说什么?”


    顾玠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连,你有确定,对我究竟是喜欢,还是依赖?”


    徐连不止一次地说过,从来没有人像他对对方一样好。


    顾玠担心对方弄混了其中的区别,将依赖误以为是喜欢。


    耳边的鼓噪逐渐消失,变成了顾玠温柔的问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徐连还是太紧张了,他反应了很长时间门,才明白顾玠究竟问了一个什么问题。


    “我确定,我喜欢你。”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口。


    “喜欢会嫉妒,会有占有欲。”


    这些本应该是属于他的阴暗的思想,徐连统统告诉了顾玠。


    “我嫉妒每一个接近你的人,甚至讨厌他们。我还想……”


    脱口而出的话在最后时刻被徐连咽了下去,那是属于他的不堪的妄念。


    他怎么能当着顾玠的面说出来?


    徐连身上的伤好了以后,两个人就分开睡了。


    可是顾玠知道,每天晚上他睡着了以后,对方还是会在他的床边守几个时辰。


    “我知道了。”


    徐连为他的回答茫然无措。


    “我想了很久,在我得知你对我的心意后,我并不讨厌,也不排斥。”


    这段时间门,顾玠也拷问过自己的内心,徐连喜欢他,那么他呢,喜欢对方吗?


    以前没有意识,也就无从说起,一旦有了这个意识,过往的每一个举动背后都有了解释。毫无疑问,他应该也是喜欢徐连的。


    顾玠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的对方,但他知道,再不会有一个人会如徐连一样,能够牵动他的心。


    他想看到徐连笑,想徐连陪在自己身边。


    喜欢是如此不显眼,在日常的流露中,让人忽略。


    喜欢又是如此热烈,一旦触碰到,就要立刻融化掉。


    “我想,我也是喜欢你的。”


    顾玠的声音又变成了无休无止的耳鸣,连眼前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徐连呼吸不畅,手中的剑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来不及说话,人竟然直接就晕过去了。


    “小连——”


    顾玠没想到徐连的反应会这么大,他及时接住了对方的身体,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将对方喊醒。让宫人跟老将军打了声招呼,又让保怀去叫了太医,抱着徐连就回了玉熙宫。


    “太医,他怎么样?”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晕倒,可在太医施过针后,对方还是没有醒来,顾玠语气焦急,眉头就没有舒展开来过。


    “徐公子可是大喜大悲过?他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晕倒了。只是他中了毒,原本吃过药后,已经平稳了许多,可情绪上的波动牵连到了这毒,才会让他一直醒不过来。”


    “殿下不必担心,这只是正常的昏迷,等到明天就好了。不过醒来以后,徐公子切记不能再像今日这样。”


    徐连在燕琅身边多年,都没有因为情绪的变故而昏迷过,否则他自己是知道的。


    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顾玠的答案对他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大到超过他以往受过的痛苦。


    太医留下了一副药,让徐连醒来煎给他吃。


    离开的时候,太医看到顾玠正握了徐连的手,陪在对方身边。


    翌日。


    徐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玉熙宫。


    果然是做梦吗?他心里想着,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下意识转过头,就见宫人给顾玠端了一碗药过来。


    “主人,你哪里受伤了吗?”他的大脑一时转不过来,还以为是顾玠怎么了。


    宫人已经退下去了,顾玠将药拿到徐连边上,舀了一勺吹凉了,喂到徐连嘴边。


    对方跟着就张开了嘴,等药喝下去以后才发现不是顾玠要喝。


    “你昨天晕倒了,一直没有醒过来,太医说是情绪太过激动。”


    “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晕倒了?”


    徐连被顾玠的话说得迷糊不已,那难道不是他的梦吗?


    他的疑惑太过明显,顾玠怕徐连又会像昨天一样,给他喂完了药才再次开口。


    “我昨天告诉了你答案,还记得吗?”


    徐连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他意识到也许记忆里的事情并不是在做梦。


    “主人……”


    他的呼吸又在发急了,顾玠让他正常呼吸了几下,保持情绪的稳定。


    徐连不说,顾玠也知道对方是因为什么。惊喜太过,让他不敢相信会是真的。


    “我喜欢你,所以,我们可以在一起。听到了吗?”


    “听到了。”


    徐连看着顾玠的眼神都在发直,手抓着被子更是抖得厉害。


    顾玠将自己的手取代了被子,“你面前的是真实的我,你握的也是我的手,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真的,不是在做梦。


    可对于徐连来说,一切又是比梦还要不真实。


    “但是,我长得不好看。”


    “在我眼里,小连是最好看的。”


    “我也、也没有很好的家世。”徐连的声音突然哽咽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我已经是皇子了,想要的都有了,不需要有谁来给我做加成。”


    “我还是一个男子,不能为你生儿育女。”


    泪水像雨帘一样,徐连说了这么多,并不是事后的弥补,而是不敢置信,害怕。


    然而这些情绪通通都被顾玠的一个吻安抚下去了。


    顾玠的唇很干燥,他亲的是徐连毁容的那里。


    温柔的,充满爱意的。


    ——你们回来了,小连呢?他说去买喜糖,不知道买了多少,以他的性子,肯定要买许多。


    ——顾玠……徐连,可能回不来了。


    ——为什么?


    ——我们进城不久,就碰上了官兵,徐连为了掩护我们,自己一个人挡住了他们


    是什么掉在地上粉碎的声音。


    记忆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却在他拥住徐连的时候又突然冒了出来。


    仿佛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重重击打了一锤,让他的心钝痛不已。尤其是,这一次他听清楚了,画面里的两个人确实是他跟徐连。


    如果他们在这一世没有遇见过彼此,那么会是他们上一辈子发生的故事吗?顾玠不由地想。


    他将徐连抱得更紧了一点,有一瞬间门,一种可怕的绝望感笼罩着他,让他的喉间门几欲呕出血来。


    “主人。”


    徐连发软的声音让他清醒了过来,他亲着对方,竟然已经不知不觉亲到了对方的脖子。


    “抱歉。”顾玠拢住徐连的衣襟,将两人之间门的距离稍微拉开了些。


    “我喜欢主人这样对我。”


    徐连的话让顾玠的手一顿,人也跟着染了一层热意。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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