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拯救那个小可怜 > 78. 毁容奴侍(11) 和盘托出
    徐连的速度很快,顾玠的药还没有凉,他就抱着一堆东西回来了。足足有三四个油纸包,打开里面,除了蜜饯以外,就是各色糖果。


    徐连一边推到顾玠手边,一边给他说这些都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谁,但这些红红绿绿的糖果块取的名字都非常讲究雅致。


    “我问过卖东西的人了,他们说这些要比平常糖果更甜,这些要酸一些。”又指指蜜饯,“这份口感偏软,这个有嚼劲一点。”


    “以后你喝完药,可以随机拿一块尝尝。这样你的注意力就不会在药上,而是在它们上面了。”


    “你特意出去,就是给我买这些?”


    徐连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手指卷着油纸边。


    “喝药太辛苦了,我想让你高兴些。”


    顾玠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东西,其实他想要的话,跟家里说一声,也许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姐姐们直接就将那家店买下来送给他了,但他从来没有说过,因为苦涩是永远避免不了的,他认为这并没有意义。


    甚至有时候,顾玠将药喝完了,蜜饯还是好好地又送了回去。他会等药味自己在嘴里散开,又或者呷一口同样苦涩的茶。


    沉寂的心像是被轻轻拨动了一下,顾玠从油纸包里先拿了一个蜜饯咬了一口,是杏脯,外面很有嚼劲,里面是甜丝丝的绵软。


    “我很高兴。”


    说着,就将摆在面前的药全部喝下了。


    牵心虽然在旁边,但一点也没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只见徐连在顾玠喝完药后,就伸手将药碗接了过来,而后又将一块干净的手巾递到顾玠手上,让他擦嘴。


    顾玠拭了拭嘴角,正待将手巾交给牵心,视线还没有望到对方,徐连再次接了过去。


    他面前又递来了一颗圆棱棱的糖,淡绿色的,闻着有股鲜花的清香气。


    一切都太自然,也太没有思考了,那颗糖直接被徐连喂进了他的嘴里。


    顾玠的唇碰到了徐连的手指,嘴巴柔软得叫对方收回的指尖一阵酥麻痉挛。徐连将那只手藏在身后,面色如常地跟他讲话。


    “味道怎么样?”


    “有些酸。”过了会儿,又说,“又有些甜。”


    “这种糖就是这样的,先酸后甜,元琼,你嘴里还有药味了吗?”


    两种味道的变化,的确让原先的药味减轻,乃至让人忽略。


    “还有一点,不是很让人讨厌了。”


    “等会儿你吃完了就再吃一颗。”


    “甜的哪能这么多吃?”顾玠笑着摇摇头,只觉得徐连的话有些太过孩子气。


    “你又没有经常吃,偶尔多吃两个不要紧的。”


    “云怀将来若有了孩子,定然不能放在你身边,否则一味溺爱,孩子都教你惯坏了。”


    顾玠一句玩笑话,房中人都跟着小声笑了起来,唯独徐连不但没有,还说:“我以后不会有孩子的。”


    顾玠的笑容收敛,点了点他的额心。


    “又在瞎说了。”


    “我没有瞎说。”


    “那你以后不准备成家了?”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要成家的。”


    “既是要成家,又怎么会没有孩子?”


    顾玠没有把徐连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年纪太小,还没有考虑到这些事情。


    微笑间,也没有注意到对方望着自己的复杂眼神。


    如果不爱女子,两个男子在一起,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只是这话,徐连不敢当着顾玠的面说出来。他从一旁端了杯茶,等闷头喝完了,才听到顾玠说:“云怀,你拿的是我的茶盏。”


    刚才徐连出去买东西,牵心又给他端了杯茶来,顾玠只喝了一口,就撂在那儿没动了。


    徐连动作太快,他都没来得及出声,一杯茶水已然下肚。


    瞧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后手足无措的样子,顾玠忍俊不禁,从他手里接过了茶盏后,才将牵心为徐连准备的放到他手上。


    “这杯是你的,专门让人泡了你最爱喝的茶。”


    徐连仍是低着头兀自发懵的样子,顾玠看见他耳朵都是通红的,伸手捏了一下。


    这一下将人惊醒,瞪着个眼睛朝他望了来。被面具遮住的眼睛边缘似乎有些微微地发红,很少见的表情,让顾玠也跟着短暂地没有说话。


    过会儿才说:“只是喝错了杯子,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哪里知道,徐连一切的反应根本就不是为了拿错东西的缘故,而是这只杯子是他喝过的。


    或许,他嘴巴碰到的地方,曾经也是顾玠碰到的地方。就算不是,那杯茶水定然也是对方碰过的,他就这么将茶水全部喝进肚子里去了。


    在顾玠跟他说话的时候,徐连甚至荒唐地想,早知道,他该喝慢一点才是。


    反应过来自己的念头,又羞又耻,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顾玠。


    他一派光风霁月,哪里想到自己的好友正在内心如此构想着他。


    “没,我……”徐连莫名感到紧张,就将手中新递过来的茶水又匆匆喝完了,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来,“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练字,可能有些生疏了,元琼,你帮我看一看吧。”


    “那我们先去书房,中午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要,家里没甚要忙的地方。”


    “你走了以后,牵心研究出了许多新菜式,等会让他们做了送来给你试试看。”


    这些新菜式都是牵心为了能让顾玠多吃点想法设法捣鼓出来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书房离正屋还有几步路,不过说话之间,也就到了。


    推开门一看,里面比徐连走的时候又多了不少字画。还有一些古玩珍巧的物件,有顾玠自己从他人手中购买来的,也有家里人送的。


    顾玠拿出专门给徐连准备的笔墨纸砚,摊开在书桌上。


    “你先写一句话给我看看。”


    徐连提笔,不知道写什么,可看见顾玠,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一句话,随即挥毫。


    转眼之间,一行字就出现在了纸上,乃——陌生人如玉。


    “笔劲稍退,笔锋也过分尖锐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跟徐连刚从战场下来有关,顾玠握住徐连的手,又在下面把这句话慢慢写了一遍。


    他最初教对方的时候就是如此,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妥。顾玠将每个字拆分详解,说给徐连听。


    一句一句落在徐连耳中,又一声一声落在他心里。


    最后是一点,手劲稍重。


    “明白了吗?”他侧着脸问徐连,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明白了。”


    “我无事的时候写过几张字,你就先按照上面的来练习,等手感回来以后,接着之前断掉的句子再写。”


    顾玠正将徐连手放开,谁知对方又往他身边站过来了点。这样一看,就好像人是躲在他怀里般。


    转眼间,对方就又写出了一个字。顾玠还来不及退开,徐连就已经仰了头看他。


    “是这样吗?”


    于是顾玠也就随了他去看那个字,形神都比一开始更凝聚些了。


    他点点头,说一声“是”,徐连就拉了他的衣服,“元琼,你就坐在这里陪我吧,好不好?”


    徐连比他小,但在他面前一直都是照顾他的那一方,偶尔这种样子,才会叫人想到他也不过只有十七岁。


    顾玠又看到他眼边的面具,不知道对方在战场上究竟受了多少苦。


    “好,你练字,我给你磨墨。”


    徐连立刻欢天喜地,将砚台放到了他这边,又把椅子搬好,还找了个软垫垫在上面。


    等顾玠坐好后,他又站到了他的右膝盖前方,只要稍微侧过身,就能看到身后的人。


    这样的位置有些奇怪,但时间久了以后,也就适应了。


    并且顾玠觉得,这样也挺方便的,能第一时间看到徐连练出来的字。


    重复一样工作是有些累人的,可徐连一直精神奕奕。


    顾玠渐渐从他写的字看到了他的人,小将军穿了件深青色的短打,利索又清爽,头上的发带也是同色系的,马尾似乎比之前长长了一点。系了一根腰带,平时没有注意,现在看时,才发现徐连的腰其实很细。


    他没有特别念头地将人这么打量着,思绪漫漫,可习武之人对他人的目光尤其敏锐,早就在顾玠看过来的时候,徐连就已经发现了。


    于是浑身越来越僵硬,连握着笔的手好像都打不了转了。


    等顾玠将目光从徐连身上收回来,就看到他好好的字里面,夹杂了许多支支愣愣的笔划。


    “这里怎么了?”


    徐连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字,垂着眼皮,有点心虚地道:“手好像抽筋了。”


    “抽筋?我看看。”


    说着,顾玠就捉了徐连的手,另一只手摊开对方的掌心看了看。他手上的茧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厚。


    久病成医,顾玠从小到大接触过不少大夫,曾经就跟着他们学习了点简单的病理。


    “觉得哪里疼?”


    “好像是这里。”


    徐连说的是手掌上靠近指根的部位。


    顾玠给他按了按,从左往右,很有规律的。


    他的手就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山岗,又轻轻地拂过河流。


    徐连有些后悔说自己的手抽筋了,他的手忍不住地想蜷缩起来,却被顾玠另一只手将四指都握牢了。


    “要按一盏茶的时间才可以,今天就先不要再练了,如果觉得无聊的话,等会儿在书房里找本书看看。”


    “……哦。”


    要是顾玠现在抬起头的话,一定会看到徐连的脸全都红了。


    徐连中午吃过饭不久就回家去了,顾玠却还记得他手抽筋的事情,专门去请教了刘大夫。


    “听你的情况,应该是用手过度造成的,下回你可以从手腕开始按。”


    顾玠细细记下刘大夫说的几个穴位,等下次徐连过来的时候,特意教了对方。


    “刘大夫说平常也要注意,你每次练完武功,都可以顺便按一按这些穴位。”


    “记不住也不要紧,我给你画了一张图,你照着上面按就行。”


    他画的是手部示意图,各处穴道都标明了。


    这一话题过后,徐连没有忙着再去练字,而是说起了程术的事情。


    因为顾玠跟程术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徐善斋提起对方的时候,徐连才多听了一耳朵。


    “还是跟立储有关,不少朝臣都举荐八皇子,谁知道这时候有人参了他一本,说是八皇子仗着权势目无王法,欺压百姓。”


    “这跟若扬有什么关系?”


    虽然顾朴生跟顾玠提过,以后还是叫程术六殿下,但顾玠暂时没有改过来这一点。


    “我爹说,这人是六皇子安排的。”


    “朝堂之争,总是免不了的。”


    顾玠的声音很轻,他知道以程术的身份,早晚有一天会走上这条路。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


    “皇上知道八皇子做的事情后,雷霆大怒,罚了对方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八皇子究竟做了什么事情?”


    说起程衍,就不得不提葛云生。


    新年那晚两人在延庆楼碰到了王鹤,就先存了一个心。过后避着官洄,他们将对方教训了一顿。


    若只是打了人还好点,谁想八皇子竟然如此狠毒,直接命人卸了对方的一双腿。


    那王鹤本也是书生才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废人。


    外界只知道是王鹤曾经得罪过八皇子,并不清楚里头的纠葛。


    徐连也是听别人提起来,知道有这回事,具体的也不知情。


    朝堂之争跟他们无关,顾玠知道程术现在一切都好也就没有关注了。


    他答应要给徐连画幅画像,过后就行动了起来。比起那张踏春图,顾玠画得要更加精细。


    他没有完全按照徐连当日的模样来画,而是按照自己想象中对方奋战沙场时的模样落了笔。


    徐连左手持长枪,右手握着缰绳,马蹄扬起,尘沙滚滚,他穿着铠甲,日光中映出金芒来,脸上沾了灰土与鲜血,右眼眉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鲜血从眉角沿着脸颊滚落。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画好以后,又专门找来可保百年的颜料涂上。最后请匠人裱好,卷起用绳子扎着,套进定做的软布袋中。


    顾玠还郑重地给徐连写了一封信,礼物不是当面给他的,而是特地叫牵画去了一趟徐府送给对方。


    这幅画顾玠不光是以朋友的身份给对方的,还是以一个被对方庇佑在城中的百姓,交给舍己为国的将军的立场给他的。


    “将礼物交给云怀了吗?”


    “小将军跟大将军出门了,是管家接的。”


    徐连身上是有职务的,就算是留在福安城,也要每天到军营里走一趟,教教其余士兵。


    顾玠听了后,说了声知道了便没有再问。


    他们一家三口分管不同的军营,汤禧比父子俩先回来,管家将顾玠派人过来的事说给了对方。


    得知顾玠是专门给徐连送了礼物来,汤禧接来看了一眼。她没有拆开来,而是打量了会儿,见外面包着的软布都是用了极好的料子,才错开眼,将画重新给管家拿着。


    “既然是给小连的礼物,就送到他房里去。”


    管家应声,这就去了。


    过会儿功夫,徐连跟徐善斋一起回家,三人一同用过膳,他就站起来,看样子又要出门。


    “你去哪儿?”


    “去看看元琼。”


    自从他们去年回福安城,徐连口里念叨得最多的名字就是对方。徐善斋跟汤禧都已经听习惯了,有时候甚至都有一种顾玠可能就住在他们家的错觉。


    汤禧看徐连急急忙忙的样子,有些好笑。


    “先别忙着出去,阿玠给你送了份礼物来,让管家放到你房里了。”


    于是徐连就从原本急急忙忙要出门,变成了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屋子。


    汤禧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摇了摇头,徐善斋端着酒杯又喝了一口,感慨道:“这孩子跟阿玠还真是投缘,兄弟间的感情这么要好。”


    “你真以为你儿子跟阿玠是兄弟间感情要好啊?”


    汤禧戳着碗里的菜,头也不抬地道。


    “什么意思?”


    徐善斋被自己夫人白了一眼,对方放下筷子,起身回屋了,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自己想。”


    汤禧年轻的时候最讨厌笨蛋,偏偏她最后喜欢上的人就是个脑子不怎么聪明的。


    恐怕到时候徐连跟顾玠都已经手拉手站到徐善斋面前了,对方也还是看不出名堂。


    至于她,汤禧脑子很清楚,她把徐连生下来没有养歪就成了,对方要喜欢谁,要怎么选择,那都是他的人生。


    好不容易把人养大了,难不成还要操一辈子心吗?


    况且她看顾玠那孩子挺不错的,性格温润,长得也是好看,算起来还是他们家小连占了便宜。


    不过她看得明白,比起担心徐连会跟顾玠在一起,她还是更担心一下自家那个傻儿子能不能追到人吧。天天往顾府跑,跟个尾巴似的。


    汤禧是在去年夏天,带着徐连重赴关外,看他一有空就埋头给顾玠写信,要么就是去给顾玠搜罗好玩的东西时,才看出了点名堂的。


    不过当时徐连跟顾玠也才认识不久,两个人交往得不多,汤禧不太确定。等徐连再次回来,三天两头就去找顾玠,她就逐渐确定了。


    今天看到徐连一听顾玠有礼物送来,喜不自胜的样子,确定就变成了肯定。


    房间里,管家大概是怕他看不见,将礼物摆在了一个很显眼的位置。


    徐连一推房门就找到了,他先拆了信,而后才看的画。


    是一幅跟他预想得不一样的画,但又是一幅让他很喜欢的画。


    好像顾玠看穿了他的灵魂,将他烙印在了上面。


    从这幅画后,顾玠跟徐连的关系更亲密了。偶尔出门,两人必然都是结伴同行。


    这天在外碰到一位朋友,是去年一起受邀到延庆楼的人之一。看到他们,说是几天后有一个赏花宴,让他们同去游玩。


    “就在归予家中,六皇子也来,正好还有一个人,你们一定要见见。”


    听他说了一阵,顾玠才得知原来是近日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文采卓越之人。程术与其交好,十分欣赏对方。


    大概私底下引见过,因此顾玠的熟人也都认识对方。


    跟他说话的这位朋友自芥兰,从他的语气中,看得出来其余人对对方的态度也都是十分亲近的,顾玠不由得也产生了些许好奇。又想起程术说过要给他介绍位朋友,料想应该就是这个人,遂答应了过几天会到场。


    徐连从来就是顾玠去哪里,他也去哪里,于是也一并说定了。


    果然,回家不久,顾玠就收到程术带来的口信,也是邀他一起去赏花,并在口信中提及到了那个人的名字,叫官洄,字禹平。


    “你去告诉六殿下,就说那日我会去的。”


    带口信来的人依旧是程术身边的小太监,对方很快就走了。


    到赏花那天,顾玠一出门就看到徐连早就等在了府外。两人之前出门也是同坐一辆马车,是以顾玠自然地就走了上去。


    马车还没出发,顾玠发现徐连今天似乎有些心事,遂问:“怎么了?”


    “没什么。”


    徐连原本以为这回六皇子还会派人来接对方,谁想直到顾玠出来,门口也并无别人。


    他不想惹顾玠失落,闭口不语。


    顾玠想了一想,倒是有点猜测。


    “六殿下政事繁忙,前几日还派人过来跟我说了这件事,况且我的身子已经好了。”


    从前种种,都是为了他的身体。


    顾玠并没有将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徐连听他这样讲,才放下心来。


    看了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主动往顾玠那边坐了一点。


    顾玠只觉得肩边被碰了碰,再转过头,徐连已经跟他很近了。


    没怎么在意,将头又转了回去,说起等会赏花宴的事。


    “兄长也听过这位叫官洄的人,据他所说,对方的文采确实很好。”


    能够让顾朴生说出这种话,是很高的评价了。


    徐连听着他讲话,念头却完全不在赏花宴上。


    又一次手掌外侧碰到了顾玠的手后,才恋恋不舍地端正了坐姿,将手收了回去。


    归予家离顾府有五六条街,跟顾府的庄子在同一个方向,四周依山傍水,景致清雅。


    顾玠还是很久以前来过一回,就再也没来过了。


    有客人来,大门口的小厮早就得了主人吩咐,领着顾玠跟徐连往里走。


    还没有见到人,里头的声音就先传了出来。只听一个人在念诗,诗意洪厚,令人惊叹。


    顾玠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今天的席面都是相熟的人,唯一不熟的,恐怕就是那位禹平了。


    跟徐连走进去一看,果然是生面孔,但生得分外俊美清丽。


    对方也看见他了,目光中流露出惊艳来,而后朝他拱了拱手。


    那边程术跟归予看到他,也是迎了过来。


    “好长时间没见,派去的人说你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果然如此。”程术的语气都在为他高兴。


    归予也是同样,还说等他身体好了以后,可要常出来走走。


    原先在跟其他人谈话的官洄也走了过来,程术望见,分别给顾玠和徐连介绍了对方。


    “你们叫他禹平就好,上回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


    “殿下客气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在你虽然是举手之劳,可在我无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今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禹平没有说什么,只是平常地笑了笑。


    看他的样子,有些淡薄名利的味道。


    顾玠因为早先就有些好奇,程术又极力欣赏对方,游园的时候也就跟对方交谈了几句。


    “这株菊花生得好生漂亮,元琼你看。”


    右侧徐连拉了拉他袖子,示意他去看花,顾玠看了一眼,果然是开得很好看,附和地点点头。


    穿过拱门,官洄问顾玠平日有何喜好。


    “并无什么特别的喜好。”


    “他呀,就喜欢看些地方个志,还喜欢玩些古玩字画。”程术在一旁代为补充道。


    “元琼,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会儿。”


    “逛园子逛了这么久,是有些累,不如我们去前面的亭子里休息吧。”官洄提议道。


    顾玠看了徐连一眼,看他不仅是累,还有些恹恹的。


    “不用了,园子里还有大半的风景没有看完,你们接着看吧,我陪云怀休息下就好了。”


    “行吧,一会儿我让人跟你说一声我们在哪。”


    程术跟官洄先走了,顾玠带着徐连去了前面的亭子。


    亭子四周的花也有许多,归予姓程,程家专门修建了这个大花园。当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曾经来此游玩过。


    见周围都没有人了,顾玠才问徐连是怎么了。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顾玠说着,伸手摸了摸徐连的额头,也没有发烫。


    面对他关心的表情,徐连只是又默默跟他拉近了些距离。似乎是斟酌了很长时间,才开口:“我就是不想你跟别人那么亲近。”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顾玠跟官洄太靠近。


    或许是因为之前顾玠对对方的好奇,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直觉在作祟。徐连的直觉在战场上救了他很多回。


    顾玠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跟官洄有哪里亲近的地方,并且接触下来,虽然对方的言辞都没有问题,可他却发现对方有些古怪。否则刚才官洄问他话,顾玠也不会只是随便搪塞了一句。


    这种古怪很难说清楚,就算是徐连不说,往后他也不会跟对方多交往的。


    不过听到徐连的话,他笑了笑。


    “我还当什么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高兴。”顾玠一点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将徐连的话当成了朋友的占有欲,他把自己对官洄的态度告诉了对方。


    “六殿下同他交好,我若是不理人,岂不是让对方难堪?”


    “而且我又不经常出门,就是说几句话的关系,跟他又能亲近到哪里去?”


    “真的吗?”


    “真的。”


    “元琼,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如果徐连是在一年前问顾玠这个问题,或许他还会犹豫,但两人差不多认识有两年了,并且今年以来,除了去关外的日子,对方几乎每天都是陪在他身边的。


    顾玠点了点头,“自然是。”


    “我们会永远这么好吗?”


    “会的。云怀今日怎么这么多愁善感?”


    “可能是前几天听了场戏,有些感怀吧。”


    “什么戏?”


    “不是什么有名的曲目,讲的是一对好友,后来因为一些事情闹了不愉快,就此绝交了。”


    “你我之间,断不会如此的。况且就算我们不来往了,两家总要来往的,既然是要来往,彼此肯定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等气消了,也就和好如初了。”


    顾玠觉得,徐连或许是因为长期生长在关外,回福安城以后又只跟他一个人来往,所以就将两人间的关系看得重了些。


    他对赏花宴原本也兴趣不大,索性就没有再走,继续留在亭子里跟徐连说着话。心里总是觉得徐连孩子气的一面无端端有些可爱——只有小孩子才会担心自己的好朋友要被别人抢走了。


    问到徐连的手最近还有没有抽筋了时,程术的人过来这里说,六皇子跟其余人已经往前面北望阁方向去了,可能会在那里休整一番。


    “我们等会自己在这边逛逛,就不过去了。”


    顾玠话还没有讲完,忽然听得那边假山发出了些声音。


    一时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徐连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不想骗顾玠,其实他的手根本就没有抽过筋。


    小太监出身皇宫,当即敏锐大喝道:“谁在那里?”


    假山里传出一声惊呼,很快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走了出来,只皆是衣衫不整,神色仓皇。


    原来是顾玠刚才跟徐连在亭中讲话声不大,这两人对地形也不熟,以为四周无人,跑进假山中发出了点声音。


    “你们在那里作什么?”


    顾玠看跑出来的是两名小厮,有些意外。问出话后,见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更是奇怪。


    徐连也没有经过事,哪晓得他们在那里弄什么鬼。倒是小太监见惯了大风大浪,立刻就看出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让顾玠跟徐连不必管,自有他来处理。


    转过身去看两名小厮,小太监脸色阴沉无比。


    “哪个叫你们跑进这里来的?”


    世家公子们都来游园,理应早就清过场,普通洒扫下人都没有办法进来,更何况是他们。


    两名小厮早就在被发现的时候面若死灰,一个劲地求着小太监能饶了他们,并说他们再也不敢了,只是贪图新鲜,一时乱了分寸。


    被小太监问着,都说是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闯了进来。


    这种话小太监哪里肯信,不过顾玠还在,他也不好做什么。跟在程术身边这么多年,小太监多少耳濡目染,不想侮了顾玠这么一个水晶般的人的眼睛。


    让两人各自将衣服整理好,跟了他一起离开。


    原本顾玠和徐连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情况,但从两名小厮的求饶中,隐约猜到了一点。


    徐连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下意识去看顾玠。顾玠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并不为这种事感到惊讶。他虽然鲜少出门,但并非真正一无所知的人,就算是不知道,偶尔三堂兄也会跟他提起世家子弟的一些荒唐事。这种事情顾朴生通常都是不会说的,被他撞见三堂兄跟他讲,三堂兄少不得挨一顿训。


    “元琼,他们……”


    “小厮打闹而已,云怀不必去管。”


    顾玠以为徐连是想问他们在干什么,偷情毕竟是不太好的事情,况且又是两个男子。


    他见徐连懵懂,不欲告诉对方,又看小太监将人带走了,想着程术跟归予在前面肯定会另行处置,没有往前走,而是带了徐连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的不必去管让徐连喉咙里的诸多试探堵在了原处,上不去,下不来。


    徐连看不出来,顾玠会不会喜欢男子,他也想过试探,可总找不到机会。


    平白无故提起这种事情,或许会弄巧成拙。眼看今天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徐连左思右想,跟对方又进了一个园子后,才故作不知地问:“方才那两名小厮,是不是……”


    后面那几句话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因为在试探顾玠,声音带了些控制不住的抖意。


    却被顾玠当成了是他想明白了这件事的难为情。


    不过既然徐连看明白了,顾玠也就没有要瞒对方。


    “元琼,你也知道这种事吗?”


    “听三堂兄提起来过。”


    “那你……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你觉得男子与男子在一起,怎么样?”


    顾玠听明白了徐连的意思,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对这种行为的看法,摇了摇头。


    他头摇得徐连心都凉了半截,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本来心有相悦之人,无论是谁,在一起也没有所谓,只是做出这等如偷窃的行径,实在为人不齿。”


    知道顾玠是在评价那两名小厮的行为,徐连整颗心才慢慢回暖。


    “要是正常交往呢,元琼,你讨厌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了,顾玠看了徐连一眼,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既是正常交往,又不会妨碍到别人,为什么会讨厌?”


    “元琼,我……”


    “元琼,云怀,你们在这里,正找你们呢。”


    徐连捏紧双手,正打算要将心底的话和盘托出,谁知道关键时刻,竟被程术打断。


    再想说出来,又有他人在场。心里顾忌着,也就没有出声。


    徐连不是怕自己被拒绝丢脸,而是怕带累了顾玠的名声。


    毕竟他跟顾玠往常走得那样近,就算对方到时候拒绝了自己,也难保会被别人在背后编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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