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拯救那个小可怜 > 79. 毁容奴侍(12) 表明心迹
    “六殿下,前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顾玠看出徐连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说,但因为程术在这里不好开口,他暂时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两个小厮……”说到这里,程术话音陡然收住,不欲叫顾玠听见这里头的龌龊,“原本是花园隔壁院子里的小厮,昏了头,竟然摸到这里来了,好在发现得早,归予已经处置了,没吓着你们吧?”


    程术等人本来在北望阁等着顾玠和徐连赶上来,谁知他们没见到,倒是伶俐匆匆赶过来,将他还有程兴海两个单独喊出来,说出两名小厮的行径。


    伶俐就是程术身边的小太监,他当初看对方为人机灵,就给对方取了这么个名字。程兴海即这场赏花宴的主人,字归予。


    程术跟程兴海过去的时候,伶俐已经喊人将他们捆起来了。问及是怎么发现的,伶俐将实情告知了两人。


    听见顾玠也在,程术便直接过来找他们了。


    “没有,伶俐处置得很及时。”


    “他做得确实很好,回去我得给他一个赏。”


    “什么赏?伶俐跟我说殿下来找元琼兄,我想着在北望阁无聊,就也过来了。”


    程术正说着,身后又有一人走来,正是官洄。程术刚才过来的时候,让伶俐去告知了对一声,是以他知道程术到这儿来了。


    “没什么,刚才有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厮闯了祸,让伶俐给发现了,你说该不该给赏?”


    程术没有将实情告诉官洄,一来不是什么大事,一来也不是很好的事情,况且发生在归予的院邸,传了出去,对方的名声也会受累。


    “那确实应该赏。”


    官洄笑着,转眼间就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又问顾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口吻竟像是跟他很熟的样子。


    这里跟北望阁是两个方向,也是伶俐赶着去处理小厮,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说顾玠的交代。


    听到官洄问话,顾玠简单解释了一句。


    “人多起来,的确有些喧嚷,不如就我们四个一起在这边逛逛,也安静点?”


    顾玠没有立刻答话,徐连走到了他身边,顾玠复又看看人,他没有发现自己对对方有种本能的关心,见徐连脸上没有了先前那种恹恹之色,才回过头。


    程术听到官洄的提议,觉得很可以进行,于是由他拍案决定,四个人在这边逛了起来。


    中午也是在园内用饭的,程兴海安排得非常用心,不仅园内鲜花遍地,就连药材当中,也用了各色鲜花点缀。


    花色跟盘中的菜色都是相互搭配的,又有丝竹奏乐,众人无一不陶陶然。


    徐连脸上多了一个遮眼睛的面具,字芥兰的人在街上遇到两人的时候就问起究竟,大概已经告诉了众人,因此也没有人多问。


    只有官洄看了他的面具几眼,悄声问了程术,听说原因,略作可惜。又看对方跟顾玠坐得极近,两人情态也亲密,玩笑地说:“元琼与云怀之间的感情当真亲厚。”


    这句话并非低声,是以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皆看两人一眼,很是赞同。


    又有人说,当初徐连回城,实在想不到他们两个会交好。一时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徐连因为方才在花园差一点要把话说出来,结果又堵了回去,心头郁闷,多喝了两口酒。


    顾玠注意到的时候,就见对方面前那一壶已经见了底,忙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再饮下去。


    “酒喝多了伤身。”


    说话时,去看徐连的脸,果然见对方已经有些醉意,连眼神都雾蒙蒙的。


    顾玠往对方的座位上坐过去了些,牵画见状,将他的碗杯也移到了徐连的桌上,两人同坐一席。


    “去要些解酒的汤来。”顾玠朝对方吩咐了一声,等牵画回来后,将解酒汤喂给徐连喝下去。


    酒饭过后,众人还要再玩一会儿,顾玠看徐连的酒意并没有完全解开,提前告辞了。


    程术让伶俐送了他们一程,依旧留在程兴海这边跟官洄同游。他们当中也有人一开始不知道官洄的身份,不过一上午的光景,官洄就已经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马车是徐府的,车夫见是顾玠扶了徐连出来,还以为怎么了。


    “方才云怀在席间多吃了点酒,送去我府上让他休息一会儿,等他酒醒再回家吧。”


    顾玠跟徐连关系好,他说的话车夫自然听从。


    牵画在两人都进去马车以后,跟车夫一起坐在了外面。


    里面,顾玠因徐连的面色逐渐都红了起来,拧了拧眉,将人半揽着没松手。


    “可是头晕,还是哪里不舒服,今后在外不可像今日这般,一整壶酒也是能喝的吗?”


    “嗯……”


    徐连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看他难受,顾玠替他揉了揉额头。


    想起花园的情形,问他:“之前你喊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什么?”徐连仿佛醉得更厉害了,声音满是茫然。


    顾玠给他揉着额头的动作没停,道:“你在花园里喊了我一声,那时候是要说什么?”


    徐连一直没作声,顾玠以为他睡着了,也就没问。


    “阿玠。”忽地,颈边传来了一股热气,紧接着一道带着醉态与潮湿的声音,像苔藓一样附在了他的耳边。


    徐连都是喊他元琼的,这般称呼,于两个人来说要亲密过头了。


    顾玠替对方揉着额头的动作顿了顿,他想,今后不能让徐连随便在外面喝酒,现在都醉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等酒醒了以后身体难不难受。


    顾玠没有计较徐连对他的称呼,甚至还应了对方一声,结果徐连又不说话了。


    俄而,顾玠忽然感觉到颈边有点奇怪的触感,不过一闪而逝,大概是徐连不小心碰到了,他将对方已经有些歪了的身子又扶稳了。马车时而颠簸,人又是醉的,顾玠只好一直环了对方的腰,防止徐连在座位上摔下去。


    “不舒服的话先闭眼休息会儿。”


    他声音徐徐,哪里看到徐连脸上分明是毫无醉态,连眼神都是万分清明的。


    徐连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将士们经常都会喝酒,他也就跟着学会了。徐连喝完酒会有一点上脸,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酒量其实很好,不要说是那一壶酒,就算是再喝一壶,他也不会醉。


    之所以在马车上脸越来越红,是因为顾玠揽着他的时候,几乎是将他抱在怀里的。


    他有意趁着顾玠以为自己喝醉,喊了那声亲近的名字,更是……亲了对方一下。


    徐连慢慢闭上了眼睛,可与此同时,又伸出两只手,同样地搂住了顾玠的腰。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对方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甚至还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只是可惜,马车很快就到了顾府。


    顾玠让牵画喊来府上人,将徐连扶了下去,而后把他带到自己院里休息去了。


    在马车上把自己闷在顾玠怀里那么长时间,徐连不光是脸上的颜色一直没退下,额头还沁出了汗。顾玠注意到了这点,看向牵心:“打盆水来,我给他擦擦脸。”


    “是,公子。”


    牵心将水打来以后,把挤好的毛巾交给了顾玠。


    只是要擦脸的话,对方戴的面具肯定要摘下来的。顾玠的手刚碰到上面,徐连就握住了他的手,而后睁开了眼睛。


    他眼眸一派水色,更有几分可怜的样子,顾玠的语气软了软。


    “你额头有不少汗,把面具摘下来才好擦干净。”


    徐连不说话,顾玠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让他们先下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时,顾玠感觉到徐连捉着他的手力气微微减小,试着再去摘徐连的面具。这回摘下来了,同时他又一次看到对方眼角的划痕。


    顾玠伸手摸了摸,“痛吗?”


    “受伤的时候痛,现在不痛了。”


    那个时候,徐连真的以为自己的眼睛要保不住了。


    他想,要是被顾玠看到自己瞎了一只眼睛,一定会吓到对方。


    顾玠看他讲话也乖,一时更为怜惜,将手巾仔仔细细擦了徐连的脸还有颈脖。


    等拭过第一遍后,才替徐连把面具戴上,喊来牵心,让他把脸盆端出去,自己则转身出去,隔了一扇屏风看起了书,静静地陪着徐连。


    徐连回来以后,又给他搜罗了不少新的书,顾玠虽然专心看着,但仍然时不时转去里间看看徐连的情况。


    等他再一出去,装睡的人就又睁开了眼睛,从屏风偷觑着人。


    徐连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又按了按心口。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顾玠看了一下午,眼看时间不早,才装作酒醒起身。


    跟顾玠说过两句话,徐连本打算回家去了,结果顾朴生正好过来,说是有个杨大人生辰,邀了不少朝中人同去赴宴。


    顾守跟徐善斋等人自然都去了,让徐连也不用急着回家,干脆就留在顾府用了晚饭,明天再回去也行。


    先不说两家亲厚,就说顾玠和徐连的关系,留宿一晚也是没有什么。


    这番话正中徐连下怀,顺势就答应了。顾玠让牵和去把隔壁的房间收拾一番,让徐连晚上就睡在那里。


    顾朴生见顾玠已经安排好了,就让家里下人去徐府递个信,省得回头徐大人回来了担心。


    跟两人说了番话,也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的时候想起一件事,让顾玠这段时间不要出门。


    “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只是皇储之争越来越激烈,你又跟六殿下交好,我担心会波及到你。”


    党派之争,谁知道那些人丧心病狂起来会做什么。


    “我知道了,兄长。”


    “兄长放心,有我在元琼身边,没有人敢伤害他的。”


    顾朴生方才离去。


    房间剩下顾玠跟徐连两人,见对方已经全无醉态,问了声他好些了没。


    “好多了。”


    “往后在外面不可多饮酒。”


    “我知道了,元琼。”


    这会儿听他喊元琼,顾玠就想起来对方在马车上晕头晕脑喊他名字的事,不觉笑了声。


    “元琼,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喝醉了酒,连名字都不会叫。”


    这本来就是徐连在清醒的状态下喊的,被顾玠提起来,他哪里还好意思。


    顾玠见状,笑意更多,看他总低着个头,拿手里的书挨了挨对方的脸。


    书封有些冷,徐连抬起了头。


    “晚上想要吃什么,让牵心给你做。”


    徐连点了几样。


    “是让你点自己喜欢的,怎么尽是我喜欢的?”


    “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徐连这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偷眼去看对方的表情,见顾玠并没有什么变化,心头微微沮丧。


    顾大人是跟顾夫人一起去赴宴的,其余两房长辈也出门了,顾玠晚饭就在自己的院里单独用了。


    饭后,两人依旧坐在屋中絮絮谈着话。


    “我还没有在晚上也留在这里过,感觉挺新奇的。”


    “你喜欢的话,以后也可以多在我这里住一住。”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


    顾玠觉得徐连总喜欢说孩子话,他们是好朋友,就算是徐连想一直住在他这里都行。


    牵心见他们聊得热闹,又另外奉来些茶水点心。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顾玠跟徐连各自回房。


    白日里,徐连就是在他的床上休息的,顾玠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时,忽然想起了这一点。


    他翻了个身,闭眼欲睡,过了会儿,房门却被敲响了。


    “谁?”这个时候,牵画等人应该不会来打扰他。


    “是我,元琼。”


    听出是徐连的声音,顾玠披衣去开了门。


    见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连忙让人进了房。


    “怎么穿得这么少出门,夜里风凉。”


    “我睡不着。”徐连背对着烛火,眉眼被阴影笼罩,“元琼,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是不是睡不习惯?”


    “有点。”


    “过来吧,你先进被子里去。”


    顾玠身体不好,就对这些事情尤为在意。


    他转身去关门,回来的时候,徐连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好友之间,便是抵足而眠也没有什么,在答应徐连时,顾玠同样没有想到其它,只是此刻看着对方,顾玠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他说不清这种奇怪是为了什么,于是掀开被子的动作也就慢了一瞬。


    被徐连发现了,疑惑地开口:“元琼,你怎么了?”


    “没怎么。”


    顾玠掀开被子,跟着躺了进去。


    他的被子虽然轻,但尤其保暖,两个男子烘在里面,热度更甚。


    徐连在顾玠进来的时候,就又过去挨了他点。是很小心的动作,但一张床就那么大,顾玠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不过他并没有躲开,转过身面对着徐连,跟对方又说了会儿话。


    两人说起徐连在关外的生活,又说起上次徐连给他带回来的信中的羽毛。


    “每次打仗过后,那种鸟都会成群结队地盘旋在天空中。”


    “是吗?”


    顾玠已经渐渐有了困意,讲话的声音也愈发轻。徐连应声“是”,再喊顾玠,他已经睡着了。


    等了很久,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徐连伸手摸了摸顾玠的脸。


    “真希望你能梦到我。”


    他说着,收回手,没有再做别的,同样闭上了眼睛。


    翌日。


    顾玠醒来后让牵和将隔壁的房间又重新收拾了一番,他的院中一向没有旁人,昨天原本就是临时安排的,既然答应徐连以后也可以经常来住,自然要更妥当点。


    等再收拾以后,顾玠进去看过,又添了几样摆件。过后徐连果然三不五时就留宿在此,两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偶尔同处一室,就连彼此举止亲密,都并无发觉。牵画等人更是耳濡目染,也没有瞧出不对。


    还是顾朴生无意撞见他一人情形,看时就觉得甚为不妥,因此在徐连离开以后,特意找了个时间跟顾玠旁敲侧击了一下。


    “今日不是休沐,兄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云怀今日没来吗?”顾朴生对顾玠的问题避而不答,问起了徐连。


    “好像是军营中有事,这两日估计都没有时间过来。”


    顾玠正在收拾徐连以往练的那些字,偶然翻见对方那次在书房里支支愣愣的笔迹,眼里溢了些笑出来。


    顾朴生见状,心底更为警惕。


    “这些是什么?”


    “是云怀练的字,牵和收拾书房的时候整理出来了。”说着又拿出了一张给顾朴生看,“瞧这,可不是好笑么。”


    又是一张,原来是徐连将字少写了一划,不知道当时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


    饶是顾朴生心里装了事,看见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跟云怀的关系倒好。”


    “我跟他日日往来,关系自然是好。”


    顾玠这话接得自然,顾朴生着意看了看他的表情,没见顾玠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云怀日日都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


    听兄长如此说,顾玠把手头的事情暂停了。


    他眼中满是疑惑,顾朴生见状,倒不好真说什么了,于是玩笑地道:“云怀这样过来,我还当他是喜欢你呢。”


    因他是如此口吻,顾玠也没有往深处想。


    “兄长真是说笑了,云怀脸皮薄,回头若是听见你这么说,定然吓得不敢再上门了。”


    看徐连隔三岔五就要过来一趟,甚至在顾玠的院子里都已经有了一个专属的卧房,顾朴生其实很想问自个儿弟弟,徐连到底哪里脸皮薄了?


    不过看着顾玠压根就没开窍的样子,他也放心了不少,闲谈两句,就离开了。


    顾玠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徐连回头又过来的时候,他倒是无意说了起来。


    本身也是当作一桩趣事,没想到徐连的反应有些大。


    “谁、谁说的我喜欢你?”


    顾玠没发现,徐连的鼻子上都沁出了些细汗来。


    他本来是在学画画,结果笔抬起来,迟迟没有落下去,墨汁滴在纸上晕成了一团。


    “是兄长,他说你日日都往我这里钻,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不过我知道,你不是……”


    “兄长没说错,我的确是喜欢你。”


    顾玠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看见纸上已经染了一大滴墨,刚想要给对方换一张,蓦地顿住,整张脸尽是愕然。


    “你说什么?”


    一切好像突然就开始脱缰了般,顾玠只听徐连说:“我喜欢你。”


    四个字钻进耳朵后,又开始放大在脑子里转。


    顾玠才明白,那天在花园,徐连为什么会那样问他。他问的不是那两名小厮,也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你那日问我,看的是什么戏,”已经到这个地步,不需要再隐瞒下去了,说都说了出来,徐连放下画笔,打算坦白到底,“那出戏的名字叫《折柳记》。”


    《折柳记》讲的是两个赴京赶考的书生,因大雨而被困庙中,在几日内惺惺相惜,竟渐渐生出异样情愫,及至大雨停歇,两人觉这种感情不容于世,遂以折柳为约,从此不再相见的故事。


    徐连当日看完,心中就怅然不已,害怕他跟顾玠将来也会如此。


    “你……”


    “元琼,你若讨厌我的话,今后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说这话时,顾玠看见徐连紧紧抓住了手边的画纸,强撑之下,尽是脆弱。


    对方并不是在威胁他,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只要他讨厌。


    此前面对徐连的种种异样开始浮现出来,顾玠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弄得心头微乱。


    只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徐连并未有任何讨厌。即使,知道对方喜欢自己。


    他不是会为逃避而说谎的人。


    “我没有讨厌你。”


    他的话就像是让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那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徐连紧张不已,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顾玠过了很久才垂下眼,声音好似香炉中升起来的飘渺的烟。


    “嗯。”


    顾玠觉得,他的手心好像有点热,心也是如此热热的。怪异的感觉又从身体各处钻出来,让他在看到徐连明显变亮了的眼眸时,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他的脸也有些热。


    两人皆是情窦初开,又身处一室,一会儿,这种暧昧的氛围就让他们渐渐没有了太多言语。


    书房中只剩下磨墨,以及笔尖触碰纸张留下的声音。


    顾玠本来是就站在徐连身边的,知晓对方的心意后,稍微往旁边退开了一些。


    只是他往哪边退,徐连就往哪边进。眼看两人又是紧紧挨在了一起,顾玠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再退开了。


    徐连在此之前也有些作画基础,同样都是不精通,只能勉强画画,一旦过分追求,就会变得不像样子。


    有顾玠在旁指导,总算是顺眼了许多。


    等画完以后,顾玠又给他看了一眼,正要说什么,瞥见徐连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了点墨水,嘴角微弯,下意识伸手帮对方擦去。


    只是当手碰到徐连的脸上时,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跟先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顾玠对于徐连的心意一无所知,相处之间没有太多顾忌的地方。


    现在既然明知徐连喜欢自己,这种亲昵的举动就不应该再随便做了。


    顾玠正要收回手,谁想徐连看出他的意图,情急之中竟然将他的手拉住了。


    他们手碰着手,仿佛心也触到了心,都在各自砰然而动,情燥不已。


    还是顾玠先抽回了手,徐连正黯然之时,又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重新给他擦了擦脸。


    “脸上有墨水,不要动。”


    尽管隔着手帕,可他手上的温度还是能传到徐连的脸上。


    两个人一时竟然是谁也不敢看谁,都只注意着别的地方。顾玠看的是徐连脸上的墨水,徐连看的是顾玠衣裳上绣的纹样。


    是一朵暗红色的花,新年过后,顾玠的穿着就从以前的素雅变成了这种富贵的样式。


    这是顾夫人准备的,说是顾玠的身体既然都已经好了,就该多穿些鲜艳的颜色。徐连觉得顾夫人说得很对,因为这些颜色衬得顾玠更好看了。


    他看得专注,顾玠手上的动作却是已经停了。


    墨水不太好擦,半天功夫,徐连脸上仍留了点痕迹,周围的皮肤还被擦红了不少。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你要去哪里?”


    两人的视线这时才对上了,只是一瞬之间,又都不太好意思。


    “你……脸上的墨水还没有擦干净,我去把手帕打湿一点。”


    顾玠留下这句话后才离开书房。


    要水的话,喊喊牵心就可以了,只是顾玠出门后并没有叫人,反而是自己一路走到了外面。


    他整颗心都有种砰砰乱跳之感,等找到水,将手帕沾湿以后,又按照原路回来。


    推开门见徐连仍旧如离开时一般坐在原处,顾玠没有说话,走过去将他的脸重新擦干净。


    两人一站一坐,正好面向窗子。顾玠从徐连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气氛不知为何变得黏稠了些。


    这一晚,徐连没有留在顾玠的院子里,但他们都同时地失眠了。


    顾玠躺在床上想,原来从前种种,并不是云怀孩子气的话,分明是不能为他人所觉的惶恐担忧。


    顾朴生第一日一早过来,就看到顾玠精神不好的样子,以为是旧病又复发了,当下着急起来,要喊刘大夫过来。


    顾玠连忙拉住了人,道不用。


    “如何不用,你都已经这个样子了?”顾朴生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兄长,我真的没有事,只是昨晚没睡好,等会儿补个觉就好了。”


    “当真?”


    “我何时骗过兄长。”


    顾朴生想起顾玠的确从来都不会说谎话,才按下了叫刘大夫过来的想法,只是瞧见对方那个样子,始终不太放心。


    “也别等一会了,你现在就去休息吧。”


    “不急,兄长既然来了,不如陪我说说话。”


    顾玠很少会主动开口让顾朴生跟他说说话,他一直都很懂事,知道顾朴生身有官职,事务繁忙,尽量都是不会耽误对方的时间。后者对他从来都是要多心软就有多心软,听到他这样说,哪里还会离开。


    不过两人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别的话题。


    顾朴生不由得想起徐连,望了望房间里,见并没有对方的身影,才疑惑道:“云怀昨儿不是说晚上要留下来的吗?怎么没见到他。”


    顾玠正欲喝茶,要拿杯子的手一顿。


    “他昨天吃过晚饭后就回去了。”


    为什么回去?自然是两个人说破以后,彼此心中都有些不好意思。


    甚至顾玠已经意识到,徐连往日要留在他院中,也都是为了他的缘故。这种情况下,徐连自然不好再装傻下去。


    况且,他还想给顾玠一些思考的时间。


    顾玠说着,手也收了回去,眼前那杯茶始终没有再去拿了。


    “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然也不会吃了晚饭就急匆匆地赶回去。


    “可能吧。”


    顾玠说得含糊,顾朴生向他看了一眼,这一看心中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顾玠在提到徐连的时候,不仅眼神有些闪躲,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可仔细看,分明没有对徐连的厌恶,反而像是……像是动了什么心。


    他昨日来这里的时候,顾玠分明还是一副不通情爱的模样,怎么才一天过去,就有了这么多变化?


    顾朴生怕是自己想错,又有意提了几句徐连。最后他离开顾玠院子的时候,脸上满是忧愁。


    偏偏牵和正往院子里面走,跟牵跃说话间,让顾朴生听到徐连时常从后面翻墙就进来了。他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下去,吩咐两人以后不准再让徐连翻墙进来。


    于是等徐连再想来的时候,就发现顾府的看守严了许多。本来后面院子都没有人,这几天外面却总有护卫轮流守着。


    他只得规规矩矩从前门进来。


    顾朴生以前见徐连,同是将他当成朋友。


    现在见徐连,心中就将人用顾玠将来另一半的眼光来衡量,不免挑剔许多。想起徐连平日老爱往这凑,更是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过他事后也试探清楚了,大概两个人还处于刚刚说破的地步。并且,顾朴生从顾玠的态度中看出来,对方对徐连应当也是喜欢的。


    他只这么一个嫡亲弟弟,又因为生病遭了这么多年的罪。顾玠想要什么,顾朴生从来都是给他捧了来的,就算现在是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他也不会真的去棒打鸳鸯。


    因此徐连只感觉这次见到顾朴生,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严厉了些。


    正欲往顾玠的院子走去,听见顾朴生跟他说:“徐公子,往后再来的话,还是不要从阿玠的院子翻进来的好。”


    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徐连急着见顾玠,没有注意到。


    不过顾朴生话里的内容让徐连面上一赧,其实就算对方不说,在跟顾玠说开以后,他也决定以后都规规矩矩的,不会做出逾越的事。


    “我知道了,兄长。”


    顾朴生被他这句兄长听得胸中一堵,以前他怎么没有觉得徐连叫得这么刺耳呢?


    挥了挥手,懒得再跟徐连讲话,让对方离开了。


    徐连到了顾玠的院子,得知对方昨晚没睡好,现在又去睡了,等在外面不免有些自责。


    他其实也是整宿没睡,不过身体一向健康,脸上一时间看不出什么。不过等着顾玠,他撑在桌上,竟然也慢慢睡了。


    顾玠醒来,就听到牵画跟他说徐连在外面睡着了。他一时被“原来两人昨晚都是一样的”念头弄得心中微漾,问牵画:“给他披了毯子没有?”


    “牵和给徐公子披了。”


    “我出去看看。”


    牵画听说,手上给他穿衣服的动作就快了些。


    等顾玠出去,就见徐连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当真是在他这里呆得熟了,否则不会如此不设防备就睡过去,还睡得这般沉。


    “公子,可要叫醒徐公子?”


    “不用了,你们也出去吧。”


    “是。”


    徐连是趴在矮几上睡的,顾玠就坐在他对面,随手拿了本书。


    可看了半天,不仅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反而目光总是频频落在徐连身上。


    云怀,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呢?


    想得出神,竟连对方已经醒来多时都没有察觉到。


    “云怀,你醒了?”


    “嗯。”


    经过一夜后,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更奇怪了。往常他们在一起,总是有许多话要说,可今天待在一起半天,统共就没有讲几句话。


    太安静了,顾玠的脸发闷,徐连亦是。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意识到以后,又同时住口。


    脸上不仅发闷,还在发起热了。


    “我今日是从正门进来的。”徐连先开了口,“进来的时候碰到兄长了。”


    他这句兄长让顾玠看了一眼过来,两人眼神对上,竟又是同一时间地脸红了。


    因为他们都觉得,徐连这声兄长在如此时候,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变得格外暧昧起来。


    “兄长他说了什么?”


    “只是寻常招呼的话,不过,兄长知道我经常翻墙进来的事了。”


    “他可有训斥你?”


    “没有。”徐连摇摇头,始终没有去看顾玠,顾玠也是同样,“他只是让我往后不可再如此。”


    一句话落,两个人又陷入了安静中。


    唯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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