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最后一滴酸香的汤汁儿倒进嘴里,青崖道人抹了抹胡子,对小徒弟道:“辰儿啊,真不想爹娘?你看看山下的孩子,有爹娘得多幸福啊。”


    苏辰面前的大海碗里依然有小半碗的雪白鱼片,正埋头苦吃的小胖孩儿只嗯嗯。


    青崖道人忍着心里的不舍,道:“那师父送你回去。”


    “engeng---”苏辰赶忙摇头,与其去找未知的爹娘,赌家人对他的疼爱,还不如跟着师父呢。


    “师父,我不走。”注意到师父的眼睛盯在自己的碗里,苏辰往旁边挪了挪,“给您的是冒尖大碗的。”


    青崖道人笑骂:“臭小子,师父还不是怕你撑着了?”


    苏辰拔了一块浸润着酸香浓汁儿的鱼片到嘴里,含糊道:“撑不着,徒儿为了捉鱼,耗费不少体力呢。”


    “那行”,青崖道人扶着膝盖站起来,“你确定不走,就好好待着。师父闭关的时候,不准下山。”


    “不下山”,苏辰保证。


    青崖道人还是不放心,他准备冲击新的境界,在灵气不那么浓郁的地方修炼速度必然会慢,但根基会打的很实。


    这也是他为什么从上界来到小世界修炼的原因。


    “这颗珠子带着,有什么事喊一声师父。”


    递到眼前的是一颗青绿色的珠子,苏辰接过来,自言自语道:“这不就是一个玻璃球吗?”


    青崖道人说道:“不一样,师父这儿也有一颗,只要不离太远,师父能听到你的声音。”


    “哦”,转着珠子,苏辰眼珠也在转。


    青崖道人再次闭关,苏辰又成了一个人,如果他是个真正的小孩,肯定会受不了这样没人交流的生活而成为自闭。


    但他灵魂可是个大人,精神世界很丰富,不用再开拓,一个人在山里自由自在,着实舒服。


    上午去东边的小溪里抓鱼,下午去西边的树林子看猴儿,生活在风景名胜的山区,那叫一个美。


    又是一天,红彤彤的夕阳坠在树梢,好像一颗熟透的柿子,林间倦鸟归巢,暮色气息四合而来。


    苏辰今天运气不错,自己布了一个小陷阱,竟然逮到一只果子狸,他把果子狸绑在一根树枝上,扛着往小茅屋的方向走。


    今天玩得时间有些超时,师父之前一次闭关前给他留下一本医书,这都好几天了,他才看两页。


    “小孩儿,那小孩儿。”


    正往里面走着,背后传来叫唤声。


    苏辰耳朵一竖,警惕回头,只见树林子外面有一个中年男人。这男人穿着个补丁摞补丁的,破旧灰棉褂儿,见到苏辰回头,兴奋地踮脚朝他挥挥手。


    “你是什么人?”


    自从住到这山里,外面的人还有进来过,因为他师父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山里乱窜,设了个方圆二里的迷阵。


    男人袖着手,缩着肩膀,气质有些猥琐,“我是逃难的,走到这里就迷路了,两天没吃东西,小孩儿,能不能给带个路?”


    “不能,”苏辰摇头,小孩儿眼睛大大,脸蛋儿白嫩嫩圆嘟嘟,十分的可爱,但此刻看着就是有些欠扁。


    他又说:“不过你选一条路,沿着一条路直走就能出去。”


    男人刚才就想过去的,却走不进,心里已经毛了,不敢惹这小孩儿。


    听了话,转身就要走。


    “你等一下”,苏辰将人叫住。


    男人以为小孩儿要过来,忙停下转身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叔叔很可怜啊?”


    苏辰翻了个白眼,只是他黑眼珠太多,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你为什么逃难?”


    小孩儿歪着脑袋,疑惑的样子。


    “还不是外面打仗了,好些乱兵在抓人呢?”男人又问,“你家里是不是有大人在这山里,快走吧,这儿地方也不安全了。”


    打仗,打什么仗?


    苏辰问道:“现在是什么年月?”这么问应该没错。


    男人摸不着头脑,说道:“康熙十三年。”


    山里住的连哪年哪月都不知道了?


    苏辰一听康熙十三年,知道了,这不就是三藩之乱正打得热闹那一年吗?没想到的是,师父带着他住在湖北,都能感受到三藩之乱的波纹。


    他看这个男人还算老实,从兜里掏了掏,摸出两颗师父之前下山的时候给他买的桂花味粽子糖。


    扔过去。


    “请你吃的。”


    糖的外面他用油纸包着,落在草地上滚动两下,被男人弯腰拿在手里。当糖的味道接触到味蕾,他有点想哭。


    “小孩儿,谢了。”男人挥动下手臂,转身直直地往前走了。


    他还没有成亲,没有儿子,但是有侄子。这个山林间的小胖孩儿,叫他想起了家中的子侄。


    不能因为害怕战场的刀和血,就不管家人啊。


    男人直直地往前走,走了一段回头,刚才的林子竟然都不见了。


    这,这是遇到山精了?


    男人后背先是出了一层白毛汗,看到手里油纸包里两颗粽子糖还是粽子糖,才有力气抬手擦擦满额头的虚汗。


    得知现在的年份,苏辰决定在山里好好猫几年,他前世的时候爱看点史书打发时间,对康熙这位盛世仁君还算了解。


    在康熙朝的中前期,是很不稳定的,不仅旱灾、水灾这两类自然灾害高发,朝廷也不稳定。


    擒鳌拜、平三藩,黄河大决,外面且得几年才能到达史书上记载的康熙朝盛世呢。


    苏辰这样想的时候,灯火通明的乾清宫内,坐在御案后的年轻皇帝,康熙,也在为朝堂后宫的事情烦心。


    案头,摆放着一只枣红色的小木马,每当心情烦乱时,康熙都会把小木马拿到手里看一看,瞧一瞧。


    承祜那张只有几颗牙,笑得大大的眼睛和鼻子都挤在一起的小脸儿,就会浮现在眼前。


    心头积压再多的事也能排解开。


    只是每次都会更想承祜,他放在心里的第一个儿子。


    康熙摸了摸小木马的耳朵,思绪漫无边界。如果承祜还活着的话,现在有四岁了吧,已经能启蒙了。


    因为至今都没找到儿子当初盗走的小尸体,康熙心里还隐约存在着一线希望。


    梁九功浸满喜悦的声音突然响起:“万岁爷,皇后娘娘有孕了。奴才,恭贺万岁爷。”


    “奴才们,恭贺万岁爷。”


    康熙猛然一震,紧跟着喜悦涌上心头。


    皇帝太过喜悦,以至于是徒步奔跑到后面乾清宫的,止住了一众宫人的道喜,他大步走进殿内,和同时走出来的婉容遇上。


    两两相看,夫妻两人眼里都是喜意。


    赫舍里婉容不记得见礼了,说道:“皇上,我昨天晚上梦到承祜了,一定是承祜回来了。”


    纤细如葱根的手指抓着腹部的衣服,赫舍里婉容的语气无比肯定。


    康熙心酸,他扶住妻子的手臂,带着她往寝宫走,整个人都无比柔和地跟皇后说:“婉容,朕不相信承祜没了,听说民间隐藏着很多前明的遗老,未必没有医术高超的。”


    赫舍里婉容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眶突然红了。


    她以为,只有她为她儿的死过不去,原来丈夫也梗在心里。她拽着皇帝的袖子,肯定道:“承祜一定还没死。”


    康熙心里那点微弱的光线又亮几分,笑着点头。


    赫舍里婉容郑重道:“皇上,国事繁忙,您一定要好好休息。”


    康熙十三年,在三藩之乱的战火燃烧在南方大地上过去了,这一年,朝廷很艰难,皇帝很艰难。


    不过艰难中也有喜悦,第二年五月初三,皇后发动了,拼尽全力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康熙皇帝第二个嫡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的,大清第一个嫡子。


    康熙欣悦万分,封赏的旨意还没下来,太医来秉,皇后娘娘情况不太好。


    两个时辰后,当日夜间,康熙怀里抱着还无知无觉的幼儿,送走了他的发妻。


    天边响起一阵闷雷,惊动了康熙,他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走到大殿门口,看着天空中蜿蜒如银蛇的电光,胸中猛然爆发一股狠劲。


    你要夺走什么,朕都不怕!


    朕不服。


    荒僻小山上,茅草屋里,苏辰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外面雷声滚滚的,风声呼啸,要下大雨了。


    他的心有些慌,跳的跟揣了个不安生的兔子似的。


    这样的雷雨天,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能看见一个女人悲戚的面容,帐幔外忙碌穿梭的人影。


    还有许多人的哭声。


    苏辰在床上坐了会儿,穿上鞋去隔壁看师父。


    青崖道人还在冲击小境界,察觉到徒弟到来了,但小家伙只是在外面站一站就离开,他没有着急中断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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