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百合耽美 > 再生欢 > 第321章 初四加更君
    杨仪原先没在意,被薛放提醒,略略回想,果真好像有那么两回。


    “大概……大概是因为我去海州的时候,他以为皇上贬了我的官?”


    “胡说,你又没跟他提过。”


    “虽没提过,但他未必想不到……”


    “那也不能直接直呼其名吧。”


    杨仪又一想:“是不是因为他升了官,我……我向来对他又不是那么恭敬……”她也说不好缘故:“总之一个名字而已,也没什么大不同,不用管他。”


    薛放不愿让她以为自己疑心太甚,就道:“口头上叫叫没什么,别真对你无礼就是了。”


    杨仪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一天到头跟他照面。对了,这儿的事差不多已经完结了,不知道场那里怎么处置的?”


    薛放道:“俞星臣说今日要押解陆默回京,不过我想,本地的好些事情未必那么容易……那些愚民被陆默迷惑的不轻。别节外生枝。”


    说到“回京”,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杨仪担心的却是另一件:“还有任家这里,康儿……”


    薛放回神,他抓了抓头:“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我看那妇人也不可靠……或许任家有别的亲戚?让俞星臣去办吧,他擅长干这个。”


    俞星臣吩咐人,小心将那两个“木桶”抬了出来。


    他当然不会去看,而只是叫了本地仵作前来,负责妥善处置。


    后来听说,请来的仵作跟帮忙的衙役,都吐了,有两人还吓得尿了裤子。


    任府厅门口,俞星臣正跟一个侍官说话,就见薛放从廊下急转出来。


    他停口,叫那人先去。


    薛放到他跟前:“你说要送陆默回京,启程了没有?”


    俞星臣不答反问:“怎么?”


    “任秀才虽死了,这个人也是首恶,不能放过,你把他弄回京内,可有把握定他死罪?”


    俞星臣道:“他曾是钦天监的人,又有御赐金牌,不是你我能处置的,至于回京如何……只看他造化而已。”


    薛放道:“此人狡狯,既然没有把握,那就不该送他回去!”


    俞星臣笑道:“你莫非想杀了他?倘若他死在这里,甑县的百姓将如何?他们不明真相,万一引发哗乱呢?”


    “你不是足智多谋么,那就想个两全的法子……”薛放盯着俞星臣:“总不会你、也想维护他?”


    俞星臣望着薛放,好像在出神。


    薛放道:“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字?”


    俞星臣指了指门外:“你这会儿去衙门,兴许能看见来押他的人,不过我可提醒你,别轻举妄动。”


    “押他的人?有什么不能直说的,”薛放狐疑,哼道:“你跟我卖关子?”


    转身出门,上车往巡检司赶去。


    马车还没到跟前,就见巡检门口有一队人马,跟寻常的士兵不同,不管是衣着还是精神相貌。


    车夫回头叫了声:“十七爷!”


    正薛放听见外头动静,早也推开车门看了过来。


    却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巡检司中走了出来。


    薛放愕然:“褚统领?”


    褚鸿是宫内禁军统领,突然间出现在甑县……薛放定神的瞬间,那边褚鸿也看见了他。


    薛放这才明白俞星臣为什么是那种表情。


    这是惊动了皇上了?这么快!


    褚统领转头交代了几句,快步走了过来,迎着马车拱了拱手:“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薛放问:“你是为了那个陆默来的?”


    褚鸿道:“是。”


    “为什么这件事会惊动皇上?”


    褚鸿回头看了眼队伍,压低声音:“昨日俞巡检往甑县来的时候,宫内就得到消息,早上俞巡检的公文才回京,冯将军就送进了宫,所以我才在这里。”


    薛放道:“他真是皇上的人?”


    褚鸿本正要赶路,闻言回头:“这个,我只能告诉你……他只是为皇上办事的,就如你我一样。”


    “为皇上办事,”薛放的眼中透出几分怒色:“皇上可知道他在这里做了些什么?”


    褚统领欲言又止:“小侯爷,我是承了上回的情,才跟小侯爷说这些,此事小侯爷勿要再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这一刻,却见陆神官从里被簇拥走了出来,他身边跟着听圆等几个弟子,也没有捆绑之类,俨然无事状,甚至隐约有几分自得。


    而原本有些百姓们聚拢在巡检司周围,看见陆神官出来,顿时簇拥而上。


    陆默站在台阶上,摆了摆手道:“各位勿要惊慌,我乃奉召进京,他日若皇上降恩,自然还回此处。”


    众人有的竟落泪不舍,纷纷跪倒参拜。


    陆神官志得意满,呵呵笑着,目光一转忽地看见了薛放。


    他先是一愣,继而笑着拱手,遥遥地向着薛放行了个礼,然后竟登车入内去了。


    褚鸿道:“京内再见吧。小侯爷有伤在身,切勿大意。”抱了抱拳,他指挥禁卫,启程上路。


    薛放盯着这一行人远去,脸色冷冽。


    回头,见跟着来的,是小梅手下的一个士兵。


    他一招手,小兵赶忙跑过来。


    薛放低低吩咐:“立刻去找一匹马,一把……要快!”


    士兵诧异,只是不敢多嘴,答应着忙去了。


    任家。


    康儿因为昨晚上受了惊吓,竟病倒了,斧头不离左右地照看着。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灵枢总算醒了过来。


    而且恢复了正常,也不再胡言乱语了。


    斧头问他记不记得昏迷之中的所作所为,灵枢甚是茫然,一概不知。


    问他是怎么进到那个密道里的,灵枢竭力回想,原来那日他确实没有顺利混入道场,只是施展轻功,悄悄闪了入内。


    所有人都站在院中,他看不出哪个是任秀才,心想索性看看陆神官的所作所为。


    可惜隔着太远,于是悄悄地靠近。


    却见那些披着黑袍的人,纷纷跪在那张巫彭像面前,喃喃有词,然后便有童子捧着一朵莲花过来,写上名字,点燃,让他亲自放在祭台上。


    莲花,自然也分三种不同的材质。


    除了这些,灵枢竟看不出什么不妥,他继续向内摸过去,一直到了二重堂前。


    一抬头,却见有人站在二楼栏杆内,正向着他微笑。


    灵枢没想到竟被捉了个正着,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经历。


    他本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在这之前,他竟没发现楼上有人。


    那人却若无其事,笑对他道:“我算到今日有稀客前来,客人若有什么不解,只管相问,我自有问必答。”


    灵枢看他面色温和,不似歹人,却暗怀警惕。


    他问:“你就是陆神官?你……对任家的老夫人做了什么?他们家里两个孩童失踪,可跟你有关?”


    陆神官道:“我这里自是有求必应,任秀才来给老太太祈福,我自然帮忙禳解。至于什么孩童……”


    他举手掐指算了半晌:“若要寻来人,只往来处去。您到这里,却是找错了地方。”


    灵枢问:“那我该去哪里找?”


    陆神官微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拂衣袖,转身进内。


    灵枢本该跟着上楼,但听了他的话,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他好像知道了该往哪里去找。


    于是竟离开道场,返回了任家。


    他并不向别处去,只又到了先前下了他一跳的老太太的房中。


    灵枢猜到陆神官所说的“虎穴”,就是这个先前让他落荒而逃之处。


    进了房中,灵枢四处搜寻,当时老太太正在歇觉,竟未发现他,灵枢就先从无人的另一间房搜起,竟在衣柜中发现了密道。


    他立刻跳了进内……后来的事情,脑中就混沌不清了。


    只有些杂乱的片段,记得最清楚的,是孩童的笑声。


    而说到这里时候的灵枢,大概因为回想过往,眼神略滞,脸色泛白。


    杨仪听到他的脉又开始变快,忙叫他不必说了。


    俞星臣抽空来看了一次,淡淡地交代了几句话。


    他出门后,斧头问灵枢:“你还记不记得你告诉我,说谢谢大人下井救你?”


    灵枢更是一头雾水:“什么下井?大人下井?为何?”


    杨仪向着斧头摆了摆手。


    她私下交代斧头道:“不要再跟灵枢提那些事,只叫他尽快恢复就是。如今小猷跟吴校尉还在西街,不知怎么样了……”


    忽然外头来报,廖小猷他们过来了,是俞星臣命人传了他们来的。


    廖小猷见了杨仪,不消说先摸摸肚子,露出一个蹙眉委屈的样子。杨仪忙叫斧头去找人,快去买些吃的来。


    斧头望着廖小猷,笑道:“你不是受伤了吗,还这么能吃?我们十七爷可不够你吃的,亏得仪姑娘管的起。”


    杨仪道:“他受了伤,得多吃点才有益处。”


    廖小猷道:“你听见了?我吃饭,不比吃药强?”


    斧头哼道:“什么时候仪姑娘说什么你听什么就行了。”


    “小太医的话,我当然是听的。”


    “那为什么我听说,要给你缝针你不许呢?”


    廖小猷嗫嚅:“这个不能,只除了这个,什么都行。”


    杨仪叫斧头不要吓唬小猷,斧头笑道:“仪姑娘总护着他!”


    等杨仪给廖小猷跟吴校尉等看过后,薛放还未回来。


    杨仪叫斧头去问问俞星臣。


    不多时回来:“俞巡检说,十七爷去了巡检司了。是时候也该回来了。”


    “去巡检司做什么?”


    “那个陆神官要被押到京城了。大概是为了这件事。”


    幸而又过了半刻钟,薛放总算回来了,杨仪见他脸色微红,气息似乎不稳:“干什么去了,忙的这个样子?”


    薛放笑说:“没什么,去巡检司看了一回,你猜京内派谁来押送陆默。”


    “是谁?”


    “宫内的褚统领。”


    杨仪惊愕:“宫内的人?现在不仅是御赐金牌了,连皇上都亲自出面。”


    “你担心这厮会逍遥法外,是不是?”


    杨仪却摇头:“说不好,就算进京……皇上的心性很难以常理测度。”


    “这话有道理。”


    杨仪打量他身上,总觉着哪里有点不顺眼,细看了会儿:“哪里弄了这些褶皱?”原来他右臂上像是被挤压过,衣袍起褶。


    薛放忙拂落:“大概是在车上靠的。”


    杨仪觉着那形状有些古怪,虽没往别处去想,却很担心他的伤势:“让我看看……”


    正欲细看他的伤,斧头在后叫道:“康儿醒了。”


    杨仪只得先去看那孩子,又叮嘱薛放:“你等着,回来我看看。”她心想在他出去之前才检查过,他又记得自己的叮嘱,出去这一趟未必有事,倒是不急。


    康儿醒了后,便哭着要找母亲。


    之前齐夫人看任秀才被老太太撕咬,已经是半疯了,杨仪先前叫人取了药,让任府的丫头给她喝,据说都给她砸了。


    此刻康儿吵闹的厉害,杨仪心想若让她看看康儿,也许好转了也说不定。


    不料门口士兵拦住,只说是俞巡检的意思,不许任何人见齐夫人。


    杨仪叫他去告诉,说是康儿要见母亲,不料那士兵去了半晌,回来仍是说:“仪姑娘,俞巡检说了,不管是什么人都不行。”


    他的脸色不好,大概是给俞星臣骂了一顿。


    杨仪看看康儿,康儿泪汪汪地问:“俞叔叔不许我见娘吗?为什么?”


    “这个……大概他、他是为了你好。”杨仪不知怎么回答这孩子,只得安抚几句,叫人带康儿先回去,她去见俞星臣。


    杨仪原先以为薛放可能是在俞星臣这里,谁知到了才发现没有人。


    正有些讶异,俞星臣道:“是为了跟人犯相见的事?你还是告诉那孩子,不必见了。”


    杨仪道:“为什么?”


    俞星臣道:“她不是神志不清了么?”


    “正是因为这样,心想若见了康儿,兴许就好了……”


    俞星臣一笑:“你让康儿去见她疯了的娘亲?先前,康儿见那老太太是什么反应?”


    杨仪回想康儿被老夫人吓得大哭之状,踌躇。


    俞星臣道:“不要总是心软,何况就算这次见了,以后也未必能见到。”


    杨仪心头一凉:“会怎么判决?”


    俞星臣道:“你忘了你先前所说的么?这种事情若不重判,就等同于鼓励,只怕还有效仿的。”


    杨仪道:“我知道,可是……”


    “可是因为康儿你又不忍心?倘若不是康儿到了京城,这会儿只怕也遭了毒手,你以为她能拦得住?”


    杨仪低下头:“你也不用只对着她,罪魁祸首是任秀才,她只是个在家从父、出门从夫之人,脑子里都是这个,虽然可恨,但也可怜。”


    “妇人之仁。”


    杨仪听了这四个字,有些动怒:“我哪里说错了么?”


    俞星臣道:“我并不是斥责你,只是说,你不该参与这种事,没有益处。”声音倒是有些温和了。


    杨仪道:“你既然记得我先前说的那些案例,那些自己割肉,断指之类的女子,当真是她们愚昧?还是说他们从小就给这么教导,对她们而言,父亲,兄长,甚至夫君,便都是他们的天,为他们奉献自然是心甘情愿……虽然可恨,但也可悯。”


    “那你呢。”俞星臣突然问。


    杨仪想不到他指向自己,迷惑:“什么?我?我又怎么了?”


    俞星臣道:“你是怎样的人?”


    杨仪迎着他幽深的目光,心里竟隐隐不安,哼道:“俞巡检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从南边相识之初,我在你心中不都是那种离经叛道、不安于室的人么。何必再问!”


    俞星臣笑了声:“我一时想差了,想到你也将成亲了,那将来……是否也以夫君为天?”


    杨仪惊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自己跟前了,她想要后退,却又觉着像是示弱。


    又觉他问的荒谬,便抬头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夫君为天!我……”


    俞星臣看见她眼底的闪烁,一瞬间,心底又出现那个总是围着自己转、总是低着头浅浅带笑、总是温声软意,把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的杨仪。


    脊背上竟是一阵莫名的酥麻,夹杂着冷雨般的微凉。


    他转过身,背对着杨仪。


    顷刻,俞星臣沉声道:“你如果执意想要让那孩子去见,那就随你。不过……你会知道,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杨仪的心还在惊跳,相比较摸不透俞星臣的这言语做派,她更生气的是自己方才竟好像没有稳住。


    她可不愿意多跟他说一句话,听他答应,本来已经快步走到门口。


    听了最后几个字,杨仪回头道:“对我来说,硬生生地让母子分离,母子不得相见,才是错误。”


    俞星臣背对着她,闭上眼睛,笑了笑。


    杨仪立刻领着康儿去见齐氏。


    刚见了面,齐氏便扑上来,大叫大嚷,一会儿认得康儿,说有人要害她,一会儿又糊涂,把她认作是邪魔之类。


    康儿果然受惊,呆呆地问杨仪:“为什么娘跟祖母都变得这样了?”


    杨仪想到俞星臣的话,仿佛能看到他当面讥笑的样子。


    她咬了咬牙,命人把齐氏绑起来,硬是灌了药,又给齐氏针灸。


    这么一闹腾,齐夫人才总算慢慢地镇定下来。半个时辰后,已经能够认人,也能找康儿了。


    康儿起初怯生生的,齐氏拉她到怀中紧紧抱住,康儿感觉到来自母亲的温暖关爱,放声大哭,紧紧抱着不放手。


    杨仪在门口看着,叹息。


    如今任秀才虽已经死了,齐夫人毕竟也参与其中,至少是个知情不报。


    听俞星臣的意思,是不会轻放。


    其实,虽然在俞星臣面前说那些话,但杨仪心中也是憎恨齐氏的。


    恨她的过于软弱不作为,恨她的盲从……毕竟就算从小被灌输什么在家从父出门从夫,但人有各种,脾性也大不同。


    比如若是换位,杨仪是绝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不管是今世的杨仪,还是前世,她都会拼尽全力保护。


    若不是因为康儿,杨仪也真不愿理会齐夫人。


    可是对孩子来说,最重要的永远都是母亲,比如现在的康儿,依偎在齐氏怀中,简直就像是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一瞬间杨仪觉着都值了。


    俞星臣去找薛放的时候,他正在看廖小猷吃东西,一边摸小猷的肚子,说说笑笑。


    “你先前去衙门了?”俞星臣问。


    薛放歪头:“啊,怎么了?”


    “见着了褚统领了?还有陆神官。”


    “当然,”薛放哼了声:“你有话就直说。”


    俞星臣道:“我只想问,你在见了他们之后……又去了哪里。”


    “我去哪儿需要跟你交代吗?”薛放笑问。


    廖小猷道:“十七爷去给我买吃的了,买了好多呢,俞大人你也吃一个。”他把一个红豆饼递过来。


    俞星臣看看那圆溜溜的酥饼,烤的色泽金黄。


    他看向薛放:“褚鸿押送陆默的车驾出事了。你可知道?”


    十七郎挑眉:“什么?我不知道啊。”


    俞星臣才得到的消息:护送陆默进京的车驾,半路上被人袭击。


    原本在车中的陆神官,被一箭穿心,钉在车壁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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