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离开这里。


    ——洛姝死死记着这一句。


    即使她脑中如暴风肆虐般充斥尖叫,无数亡魂嘶吼哭嚎,令憎恨翻江倒海,头痛欲裂,也无法淹没这一念头。


    但她已然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意识如狂澜中的小舟,时而置身幽暗的洞府,桀桀怪笑着抓碎了活人心脏;时而又踩着残肢断臂,对着几个脸色惨白的发抖孩童挥出血淋淋的巨斧。


    这是她的过去?


    不,这些都是别人的记忆。


    是生前坏事做尽,罪孽滔天,于是死后不得轮回,只能堕落至这暗无天日幽冥界的“大恶之人”的记忆。


    而她想起自己也是个恶人。


    在入魔之后,她修炼吞噬他人神魂的邪术,被天道不容,魅、毒缠身,且时不时就陷入疯癫,杀人嗜血。


    所以她才会堕落至这幽冥界。


    但不知为何,她的意念比所有恶灵都要强烈。


    除却记忆中那些悲惨过往带来的不甘外,似乎还有别的情感,像是笼中鸟看着天空的渴望,使她近乎恶狠狠地发誓。


    我要离开这里!


    百年……


    千年……


    一条漆黑的火线终如听令般骤然升起!烧得幽冥界的阴森天幕瞬间仿佛被剪刀裁了个口,泄出忽忽风声。


    洛姝自是冲了过去!


    也就是在就着这裂痕蹿出幽冥界的刹那,她看见了一道剑光。


    记忆里,她是素来不喜欢剑的。


    因为她这个藏剑宗掌门的亲生女儿被接回去之后,那些内门弟子只拿鼻孔看她,却对那个冒名顶替的楚雪大献殷勤。


    又因为她的未婚夫攥着她的手含情脉脉,却在混战中抱住了楚雪,将她推给狞笑的魔修。


    关于剑的一切人和事都对她太不友好,所以她讨厌剑。


    更别提她在被对她腻味了的魔修丢进魔兽群里,好容易杀出血路成为“摄魂妖女”之后,她天魔城城主的椅子都还没坐热,便死于一道剑光!


    那剑光似划破冰天雪地的凛冽寒芒,一剑撕裂天地,令外物震颤凝结冰晶,带起莫名的熟悉感。


    和她眼前这道一模一样。


    她甚至听见了一声与那捅死她的少年剑修如出一辙的冷笑。


    “呵,老妖婆。”


    洛姝:“#x@?&!(脏话)”


    这小子凭什么敢这么放肆的啊?!


    她可是两百岁的化神中期!放眼四十九界也是顶顶年轻!


    她的模样分明也是沧澜界红颜榜第一!那些起初对她喊打喊杀的正道弟子无不逐一真香,眼巴巴要做她的入幕之宾!


    不过等一下,她不是刚从幽冥界逃出来了吗?


    为何她一逃出来就听见了当初杀她那小子的声音?


    最初的怒意于此刻被狐疑取代。


    洛姝隐约预感不妙,当即一手撑额,压住残存的头痛,生生定住了自己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视线。


    她就这样看见了一个女子。


    女子仰面躺在榻上,瀑布般散开的墨发衬着修长如玉的藕臂,纱雾似的抹胸勾勒出令人呼吸停滞的惊人曲线。


    那圆瞪的眼睛也漂亮极了,眼角浅浅翘起染着嫣红的梅,微张的饱满朱唇似含苞的花,端的活色生香。


    洛姝不禁由衷感慨——如此绝色美女!不愧是她自己!


    真不知那杀她的少年剑修是瞎了眼还是审美扭曲,当初怎能对着这样的她说出“老妖婆”这粗鄙之语!


    但是等一下。


    为何她会自己看见自己?


    她又没在照镜子,而且这股弥漫的甜腥味儿,和掌心传来的湿热是……


    强烈的不妙感顿时愈浓。


    不料不知怎的,洛姝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脑袋,像是未能获得身体控制权,只能跟卡了壳的齿轮似的,嘎嘣嘎嘣弯曲脊柱,一点一点循着不妙的预感往下看。


    然后她就在看清情形的瞬间如遭雷劈!


    ——她的手正攥着一把剑,剑的另一端捅穿了那躺在榻上的“洛姝”!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她掌心的湿热正是来自从剑另一端淌过来的,从“洛姝”腹部汩汩流出的血!


    她这是……回到了自己的死亡现场?!


    难怪她会看见当初杀死她的剑光,难怪榻上的“她自己”会瞪圆眼睛,原来是生命终结时死不瞑目的震惊!


    可眼下的她并非那个躺在榻上的死者!而是攥着剑柄、用剑捅死死者的凶手!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洛姝整个脑子轰地乱糟糟一团,丹田处却忽的传来剧痛,手也不受控制地从额角挪开捂住腹部。


    “摄魂妖女的噬心爪名不虚传,金丹碎了。”


    她听见清冽的少年音冰冰冷冷,因疼痛倒吸凉气,却从骨子里散发出极致的淡漠,好似受伤的不是自己。


    而这声音是从她这里发出来的!


    无比昭然的事实顿时令洛姝心凉一片——她竟在逃离幽冥界后穿到了自己的死亡现场!且穿进了杀她的少年剑修的身体里!


    这可能吗?


    冷静下来想想,幽冥界作为“死界”,时间流速和“生界”不同,她在幽冥界熬了几百、几千……甚至万年,对生界而言或许只过了半秒。


    所以在离开幽冥界时,她才会刚好来到自己死后半秒的时间点上。


    可她怎么就“穿错人”了?


    她要穿也是穿回自己体内,怎会穿进杀她的人身体里?


    洛姝仍满腹狐疑,却听见她如今这具身体再度冷冷吐字。


    “死不足惜。”


    该是自己也受了伤,他没能在此刻发现自己体内多了另一缕魂,只将剑一拔。


    那躺在榻上的尸体因此抽搐一下,伤口喷溅出大片大片的血,一双失神的瞳孔愈发涣散,如破败的人偶。


    看着这样的自己,洛姝不禁有些想笑。


    因为她是死不足惜。


    天魔城的摄魂妖女挖出了多少颗心,数都数不清。


    尽管那是因修炼邪法才间接性疯魔,当初她若不修炼邪法,又无法从魔兽群中杀出血路……客观事实总归是她犯下滔滔杀孽。


    所以他自然是要杀她的。


    她自己发了魅、毒,要抓人家丢上榻解毒,人家能不反抗吗?


    “唉,走啦。”


    于是这会儿她暗暗叹气,旋即就如大口深呼吸一般,使劲将神魂凝成了一根蓄势待发的箭,试图走人。


    即,从这少年剑修体内、射出去,扎进她自己的身体里。


    ——她搞不懂自己为什么“穿错了人”,只能用“没找准准头”来解释。他和她的身体也确实靠得较近,容易穿错。


    但就在她冲向自己的身体时,一堵无形的墙壁嘭的挡住了她!


    “咦?!”


    这是……排斥感?


    这具躺在榻上,刚被一剑捅死的肉、身竟在排斥她这缕灵魂!


    为什么?


    这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吗?


    她不该跟“回家”一样吗?


    洛姝一时有些懵。


    然不待她进一步思考,一声闷哼便从她喉中溢出。


    旋即,她如今套着的身体,即那少年剑修的身体便重重倒了下去,歪躺在那具被捅死的尸体边上。


    ——他中了她的噬心爪,金丹俱碎,再怎么强撑也难免要昏迷。


    殿内就此死寂了几秒。


    榻上像是倒着两个死人,床帘随掺着甜腥的阴风微摆,拂过那顺着红衾淌下,滴答在地,汇聚成洼的血。


    但很快,两记一动不动的影子中,就有一个影子如鲤鱼打挺般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影子摸了摸自己,动了动胳膊,又转了转腕,口中喃喃。


    “为何这小子的身体用起来反而没有排斥感……”


    甚至有种亲近感?


    就像是他身携某种她熟悉的、亲近的东西?


    洛姝是越来越搞不明白了。


    她不由侧首,瞧着躺在旁边、腹部已淤血结块的女尸,目光复杂。


    ——她方才一直在试,即便撞上空气墙,她也一遍遍冲向这具自己的身体,但就是没用!她就是回不去!


    可当眼下这具身体的主人,即这杀她的少年剑修意识昏迷的时候,她却直接顶了上去,无比轻松顺利地能操控他的身体了。


    虽不知是何原因,但假如这具身体这般适合她……


    念及此,坐在床上的人影眼底一冰。


    这具身体根骨不错,甚至胜过她自己那具肉、身。


    与其等到这小子发现自己体内有另一缕灵魂,这灵魂还是抓他上榻的残暴妖女,是对他而言充满威胁的仇敌。


    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将他夺舍!


    主意已定,洛姝用一堆“修真界不在乎肉、身”“魂是自己的就行”“不少大能一年换一具新身体”安慰了自己一番,最后看了眼那具躺在她边上的女尸,这才收剑踏地。


    可就在这时,一阵狂风骤然嘭的吹开殿门!


    床帘翻飞中,一记人影掠着虚影绕整张榻转了一圈!哈哈大笑!


    “太好了!她死了!她终于死了!”


    这声音兴奋非常,像是期盼已久的事终于达成!却令洛姝如坠冰窟。


    因为这是她熟悉的声音。


    待疾风掠影敛下,出现在她跟前的男人玄袍玉冠,风度翩翩,赫然是她这天魔城主的大护法,是她最信任的属下。


    可眼下他在大笑,且看着她的尸体连声啧啧。


    “这女人也是蠢笨,竟从未怀疑体内的慢性毒是来源于我给她呈的安神香。”


    “当然,此事你也功不可没。”


    “我将你拦住时,你同意了和我交易,折返牢里假装自己仍被锁着……若非如此,便没法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将这女人一击杀死了。”


    对方并不知道他跟前的人已是另一个魂,这会儿只满意颔首。


    而被其看着的洛姝又有些想笑了。


    原来她的死并非偶然,全是这位她最信任的属下设的局。


    他以慢性毒令她身体越来越差,修为不增反退,又和她眼下这具身体的主人合作,恰趁她魅、毒发作,要她性命。


    此刻,他正扬眉吐气一般,在她的尸身前挺直腰板。


    “天魔城城主早该由我来当!这女人空占席位,处事却优柔寡断,久久不扩张地盘,还不如做个死人!”


    有咯嘣作响的声音从手上传来。


    洛姝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攥住了腰间剑柄,骨节白得像是要从皮下迸出,而剑在鞘中咔哒咔哒地响,将出又止,生生按捺。


    只因她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忍住,如今再如何愤怒也只是无能为力。


    ——她眼下只是个碎了丹的、身受重伤的修士,对方却是元婴期强者!天魔城大护法!


    她若拔剑,送人头吗?


    她既已逃离幽冥界,获得了重生的机会,那么,不止跟前这背叛她的属下,往日所有的仇……她总会一个个报回去!


    所以她眼下只深呼吸。


    然因修为低微,这份杀意到底是被对方察觉到了,令那双得意洋洋的眼睛瞅着她攥剑的手,微微一眯。


    “你这莫不是觉得我会出尔反尔,不给你那件东西了?”


    “那件东西”显然是那少年剑修同意与其合作的交易物品。


    然洛姝不是本人,不知“那件东西”是个什么,只能模棱两可地抱拳。


    “不敢不敢,城主大人英明神武,自是一言九鼎的清正君子。”


    这声“城主大人”喊得对方相当受用,再度抬起下巴。


    “你小子倒是机灵,却还是……不够聪明!”


    元婴期威压轰然释放!可怖的气流仿佛当头袭来的大掌!


    于是甜腥霎时涌上喉咙!洛姝只觉这具身体的骨骼咯嘣作响!五脏六腑仿佛随时都会粉碎!


    对方则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若是金丹期的你,靠着剑圣留下的剑法和剑意,能在榻上杀死那女人,说不定也能和我打个平手。”


    “可现在,修为已跌至炼气期的你……”


    对方步步逼近!元婴期的威压倾碾而来!


    洛姝瞬间仿佛被钉住般动弹不得!她浑身上下都在渗血,脚下已是一滩滴落的猩红,却闻对方继续大笑。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活路,我就没打算真的和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似的交易,仅仅只是在利用你。”


    “如今我利用完了,你也可以死了。毕竟,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摄魂妖女究竟是怎么死的,只有他能知情!


    他要作为天魔城大护法,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在城主死后继承城主的位置!


    男人一面得意地想着,一边屈指成爪,要抓爆跟前这蝼蚁的脑壳,却听见其咳嗽着、呛着血,发出一记意味不明的笑声。


    “狗蛋,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男人当即动作一僵!脸色大变!


    这小子怎知他最开始叫这个名?!


    他起初只是个误入修真界的凡人,在凡界的村里子挑粪为生,而这低贱的名字仿佛对他人生的讽刺。


    知情的……都得死!!


    “死!”


    大掌狠狠轰了过去!


    但因那声如揭开他遮羞布似的“狗蛋”,男人已经停滞了几秒——足够让洛姝发动她通过足底在地上注入的灵力!


    于是这一秒白光骤炽!


    那出自元婴期的一掌轰得地板凹陷粉碎!烟尘滚滚中却不见人影,徒留残存在虚空中的环形纹路。


    “这是……逃生阵法?!”


    “见鬼!那小子怎么知道那女人在自己殿里布了逃生阵法,又为何知道如何触发这阵法?!”


    男人脸上阴晴不定。


    那小子不仅知道他原名“狗蛋”,还知道逃生阵法的事……难道这是个“局中局”?那女人和那小子联手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望向榻上。


    ——女尸仍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上去一探,确实毫无气息,已是死得彻彻底底。


    那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越想越烦躁,看着榻上那张已蒙了层灰的脸,狠狠一啧。


    此女虽蠢,奈何有这么一副数一数二的色相,这沧澜界想为她赴死的男修多如牛毛,其中更是有个……


    若让那人知道是他杀了她……


    男人脸上于此时划过恐惧——他就是因为这样才一定要杀了那小子,掩盖摄魂妖女之死的真相的。


    “必须找到那小子尽快灭口!”


    虽不知那小子到底藏了什么名堂,但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要做的!


    而那小子如今只练气修为,定然跑不了多远!


    “全城搜捕!”


    “擒拿剑修苏牧云!”


    天魔城上空就此响起好似滚滚洪钟的震声!


    就在这大殿附近的天魔城内卫自是循声过来,可即便看见了一地碎砖和床上的女尸,他们也只是拱手高声。


    “是!城主大人!”


    修真界弱肉强食,弑主取而代之对魔修而言更是司空见惯,强者方为至尊。


    而新城主猜得很对。


    仅凭一具炼气期的肉、身,洛姝确实没跑几里。


    “苏牧云!哪里逃!”


    “束手就擒!”


    怒喝声从身后传来,法光和法器挥出的气浪震得她呕出大口鲜血,却依旧咬牙运转鬼影步。


    ——她如今只是一缕魂,而灵魂若找不到“合魂”的依附物,没几秒就会灰飞烟灭。


    所以她不能舍弃当下这副可供她依附的身体,只能暂做苏牧云!


    这令她边跑边在心底骂骂咧咧。


    “你小子把我杀了,我却要替你逃跑,救你的命……即便我当初是捆了你丢榻上,但也不至于这般遭罪吧?”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对他这张清俊的小脸手软!捆什么捆,直接杀了多好!用别人解魅、毒不也行吗!


    还有,依自己那“忠心”护法所言,苏牧云原本已自个从牢里逃出来了,是被拦住要求要合作杀她,才又调了个头。


    这在她眼皮子底下的动静,她怎么就一点没发现?


    更别提她同睁眼瞎似的,由着那“忠心”护法给她下了十几年的毒。


    “我有这么蠢吗?”


    洛姝不由在脑子里扣了个问号,身后却在此时轰来一面灼热气浪!


    ——这群天魔城护卫竟为了斩草除根,使苏牧云神魂俱灭,用了张威能堪比化神级大能的爆炎符!


    这是鬼影步逃不开的大范围攻击。


    于是轰的巨响中,洛姝的后背火辣辣的痛,整个身体腾空飞起。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倒霉极了。


    好容易逃出幽冥界,复仇逆袭大计尚未展开,就要被爆炎符轰得神魂俱灭,连重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怎么说呢……有一种生死看开的平静。


    不料身体被气浪掀至半空的刹那,洛姝眼睛一花,整个人有种被移形换位的感觉。


    她所置身的场景也因此骤然一变!从热浪翻卷的天魔城上空变成了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咦?”


    人尚未反应过来,身体却已下坠,噗通落进了正下方的湖水里!


    清冽的湖水立即簇拥而来,水流中竟充满精纯灵力!


    重伤的肉、身顿时受到滋润浸养!只泡了十几秒,洛姝就有种瞬间满血的神清气爽!


    她遂开始观察环境。


    入目灵田万顷,长满了修真界难得一见的极品灵植;浓郁的灵气仿佛纱雾,飘飘然地荡在这副山清水秀间。


    而抬头,天上除却蓝天白云,竟还如水镜般倒映出了天魔城中的情形!


    “那小子怎的忽然不见了?跟凭空消失一样!”


    “难道是已经被爆炎符轰得灰飞烟灭了?”


    抓捕她的魔修们正一脸摸不着头脑,一个个拖着法光咻咻飞来飞去,似无头苍蝇般搜捕她的踪迹。


    洛姝就这么想起一个词——“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是修真界的一类法器,为储物袋的衍生品。


    可储物袋只能装东西,随身空间却能装人,容人进入其中。人甚至能在里头种灵植、打坐修炼、观测外界……


    她眼下置身的这一方灵气浓郁的小天地,莫不就是苏牧云的随身空间?


    “有意思。”


    灵湖中的人影眼底光芒微闪。


    随身空间可不是满大街都有的,能这般自成天地、灵气精纯、自动将主人带进来避难的随身空间更是举世无双,拥有者往往身携秘密。


    这苏牧云的“秘密”里,或许就有她穿进他体内,还额外适用他身体的原因?


    洛姝这会儿已在灵湖疗养下伤势大好,遂得气力摸了摸下巴。


    哪知下一秒她就眼睛一花,如灵魂升天般从壳子里腾空浮起——竟离开了苏牧云的身体!


    “不好!”


    失去依附物的灵魂即刻就会开始涣散!洛姝着急地就要往下俯冲,重新扎进苏牧云体内。


    但她往下冲到半道,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事?


    她并没有流失魂力的感觉。


    相反,她整个魂置身于这一方小天地里,被浓郁灵气轻轻吹拂,由衷泛起舒适惬意,简直如回家了一般。


    难道她其实不是和苏牧云的身体契合,而是与这苏牧云身携的随身空间契合?


    她一开始依附的对象也不是苏牧云,而是他这随身空间?


    洛姝思绪飞转,却见下方,那尚浸泡在灵湖中的人影于此刻颤了下睫羽,蹙眉发出声压抑疼痛的闷哼。


    ——苏牧云本尊醒了。


    那自长睫下展开的是双极为清绝的眼睛,因不知自己为何进了空间,浮着雾气似的微微迷惘。


    然这眸中水雾立即便覆霜成冰。


    因为他和她目光相撞,看见了她。


    洛姝于是思考半秒,然后打了个招呼。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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