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下方数个变异人游荡着走远后，姜至呈才低声道：“属下先去查探一番。”
虽然乾清宫宫墙较之其余宫殿更高，但一则中间过道宽阔，二则承乾宫内宫阙深深，光是站在墙顶自然不足以看清对面的情况，还需亲自前去查探。
而查探这等事自不可能落在方指挥使头上，但他也不放心蒋晟前去，于是思量一番后便主动请缨。
方指挥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姜至呈知晓蒋晟性格必会主动请缨，于是立即又道：“阿晟也别急，后面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我自会吩咐，你姜叔身手还在呢！”
蒋晟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听话地点了点头。
此时变异人来的来、去的去，正好形成了一片不小的空间。
姜至呈盱着时机合适，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丹田气一聚，像只灵巧的猫儿般无声地跃下墙去，半点没引起变异人的发觉。
墙上爬伏着的二人戒备着，目送姜至呈的背影消失于承乾宫内。
但出乎二人预料，几乎仅过了一瞬，姜至呈便再次冒头。
见对面两人看到他后，便半直起身时刻准备行动，姜至呈忙不迭大幅摆手以示阻止，自己则迅速地回到来处。
“下来再说！”，说完便越过两人，跃进乾清宫内。
方指挥使二人闻言，自然也随之跃下。
“怎么了？”，方指挥使急问道。
姜至呈脸色比他更不好看，张嘴便投下一枚炸弹：“二皇子也已异变！”
在进去之前他还暗自担忧，此番乾清宫内宫人甚少是因故调遣后的意外，若按照往常承乾宫内的宫人自不会少，要是也有异变自己独身一人恐怕很难突破进殿内。
然而没想到刚翻过墙去，就见前庭站着一身着皇子常服的变异人，虽面色青灰、脸带血迹，仍能看出生前一二来。
正是三人前来营救的二皇子！
方指挥使闻言脸色巨变。
‘若是二皇子也已......那，大皇子......又或者皇后处？抑或者贵妃何在？......’
一时间，他脑中之弦如同溃裂的堤坝，思绪乱作一团。
姜至呈与蒋晟看着他脸色数变，自然晓得此时他在纠结、在迟疑。
说的不好听些，禁军指挥使毕竟是朝廷亲封正三品官，三品官何其风光？多少人终其一生可能也摸不到边！
但这份风光的前提是......朝廷仍存在！
虽能理解方指挥使的犹疑不决，但姜至呈与蒋晟却已打定了注意。
两人交换了一个目光后，姜至呈便抱拳道：“指挥使容禀。”
以此打断方指挥使的沉思。
见对方抬头看向自己，姜至呈才继续道：“依属下之见，此时眼看宫内已沦陷，与其与之硬碰硬，不若想办法逃出宫外，组织人手再行营救为上！一则仅靠指挥使与属下二人显然杯水车薪，于营救无益。二则我等若不慎身死，身为禁军也算死得其所，但若因此导致消息传递不及时、营救迟缓，反倒不美！不知指挥使以为如何？”
一开始方指挥使听见“逃出宫外”四字时，身为上位者长久以来对逃兵的鄙视甚至瞬间压过了对变异人的恐惧，待要发火，却又被姜至呈后面所说的话语浇灭了怒气。
不管初衷如何，至少姜至呈所说的确是实情。
己方仅三人，变异人却何其多？！如何抵挡得过来！的确是不如拼命杀出宫外，组织禁军、五城兵马司等大队人马再行营救更稳妥有效！
心念之间，方指挥使脸色渐和缓。
然而转变了想法后，他又突然发现‘杀出宫外’这一点较之营救似乎也并不简单。
于是皱眉问道：“若要撤出宫外，尔等有何计策？”
姜至呈暗自松了一口气，虽说他已打定主意，若指挥使不同意撤出，他与阿晟也要先行离开，但能得到允许自然更好，何况此时多一个战力生存机会必然增多一分！
听到方指挥使的问话，他便将想法和盘托出：“属下琢磨着，乾清宫虽近神武门，但却须穿过内廷，恐怕不如越过外朝从午门而出？”
这也幸好三人是禁军出身，对皇宫各处均了解颇深，否则偌大皇宫岂不是让人抓瞎？
方指挥使与蒋晟自然听懂了姜至呈的言下之意。
因三人此时所处的乾清宫正好位于皇宫中轴线、前朝与内廷的交界处，中间隔着一道乾清门。
出了乾清门，依次便是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三大殿，再来是外朝，过了便是午门。
乾清门后，则是内廷。
以中轴线为主，顺序依次是皇上居住及处理政务的正殿——乾清宫；皇后于重大节庆接受朝拜的交泰殿；名义上是皇后正宫的坤宁宫，实际上只于大婚时动用，平日里皇后起居于椒房宫；之后则是御花园、长安殿，最后是神武门。
中轴线左右，便是东西六宫。
若按距离，从乾清宫到午门的距离自然更近，约是到神武门距离的一半。
但问题在于，从乾清宫到午门须穿过内廷，而内廷里人多自然变异人便多，这也与方才三人爬伏在墙上的所见相吻合。
姜至呈的言下之意便是，相较于距离短、变异人多的午门，更倾向于距离长、变异人相对较少的神武门。
方指挥使稍加衡量，也觉得这样似乎更稳妥，便点头道：“可行。”
眼见天色又暗了些许，黑暗中是否更危险尚不可知，三人便不再磨蹭，转身往乾清门方向摸去。
很快又回到方才的地方。
被绑缚着的太监们躺了一地。
实际上三人去查探之时，太监们也开展了一轮自救，结果却发现他们并不能解开，如今一个个的有点了无生意的意思。
此时被三人急匆匆的脚步惊醒，众太监不由眼中一亮。
但方指挥使却完全视若无睹，踩着这无声的期盼越过了众人。实在是如今他尚且自身难保，带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岂不是找死？！
太监们也明白这点，但求生是人之本能，叫他们又如何能克制住不生出希望呢？
然而此时见方指挥使步子不停，越来越远，太监们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不少人又躺回了地上无声看天。
就在此时。
蒋晟，停下了步子。
这一停，在众太监的意料之外，却似乎在姜至呈的意料之中，他停下步子，看向蒋晟。
“姜叔，我想把他们解开”，蒋晟说道。
姜至呈点头，只道：“好，我帮你。”
然后，两人便迅速开始给太监解绑。
两人的动作自然也让方指挥使注意到了，他自然有所不满，但不知为何却最终按捺了下来。
当然，指望他也来帮忙是不可能的，只背手而立冷眼旁观已是网开一面。
不过幸而众太监眼中坚固非常的绳索，在姜至呈、蒋晟二人手上却相当脆弱，稍微施加寸劲便崩裂开来......于是很快，众太监便恢复了自由。
见众太监期盼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蒋晟这次却一抱拳，直道：“抱歉，我们计划越过外朝从神武门而出，实在没有能力再带上诸位。”
他好心，但却不烂好心。
解开绳索是因为这于他很简单，不会过于耽搁行程；但他却没有包办众人去向的能力，于是也实话实说。
众太监虽失望，但也能理解。
况且解了绳索，众人也有了些许自保之力，冲着这也该感谢眼前两位。
而总管太监眼睛一转，终是打定了主意。
那边，方指挥使已稍显不耐，见已解绑完毕，便出声催促道：“该走了。”
姜至呈、蒋晟应允，提步准备离开。
见此，总管太监再顾不得其他，忙出声道：“三位留步！我知晓一安全的通道可直至午门！”
这话一出，不止禁军三人，众太监也不由朝总管太监看去。
而后者也是方才下定的决心！
若没有姜至呈、蒋晟二人解绑、给众太监一线生机的行为，他原本是打算将秘密咽进肚里、带进坟墓！既然自己等人也要死了，带上三个禁军上路相陪也不亏不是！
但现在，既然有了生的希望，自己的打算自然也不同了！
况且一路上有禁军相助，成功率也会更高不是！
方指挥使急急回转，忙不迭问道：“安全通道在何处？”
总管太监却转而对姜至呈二人道：“小人虽命贱也知晓救命之恩重！此安全通道为皇家密道，小人本该将秘密带入坟墓，然为报答二位救命之恩，即使往后不得善终也愿为大人带路！”
听似诚恳，但其实短短几段话语里倒是不乏心机。
姜至呈这等老江湖自然听了个明白，但一则自己确实需要密道，二则为了求生动些小心思并不可耻。
于是他恍若未觉，只道：“如此便辛苦总管带路，我保证在不危及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必定护送总管出宫！”
总管太监要的便是这句保证！
选姜至呈二人，不过也是打量着二人的心没有方指挥使硬罢。
“如此，各位便随我来吧”，总管太监便转身，朝乾清宫内而去。
众人自然鱼贯而入。
一路行至后殿，库房处。
总管太监取下钥匙将之打开，待众人进来后，先指导着几名太监将一樽壁橱移过来将门顶住，然后才接着往里去。
这个库房里放置着的皆是笨重的大件物品，因此虽满目珍奇但众人皆是目不斜视，毕竟紫檀木的屏风、黄花梨的床榻虽然珍贵，但此时逃命尚来不及，谁还有空闲惦记这些大家伙不是？
最前头，总管太监停在一架紫檀木床前。
他回身，朝三位禁军道：“密道便在此床后面。”
此紫檀木床又大又重，要想移开自然需要三位身强力壮的禁军出力。
三人闻言毫不迟疑，分散开来，各自把着一个部位，在方指挥使的示意下，很快将床铺挪了开来，一道木门映入众人眼帘。
果然有一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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