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裴京松又向她投来目光，程姣才后知后觉地垂下头，手里的刀叉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蛋糕。
她的脑内，犹如弹幕机，疯狂弹出各类问题。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世界为什么这么多巧合？她眼没花吧？难道裴京松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人都进来了，她这下是真坐不住，思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主动打招呼：“裴先生，你怎么在这里，好巧啊，哈哈。”
程姣勉强扯出一抹淡笑，显得没那么刻意，内心还是有些慌张：“你住这里？”
裴京松双眸漆黑，眼底闪过几分笑意，嗓音低沉：“显而易见，我在家底下遛狗。”
很稀松平常的话，程姣愣是听出了几分揶揄。
她想起了那次裴京松送她到柏塔居，她说自己差不多是看门的，而这只萨摩耶，和她，一个性质。
程姣：“……”
住脑，她真的不能细想了啊啊啊啊。
而且他为什么也住这里？？
为了彰显自己有在尊重对方，程姣还特地站起来，垂在身前的双手，有些纠结地拧啊拧。
好似在外乱逛的学生，偶然碰见班主任的既视感。
裴京松瞥了眼她身侧的一袋子菜，意有所指：“还没吃晚饭？”
程姣：“……在吃。”
裴京松面色如故，若有所思地得出结论：“看来你很喜欢吃甜品。”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指尖在咖啡杯上轻点，温和询问，“如果你不介意，我晚饭可以多做一份给你。”
这句话听起来客气，配合裴京松儒雅的面庞，程姣丝毫不觉得是奉承的虚话。
而她脑子里紧绷着的一根筋，似乎也有所触动地颤了颤，哽塞几秒钟，点点头：“……好。”
“那我和你一起？”
裴京松挑眉，微微颔首，不置一词。
几分钟后，程姣提着打包好的剩下两个纸杯蛋糕，正要拉玻璃门，裴京松已经在外替她推开。
铃铛响动，直到她走出来，裴京松才放开手。
程姣顺着他牵绳的手，看到了那只毛茸茸的萨摩耶，小家伙圆溜溜的葡萄眼，也同样好奇地看她。
嗨，同行。
程姣小弧度的招招手，内心默默自嘲，再稍微往后看，还能瞄到写着买一赠三的黑板牌子。
程姣：“……”
糟糕。
裴京松不会知道她贪小便宜还欺瞒他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程姣的头，是彻底抬不起来了。
以裴京松的视角，她本身就长得娇小，再这么刻意躲避视线低头，他只能看见她茂密乌黑的头顶。
“怎么了？”裴京松有些好笑。
程姣深吸一口气，说：“裴先生，对不起，我当时不是故意骗你的。”
裴京松没说话，只是静默地看着她，又听她说：“……我还以为那个蛋糕是买一送一样的，赠品太小了，我只好把最大的吃了。”
程姣抬眼看向裴京松，表现得极为乖巧。
裴京松嗯了声，并未在意，而是问她：“所以，你那次早退，是害怕你的隐瞒欺骗，让我生气，就像上次看见的那样？”
程姣一顿，没想到裴京松会这么坦然的扯到这话题。
还真是一语成谶，虽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程姣垂眼，温温吞吞：“嗯，您说了，您不喜欢被欺骗被利用，我……”
“分人。”裴京松语气平和：“再者，这种事微不足道无伤大雅，姑且算作我们之间的玩笑。”
“何况我一早就知情，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太紧张。”裴京松轻笑，“你对外宣称是我侄女，我也不在意，我知道你是有自己的考虑，程姣。”
程姣有些耳热，哦了声，声如蚊讷地再次试探：“……那如果我对外谎称别的身份呢？”
“嗯？”
他似是没听清，停下脚步，微微倾靠听她说。
虽然裴京松保持了恰当的距离，她还是不免的放缓呼吸，脸蛋微烫：“就，特别想和您沾上关系的那种身份。”
哦豁，自爆。
到这份上了，程姣觉得自己很有理由……嗯，做得暧昧些。
程姣伸手揪了下裴京松的衣角。
他直身，衣摆倏然上提，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掌在她头上轻抚：“想沾就沾，我不至于这么小气。”
“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我也自有掌握，你在我身边做什么，其实都是通过我的默许。”裴京松淡道。
程姣没搞懂这话什么意思，抿着唇没说话，看着小狗的目光，显得格外专注。
裴京松牵着绳子的手向她一挪：“它叫carter，你想试着牵着它么？”
程姣抬头看了眼他，有些意外，不过她的确挺乐意的。
她的手靠去，裴京松便将牵引绳彻底递给她，顺带的，还接过程姣手里的两袋物品。
以物换物得太丝滑，程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裴京松已经自然而然拎着一袋蔬果菜，一盒蛋糕。
“正巧，家里没菜了，介意我用你买的蔬菜么？”裴京松侧目，不经意地提起。
他说话时，还会照顾她微微弯下腰，程姣也不好太忸怩，仰着下巴，看着那张随和的轻笑，讷讷嗯了声。
“好，之后我会把相应的费用转给你，请你不要客气，只是支付你的劳动所得费。”裴京松又说，“包括上次。”
裴京松说的话，礼貌得让程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从咖啡店出来，她就一直跟在裴京松身侧，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柏塔居a栋门前。
电梯敞开，进入密闭空间，程姣才回过神来。
等等，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和裴京松到他家了？
程姣脑内顿时警笛大作，电梯上升的速度也比她想象中要快，直达顶端，叮咚一声便再度打开。
牵着carter，她的步伐再怎么迟疑，也不得不比裴京松快一步地踏出去。
一个，有些陌生的领地。
a楼是一梯一户，电梯直达开门的方向，就是裴京松的公寓门口。
高大的男人在身前，近乎遮挡了去路，程姣看着他握着门把，骨节分明的手背，青筋微凸起，轻轻一摁，便自动开锁。
他侧过身，仍像咖啡店时单手撑开门，示意她先进。
墙边只有一扇狭长的窗，头顶的暖光，几乎是这略显逼仄环境下唯一的灯。
它幽幽自上而下倾泻，打在裴京松下颌分明的面庞，眉骨下，还有一片浅淡的阴影。
“袋子一会儿我会顺着饭盒归还给你，”裴京松慢条斯理地拿起袋子，双眼深邃，“又或许，你要进来一起。”
程姣斜后方是墙，她喉咙有些发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而就在此时，牵引绳突然从她手心滑落，carter兴奋地跑进屋里蹦蹦跳跳，小声地叫了下。
程姣思绪拉回，对上裴京松的目光，想到了程玉菡那句话，下意识说：“可、可以吗？”
她的杏眼明亮而澄澈，还有几分心怯和不确定。
但总归，表现得很向往。
裴京松垂眸，唇角几不可查的勾了下：“当然可以。”
“请进。”
-
门关上，裴京松先是帮她拿了一双替换的拖鞋，继而脱下外套。
程姣低头看着那双明显oversize的鞋，还没反应过来，裴京松便说：“抱歉，家里只有男款的。”
程姣慢吞吞拖鞋，听这话，是真的有被惊讶到：“啊？您、您家里不来女客人？”
这话一问出口，程姣就想起先前和程玉菡在微信上发的那句‘少爷好久没带女人回家’了。
关键是，裴京松还真这么说：“嗯，我并没有爱人，也没什么女性朋友。”
程姣连忙低下头把鞋子摆放好，脱离了对方的视线，她的表情夸张得好像能吞下一颗灯泡。
靠，这是什么玛丽苏剧情，男德人设这么稳固？
再抬头，裴京松已经提着蔬菜袋准备转身进厨房。
他里面穿着纯白的半袖，和先前几次穿着西装衬衫的感觉，不太一样，显得格外随性松泛。
但其他男人这么穿，会凸显出几分少年气。
程姣瞥见他那肌肉线条流畅、隐约可现青筋的臂膀，默默了然其中的区别。
而且裴京松，目测也有一米九了，把她抱起来，她说不定都会矮上一小截。
程姣顿了下，有些生硬地抠手，她到底胡思乱想什么啊。
倘若屋内只有她和裴京松俩人，指不定会比上次在办公室那样尴尬。
但是裴京松人在厨房，眼前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狗子，程姣就没那么紧张了。
carter躺在落地窗旁的坐垫上，开心地咬着嘴里的球。
收回视线，程姣不禁打量了番裴京松的住处。整个房屋的装潢风格，偏复古暖色调，甚至还有红砖壁炉。
壁炉上挂着油画，是程姣看不懂的艺术，不过她能感觉到，裴京松的品味不错，与客厅风格很和谐。
旁边的置物架，摆件繁多，摆满了整整三列，桌面还放了一台唱片机，底下大概就是一摞摞唱片了。
程姣饶有兴致地挨个挨个看那些摆件，是植绒的，看起来就手感不错，就是形状好奇怪。
这些毛绒绒的小兽|.人，都被绳索胶带缠绕着，要么捂住嘴，要么蒙眼堵耳。
还有壁炉上，放着的一盏鸟笼。
程姣一开始以为是真鸟，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乌漆嘛黑的鸟根本不动，就是个假的，爪子上还钉在木枝上。
好可怕。
“喜欢吗？”裴京松磁性的嗓音，犹如细沙落入程姣耳廓。
这声音不远，是从身后，头顶上传来。
程姣的耳道像是被他的话语堵住，一时间有些耳鸣，惊愕的颤了下。
扭头撞进了裴京松漆黑幽深，又带着浅淡笑意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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