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好香


    宁明昧说:“这九色团子的味道不错,不愧是修仙之人该吃的东西。多买几盒带回去,其中一盒送给方长老,也让他尝尝自己的钱的味道。”


    宁明昧说:“这茶叶味道不错,多包几十盒回去,往后二十年,缥缈峰就用这茶叶待客。”


    宁明昧说:“这五份躲避身法不错,我已经对它们进行了充分的学术。等回去后,且让我调查一番市场对躲避身法的需求,产出一份综述。”


    ……再好的躲避身法也躲不过系统的电。宁明昧又倒在地上。


    系统几天来天天写代码,看着宁明昧消极怠工,忍无可忍,终于电了宁明昧一次,一时间神清气爽:“所以你什么时候去找人?”


    一只颤巍巍的手从桌下伸出,接住掉落的九色团子:“有进步,这次没问我怎么不去见男主了。”


    系统震悚了。


    宁明昧好像又进化了,这回连被电后说话的语气都是这么的云淡风轻。


    “寻找烟云楼失踪弟子是清极宗与烟云楼两派发给你的强制任务。如果任务失败,你在清极宗中的威名必然进一步地受损。”


    宁明昧平静地爬起来吃团子:“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关心我啊。”


    那声音里满是嘲讽。


    ……关心什么关系!只是系统太了解宁明昧了,它知道到时候宁明昧肯定又找到更多不去看男主的理由。这人来这里后除了开他那破组会就是捞钱,到底什么时候去做主线任务啊?


    系统反而觉得自己才像个着急的太监:“宿主真的在好好进行这个任务吗?本系统可以提供一个额外信息:当前余袅昏迷不醒,范钧天也受了伤。宿主如果长期不出手,人真的会没。”


    宁明昧好整以暇:“哦?你这算是在求我吗?等你把本世界的信息系统写完后,我可以考虑听取一下你的意见。”


    系统:……


    为什么,明明电了他,却一点也不快乐。电击已经不足以平系统之愤。系统开始思考拿捏宁明昧的新招式。


    宁明昧又道:“进来吧。”


    原来是林鹤亭那几个弟子又回来了。


    林鹤亭等人带回了新消息。


    林鹤亭说:“烟云楼三名弟子隐匿气息,乔装改扮进了银花巷。三人都是好学生,面对银花巷,手足无措。”


    老六说:“他们没进青楼、烟馆或赌场消费,只是在挨家挨户询问有没有卖特殊东西的拍卖场。”


    酷哥老五说:“宋鸣珂在一家赌场被一名妖族当成炉鼎调戏。”


    哦调戏。


    哦,等下……宋鸣珂?


    容貌如玉,气质温润,眉间还有一点朱砂,确实很容易被人认错。


    系统:“我早就和你说过,宋鸣珂也有气运在身了。”


    宁明昧费解:“这气运就是用来被人调戏的?怎么不来个气运,是为我打工的?”


    看起来这气运之子也不怎么地啊。还不如关系户三师兄,能带两个免费RA来一起打工。


    整体来讲,烟云楼弟子们是铩羽而归了,忙活了一天半,什么都没找到,而且还在继续白忙活。宁明昧把九色团子放回桌上,说:“行了,知道了,你们去休息吧。”


    老五老六退下了,林鹤亭却不。林鹤亭说:“师尊,常长老的三名弟子替我们去盯着他们了。接下来怎么办?继续盯吗?”


    说实话,林鹤亭心里对那个失踪的关系户弟子是很有怨言的。


    失踪也不挑个好点的地方,偏偏挑鱼龙混杂的三界交界处。结果就连烟云楼弟子们自个儿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整得清极宗的弟子和他们一样,只能在这样的烟雾地里大海捞针。


    林鹤亭见四下无人,皱眉,对宁明昧偷偷说:“师尊,咱们其实不该接下这个活的。”


    吃力不讨好啊。又接触到烟云楼的丑事,要是没找到人还要在别人那儿落下一肚子怨言。


    宁明昧只说:“回去好好休息。傍晚戌时来我这里集合。如果烟云楼的人回来了,也叫他们过来。”


    林鹤亭问:“师尊,我们傍晚去哪里啊?”


    宁明昧眼皮不动:“去好玩的地方。对了,走之前问问常长老,看他要不要一起去。”


    好玩的地方?


    林鹤亭说:“我在回来时见过常长老。常长老在屋顶上打盹呢。”


    林鹤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地走了。四下无人,系统问:“宿主晚上打算去干什么?”


    宁明昧行事鬼魅莫测到了它都无法把握的地步,更别说给出“一红一蓝”两个选项。


    宁明昧:“常长老很稳得住啊。”


    系统:?


    没懂。


    系统当然不懂。宁明昧不急不慌是因为心中早有成算。常非常不急不慌是因为什么呢?


    宁明昧半晌没有回应。系统心中极为不忿,只好吭哧吭哧地一边写代码、一边琢磨对付宁明昧的新招数去了。


    冷不丁地,宁明昧那里传来一声。


    “要么醉翁之意不在酒,要么他在瑶川城里,还有别的路子。我们且看吧。”


    系统一下侧目了。


    不知道为什么,宁明昧常常因为毫无坚实根据的正确推理,给它以一种多智近妖的感觉。


    这样一想。系统心里突然一跳。


    难道宁明昧的“开组会”也是他为攻略男主设下的一个局?


    然后系统就看见宁明昧把小二招进来了。


    黑发剑仙对小二,说:“都说瑶川城是通都巨邑,你们这儿最好玩的地方有哪些?”?


    宋鸣珂这几日,过得相当魔幻。


    一是一时心软,抵不住郑引商的百般央求,同意他在离开瑶川城前再去瑶川城最大的绸缎庄子带一身衣服回来。结果郑引商带着余袅一起失踪。


    二是随清极宗最名不见经传的两名长老,回瑶川城来找人。一路上他们不仅乘坐了对于修仙之人也是极尽奢华的飞舟,入住了瑶川城最高档的客栈,还在飞舟上见证了几人修仙以来,见过最匪夷所思的突破。


    ……这毫无名气的缥缈峰,到底是什么来头?这名叫林鹤亭的弟子,其突破的方式为何如此怪异?他们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烟清论道,是发生在两个天下第一仙门之间的,三年一度的论道盛宴。由于三年前那次主场作战失败,烟云楼诸多长老对本次论道的结果极为重视,誓要让弟子们拿下头筹(虽然也只有两个仙门参赛)。宋鸣珂作为烟云楼掌门关门弟子,自然身负厚望。


    宋鸣珂身负的厚望不只包括他自己的修行,还包括对清极宗弟子们修行情况的打探。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清极宗和烟云楼关系不错,这事儿当然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临行前,几位长老就告诉宋鸣珂,清极十三峰,最出名的当然是清极宗掌门在的天台峰,方无隅在的白云峰,和尹希声、白若如、项无形他们主管的几座高峰。这几名清极宗长老的亲传弟子都是备受瞩目的、将会在烟清论道中获得胜利的种子选手。尤其是齐免成和方无隅的弟子,宋鸣珂必须好好注意。


    就连整日睡眼惺忪的常非常,都因其少年时早早结婴的光辉历史被提了一嘴。宋鸣珂记得,当时长老无不遗憾地提了一句:“百年结婴,化神后仍是少年模样,这是何等的天才啊。若不是那件事后……修为不得寸进,否则修仙界……”


    只有缥缈峰的宁长老,长老们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宋鸣珂出于谨慎,依旧将此事向掌门问过。


    掌门只说:“清极宗宁长老醉心修炼,常年闭关,很少指导座下弟子。不用在缥缈峰上花什么心思。”


    他又说:“清极宗的执剑长老都是这样的。断情绝性,每年加固神剑封印,是他们唯一的职责。”


    可如今看来,缥缈峰并非如此啊!


    宋鸣珂原本是一定要向林鹤亭好好请教一番……如果余袅和郑引商不是尚且下落不明的话。


    第三,则是到瑶川城之后的事了。


    清极宗只显示出了短暂的靠谱。在那之后,常长老和宁长老等人便整日在客栈中享受,绝口不提找人的事。只剩他们三个心急如焚,私下跑遍了银花巷。


    他们只记得郑引商之前说过,瑶川城的拍卖会里有一些“好东西”。


    三人唯恐暴露身份,乔装易容,四处问遍,一无所获。更倒霉的是他还被一名狐族妖修看出了真面目。


    当妖修向他们走来时,宋鸣珂以为他是要对陆游鱼下手,眉头一皱,护在陆游鱼身前。


    没想到最终被调戏的却是他自己。


    几人在银花巷里便是一阵剑拔弩张。范钧天剑锋一慌,划伤了那名妖族的脸。血液沿着妖族脸颊流下时,几人都是一慌。心知此事无法善了。


    可那大妖只是阴戾地用手指抹去脸颊上血迹,细长眼眸仍盯着宋鸣珂不放,一抹一盯之间,大妖居然笑了。


    “我看上的东西,就从没有让他逃掉的道理。”他说。


    那名妖修修为深厚,宋鸣珂一时看不穿他的深浅,只能先同两人退回客栈中了事。


    他心中极是忐忑,也不怪范钧天,只担忧此事连累众人更难找到余袅。但或许是否极泰来,这一回来他倒是听说了好消息。林鹤亭通知他们,宁明昧叫他们晚上同清极宗等人一起出去。


    陆游鱼经历下午一遭,仍有些惊魂未定,却也喜上眉梢:“鸣珂师兄,清极宗是不是有什么线索了?”


    宋鸣珂想来也是,心中巨石终于放下了些,也总算把那大妖的事放到了脑后。


    当晚。


    几人在瑶川城最好的酒楼,沉默了。


    又是一桌山珍海味。饭后,宁明昧还带着几人去逛夜市。瑶川城的午夜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宁明昧请来客栈小二做导航,这家玉器店逛一下,那家绸缎铺子看一下,专挑最贵的东西,挑剔一番或买下。除了他时常因为这东西的审美过差露出痛苦神情(其实是因为崩人设被系统电了),其他时候不亦乐乎。


    宋鸣珂埋了一肚子的疑问在心里。回了客栈,林鹤亭又来传消息:“师尊说我们明天早上在他房间里集合,再出去。”


    烟云楼三人:……


    和清极宗的人出去,好处是有宁明昧和常非常在,那大妖不敢造次,坏处是这一晚上……


    陆游鱼:“我们除了吃喝玩乐,还干了别的吗?”


    宋鸣珂坐着揉额角,陆游鱼细数道:“我们来瑶川城已经两天半了,就是要修整,清极宗也该修整够了吧。这几天光是我们忙活来忙活去,他们可好,吃喝玩乐,游山玩水,样样不误。”


    看见范钧天还在玩今天从店铺里买来的小玩意儿,陆游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东西从他手里扔出去了。


    范钧天:“你干嘛呀?”


    “你说,清极宗的人是不是根本就没想着帮我们找人,只是借这个机会出来玩呢?”陆游鱼火冒三丈。


    范钧天说:“兴许明天就带我们去找了呢?”


    两人都没注意到,坐在他们身后的宋鸣珂的神态里,已经有了极致的疲惫和厌倦了。


    明天,会去找吗?


    答案是。


    第二天,烟云楼三人又被宁明昧带着逛了一天瑶川城。


    第三天照样是出入奢侈场所,什么都没落下。到晚饭前,陆游鱼已经忍耐不了了,回房间里生气。她质问过宁明昧,宁明昧只给了她一句话。


    “嗯?我们难道不是在出入各种场所找人么?”


    陆游鱼:……这算什么啊!气死我了!


    其实她不知道,还有一个“人”也忍不了了。


    系统。


    宁明昧在房间里面无表情地嚼糖薄荷叶。自从在某家店里发现了这种能让人提神醒脑、舒缓精神,又带着几丝如糖般的甜味的叶子后,宁明昧就把它作为了被系统电击之后的小甜点。


    放松神经的小甜点。


    他的面前摆着一盘围棋,围棋对面还坐着个常非常。灰衣少年耷拉着眼皮,自从被宁明昧一记黑子逼入绝境后,常非常就开始握着白子发呆。迄今为止,已经发呆了一炷香时间了。


    宁明昧是怎么都没想到常非常会突然抱着棋盘过来找他下棋的。


    这几天宁明昧带着弟子们到处逛,常非常也跟着到处逛,像个打哈欠的尾巴一样跟在几人后面。


    对于宁明昧的异常行为,他全程没有说一个“不”字。


    窗外初春风寒料峭,窗内常非常发呆。系统说:“宿主,距离来瑶川城,已经过了四天了。”


    宁明昧:“他们死了没。”


    系统:“没死。”


    早就知道宁明昧会说“那不就得了”。系统只能给出另一个提问:“距离宿主的下次组会,只剩三天。”


    宁明昧:“确实,这几天林鹤亭那三个一点学术都没做。”


    ……真的行为离谱的人是你啊!


    白天旅游,晚上消化典籍。整整七本,六本都是各种轻功技巧,剩下的那本还是点穴……宁明昧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剑仙?


    宁明昧说:“可见烟云楼弟子们是真稳得住。这时候了,还不愿意找我说实话。”


    系统正无语,常非常还没落子,宁明昧就听见门响了三声。


    原来是宋鸣珂来了。


    宁明昧见他来了,也没抬一下眼皮,只把玩刚买到的一柄折扇。常非常仍在发呆。宋鸣珂在室内站了良久,见宁明昧和常非常都没有招呼他的意思,于是低头道:“宁长老,您别和游鱼一般见识。她只是担忧余袅和郑引商,心急了。”


    他听见宁明昧意味深长地一笑:“看不出你们心急啊。”


    宋鸣珂何等玲珑心肠,他沉默片刻道:“宁长老……”


    他深深鞠了一躬。


    宋鸣珂终于把烟云楼弟子们瞒着的事情老实交代了。整个事情走向和宁明昧猜的八九不离十,除此之外,他还把放任郑引商、隐瞒实情的责任等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最后,他表示尽管已经羞愧得无地自容,但事态紧急,于是只能来请求宁明昧帮助。


    宋鸣珂:“求两位长老帮助!”


    他低头很久,终于等来宁明昧一句回复:“收拾一下,今晚一起出去。”


    然后宁明昧又补了一句:“烟云楼其他两个弟子就不用带上了。”


    宋鸣珂迟疑了一下,揣摩宁明昧的意图:“若是去找人,自然帮手越多越好吧?”


    宁明昧高深莫测,宋鸣珂只能老老实实地离开了。


    月明星稀。


    “宁长老这局棋下得不错,我认输了。”


    常非常把棋子随意一摆,棋盘呈黑方大优势状。灰衣少年打了个哈欠,道:“我先回去睡会儿……什么时候出发?”


    宁明昧:“出发时叫你。”


    常非常像是只灰猫一样来无影去无踪地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棋盘。


    系统见宁明昧盯着棋盘看,意外道:“你还会下棋?还能把这儿的土著杀得片甲不留。”


    “说什么话。”宁明昧从棋盘上捻起常非常落下的那枚白子,“我只会下五子棋。这人要输给我,也很费一番功力。”


    半晌,他皱眉道:“少了一颗黑子。”


    皓月当空,常非常坐在高楼上。他以黑子遮蔽明月,如天狗食月般,将白玉盘咬得只剩几线微光。


    ……


    系统:“考虑到常非常的师尊是上一任执剑长老。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把你当成他的师尊的替身。”


    宁明昧评论:“你重启一下试试。”


    系统:?


    系统花了十分钟才明白,宁明昧是在说它脑袋有问题。


    直到宋鸣珂,穆寒山与林鹤亭都到齐后,宁明昧才同店小二一起过来。看着眼前三名心腹弟子,宁明昧让店小二扔给他们三个面具:“戴上。”


    顺便把剩下一个面具扔给了姗姗来迟的常非常。


    这几日店小二从宁明昧手里收了不少赏钱,鞍前马后地照顾宁明昧出行,殷勤备至得恨不得蹲下来给宁明昧垫脚。这场景若是落在别人身上,看了真得叫这几个弟子牙酸。可落在宁明昧身上,几名弟子都觉得自然而然……自然而然得让他们午夜梦回时,都为自己这习以为常的想法一抖。


    车辇行出几十丈,宋鸣珂悄悄撩开帘子看周围景物,仍是一头雾水:“宁长老,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宁明昧:“银花巷。”


    哦银花巷。


    银花巷??


    宋鸣珂先是惊诧,然后是欣喜:宁长老终于带他们出来找人了啊!


    “宁长老。”他发自真心地说,“我……再替游鱼抱声歉。实在是误会您了。”


    他心中充满感激。


    车辇驶入银花巷,道路两侧灯红酒绿、莺声燕语。有男人逛的秦楼,也有女人喜欢的牛郎店。听着外面的喧闹声,秉性正直的穆寒山有些坐立不安。向来喜欢表现得“见多识广”的林鹤亭这回也红了脸。


    他小声道:“师尊……”


    至于宋鸣珂,则是想起前两天的经历,心中不安涌动。


    “到了?”宁明昧问小二。


    “到了。”小二赔笑道,“这儿是咱们银花巷最出名的赌场,您且看吧!”


    宁明昧带着三名弟子和常非常下车,自己走在前面,泰然自若。


    系统问宁明昧:“这也是你们学术出差的一部分??”


    这也太不纯洁了吧?


    宁明昧说:“有的人是这样的,但我从来不去。”


    系统:“为什么?”


    宁明昧推了推眼镜:“有空玩这个,不如多回几封邮件。”


    ……行吧。


    “宁长老来过这里?”


    还有个人提了同样的问题。宁明昧泰然自若道:“没有。”


    或许是因为宁明昧的姿态实在是过于镇定。以至于所有人都跟着他瞎转,最后又是常非常赖洋洋地开口:“若是要去雅间,得走这条路才是。”


    本来该负责引路的店小二这才如梦初醒。


    原本以为到处乱转是宁明昧的意图呢。


    一群冤大头进了赌场收费最高的一层。宁明昧没玩几把,系统就发现他手气极臭。他索性打发几个弟子去玩。


    趁人都走了,系统:“你看你像话吗?”


    宁明昧看着自己的手:“这手气确实差得不像话。”


    系统:“你一个清冷师尊,怎么带着徒弟和同事上这种地方!”


    要不是周围人来人往,它又要狂电宁明昧。


    宁明昧:“虽然我的目的并非如此。但在我那儿,烂成这样的师门还是有的。尤其是在工地上做工程的,呵。你要是不一起去,还会受到排挤。”


    ……宁明昧到底是从什么鬼地方出来的啊。


    宁明昧说:“你且看,林鹤亭那几个小子都把筹码输完了。只有常非常,还赢了一点。你说,一个清极宗教授,怎么在这种地方混得如鱼得水?就好像他过去曾在这里渡过漫长岁月一样。”


    系统:……


    宁明昧安排人到赌场来,除了“找人”,难道还有试探常非常的目的?


    宁明昧:“这里混完就赶紧走了。这种地方的水,我都不敢喝的,谁知道他们给我加点什么料。唉,本可以在宾馆里吃团子喝甜水的我,为他们做出多少牺牲。”


    ……肯定是它想多了吧。


    宁明昧招呼几个人离开赌场——照例,是林鹤亭记的账。这几日林鹤亭越睡越不好,眼下都多了一圈乌青,想来也和这份账本有关。


    出了赌场,又去几家酒馆,又去几家茶室,几家剧场。宁明昧来去极快,全程冷淡。


    今天宁明昧没发什么赏钱,和前几天四处撒币的行为大相径庭。小二于是心惊胆战,生怕哪里得罪了这位大能。


    要知道,对于绝大多数大能来说,一生气扇死几个凡人也是常事。


    小二很有觉悟,他把宁明昧的舒适体验放在第一位。他思来想去,在路过一片秦楼楚馆时道:“仙长要不要……”


    然后就被林鹤亭、宋鸣珂、穆寒山三人同时瞪了一眼。


    林鹤亭:怎么敢让我师尊去那种地方?


    穆寒山:怎么敢让我师尊去那种地方?


    宋鸣珂:怎么敢让烟云楼弟子去那种地方?


    小二:……


    其实他说出口时就觉得不妥了。宁明昧兴趣缺缺似的背对着他,道:“这就是瑶川城里最后的、好玩的地方?这趟出来,本是久闻瑶川城盛名,想长长见识,看来也不过如此。”


    听着像是赚钱的机会彻底要飞了。小二连忙道:“还有一个地方,是瑶川城里最出名的,初来乍到的人都不知道呢。但仙长若是要找什么最有意思的东西,那里都是。”


    什么地方?


    销金楼。


    宁明昧跟着小二七拐八拐,才跟着小二到了那传说中的“销金楼”。穿越一处时,宁明昧说:“我感觉我被蚊子叮了一下。”


    系统说:“那东西叫禁制。此处有大能坐镇。”


    宁明昧说:“有多大?”


    系统说:“化神后期,比你高一个小境界。”


    如果说筑基是大部分修真者能达到的境界,能到达结丹的,都是有天赋的修真者。再往后,越上一个境界越难。金丹众人中有资质或机缘能结婴的万中无一。元婴到化神更是一个宛若天堑的坎:惊世才华、惊世机缘与惊世运气缺一不可。


    可以说,筑基及以下是一个坎,金丹、元婴各自是一个坎,元婴以上,就是只能让人遥遥仰望的了。


    而化神期的境界分为前期、中期、后期与大圆满。每一个小境界,都足以甩开身后之人一大截,尤其是被称为“圣人”的化神大圆满。若前、中、后期之间只是隔了一个小阶梯,那大圆满则足以让后期望尘莫及——大圆满者,随时可能、也可以冲击练虚期。


    练虚期,中境界的开始,从此真正进入至人、真人之列。


    宁明昧一介化神中期,只能被称为“仙人”。齐掌门是化神大圆满的圣人。在那场动乱中,他为救各派弟子于水火中,强行越级突破至合体期,虽设下封印、救下了众人,却也身死道消。宁明昧临危受命,以一种自毁般的方式强迫自己变得冷酷、狠绝,在尹希声夺权、清极宗一片混乱时,斩杀数名叛徒,掌握掌门之印……


    宁明昧:“我听到了什么?我师兄的死因?”


    系统:“所以你要救他……”


    宁明昧:“还有我的发财之路?师兄那房子我是挺想要的。”


    ……就知道宁明昧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系统:“事情可没那么好。你一没背景,二无积蓄,升任掌门后,每日光顾着在党争中凭一身冷酷四处救火、疲于奔命地为清极宗争取声名去了。到头来在男主的算计下,门派对你的严苛怨声载道。你被男主斩杀时,不仅没人敢上前救你,还有一些弟子私下讨论,说这是天降正义。”


    宁明昧:“……啧。”


    还真是个理想主义者。


    心知自己是炉鼎体质,燃烧着自己的命,拼了一身的伤,做着众人眼中名不正言不顺的严苛“代掌门”。没有后台,只能靠武力威慑众人,拼尽一人之力斩妖除魔、匡扶正道。


    到头来却被人认为是争名夺利、不近人情。


    最后人死了,骨头被扒了,还成了别人口中的“天降正义”。


    宁明昧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雾霾沉沉,老人站在楼上。


    系统等着宁明昧开口。可宁明昧“啧”完这句后,就没别的反应了。


    奇怪,按平时的情况,宁明昧怎么都会再吐槽几句的。


    “这儿就是瑶川的销金塔。”小二说,“这儿是瑶川最大的拍卖场和交易所!最好的最稀罕的东西,都在这儿!”


    他摊开双手,露出身后金碧辉煌的大厅。


    几名弟子都瞠目结舌。销金楼奢靡的气息与来自各界的法宝看得人眼晕。销金楼共有九层,每层主题不同。既有公开的拍卖场,也有私人的包厢。


    层数越往上,展示的法宝越是珍稀。公开区域到六楼,之后就不可再上去了。可侍卫见了他们与小二,居然为他们放行。


    众人于是能上至第八楼——整座销金楼,也不过九楼而已。小二退下,跟在他们身边的侍者换了一个人。


    在第八楼,林鹤亭甚至看见了一串以抱朴寺高僧的脊椎炼成的邪佛珠。之所以是邪佛珠,因那高僧在被折磨惨死前,曾目睹魔教中人当着他的面,活生生地剥去了他几个弟妹的皮,再于伤口上铺满稻草——得道高僧,于死前终于被破道,沾染了邪性。于是那串邪佛珠,融邪性与佛性于一体,有独有的、诡异的力量。


    林鹤亭只看了那串佛珠一眼就不敢再看——森白的骨珠泛着淡淡的红,像是一串凝视着他的眼睛。


    除了邪性的东西,也有极好的东西。譬如一幅神女作舞图,神女低眉,睫下眸中皆是圣洁。只是站在那幅画前面,就有灵魂被涤荡之感。


    几个弟子都看那幅图去了,就连常非常也仰着脖子看。


    林鹤亭见四下无人,对唯独在看窗外的宁明昧小声道:“师尊,咱们能进这里,是因店小二的面子吗?”


    该说澄园不愧是瑶川城最豪奢的客栈吗?就连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店小二,也有这般面子。


    宁明昧说:“林鹤亭悟性不错,智商不够。”


    看的当然是他们自己的面子。


    自古以来,最高档的俱乐部只招待最有关系的SVIP。如果没有互相内推的关系把自己介绍进来,就只能用钱砸了。


    宁明昧:“没人不喜欢钱,因钱的背后也总绑定着权。这就是钱的魅力。若不是我砸了那几天的钱,委屈自己吃了那么多好东西,逛了那么多好地方,又怎么能来到这里?”


    系统:“委屈自己?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宁明昧:“你这话说的。我好几天都没搞学术了。这何尝不是一种牺牲。”


    系统:“对了,周围那么多好东西,你怎么不看看?”


    宁明昧很泰然:“目前的我是个文盲,一个法宝都看不懂。”


    宁明昧又被电了一下。他手一抖,林鹤亭立刻问他怎么了。


    “无事,只是想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在瑶川城,能买得起这里的东西。”宁明昧说。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很轻,大约是个化神前期修士。


    有人在他身后笑,是烟嗓:“若是身上灵石不够,销金窟背后,便是无间之间。”


    “柳老板。”侍者低头道。


    站到宁明昧身后的,居然是个女人。女人穿着一身式样怪异的衣裙,有点像旗袍,勾勒出利落但优雅的曲线,称不上最漂亮,但身上有种独特的韵味。


    从凡人的角度来看,她看起来三十出头,眯着的眼睛有些像猫,虽是对宁明昧在笑,但明显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侍者接过了小二的介绍任务:“柳老板是无间之间的老板。无间之间是瑶川城最大的当铺。”


    懂了。宣扬消费主义和放高利贷的。


    在她身后还有一个人……此人穿一身紫色长袍,戴一枚银质面具。


    宁明昧:“这人的修为有多高。”


    系统:“……化神中期,小心点。都和你说过了,快去修仙啊!整天就知道开组会和学逃跑技巧。”


    连人的修为层次都分不清楚。


    宁明昧:“化身中期,不是后期。看来只是个明面上的老板。”


    系统:……


    宁明昧:“那么小心干什么,区区打工人,有什么好怕的。完不成这个月的卖货kpi还得挨打。”


    系统:“虽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感觉你说的不是人话。”


    面具人说:“常人进了销金楼的第八层,都是看花了眼。但这位仙长,对销金楼中的一切,仿佛弃若敝履啊。”


    “好久没有人管我叫老板,虽然他只是想催我为他花钱,但我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想要为他指导学术。”宁明昧对系统废话了一句。


    他面上对几人,只是淡淡不语。面具人又道:“若是让仙长失望,是我们照顾不周了。仙长若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妨……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


    我们可喜欢你的钱了。


    真是谢谢方无隅为我打赏的魅力值增加火箭。


    宁明昧说:“够上流,但不够刺激。”


    你知道的,我们这种在雪山上清修的高岭之花,下山来就是为了找刺激的……!!!


    宁明昧这次快被系统电死了。与此同时,系统接管了他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和表情没有波动。


    宁明昧在脑内:“……你电我那么重干什么?”


    系统:“这是!高岭之花!!绝对不能!!说的话!!”


    宁明昧你在说什么啊宁明昧,你好好看看,清冷剑修的人设被你崩成什么样了??


    宁明昧:“这是事实。越是清冷的天之骄子,私底下玩得越大。名校就是这样的……别电了。”


    可见如果精神体有头发,宁明昧已经被电成爆炸头。


    面上,紫衣人只是笑了:“是么,刺激……瑶川城最不缺的,就是刺激的东西。”


    他正要继续开口,却有清脆的铃铛声一响。


    面具人嘴角顷刻间便翘了起来。有穿着紫衣的身影娇俏地向他扑过来:“哥哥!”


    少女趴在他的肩膀上,又看了眼宁明昧:“这是销金楼的新客人?”


    紫衣,娇俏,手腕与脚腕上的银铃,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微微泛紫的眼眸……


    宁明昧:“很眼熟。”


    系统道:“原书的预备女主之一。”


    懂了。


    众所周知,一本合格的男主小说里,总是有圣女、有仙女、有魔女、也有妖女。如果说白若如是本书中的侠女,叶雪霏是本书中的仙女,那么这位名叫“阿黛”的少女,就是本书中的小妖女。


    小妖女特性,随心所欲,受家族宠爱,任性美貌,手段狠辣,却又一往情深。


    原书里的“阿黛”就是这样一名小妖女。在对原文男主一见钟情后,她就开始了自己的“死缠烂打”生涯。


    阿黛的能力、身世和结局宁明昧记得不是很清楚,但他记得,这位少女活泼烂漫却又反复无常,出手时又总带着天真之人特有的残忍狠辣。连叶雪霏都差点惨死在她手上。


    男主生来不懂情爱,却擅长利用人。她就是被男主利用来排除异己的一把好刀,之一。


    面具人和阿黛寒暄了几句。无非就是“妹妹去哪里玩了”之类的。阿黛虽然回复了几句,眼神却直勾勾地钉在宁明昧身上。


    那眼神看得系统直打寒颤。


    系统:“她是女主之一,你是炮灰师尊,她不会是提前想除掉你吧?我警告你,小妖女很反复无常的,有时随她高兴,她就会杀掉一个人。”


    宁明昧只有一句关心的:“也就是说,她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学过?”


    面具人对宁明昧说:“仙长见笑了。这是舍妹阿黛。一直养在我身边,性子单纯烂漫了些。”


    “你好呀,仙长!”少女却对宁明昧笑了,张开的红唇下露出洁白贝齿,“仙长怎么称呼呀?”


    宁明昧:“我姓梅。”


    少女说:“梅仙长是刚到瑶川城吗?”


    林鹤亭看见来了两个新人,已经挡在宁明昧身前:“我们来此地好几天了。”


    少女眯起眼一笑,眼眸纯真却冷:“谁让你挡在梅仙长前面了呀,我又没有在问你。真讨厌。”


    林鹤亭:“这……”


    面具人说:“实在不好意思。舍妹天真直率了些,向来不拘小节。”


    ……这哪叫不拘小节,这叫没有教养吧!林鹤亭在心里不断吐槽。


    宁明昧说:“是么?不过我们到底是客,小鹤虽是弟子,修行与年岁都在令妹之上。原来这就是瑶川城的待客之道。”


    ……这么刚吗。系统震惊了。


    宁明昧:“在外面不护着弟子,师门威信没了。谁死心塌地给你卖命……做学术?而且,我很看好林鹤亭的剩余价值。”


    林鹤亭果然很感动。


    身后的侍从闻言却很害怕,身体也轻轻颤着。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家小姐那阴晴不定的性格。


    尤其,当他看见少女从她兄长的身上下来后。


    “对不起,我太心急了嘛。”少女说,“那我给贺哥哥道个歉。对不起,贺哥哥。”


    容色姝丽的少女向他们走来,林鹤亭虽然脸红,心里却直觉般地升起毛骨悚然的紧张。


    和他同样紧张的还有侍从。


    这里虽然是瑶川城、是销金楼的底盘。可这一行出手阔绰的清极宗客人,也并非善茬。侍从一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暗暗地压住了腰间的剑柄……


    唯有宁明昧岿然不动。


    系统说:“你心态怎么这么稳?”


    它都快紧张死了。如果系统有腿,它一定会带着宁明昧一起跑路。


    宁明昧说:“打不过就躺平。正好,是我对我新学会的内容进行实验的时候。”


    系统:……


    少女在万众瞩目下走到宁明昧的身前,仰起小脸来。那一刻,侍从本以为,她又会掏出她惯用的武器。


    可她这回却是低头嗅了嗅宁明昧的衣角。


    “仙长,您好香呀。”她说。


    第16章 拍卖场


    宁明昧:“销金楼物品种类繁多,然而,侍从们缺乏一定的销售技巧,全程只让我们自由观看,没有贩卖‘库存紧张’的焦虑,没有满200-20活动。销金楼,还有很多潜力可挖。”


    系统:“她说你香。”


    宁明昧:“无间之间我派林鹤亭打听过。居然只是简单的以物换钱模式,不涉及高利贷,不涉及仙门放贷。修仙界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原始。”


    系统:“她说你香。”


    宁明昧:“你说,瑶川城三界混杂。妖界与魔界、魔界与修界的汇率是一致的吗?有没有机会在其中倒转几轮,赚个差价?”


    宁明昧被系统击倒在地。系统:“阿黛,原文男主的‘女主’之一,她说你香,她闻到你身上有‘香气’!你对她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宁明昧推了推眼镜:“未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无学术热情,无科研潜力,不值一提。”


    ……不是让你回答这个!


    宁明昧眼镜又寒光一闪:“提醒了我一件事:要求新招收的弟子注册防止性侵害研讨会课程。”


    到底都在说什么啊。


    从销金楼回到澄园后,宁明昧等人在客栈内修整了一上午。林鹤亭等弟子皆为昨日发生之事震惊,却又在他们各自的伙伴问及时,一致并诡异地选择了守口如瓶。


    系统还问他:“已经第六天了,你打算怎么办?”


    余袅和郑引商岌岌可危。宁明昧这是做了五天的无用功。


    要是人真的找不到了,他有什么脸面回清极宗?有什么脸面去面对烟云楼众人和他的弟子们?还有什么脸面……呃,去推行他的学术?


    宁明昧说:“你且看今天中午吧。”


    系统:“算了,我从一开始就只该逼你去看男主的。”


    并开始继续琢磨如何拿捏宁明昧。


    琢磨来琢磨去,系统琢磨出不对味来了:它的本职工作是催宁明昧走男主线,可这几天,居然是它在火急火燎地整天催宁明昧,帮完成宁明昧【自己找来】的事。


    系统:……


    总觉得哪里好怪,但想不出原因来。


    还有宁明昧这任务,是真要失败了吧?


    结果中午,居然真有人来敲门了。


    “师尊。”林鹤亭面色古怪地道,“销金楼的人送来了……一纸请柬。傍晚,他们会派车来接送我们。”


    宁明昧问:“去哪里?”


    林鹤亭说:“一个叫‘往生’的地方。”


    所有人都没听说过的地方。店中小二亦是。宁明昧说:“唔,这次可算是找到地方了。”


    林鹤亭后颈寒毛竖起。他不确定地说了一句:“师尊?”


    这是师尊的什么计划吗?


    宁明昧说:“学术的直觉。”


    今天宁明昧依旧是带林鹤亭去,只是给老五他们留了个信,常非常还带穆寒山,除此之外,宁明昧一反常态地把三名烟云楼弟子都叫上了。陆游鱼听见这个消息后,手一滑,把自己心爱的琵琶都摔到了地上。


    她随着宋鸣珂两人来到宁明昧的房间,讷讷地,涨红了脸吐出几句道歉和感谢的话来。宁明昧照例是让所有人穿了身普通的袍子,戴上面具,掩饰好自己的身份。


    宋鸣珂说:“宁长老,还有什么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吗?”


    宁明昧说:“全程跟着我,一句多余的话不说,一件多余的事不做。”


    说着,他瞥了一眼宋鸣珂。


    几张面具里,唯有宋鸣珂的那张面具顶上镂空。他额间的那枚红痣于是显露出来。


    宁明昧当然不是随意乱给的面具。


    “接引的人在门口。”小二毕恭毕敬地说,“几位请随我来。”


    自几人去过销金楼后,小二对他们的态度又增添了几分敬重。这场景放在陆游鱼和范钧天的眼里,更让他们觉得眼前的宁明昧神秘莫测了。


    陆游鱼:“从前都是我误会宁长老了,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宁长老一定在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


    范钧天:“没错,那些吃喝玩乐,定是宁长老露出的假相!”


    两人的信念越发虔诚。宁明昧看他们两人一眼,对系统道:“陆游鱼和范钧天也被成功地激发了学术热情。”


    什么鬼。


    宁明昧:“等回了清极宗,就让他们来我的实验室做学术。给我干活,方无隅报销。最苦最累最重复的活交给别校交换生。是时候让他们领会一番别校的学术文化。”


    你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吧。


    只是到了门口,体验就不那么美妙了。紫色衣裙在门外一闪,少女撩开帘子,银铃般的声音飘入耳间:“梅仙长,好久不见呀。”


    林鹤亭体察导师入微,代替宁明昧开口:“你怎么来了这里?”


    少女眼珠转来转去:“阿黛思来想去,觉得昨日表现不妥。为了赔罪,特意来尽地主之谊,带各位仙长去‘好地方’玩。”


    她又对宁明昧说:“梅仙长,你就给阿黛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声音甜甜的,像是盛夏放了几十块冰糖的梅子汤。


    少女的举措从头到尾都透着诡异。


    系统:“宿主,小心。”


    宁明昧:“金丹前期而已。”


    金丹前期……等下,你什么时候学的看修为?


    宁明昧:“坐车回来的路上。”??


    系统越琢磨越觉得宁明昧的学习进度恐怖如斯。看修为的事,它不过在销金楼时提了这么一嘴,结果第二天中午,宁明昧就把这个知识点补上了?


    即使如此,宁明昧居然还在他的师尊手下修行了整整七年……


    宁明昧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就在系统思忖之时,宁明昧等人已经坐上了来接他们的马车。阿黛闹着要和宁明昧坐在一起,宁明昧表示要和常非常坐在一起。常非常闻言同意,穆寒山站在旁边,眉头都要皱成腐竹,及至上车前,还担心地给常非常系好了防寒的披风。


    系统:“没眼看。”


    宁明昧评价:“你看,别的导师也让徒弟给自己干私活。”


    ……这是应有的反应吗??


    两人座驾变成了三人泡水,宁明昧还让常非常坐中间。车辇开始行驶后,阿黛噘着嘴,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常非常倒是泰然自若,依旧在打瞌睡。


    三人泡水正好,没人说话,正是学术的好时机。宁明昧闭着眼继续消化典籍。


    这几日,宁明昧吞完了六本身法,一本点穴,如今他终于开始吞剑法了。


    这趟车开得可久,出了瑶川城,还在往外走。另一辆车上的穆寒山撩开帘子问:“我们在往萦城走?”


    他与林鹤亭等人都握紧了自己的剑柄。瑶川城身处盆地,非常繁华,出了瑶川城就是满眼山峦起伏。萦城位于山峦之间,坐拥许多矿山。越向萦城,越是一路上山,使得这段路途看起来非常可疑。


    车夫却嘎嘎笑了两声:“紧张了?”


    穆寒山不语,满脸寒霜。车夫道:“小仙长,这世上有的是你们想不到的好东西呢。”


    马车停在一处空地上。弟子们先从车上下来,眼前可见的,只是一座荒山。


    来这里干什么?


    银铃少女先从车辇的一端跳下来,裙摆飞扬,像是一只紫色的蝴蝶。蝴蝶还未落地,就飘到了宁明昧的那一端。


    林鹤亭看着少女围着宁明昧问长问短,心中气愤难当。少女越看这些人脸色难看,越要往宁明昧身上贴。


    只有穆寒山还在问车夫:“东西在哪?”


    车夫诡秘一笑:“各位请随我来。”


    顺着小道绕进去,进了山洞,又走了数百步,豁然开朗。


    “居然……”宋鸣珂轻声道。


    这座荒山里别有洞天。


    瑶川城的人,居然掏空了这座荒山的内部,把它造成了一座盘旋而上的销金窟。


    宋鸣珂从小时候就被掌门带回烟云楼,成长于斯,在结丹前,出门历练也极少。因此被养得干净至极、单纯也至极。目睹眼前情景,他一时间,竟有种呼吸也为之一窒的感觉。


    林鹤亭和穆寒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阿黛站在前面的台阶上,弯下身来,笑吟吟地看他们。


    “梅仙长,这里就是瑶川城最出名的地下拍卖场,‘往生’。这里只接待最内行的客人,也只卖最有意思的东西。”她说,“拍卖两个时辰后开始,我们走吧。”


    语毕,她蹦蹦跳跳地从台阶上下来,挽住宁明昧的手臂。


    系统的声音酸溜溜的:“原文女主(之一)可真在意你,你小心点,别让她搞什么事。”


    宁明昧对此只有一个评价:“小妹妹而已。”


    不过确实。系统探测了一下宁明昧的心灵反应。宁明昧的心硬得像石头。


    宁明昧:“比起她,常非常倒更有意思。看到这荒山里的‘往生’。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说起来,常非常是上一任执剑长老的弟子。比起如今这个不显眼的普通长老,他原本才该是那个名正言顺的执剑长老吧?”


    如今却轮到了宁明昧。即使如此,他还替宁明昧杀了那名故人,封了“故人”的口。


    常非常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呢?


    系统一惊。它看了一眼常非常,灰衣少年正扯着穆寒山的衣角往上走。


    完全是懒得认路,把徒弟当拐杖了。


    回想残存的、于清极宗众人口中听闻的对常非常的描述。上一任执剑长老的弟子,惊才绝艳,少年模样时已然结婴。只可惜由于某事,从此修为停滞。


    再想宁明昧这一路上提到的地方。赌场,秦楼楚馆,当铺……都是为正道人士不齿的地方。想来,宁明昧对常非常的身世,应该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灰暗地下世界里摸爬滚打出的少年天才,埋下身世,进入清极宗,光芒耀眼,却又天妒英才,陨落在登顶之前,就连新的执剑长老也当不成。


    系统一时讷言,它轻轻道:“想不到你也有几分人性。也会同情他。”


    宁明昧眼里寒光一闪:“常非常手里有我的一个把柄,我的手里,也得抓一个他的把柄,比如他的身世。这就是友情之间的等价交换。”


    系统:……


    它果然是想多了!宁明昧怎么会有人性?


    宁明昧试图推眼镜,发现自己在面具之外没戴眼镜,于是只是啧了一声:“人性?我很有人性。等常非常也开始做学术,就不会为了自己的陨落而伤心了。况且穆寒山这么听话,他会从中获得新的快乐和成就感。”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梅仙长在想什么?怎么不和阿黛说话。”


    少女仰头看宁明昧,似是不满被忽略。


    系统:“差点忘记,这里还有个重要人物呢。”


    宁明昧:“你如此亲近我,我很意外。”


    她毕竟是连城月日后最疯狂的追随者之一。


    少女笑了,脸颊上凹下两个酒窝,看起来天真又无害:“我喜欢你,你身上香,长得还好看。而且呀,你不像那几个人一样,是个道貌岸然的臭道士。”


    宁明昧对系统说:“那当然,我没有道德。”


    ……你总算说真话了啊啊啊!!


    系统在宁明昧的脑袋里居然叫出了一些喜极而泣的味道。宁明昧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带路的侍从也在偷偷瞟宁明昧。


    他是第一次见大小姐对一个人这般感兴趣。然而,更吸引他的是宁明昧的态度。


    宁明昧有那种气质:他站在那里、或走在那里、或做别的事,每一刻,都会让人觉得他理所当然,又十分自在。不是说大小姐贴着他理所当然,而是对于宁明昧来说,有没有大小姐在那里,他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个模样,神秘又诡谲。


    所有人该看的人,也永远该是这个气质复杂的他。


    宁明昧使侍从想起他小时候,于墙头上看见的一只猫。那只猫身姿矫健,在夕阳下好似在看他,又似没在看他。他是个脏兮兮的孩子,呆呆地站在断墙下,只看见猫如金球般的眼珠,被暮光照得剔透发亮。


    宁明昧就像那猫。


    或许宁明昧这样的气质,也是大小姐追着他的缘由之一。


    不过大小姐说的“香气”,到底是什么香气?


    他不比大小姐,天生有不为人知的特殊才能。他什么都闻不到。


    “往生”拍卖场分众人落座的大厅和岩壁上贵客坐的雅间。宁明昧等人落座雅间后,就有往生的侍从送上茶水。


    阿黛说:“往生的吃食众不同,都是最好的呢,里面的料都是外面没有的。”


    海外留学过的人的第一要务——绝不吃特殊加料的东西。宁明昧又要下意识地推眼镜,然后就盯在了眼前侍从的身上。


    侍从是一名女子。她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却有种别样的柔婉韵味,像是白沙之上,可以淌过任何地方的水。


    他在侍从的手腕上看见一个标记。


    宁明昧:“这是什么标记?”


    他问系统。


    系统:“炉鼎的标记。刚刚一路上,你看见很多雅间的侍从了吧?那些侍从有男有女,但都是炉鼎。”


    阿黛见宁明昧盯着那女子的手腕不放,面上露出被夺去注意力的不高兴神色。宁明昧问她:“往生私自蓄养炉鼎?”


    “那又怎么了?”阿黛噘着嘴道,“能在往生服侍,是他们的运气。那些没资格留在往生里的,都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了呢。”


    “卖?”宁明昧捕捉到这个字。


    “是呀,各界战乱频发,多是一些各族的俘虏、奴隶、又或是炉鼎……弱肉强食,无非如是。”阿黛闲闲地说。


    阿黛的趣味一下就少了许多。她看着宁明昧,以为他也要说出如正道人士一般的话来。


    可宁明昧说:“怎么卖,就放在笼子里,端到台子上面像肉一样拍卖?”


    “怎么?”阿黛笑,眼里却不见笑意,“梅仙长觉得太残忍了是么?”


    宁明昧:“这样卖卖不上价。像卖白菜一样。”


    没点饥饿营销怎么行。


    弟子们坐得离两人远远的。只有常非常坐在两人附近。宁明昧清楚地听见常非常像是被呛到了。


    宁明昧继续一脸平静。


    阿黛终于又笑了,咯咯的,像是真的开心。她说:“当然不,唔……不听话的奴隶就算了。炉鼎被卖出去前,都会先表演展示七日,也在这个舞台上。”


    宁明昧:“哦——今天没有吗?”


    阿黛说:“今天是拍卖日。每十天一次。”


    表演,十天。那余袅和郑引商失踪,不过是七天前。


    她又说:“距离拍卖还有一个时辰,我可以偷偷带你去后台,看看那些拍卖品。里面,还有个非常特别的。”


    宁明昧问:“有多特别?”


    阿黛说:“双性。”


    第17章 搜魂


    余袅从昏迷中悠悠转醒。


    四下一片昏暗,只有一条门缝,向室内透出些微光亮来。


    唔。


    余袅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太久没睁开眼,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晃动的。她能想起来的,只有自己在昏迷前经历过的事情。


    “我早该知道,跟着郑引商准没好事。”


    从自烟云楼出发,到抵达清极宗,烟云楼楼主给他们预留下了十二天的赶路时间。众人多年不曾离开门派,一下山自然兴奋非常。郑引商在出发的第二天就提议,大家赶路快点,可以省下时间去瑶川城玩玩。


    “出来一趟,不看看热闹,这一趟就白出来了!”他说。


    一开始陆游鱼师姐坚决不允。奈何郑引商便开始一路闹,一会儿说自己头昏,一会儿说自己脑热。到头来众人都反过来劝说陆游鱼和宋鸣珂,最终,两人同意,绕道去瑶川看看。


    于是众人欢乐异常,纷纷换上了无烟云楼纹样的长袍,一路风雨兼程直至瑶川。众人第一天晚上到,宋鸣珂答应让大家玩一整天,第三天早上就走。


    小修士初到大都市,也不过逛逛酒楼、剧院之类的。当天傍晚,众弟子在收拾东西。郑引商却说,他实在是喜欢早上看见的一匹布,打算回去买下来,让他们把东西寄到清极宗。


    宋鸣珂原本严禁众人晚上出去。只是不恰巧,他当时不在。陆游鱼禁不住郑引商撒娇,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买了东西就赶紧回来。


    余袅不放心,跟上他。


    郑引商却没往北边走。他神神秘秘,拉余袅至无人的角落里,掏出一张请柬。


    “我听人说,瑶川城有个拍卖场,里面会拍卖许多有意思的东西。最近还有特别演出。”他眼里闪着好奇的光,“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看?”


    郑引商说得天花乱坠。余袅也很好奇。她和宋鸣珂一样,都是被烟云楼从幼时就收养的孤儿,从小到大,除了随师姐兄去秘境,从未离开过烟云楼。


    她只问一个问题:“那请柬是哪儿来的?”


    郑引商说:“我在一家店里出手阔绰,有人卖给我的。”


    可后来仔细一想,能出入“往生”的都是有门路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在大街上售卖请柬?


    于是只有一个可能:销赃。


    且专门向他们这样,看起来学生气的外乡人销赃。


    请柬上没有署名,只隐隐能闻到桂花香气。余袅禁不住好奇,与郑引商沿着地图上的路线一起去了。


    然后……


    “往生”实在让人震撼。可他们是两个闷头苍蝇,先是目睹了“表演”对奴隶的戕害,原本是为猎奇,而后气愤难当。然后又迷路,拿着请柬,不知不觉闯进一处雅间。


    雅间中的少年见了他们,也很意外。


    “你们居然能进到这里?”他说。


    那人穿着一身绿色锦衣,气质柔弱,眉目极为温婉。


    而后,他指着身上的伤痕,央求两人。既然他们能进来,不如大慈大悲再做个好人,再将他救出去。


    初出茅庐的两个菜鸟非常热血,这就开干。之后的事就很自然了。逃跑之事败露,绿衣人被抓回去。而余袅中了一掌,她看见背着她的郑引商也受了伤。


    “往生”大门关上。两人无处可去。


    受伤之下,眼皮耷拉得很沉。昏迷前,她听见一人的声音。


    “随我来。”


    那人的声音阴柔,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直觉灵敏的余袅即使将要晕过去,也打了个寒战。


    因为那人给她的感觉,极为阴森可怖——这种超乎寻常的“灵感”,是余袅修行的功法赋予她的、独有的能力。


    可郑引商感觉不出来。而且那人还说了另一句话。


    “你们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吗?”


    记忆回到身体里。余袅撑着身子想起来,眼前的光亮扩大了。


    她抬头,被吓了一跳。


    然后她才发现那如白蛾鬼一样的东西,居然是戴在那人脸上的面具。


    “看起来你的伤已经好了。”那人说,“既然好了,就出去吧。”


    很奇怪,昏迷前,余袅能感觉到那人对待两人的阴森可怖。可如今她醒来后,那人戴着更可怖的面具,身上的气息却让余袅觉得平静温和。


    她感觉不到他对她有任何威胁之意。


    余袅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腹部。逃跑时腹部中的那一掌,是她昏迷的原因。


    说起来,在那里,她还有一块像是“胎记”一样的东西。据说宋鸣珂的脚踝上也有一块。有时余袅想,他们同为孤儿,同为烟云楼收养,还都有一块胎记,实在是有缘。


    可如今……


    “您帮我换过衣服了?”她小声道。


    还治疗了她的伤势。


    “沾血的衣服太显眼。”那人道。


    余袅越来越不明白了。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很陌生。她弄不明白这人前后对她态度的转变、与甚至帮她疗伤的好心。


    不过幸运的是,郑引商应该也没事了吧?他伤得可比她要轻。


    余袅起身,跟着面具人走。路上,她问:“好心人,谢谢你,应当如何称呼您?”


    而且,你为什么帮我们,我又应该如何报答您?


    面具人对此并不回复。很快,余袅意识到面具人并不是带她去与郑引商汇合的。


    而是只是放她走。


    她于是问:“仙长,请问同我一起来的我的同门,他如今如何了?”


    “和你一起来的那个人?”面具人平淡道,“他伤得比你更重,需要更多时间养伤。”


    伤得比她更重?怎么可能呢?


    余袅只追问了几句,就再次感到冰凉的气息——虽然她不明白,这面具人是为何对她态度还不错,但显然,对方对她的这份“不错”,是出于某种缘由,且很有限的。


    可郑引商是她的同门。余袅说:“郑引商是我的同门,情谊深厚。无论如何,我都要与他一起回去,绝不能把他留在这里。”


    想了想,她试图再用话术:“仙长出手相助,我们非常感激。也恳请仙长留下名号,我们的宗门一定会好好回报你……”


    余袅呼吸一窒。


    面具人转向她。被那白蛾面具中的两只泛红的眼眸看着,她只觉得精神放空,根本无法说出假话,魂魄深处,也升起恐惧感来。


    这是搜魂术吗。她断续地想。


    这可是仙道明令禁止的禁术啊!


    “大宗门,师兄弟,一口一个我们宗门……你对烟云楼,很忠心?”他柔声道。


    他定定地看着她,眸内寒凉。


    余袅甚至无法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是烟云楼的人的。


    “是。”她恍惚地说,“烟云楼照拂我长大,于我恩重如山。郑引商是我的师弟。”


    那人片刻后,嗤嗤地笑了。


    “一个宁明昧,一个你,还有许许多多的孩子……都已经成了大宗门的狗啊。”她好像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


    “既然这样,”那人用大拇指摩挲她的脸颊,“那我带你回去找你师弟。”


    那动作里却不带任何暧昧,更像是人对值得购买的物品的评估。


    余袅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似的醒来。她肩膀微抖,已经想不起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自己问那人为何要救他们。


    “因为我也可怜那些炉鼎。我也是炉鼎。”那人转过身来看她,“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朋友。”


    他笑得温柔,余袅却打了个冷战。


    “谢谢仙长。”余袅说。


    ……


    宁明昧说:“这世界上怎么还有双性炉鼎的。又有一个新的学术方向被我发现了。”


    系统自动无视后半句话:“修仙界之大,无奇不有。呵呵,想必你穿越前那人界,没有这么多精彩吧。”


    系统第一次在与宁明昧的对话中找到了胜利的感觉,这使它扬眉吐气。


    宁明昧推了推面具:“在我读书那里,性别可以有97种。”


    系统:…………


    系统迟疑地问:“你的性别是什么?”


    这该不会是宁明昧如此古怪的原因吧。


    宁明昧:“自我认知性别为男的无性恋者。”


    他跟着阿黛往下走,鼻间却传来桂花的幽幽香气。


    侧过头一看,有人戴着斗笠,下巴如玉。淡青的衣衫一闪,进了另一个雅间。


    “桂坛主也来了呀。”阿黛顺着他的眼光探头探脑。


    宁明昧:“青玉坛的桂坛主吗?”


    这人还是他的三徒弟的堂叔叔呢。


    那无证制药的明华谷分部。不知道是不是已搬迁到印度。


    “明华谷谷主桂若虚的药修弟弟,曾被誉为明华药神。他一走,明华谷失去药修半壁江山。”阿黛说,“青玉坛可做了些挺有意思的事情呢。”


    小妖女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宁明昧对系统说:“他不做明华谷的药神。记下来,以后搞清楚桂坛主独立出来的原因。”


    系统:“你又要干什么?”


    宁明昧:“弄清楚他究竟是想大肆盗版药牟利,还是只出于兴趣反人类,这对我很重要。”


    系统:“你这话听起来不像是人说的。”


    阿黛突然笑了,眸光里带着诡秘:“说起来,桂坛主还和那热闹有关系。”


    “什么热闹?”


    面对宁明昧,阿黛像是竹筒倒豆子:“前几天,有人过来劫那双性炉鼎呢。拿的还是桂坛主的请柬,于是一路破开禁制,畅通无阻……对了,那炉鼎就是桂坛主订下的。”


    宁明昧:“什么?”


    “只是桂坛主前些日子被卷入风波,分身乏术。于是耽误了这些时日,没来接走他。就连请柬也弄掉了。”阿黛说,“最后被两个小贼拿到手里。哦……我听说那两小贼,如今还藏在‘往生’里呢。各个出口重兵把守,他们出不去。”


    她心情大好:“就是要叫他们出不去。否则旁人把‘往生’当成什么了?想来就来,想闹就闹,想走就走?”


    这次桂坛主来,就是过来接走被他们收拾好的炉鼎的。


    看起来他把他那边的事情料理得差不多。还有心情顺便来参加个拍卖。


    宁明昧说:“这可真叫人意外。”


    系统怀疑地看着他:“是呀,你怎么这都能误打误撞地把人找到?”


    宁明昧这操作,这直觉,怎么养出来的?多智近妖了吧。


    宁明昧说:“想不到在这个修仙界里,学药学的还能有性欲。”


    ……让你意外的居然是这个?


    不过说起来,宁明昧看起来也没有性欲。


    宁明昧:“我读了七年博,其实是七年半。”


    不要把这句话当成万用回答啊。


    宁明昧跟着阿黛在“往生”的后台区参观。不知怎的,这小姑娘在宁明昧面前颇有种小孔雀展示羽毛的意思,看得系统直犯嘀咕。


    拍卖品无非是各种奇珍异宝。宁明昧一概看不懂它们的珍贵,姿态非常平静坦然。让小孔雀炫耀了个空。


    阿黛又带他去看几个今晚拍卖的奴隶。有妖族的、魔族战败后被割去角的、还有几个人族的。


    宁明昧依旧面瘫。


    阿黛说:“喂!你怎么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呀!”


    小妖女生气了,跳到箱子上坐着,系着银铃的双腿晃来晃去。宁明昧说:“都是意料之中的拍卖品。”


    他在小妖女的不满下,最终道:“真要说的话,我对那引发了风波的炉鼎,感兴趣。”


    宁明昧原本预料自己还得说几句,可小妖女的脸庞立刻就亮了起来。


    “好呀,你早点说嘛!”她立刻就不晃腿了,“你早点说要看,我就早点带你去了。”


    阿黛从箱子上跳下来,轻灵得像蝴蝶。她挽住宁明昧的手,笑嘻嘻道:“我都说了,要为梅仙长尽地主之谊嘛。”


    宁明昧这下意外了。他随着阿黛往更机密的方向走,道:“你平时会来这拍卖会买东西么。”


    阿黛:“当然,你猜猜,我会买什么?或者,我不买什么?”


    宁明昧道:“会买的,法宝,法术,奴隶,装饰。不会买的……炉鼎?”


    “怎么,炉鼎我用不得?”她撅起嘴。


    宁明昧没太注意这句话。系统却是后颈一凉。


    ……不知道为什么,有不好的预感。


    前几日炉鼎被盗之事,让地下的防守愈发森严。但阿黛是销金楼明面楼主的妹妹,一路畅行无阻。


    侍者规规矩矩地打开纸做的折门,那穿着绿衣的炉鼎就该在后面了。


    但室内还有一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却扣着一枚白蛾般的骨质面具。


    宁明昧看他一眼,对他完全没印象。


    “百面?”阿黛却是道,“你怎么在这里?”


    面具人回过头来。


    明明隔着花里胡哨的面具,宁明昧却觉得他没在看明显与他相识的阿黛。


    而是在看他。


    第18章 洗钱


    阿黛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问:“百面先生,雪竹的伤势如何了?”


    看来雪竹,是那绿衣炉鼎少年的名字。而这面具男,应该是负责为雪竹疗伤的医生。


    宁明昧:“他地位还挺高的,被阿黛称作先生。既然能替雪竹疗伤,他应当是‘往生’的人。可听起来,阿黛对他又不甚熟悉。”


    声音里隐隐有几分忌惮。


    系统又侧目了。它半晌道:“宁明昧,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像系统?”


    宁明昧的眼睛利得像扫描仪一样。


    医生的声音很阴柔,听得让人不太舒服:“他本就伤得不重。”


    阿黛说:“你得再看仔细一点。桂若雪来了。要是他发现炉鼎质量有问题,有的是你好看的。前些日子,他同他求是门的前友人,才闹了好大一场呢……我倒是好奇,明华谷‘清理门户’的议程,他哥哥桂若虚还能顶多久。如今已经有一拨人不听桂若虚的话,在私下追杀他了。”


    她说着,眼里是看热闹的、促狭的光:“说起来,这几日桂若虚也在四处找桂若雪。”


    面具人道:“他与桂若虚原本也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两人就这样短短地聊了几句。宁明昧注意到雪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却有人容不得他低头观察旁人。


    “说起来,这位仙长是?”面具人道,“仙长看起来,倒是挺特别的。”


    宁明昧说:“我姓梅。”


    “哦。”那人顿了顿,“梅仙长,幸会,幸会。”


    宁明昧从这句“幸会”里品出一股怪味来。他对系统评价:“这人比那双性炉鼎还阴阳,看起来很适合写作公文。”


    面具人身上似乎有一股香气。宁明昧皱眉去闻,觉得有点儿像花香。


    面具人仍在检查。阿黛和宁明昧坐在旁边观赏。


    系统见宁明昧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心里实在是很急。


    但系统也有视角局限性,只能尝试激发宿主的主观能动性……说到这里,它回想了一下宁明昧对弟子们说话的方式。


    系统第一次尝试:“那面具人一直在看你。你不收集一点实验数据吗?”


    宁明昧是这样折磨弟子的吧?


    宁明昧回复:“你在我身上,看我如看你,你数据库里难道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吗?你的索引系统是怎么做的?把我拉进来做这个课题之前,自己做了一点准备工作没有?”


    系统:“我……”


    宁明昧:“光想着让导师给你兜底,你还有没有一点自尊心?”


    系统:“我不是……”


    等等,我们系统不就是这样的吗。我们也是有权限限制的,都把所有的剧情点说出来、所有的人物都标好,你们穿越者还干什么呢?


    那还不如我们系统自己来穿越。


    宁明昧:“光限制你们学习,不限制你们电人?自己能力差,找什么借口?你看看和你同期的系统,哪个像你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里开始有泪花闪烁了。


    如果系统有原型,它如今应该已经在阴暗的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可系统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系统。它还想解释,话没说一半,就被宁明昧打断:“闭嘴。听阿黛说,人家一个小姑娘,你说的话连她的一半有用都没有。”


    怎么可以打断人说话啊!


    啊啊啊!这种被侮辱的感觉!!好痛苦!!


    系统根本无法处理自己的痛苦。这不就是被导师打断了说话吗,这不就是在展示的一半,导师不听自己解释,就自顾自地发表了评价,还用同门拉踩了一下你吗。


    为什么平实的语言,会让它如此痛苦啊!


    系统整个统都黯淡了。阿黛看宁明昧半天不开口,以为他是等得无聊,于是和他说:“百面先生一直在看着梅仙长呢。梅仙长从前与百面先生见过?”


    宁明昧:“不认识,完全没见过。”


    另一边传来雪竹柔柔的呼痛声,可能是被扯到伤处了吧。宁明昧反问:“听起来,阿黛姑娘对百面先生也并不算熟识?”


    阿黛说:“百面先生是一年前来‘往生’的。”


    一年前来“往生”,因医术极好留下,很受“往生”负责看场子的场主的重视,孤僻、独来独往,独居,喜欢制作面具和人偶。


    独居啊。


    宁明昧说:“他的医术,难道比烟云楼的医修还好?”


    这回系统终于找到自己可以科普的地方了。它立刻开始在宁明昧的脑袋里叭叭。


    众所周知,如今打个游戏都有人不要牧师,修仙界实力为尊,仅做医修,是保护不了自己的。


    许多年前,众多医修门派覆灭、又或是被临近的大宗门合并。白川草堂与曾为医修门派的花溪宗合并,便属于此列。就连天下第一仙门之一的烟云楼,也是如此。


    比起需要其他修士保护的医修,修士们都倾向于去做剑修、乐修、或符修等,自己拥有攻击力的修士。再加上常有医修被患者骚扰,以及做医修需要的、相比其他修士更辛苦的实习经验,医修越来越少。


    于是,各大宗门在招收医修时,略微放松了对需要根骨的限制。


    宁明昧:“不会因此,有修士称自己是本部,称门派里的医修是医学部,拿着分数线找优越吧?”


    系统大震撼:“你怎么知道。”


    宁明昧笑而不语。


    系统继续说:“尤其是鬼修们所在的、以血腥残忍著称的冥界,此地修士已经彻底放弃治疗。”


    因此又有一个说法:鬼都不学医。


    “不,百面可不是宗门出身的人。他不喜欢大宗门。”阿黛说着,见百面没看这边,压低了声音,“不过有人说,百面是从长乐门里出来的。因为有传闻说他呀……也是个炉鼎。这是他尤其擅长治疗炉鼎、也因此被场主重视的原因。”


    宁明昧对系统:“哦,我的第二批次滑档。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系统:“你一有趣,我就恐惧。”


    宁明昧扫了一眼,雪竹的住所很空旷,藏不了什么人。


    治疗结束,百面背过身去收拾东西。阿黛对宁明昧说:“差不多是时候了,我们该回去了。”


    偏偏这时,百面的声音传来。


    “梅仙长过来,是想看个稀奇,还是有什么想问雪竹的么?”


    他这话状似无意,当下气氛却凝结成冰。


    系统又钻出来:“宁明昧!!这百面对你有敌意,我们完了啊!”


    宁明昧放下茶杯,施施然开口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的个人身份认同是什么?”


    众人:?


    宁明昧进行了一个112种性别的讲座,雪竹犹豫着,最终选择了其中一个。阿黛的警惕已经在冗长的讲座中,被消磨成哈欠:“咱们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去了吧。”


    已经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宁明昧和阿黛一起出去,门在他们背后关上。


    临走前宁明昧回了一下头。


    那名叫百面的阴阳人也背着药箱,独自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两人回到人声鼎沸的拍卖场。路上,宁明昧的话突然变多了。


    他详细地询问阿黛拍卖场是如何运作。尤其是,当买家买下东西时,卖家能多快收到钱。


    阿黛说:“只要支付核实无误,最快一个时辰,卖家就能来取得自己的东西。”


    宁明昧说:“人界皇家的票据,算不算可信?”


    阿黛笑了:“若那算不上可信,还有什么能算得上可信?”


    宁明昧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系统急得要命。


    它急不是因为宁明昧不去救余袅等人,而是因为宁明昧看起来明显在做谜语人。


    急急急急,宁明昧到底想干什么?


    阿黛半路上被殷勤备至的场主叫去了。


    她先是扑到场主叔叔身上,热情地打了招呼,然后回来对宁明昧说:“梅仙长,我先去一会儿,你在雅间好好地等我呀。”


    下次一定。


    这次落座,几名弟子都把眼光投向宁明昧,或疑惑,或焦灼,就连打瞌睡的常非常都睁开一只眼,向宁明昧投来一眼。


    系统:“你这一趟什么都没干成啊。”


    宁明昧:“这叫开题之前的文献调研。”


    侍者打开门,几人又不敢说话了。那人又将拍卖玉简递至众人手中。宋鸣珂低头看着玉简,问道:“刚刚不是已经送来了一份?”


    女侍道:“方才有人追加了拍卖品。”


    那拍卖品没有详细的描述,只有一行小字。


    “面具两张,成对。”


    “卖家:百面先生。”


    宋鸣珂看着它,不明所以。穆寒山则皱眉:“怎么唯独这新加的东西,写明了卖家?”


    倒像是故意要给谁看似的。


    宁明昧却忽然说:“拍东西,是要自己发出声音的,是这样吗?”


    女侍也不明所以,只道:“是。”


    女侍退下。


    “好。”宁明昧对宋鸣珂道,“本尊有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本尊是否能救下余袅与郑引商。”


    一听见同门,宋鸣珂便绝不怠慢。他向来柔和的脸上显出冷硬坚定的神色:“长老尽管吩咐。”


    宁明昧指着那最后加上的拍卖品,道:“用八百万灵石,拍下这副面具。”


    宋鸣珂:“……什么?”


    宁明昧道:“八百万,一个子都不能少。只许多,不许少。清楚了吗?这是清极宗的任务。”


    旁边同为长老的常非常:……


    什么时候这变成清极宗的任务了?


    “可谁会用八百万买这东西啊?”林鹤亭在旁边大惊,“那可是八百万。”


    宁明昧:“说得好。若是没拍上八百万,你们三个彼此竞价。这是为了救出郑引商和余袅,必须付出的牺牲。而且速度快点,最快速度拍下,最快速度结账。”


    三人:???


    三人非常震惊,完全想不到这中间能有任何关联。可宁明昧平静的脸有种魔力,像是再胡闹的话也可以是真的有用的……


    有用在哪里啊?


    宁明昧又拍宋鸣珂的肩膀,眼睛闪出寒光:“记住了!大声地喊,那个精神气,焕发出来!焕发出来!让全场都知道,你们,对这副面具志在必得!”


    宋鸣珂:“可,可,要是有人喊价超过八百万呢?”


    宋鸣珂脑袋都要晕掉了。


    那可是八百万啊?他从来没有亲自经手过这么大一笔钱!


    宁明昧眼里寒光一闪:“那就把价格喊得更高。”


    宋鸣珂:……


    宁明昧:“别担心。这张黑卡是方无隅的。你们拿去。大不了把仙舟抵给他们。”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负责记账的林鹤亭开始发抖。


    宁明昧又对常非常说:“常长老,拜托你保护这场重要的拍卖。这是你的任务。”


    常非常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到底在干什么……最后,他点点头道:“好。”


    看来常非常是想先按他的话照办,再来分析宁明昧想做什么。


    一切设置停当。常非常说:“你去做什么?”


    宁明昧离开房间,泰然自若:“去厕所。”


    宁明昧施展了新学的身法,快速离开聚众处。系统看见他在角落里掏出汝幕,统都傻了:“你要干什么?”


    在这里学术吗?


    宁明昧:“点燃老三的学术热情。”


    宁明昧一抹汝幕开眼。原本在明华谷美滋滋进行外部学术的三徒弟吓得大叫:“师尊,你怎么出现在明华谷的镜子里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宁明昧:宫铃投影而已。


    三徒弟手忙脚乱地把身边的玩意儿扔掉,伸手抓书。宁明昧面无表情地在镜子里说:“老三。”


    三徒弟:?


    宁明昧:“告诉你若虚叔,你若雪叔在瑶川城外大黄山的‘往生’拍卖场里。天字五号包厢。”


    这要是不来,就一点亲情都没有了。


    宁明昧盖上汝幕就走。系统在他的脑内大喊:“你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宁明昧的举动越来越离谱了。


    宁明昧:“助每个家庭团聚。我看不得人受分离之苦。”


    系统:“你这话是发自真心的吗?等下,那边重兵把守,常非常……”


    你要硬闯也带上常非常啊。


    然后系统就惊了。


    因为它发现宁明昧的身法学得是真好。


    谁能想到宁明昧在几天前还是个空有修为的菜鸟。如今他行动间身法如鬼魅,倒像是个真正的化神期修士了。他缥缈过境之间,所有守卫都没发现,他来过。


    系统大惊:“你什么时候学的?”


    宁明昧:“带什么常非常?发财的事只能一个人去做。”


    系统:“啊???”


    禁锢双性炉鼎的门就在眼前。宁明昧就在此处停下了脚步。


    “救人,八百万,我都要。”宁明昧泰然自若道,“局已经布好了。正如我为男主设下的局。先牵下千头万绪的线索,而后结果,便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系统:??


    宁明昧是不是疯了,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什么救人,什么八百万。


    宁明昧:“二万五乘以十二个月,乘以二十年,六百万,是弟子们二十年的工资。二百万,是我的辛苦费。”


    系统:“啊????”


    系统只能问一个问题,并更加急急急:“那你怎么停下来了?”


    你站在这里,是在等人发现吗?怎么不快点进去,到那个方才在你离开时撞了你一下、在你手里塞进纸团的炉鼎身边。


    系统:“你要被人发现了啊!”


    宁明昧说:“你有没有注意到,一路上重兵把守。只有到了这里,门口没有一个人?就连刚才的侍者,也不见了。”


    他伸手将门推开了一条小缝,依旧岿然不动。


    “因为,有人在这里等我。”


    身后有黑影出现,宁明昧嘴角却咧开了。


    “那人以为我入局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现在不许电我。没有钱,怎么做清冷师尊?……呼。”


    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真想把眼镜戴上啊。”


    第19章 叙旧


    “宁明昧,十年不见,你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啊。”那人说,“方才假装不认识我,嗯?”


    有人碰了碰宁明昧的发尾。


    “怎么连头发都铰了?”那人说。


    宁明昧说:“你是谁?”


    那人好整以暇道:“闭关了十年,就连故人都不认得了?……”


    “宁明昧。”


    如果刚才只是有三分猜测,现在宁明昧已经基本能确定故人的身份了。


    长乐门故人,人偶,看来这“往生”的医修,就是当年潜伏清极宗、暴露宁明昧身世的“故人”。


    也就是宁明昧的本科同学。


    系统读到宁明昧的想法,大惊:“虽然此为重要信息不能剧透,但我要告诉你,他极其危险!”


    宁明昧:“我和他同是长乐门优秀毕业生。我靠当学术妲己保研天下第一仙门,做长江学者弟子。他身为师兄,勤学苦练,三战考研落榜,恨我很正常。”


    你能不能别给人加一些奇怪的设定来帮助自己理解这个世界。系统很无奈。


    宁明昧皱着眉回头。幽深的小道里,黑衣白蛾面具的男人像一根插在地上的枯树枝似的立在那里。


    白色面具是停在枯树枝上的,吸血的蛾。


    “是你。”宁明昧说,“你在这里。”


    见宁明昧看他,男人才说:“不错,长乐门中那几年,看来你并没有忘记。清极宗的执剑长老。”


    宁明昧道:“想忘也忘不了。”


    缝隙中有人探头过来,原来是躲在屏风后的雪竹。宁明昧皱眉道:“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谈话?”


    即使隔着面具,百面也能想到宁明昧微微蹙着眉头,不自在的模样。


    十年前离开清极宗时,百面已视宁明昧如一件无用的废物。身为身世这般的炉鼎,居然还自以为是,去做清极宗忠心耿耿的狗,实在好笑。


    可如今的宁明昧,却让他起了一点逗弄他的心思。


    百面说不清是哪里不同,只觉得十年不见,宁明昧似乎变了个模样——比如那剪掉的头发。这让他愿意给他一点时间。他说:“受不了让人看见你和我站在一起?高高在上的清极宗长老。我以为你会在那雪洞里躲一辈子呢。”


    宁明昧说:“师兄,我们单独聊聊吧。我既然到了这里,就……已经到了这里。”


    没想好后面一句怎么说,宁明昧面不改色,来了个废话文学。


    听到这句“师兄”,百面的眉头似乎也变柔和了些:“也好。你想去哪里谈谈?”


    宁明昧说:“师兄,我想看看你如今住的地方,怎么样。”


    百面嗤笑一声,关掉雪竹窥视的门缝,宁明昧对系统说:“这里人真奇怪。被叫‘师兄’时,就像听见了什么好事一样。我们那边就不这样,我一被叫‘师兄’,就知道。”


    系统:“知道什么?”


    宁明昧:“没好事。不是找我要现成的实验数据,就是找我要现成的论文来抄,再者就是写了一个屎一样的程序让我帮他debug。师妹还有点礼貌,师弟全都普信。还会让我想起我延毕至七年半的事实。”


    系统:……


    所以宁明昧称呼齐掌门为师兄时,心里有没有一点温情啊。


    多少年没有做师弟的感觉了。如今一来,还真有点怀念。


    又一个师兄,只要可以利用,都可以叫师兄。曾经身为被延毕的大师兄,被导师塞惯了师弟师妹做空降二作的宁明昧,对于叫人师兄这件事,毫无心理压力。


    百面领他走了一路,越走越偏僻。末了,他推开一扇门。


    这里面就是百面的房间。


    它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工作室。床榻只在这座房间里占了很小的部分,更多的部分属于几具人偶与面具。


    宁明昧只找到一个可以落座的椅子。百面回过头来,见他站在那里,盯着人偶看。


    “看它做什么?”


    宁明昧:“师兄和自己的研究课题睡在一起。如此龙马精神,我自愧不如。如今闭关一趟出来,我直觉,我将与师兄更加投缘。”


    能在实验室里睡觉的人,都是学术狠人。如果能把他收归我的学术体系之下,我攻略男主的事业,将会越发发展壮大。


    系统觉得很害怕。不知道是因为这诡异的房间,还是因为这诡异的宁明昧。


    这次不用宁明昧催,系统就开始扫描干活——主要是宁明昧太让它害怕了。它必须做点什么、奉献点什么才能安心。


    很快,它向宁明昧汇报:“那幅画后有个暗门,暗门里有个密室。密室进去有个工作室和泡在里面的余袅与郑引商。除此之外,不要喝他给你泡的茶,里面有东西。”


    宁明昧:“很好,系统,你成长了。记住你此刻的初心,这对你日后的学术生涯会很有帮助。不过我得指出一点,你这次的汇报没有格式,没有分一二三和主次,下次注意。”


    ……真该让宁明昧死了算了。


    百面坐在宁明昧对面,单手托着下巴道:“投缘,何以见得?”


    宁明昧:“能与师兄重逢,就是十足的投缘。”


    宁明昧一面和百面打官腔,一面还在问系统问题:“那暗门上是不是有禁制?”


    系统:“是。有点复杂。”


    宁明昧:“好。你给我把破解禁制的方法找出来。”


    系统:?


    等下,这是你的事吧?


    宁明昧:“任务都做到这里了。你不会看着我任务失败吧?禁制相关的东西,我一点都没学。快做,做完了我就去看男主。”


    这话最后怎么还带个饼的。可对于真正的不忘初心的系统来说,这个饼堪称致命的诱惑啊。


    系统被饼吊着,又任劳任怨地破译去了。破译需要时间,宁明昧继续与百面周旋。


    百面为宁明昧泡茶。他动作娴熟优雅,得心应手如流水行云。在茶香氤氲中,他道:“不过这里,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来呢。”


    宁明昧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可他道:“时至如今,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呢。我于顿悟中知晓一句话,‘真的猛士,敢于面对淋漓的鲜血,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


    百面狭长的眼睛看他:“是啊,从前我背着三把剑,把被人从长乐门拐卖至此的你从这里救走时。你还是个孩子,我亦是。”


    宁明昧点头:“是啊,我那时吓得直哭。”


    见百面没什么反应,宁明昧补充:“在心里。”


    宁明昧的心里只有系统在哭。


    宁明昧在心里问系统:“还要多久破解完?”


    系统:“快了快了。在做了在做了。”


    以后一定要训练系统正确的汇报方式。这句话堪称“最受导师讨厌”的项目进度回答之一了。


    “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百面又道,话语里带着凉凉的恶意,“怎么,我只听说过女人断发,咒丈夫早死,与夫家恩断义绝。”


    宁明昧道:“那年中秋夜宴后,我闭关了十年,念头逐渐通达。出来后,就连着头发一起剪了。”


    “是么。”百面只道。


    两人之间一时间又无言。百面将茶杯递到宁明昧面前:“师弟,尝尝。你喜欢的武夷水仙。”


    宁明昧知道,百面与他同为化神期,彼此之间都有实力忌惮。他绝不会轻易向他出手。


    这茶虽然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但绝对不能喝,同时,又不能翻脸。宁明昧催系统进度:“做多少了。”


    系统百忙之中还记得提醒宁明昧:“在做了在做了,你正常地拖拖时间啊!转移他的注意力,别让他发现我在破解。”


    这怎么回事,它堂堂一个电击系统,因为被宁明昧绑上贼船,竟然成了他的老妈子。


    宁明昧:“我不擅长闲聊。我和他聊聊研究方向。”


    于是宁明昧道:“师兄,你这人偶,做得可是越来越好了。栩栩如生,师兄的匠人精神,令我佩服至极。说到匠人精神,我就想到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百面被打断了敬茶,道。


    宁明昧面不改色:“曾有几名人界匠人,来清极宗修理下水道。数十年后,下水道需要修葺,可那几名匠人已经去世。齐掌门抱着侥幸的心态,联系那几名匠人的后人。匠人的后人说,你在下水道入口处找找。很快,齐掌门他们在入口处发现了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包着备用的材料,全是崭新的。”


    宁明昧道:“师兄的人偶,就让我想起那修理下水道的人界匠人啊!”


    “是么?”百面眯着眼,眼神却逐渐阴郁了,“有意思,齐免成和你说的么?”


    宁明昧镇定点头。齐免成风评被害。他又说:“是的。齐免成还和我讲过另一个故事。他幼时练剑,曾无意砍倒一颗樱桃树……”


    主动告诉无为真人,获得了无为真人的原谅。因此,他打败了尹希声,成为了下一任清极宗掌门。


    宁明昧没机会讲完这个换头的鸡汤故事。因为百面笑了:“是栩栩如生。若非如此,十年前,也不至于凭借一具人偶,便骗了你,混进清极宗……不是么?”


    这人聊天怎么还带拆台的。


    宁明昧很镇定:“可见师兄技术高超。”


    百面道:“你过去从来对人偶不感兴趣。在长乐门时,你就和旁人不一样。旁的炉鼎,都在修行长春功法,等着给自己找个好主子。唯独你,只默默练剑。现在想来,真是清极宗的一条好狗。”


    这话里阴阳怪气,宁明昧说:“我习剑,师兄学医,旁人做家务,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一杯敬师兄,敬师兄事业有成,名扬四海……哦,现在可不是敬酒的时候,这茶里有毒。


    “师弟说话,真是越来越叫人听不懂了。创建长乐门。你当真以为,他们创建长乐门,是为了给炉鼎一条生路吗?所谓的炉鼎,不过是他们的工具?呵,若是没有当年的燎原众……”


    百面这话里有点意思,宁明昧侧耳细听。但百面很快止住了话头:“不过师弟。”


    他骤然向前倾了身体,嘴唇擦在宁明昧耳边:“你想知道师兄制作人偶的诀窍么?为何它们会与人一样,别无二致。为何它们能栩栩如生……”


    没见过愿意共享新idea的研究者,尤其是在还没发论文的情况下。此事必定有鬼。


    宁明昧道:“师兄,这是你的知识专利。我这就不用听了。你这样没戒心,很容易被人抄袭的啊。”


    百面:……


    这又是前所未有的回答。


    再次陷入沉默。


    系统没等宁明昧催:“做了一半了,做了一半了。”


    扯了这么久才做一半。


    宁明昧又开始找话题:“这些年,师兄就在这里过?”


    百面:“四海为家罢了。”


    宁明昧:“他们给你的待遇怎么样?一个月给多少,受了伤有没有保险,包住,包不包饭?”


    百面:……


    百面随口回了几句。接着,他突然笑了。


    “师弟问我这么多,看起来对师兄我,很是关心。也不枉我专门跑清极宗一趟,将真相告知于你。”百面道。


    系统居然又在百忙之中插话:“你这人怎么回事,总问这些没意思的话题。什么研究啊,待遇啊之类的。难怪人家不和你聊。”


    宁明昧说:“我们那个时代,就是每天聊这些的。快做,废话什么。”


    系统:“在做了在做了,马上马上。”


    还得拖一段时间。


    宁明昧说:“你们修仙之人的交流方式比较奇怪。为了更伟大的目的,我需要延长和他的对话时间。你给我点提示,你们这儿的人叙旧时,会说什么。”


    什么更伟大的目的,是为了八百万吧!


    系统说:“不知道,我上个宿主在娱乐圈。你多说四字成语吧,比较有古风。再引用一点古诗词。”


    那种《假少爷重生了后他们都后悔了》的娱乐圈啦。


    宁明昧说:“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眨眼间,洞中苦修,已过去十年。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已经被雨打风吹去,留在青春记忆里的,却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的艰苦气节。十年苦修,给我带来的不仅是肉体上的磨砺,还有精神上的成长。”


    宁明昧说:“我的第一个成长,在乐观豁达。苏轼曾在定风波中写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乌台诗案后,著名诗人苏轼被贬黄州。穷山恶水,最终却成就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千古名句。千百年后,显赫一时的小人如樯橹灰飞烟灭。唯有左迁小官的昔年浅笔,仍在历史的长河中浓墨重彩,熠熠生辉。这,正是乐观豁达的力量。在现实生活里,我自出关后……”


    面具人说:“什么吟啸?”


    意思是我在□□。


    面具人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系统的心情变得极其崩溃。宁明昧举起茶杯,假装喝了一口茶,对系统说:“确实说错了。”


    只是嘴唇在上面轻轻一抿而已。


    系统崩溃习惯了,居然有点感动:“你居然能知道自己说错了。”


    宁明昧说:“苏轼的例子被用得太多,太老。老师说过,在高考里写苏轼、爱因斯坦和李白的例子拿不到高分,要用冷门点的,比如每年的感动中国人物。”


    系统:想死。


    这一小作文,又拖了很久。远处走廊里却渐渐传来人声,宁明昧神识过人,一下听出来。


    “居然有人用九百六十万拍下了那两副面具……真可怕。”


    这还有意外之喜。


    “九百六十万?莫不是开玩笑。”


    “是,有一名妖修与那人抬价。后来,那人出价太高,妖修便放弃了。”


    “钱给了吗?不会只是瞎喊喊吧?”


    “给了,已经交割了。那给钱的人还是个小公子,虽然戴着面具,可气度高华。听说给钱之后,那妖修还追了过去……”


    突然又是一阵喧闹。


    “不好啦!场子里打起来了!”有人大喊。


    “打起来?谁敢在这儿打起来?”


    “那妖修……还有明华谷的人。”


    “妖修和明华谷的人?”


    “不,他们是分开打的。”


    一切正如宁明昧所料。


    下面只有一件事!


    八百万!


    耳畔却转来百面的声音:“师弟说得不错。只是这茶都快凉了,师弟却不肯饮茶。莫不是……心中不信你师兄?”


    白蛾面具后狭长眼眸闪过冰冷笑意:“还是说,师弟来这里,另有图谋?”


    危险一触即发。系统说此人危险这话,可真没说错。


    “好了!”系统突然道。


    这话不亚于天籁之音。


    于是宁明昧看着他,也笑了。


    “师兄,我不做任何人的狗。”他慢慢地道,“你让我用八百万去买那两个人……”


    百面一口茶水喷出来了:“八百万?我什么时候要你花八百万?”


    宁明昧说:“八百万和两个人,我都要。”


    作者有话说:


    宁明昧:是邪恶狸花


    第20章 白给九百六十万


    房间,宁明昧。


    昏倒的百面。


    还有惊魂未定的系统。


    “卧槽,卧槽。”这是系统发出的声音。


    和大声感叹的系统不同,始作俑者宁明昧靠在立柜上,盯着百面的身体,只是冷静地在喘气。


    系统终于发出了人的声音:“你居然做到了,你居然能做到?”


    宁明昧是怎么做到的?


    出手快得像电,准得夜里像最优秀的猎手——猫。


    系统说:“刚才那个假动作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卧槽,百面都没反应过来啊,他以为你会用剑。”


    结果宁明昧居然用隔空点穴。


    “你小子阴我”的震惊表情,至今还挂在晕倒的百面的脸上。百面是如何都没想到,昔日的师弟居然变成了一个老阴比,只能缓缓倒下。


    “白展堂诚不欺我。”宁明昧回答,“打团先放控。”


    宁明昧下意识地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然后发现脸上没有眼睛——于是他的表情里有一闪而过的不爽。不过很快,他说:“系统,扫描一下他身上有没有暗器或者毒。”


    系统:“啊?”


    在宁明昧嘴里吐出刻薄的“这也需要我教你吗”之前,系统老老实实地跑去扫描了。


    系统很快给出了此人安全的回答。它说:“暗门的封印已经破解了,你下去救人……”


    吧。


    系统:“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它看着宁明昧蹲下来,正在冷静地扒百面的衣服……从衣服到那包裹住了头发的面具,直到把百面剥了个精光。


    宁明昧又从旁边拿了一捆绳子来,“往生”里的绳子是被设计来捆修者的,果然很特别:“从第一眼看见他戴着这头发也被包裹住的面具后,我就想这么干了。”


    系统看得心惊胆战:“需要给你打马赛克吗?你要干多久?半个小时够吗?”


    宁明昧:……


    干,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宁明昧冷酷道:“你还是重启一下吧。”


    宁明昧用绝妙的绳艺把百面捆了个五花大绑,结结实实,越挣扎越收紧的那种,且是浑身赤裸。百面今天恐怕是醒不过来了。


    “就是醒过来,他也需要在叫人来救他之前,克服一点心理障碍。”宁明昧说,“别想多了,捆绑,是每个生物学子的必备技能。”


    他把百面推到床底下藏好,然后打开画,按照系统所说的,进入密室。


    歪七扭八地走了一阵,一间工作台终于出现在宁明昧眼前。大大小小的架子上摆着人偶的部件,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高的展示柜。


    “他的一些人偶,是用人的尸体做的。”宁明昧说,“这就是旁人无法分辨他的傀儡与修者的原因。”


    另一边则有两个人。两个人脸朝下,分别泡在两个颜色奇怪的小池子里,生死不知。宁明昧把他们翻过来,一男一女,很年轻,果然是郑引商和余袅。


    两人的脸上都有细细的擦伤,泛红泛白。


    那小池子也很奇怪,池子底部似乎有什么面具状的东西在成型,就像是被池水从两人脸上剥下来的似的。


    这工作室让人不想再待。宁明昧给两个弟子一人肚子上几巴掌把他们拍醒。


    首先醒来的是余袅。女弟子一睁开眼,就露出惊魂未定的神色。宁明昧见她捂着腹部想吐,就在旁边凉凉道:“能走吗。”


    “能……你是?”


    宁明昧说:“清极宗执剑长老,宁明昧。我同你的师兄姐宋鸣珂、陆游鱼与范钧天一起来救你们。”


    说完三个人的名字,余袅眼里的怀疑立刻消减大半。两人说话间,郑引商也醒了。


    只是他看起来比余袅状态还要差,眼里都是血丝,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宁明昧于是指挥余袅:“你背着他,我们走。”


    “是。”


    这时候来不及说什么,跑得越快越好。余袅背着郑引商,三人一起走出密室。


    “宁长老,将我们绑架至此的那人功力深厚,非常可怕,您……”


    然后余袅就看见了倒在地上,赤身裸体还被捆绑着的百面。


    宁明昧:“你说什么?”


    余袅:“……没什么了。”


    是没什么了。可这邪修为什么是这样被制服的呢。不仅被绑得这么奇怪,还没穿衣服。


    他们昏迷着的时候,这房间里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呢。


    宁明昧说:“我未杀他,是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混乱。今天救人要紧。”


    余袅说:“好。”


    推开房门时余袅就发现,外面一片混乱,实在是她见所未见的场景。即使身体极为不适,她也不禁揣摩,宁明昧是如何做到的。


    好在这混乱也给了两人逃出的时间。宁明昧带着两人一路至包厢,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他们。余袅看了眼打得火热的两拨人。


    黄衫子和青色衫子……


    余袅:“明华谷和青玉坛?”


    而且黄衫子的人分成两拨,一拨人是明华谷,一拨人来自明华谷的暗部“暗花”。两部一明一暗,共同守护明华谷的繁荣。


    明华暗花之间意见相左的传闻已久,这次眼睁睁地看他们打起来,倒是第一次。


    侍女们都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宁明昧撩开帘子,看见林鹤亭、范钧天、还有满面焦灼的陆游鱼正如他吩咐的一般在此处等着。


    宁明昧说:“其他人也到了?”


    他指的是老五、老六、常非常的剩下两个弟子。


    宁明昧之前留给老五的信就是起这个作用的——让他们在山外接应,等着。


    林鹤亭说:“到了。”


    范钧天从余袅手里接过无法行动的郑引商,陆游鱼却道:“宁长老!常长老和人打起来了!还有宋鸣珂!”


    她急着想去帮忙,可林鹤亭却拉住她,说让他们在这里等着是宁明昧的任务。


    宁明昧说:“我知道你急,但你别急,先送人出去。”


    看起来穆寒山应该是跟着常非常一齐出去了。


    几个人护送着两名烟云楼弟子出去了。临走时,林鹤亭对宁明昧说:“师尊,那拍卖的东西……”


    宁明昧说:“你拿着。居然拍了九百六十万,宋鸣珂真是能干。不愧是烟云楼的未来啊!”


    余袅在陆游鱼的身上听见这一句,又开始疑惑了。


    怎么就未来了?


    几个人都走了,雅间只剩下宁明昧一个人。宁明昧淡定地从腰间乾坤袋里掏出百面的东西。


    少顷,面具人从雅间里走出来。


    场子里稍微恢复了秩序。面具人皱着眉头似的,侧身路过那些人。


    他循着之前阿黛介绍过的路线,到达“往生”交割拍卖款的地方。此处的秩序也不怎么样。但守卫们见他是熟人,腰间还挂着“往生”的令牌,就把他放进去了。


    “往生”谁不知道,百面是化神期修士,脾气还很糟糕。谁敢检查他。


    而且此人深不可测,又有谁敢冒充他?


    掌柜的见了他,道:“百面?”


    宁明昧在系统的帮助下模仿着百面的声音:“我的东西拍出去了吗?”


    掌柜的说:“拍出去了,九百六十万。”


    九百六十万!


    其中六百万给弟子们发二十年工资,然后还能剩三百六十万给自己。宁明昧面上神情未变:“好,我来交割。”


    掌柜的点头,道:“那人用的是人界皇家的灵石票,钱已经从那边划出来了。”


    “顺便在你这儿换了吧,我要现钱。”宁明昧冷笑,“人族皇家的东西……听起来就恶心。”


    这借口找得似乎真符合百面说话的风格,掌柜居然没有怀疑。


    除了百面高深莫测,难以冒充之外,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往生”拍卖场见惯了奇珍异宝,九百六十万灵石,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


    而且修仙之人比起有铜臭味的现钱,更看重奇珍异宝。还有,百面可是个化身中期的修士啊。今天还有人看见百面穿着这一身,到处晃。


    一个修为足以拿走他从不离身的腰牌、面具与衣服的人,苦苦冒充他,只为了九百六十万?世界上哪有这么荒谬的事?


    宁明昧坚持要现钱。如今百面是往生炙手可热的红人,掌柜的也给他这个面子。


    一标准灵石相当于十枚下品灵石。一枚中品灵石(100)相当于百枚标准灵石。一枚上品灵石(10000)相当于百枚中品灵石。一枚极品灵石(1000000)相当于百枚上品灵石。再往上,还有相当于十枚极品灵石,被炼化而成的灵珠。


    掌柜让人从柜子里数九枚极品灵石,六十枚上品灵石给宁明昧。他说:“今天可热闹得很。打成一团,这些人也敢来‘往生’撒野了。”


    “无所谓,我只要我的钱。”宁明昧说,“若是谁觉得在这里干不下去,就趁早离开。”


    看来这半死不活、如死了爹一般的阴阳怪气的确是百面的说话风格。掌柜的不敢怠慢。很快,人就带着装好了灵石的乾坤袋回来了。


    跑腿的下去。宁明昧当着他的面清点好了灵石数量。在他将乾坤袋放入袖中时,宁明昧听见掌柜说:“百面啊……”


    “你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急躁呢?”


    宁明昧笑了:“遇见了故人,心情不错。”


    他转身离开,及至走出长廊时,系统才终于在他身体里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吓死我了。”


    宁明昧:“哦。”


    系统:“你刚才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吗?这种偷梁换柱的事,听起来根本就很难完成啊!”


    宁明昧说:“想要发大财,就总要赌一把。”


    系统说:“你真不怕满盘皆输吗?”


    宁明昧:“我看起来很淡定,其实非常紧张。这可是在刀尖上行走带来的九百六十万。而且我腰间还有我师兄给我的剑。大不了把剑抵给他们。”


    系统:…………


    大工告成,只待溜出去……嗯,只待溜出去。宁明昧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漫长小道上,迎面而来的却是阿黛的声音。


    “明华谷的人在咱们这儿大打出手,他们当‘往生’是什么地方?”阿黛大声道,“他们当我们这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的身边还有好几个修为高深的人。看起来都是“往生”的高层。有人说:“而且那狐族妖修和那仙长打起来了,有人看他们打坏了山门,飞了出去。”


    哦豁,常非常很负责嘛。


    阿黛说:“既然出去了,我管他们怎么打!两个都被打死才最好呢!”


    又有人问:“阿黛小姐,为什么往这边去?”


    阿黛说:“这时候这时候最怕有人浑水摸鱼。直觉告诉我,这两件事发生得太巧合了,不对劲。这肯定和什么事情有关系。”


    哦豁。


    不愧是原文女主角之一,果然也很聪明。


    回身是掌柜,向前是阿黛。宁明昧还穿着百面的衣服,这下腹背受敌。


    而且阿黛有奇异的嗅觉。


    这下可要出事了。


    系统:“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宁明昧:“啧。”


    早在赌场,宁明昧就该知道自己运气很坏的。


    “没事,我看过这里了,还有一条路。”宁明昧说。


    “什么路啊?”系统大惊。


    宁明昧十分果断,转身向另一条路走——即使那里只是一扇门。


    门里是那名双性炉鼎。


    大门被轻松打开。宁明昧合上门,以一秒之差把阿黛他们的视线挡住。绿衣少年跪坐在墙前,背着身,肩膀活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和方才上药时所见的、那难以行动的炉鼎全然不同。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绿衣少年顿了顿,旋即惊惶失措地回头。


    “我……我不是……”


    可接下来,从怯懦的他的口中吐出的,却是十分出人意表的话。


    “不是百面……是梅仙长?”


    系统惊恐,宁明昧却说:


    “这雪竹是不是也挺值钱的来着?而且关于炉鼎体质,我是不是缺个实验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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