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就很尴尬。
气氛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云千媱和他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干脆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到被子上，谁知正好压住路归朝小腿。
他脸色黑如锅底，毫不犹豫抬腿，隔着被子一脚将她踹下床。
“哎呦！”云千媱摔了个屁股墩，疼得龇牙咧嘴，揉着腰站起，见路归朝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防备与厌恶。
她冷哼一声：“看什么看？不就摸你几下吗？你还能少块肉怎的！”恶毒反派的丑陋嘴脸尽现，这话她自己说得都没底气，根本不敢去对上路归朝的目光。
路归朝坐起，抬手整理衣衫。云千媱疑道：“你睡觉怎么不脱衣服？”于是路归朝瞧她的眼神更加鄙夷。
联想到此刻情境，云千媱猛然意识到这话的确有点不怀好意，不由跺了跺脚：“我可没心思占你便宜！我是来检查师尊交给你的贺礼还在不在。哼，要是丢了，有你好瞧的！”
路归朝抿唇许久，眸子定然看她，忽然说道：“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云千媱心脏一跳：“什么意思？”
路归朝死死盯着她，眸光暗涌：“这些天，为什么你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还是说，你一直都在耍我？”
云千媱愣住。
——好吧，她也承认，剧情之外和剧情之内的她……的确很精分。
可这事儿又不能说，她无法违背规则，而且在修仙界“夺舍”可是大忌啊！就当她在耍他好了。
见她沉默不语，路归朝冷冷勾唇，也不知自嘲还是嘲讽：“我就知道。”
他从怀中拿出乾坤袋：“贺礼在此，你要就拿去。”扔给了她。
云千媱却像碰到烫手山芋，立马扔回去：“叫你保管就好好保管，不要推给我！”
可恶，又失败了！她这种善良的小仙女果然不适合当反派，呜呜呜。
云千媱气急败坏地转身想走，可就在这时，半掩的窗户外忽然传来一阵歌声，如丝如缕，魅惑至极。
下一刻，船身剧烈摇晃。
云千媱没站稳，往后跌去，正好跌入路归朝怀里。
云千媱：“……”
路归朝：“……”
“放、放开你的脏手！”她怒道。
路归朝从谏如流，毫不客气地一把掀开她。云千媱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痛让她从尴尬中清醒过来，定定神，才发觉这歌声从深海传来，充满诡谲的味道。
剧烈动静让船上其他人纷纷醒来，外面很快响起凌乱的脚步声。“出什么事了？”“海妖！是海妖在唱歌。”“快，去甲板上看看，你们几个跟我来。”“……”
路归朝打开门走出去，云千媱捂住屁股，连忙跟上。
钟不意披着睡袍从隔壁房间走出，边打哈欠边揉眼睛，见到他们道：“云师妹、路小师弟，你们也被惊醒了啊，我……诶，你俩怎么在一个房间？！”
他瞌睡一下子消失，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云千媱扶额：“此事说来话长，先不说了。外面怎么回事？”
钟不意一脸“我都懂的”表情，冲她眨眨眼，展开黑骨扇摇晃：“不碍事不碍事，小小海妖而已，对付它们的办法多得是，来，我们移步到甲板去。”
随他来到甲板上，只见风浪比白天大。船身大幅度摇晃。
原来刚才的剧烈晃动，是因为两个守夜的航员受到歌声蛊惑，不知不觉偏离航向，差点将船开入礁石区。
“幸好及时发现，否则还有点棘手。”葛叔掏出帕子擦擦汗，指挥众人收拾残局。
钟家家仆和暗卫训练有素，将两个神志不清的航员绑了带下去，让另外两个熟练的水手顶替上，很快就控制下局面。
船渐渐驶出风浪处，往原定方向而去。云千媱站在船头眺望，若有所思：“海妖？这歌声……我还以为是鲛人。”
“怎么可能？”钟不意哗啦一声收起折扇，“云师妹难道不知，鲛人十几年前早已灭绝，和他们同源而生的海妖数量也不多了。”
鲛人灭绝？
怎么会？！
记得原著中，男主被她陷害跌入海中，是一条雌性鲛人对他一见钟情救了他，还主动献出宝贵的鲛珠，可男主这个没有感情的打怪机器冷冰冰拒绝了她，养好伤后，头也不回地拍屁股走人了，小鲛人为此伤心了好久，后来不慎被渔民捕捉，放到集市上叫卖，被偶然路过的男主买下，可此时他已经不认识她了，救后就将她放生回了海里……
“……这是两个不同种族，一个纯真一个邪恶。讽刺的是，纯真一族反而灭绝了，因为人类贪婪，听闻鲛珠可增长修为，不仅大肆捕猎，还用变|态手法圈养鲛人，让他们能生两颗三颗鲛珠，再生剖出来……当然，这是邪魔歪道的做法，咱们正经门派家族是不屑的。”
钟不意滔滔不绝，修仙界比他还学渣的人实在不多，于是热情道：“云师妹，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问题尽管问我！”
云千媱嘴角抽笑：“好的，多谢钟师兄。”
说话间，清凌凌月光照映的海面之下，浮现出几十条庞大黑影。
众人戒备，葛叔将钟不意护在身后：“少爷，您快退后些！”
钟不意毫不在意地推开他：“葛叔，你让让，挡着我视线了。”
趁这间隙，云千媱转头去寻路归朝的身影，只见他站在船舷侧边，离海面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且背对着她，眼睛低垂观察海里的动静。
……真是再合适不过的搞事时机啊！
此时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海下阴影，根本没人顾及她。云千媱悄然靠近，向路归朝背后伸出一只手，捏了个攻击的诀。
忽然，路归朝回头。
云千媱：“……嗯，那个，我……”
路归朝伸手掐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后几步，轻讽道：“不想死就退后，你以为自己打得过海妖？”
云千媱默默收回攻击诀，点头：“师弟，你说得对。”
与此同时，船头十几名绿衣黑腰带的暗卫一字排开，手中均拿着金色弩|箭。那武器看上去小巧玲珑，该是特制，攻击力极强。
不一会儿的功夫，海面飘起一片猩红。
只剩几只不甘心的海妖垂死挣扎，用庞大身躯撞向船只，企图同归于尽。钟不意不慌不忙掏出一只锁妖囊，将它们尽数收入，扔给了葛叔。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手：“这种妖物看着庞然可怖，实际上很蠢，很好对付。唯一棘手的就是蛊惑歌声，但其实，只要我们随身佩戴清心符即可，云师妹……”
转头看见云千媱脸色有点苍白，他不由关心问：“云师妹，身体可有不适？”
“没什么，有点晕船罢了。”云千媱捂住胸口，不知道是不是搞事失败，规则惩戒她，突然有些头晕恶心。
钟不意要来扶她，但想到什么，收回手，看了看路归朝：“路师弟，那你先扶云师妹回去休息吧。”
路归朝抱着剑，目光瞥过来，似乎犹豫片刻，还是抬步走过去。
眼前蓦地伸来掌心，指骨分明，根根修长，虎口结着一层薄茧。云千媱只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径自离开了。路归朝动作僵硬了下，缓缓收回，握拳垂在身侧。他一言不发，垂眸不知想什么。
钟不意见状，摸了摸鼻子：“啊这个，你们吵架了吗……哈哈，要我说啊，偶尔吵几句也正常的，增进感情嘛，说几句好话就行了，毕竟云师妹脾气好、很好哄的，这我再清楚不过……”
他突然闭嘴。
因为路归朝抬起头，看过来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善意。冷漠疏离像冰刃似的。
“……”
等人离开，钟不意不解地用扇子敲脑袋：“葛叔，我哪里说错话了吗？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不太高兴的样子？”
葛叔说道：“少爷，您还小，感情的事情不懂。当初夫人还在的时候，就说过……”
又来！钟不意捂住耳朵猛摇头：“打住打住！我都快十七了，您就别再把我当小孩了！”
*
云千媱头晕眼花地躺了一会儿，渐渐缓过来。
金盏玉酒从怀里掉出，蛋身弯了弯，伸了个懒腰，带着睡意问：“你怎么了？脸白得像个死人。”
“……”气死，已经不想怼它了。
云千媱有气无力道：“不知道是上次的伤没好，还是干坏事没干成，违背剧情的惩罚。”
说来也奇怪，她之前觉得不走剧情会头痛是系统的惩罚机制，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因为这个系统，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云千媱翻了个身，戳戳金盏玉酒：“蛋，和你说个正事儿。预言尊者有没有交给你什么任务？”
“请叫我神器大人！”金盏玉酒再一次纠正道，“尊者只让我把你带过来，没来得交代什么，他老人家就仙去了。”
“什么？！”云千媱皱眉。变动的剧情让她心里不安。
金盏玉酒蹦跶道：“你怕什么，我会保护你的！别看我现在弱，等破了壳，我也很强悍的。本神器当年可是叱咤风云……”
云千媱看着巴掌大小的蛋，嘴角抽搐几下：“谢谢啊。”
这个系统最大的作用就是吹牛逼逗她开心吧，哎。
刚把它塞回怀里，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云千媱抬头望去。
隔着一扇厚厚的木门，路归朝正站在外面。
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这是刚才钟不意塞给他的，让他送来给云千媱，还挤眉弄眼地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类似于……哄哄她？
可是……他为什么要哄她？
路归朝低头看了眼食盒，越想越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居然还真来到她房间。他眉头深深一蹙，正准备离开，里面却道：“谁？”
门开了。
云千媱面色苍白，但见到他时眼睛一亮。不过这亮度随即湮灭，换上的又是一副熟悉的颐气指使的表情。
所以，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啊……
路归朝面无表情地将食盒搁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转身。云千媱看了看食盒，问：“给我的？”
路归朝道：“爱吃不吃。”
“喂，等等！”云千媱不敢对他态度太好，“那个，你饿不饿？”
“不饿。”
“随便你，我不管你了。”云千媱抱起食盒，哐当一下关上门。
路归朝回头，盯着紧闭的门，黑眸沉沉，唇角绷成一条僵直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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