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青春校园 > 万人迷死后,修真界疯了 > 84. 第 84 章 文案场面:人鱼(1)……
    茶桌上摆好了两杯玲珑青,这种茶入口酸涩又没有回甘,少有人喜爱。只是更少人知道…这是魔尊司耀最爱的茶水。


    少年明显未曾放松,稍微戒备地看着容和景的方向。


    盲女反而是三个人中最坦然的,慢悠悠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直接坐了下去。她眼睛上遮挡视线的布条并未影响她的动作,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还未等司耀说些什么,容和景一撩衣袍也坐在了她对面,目光灼灼看着久未重逢的人。


    美人泡茶的手艺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熟悉,就算视线受阻也并不有损她行云流水的动作。司耀看的有些呆,但是宁枝将新茶泡好后先递给了容和景的方向。


    男人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他们分别的仓皇惨烈,带着难言的怨怼。他以为会是不愉快的冲突,却从没有想过如今天一般平和安静、岁月静好。除了某些存在有点碍眼以外……


    轮回宗宗主直接忽略了情敌的姓名。


    男人的手状似无意地划过她冰凉的手指,然后将那杯茶珍重地接了过来。


    “夫人,倒是和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男人的语气很微妙,带着些探究和暧昧。但凡长了脑子的人都可以直接将这句话理解为:夫人,你就是我的故人。


    谁料,宁枝不吃他这一套:“我磕坏了脑子,不记得了。”


    别问,问就是失忆。


    问就是掉下悬崖、沉入海底、九死一生、毫无印象。


    魔尊被哄到了,还没来的及笑,就听见容和景遗憾的声音:“夫人现在可好些了?”


    这话容和景必然是不信的,但是他并没有点破。这只狐狸更为心机深沉之处在于他这在唇齿间流连了许久的“夫人”二字。让人一时搞不清楚这位漂亮的姑娘究竟是谁的夫人了。占的好一手便宜。


    司耀被人欺负到了头上怎么能忍,咧嘴一笑:“害,我夫人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你以前要是有幸见过一次必然此生难以忘怀。”


    他这句话说的攻击性极强。


    容和景是有备而来,他的枝枝显然也是认识这个心机狗。他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反驳两个人从前的渊源。那就只能使劲恶心对方。只要容和景心里堵了,他就高兴了。


    只是魔尊还是低估了对手的脸皮。


    身着墨色大氅的男人低头轻轻一笑:“是啊,我对夫人确实此生魂牵梦萦、难以忘怀……”


    每一个字都说的千回百转,情肠动人。


    只可惜,他对面的人是个木头。


    宁枝一直保持着社交性礼貌的微笑,问就是瞎了。


    「333:哇,枝枝你这个道具真的神了。」


    「宁枝:阿弥陀佛,眼不见心为净。」


    她一副装傻充愣的样子逗笑了容和景。他的的确确不知道宁枝这些年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身边跟随着的这几人都是谁。但是容家当年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有一个世间罕见的能力——死缠烂打。


    宁枝确实看不见,但她可没有听不见。


    容和景轻轻抿了口茶,酸涩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我这位故人,同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司耀:??


    他急忙打断:“你不是才不过三十岁吗?”


    虽然司耀也不是什么行事稳重之人,但是好歹年龄正儿八经地活了几百年。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一圈都不超过三十。怎么可能和他的枝枝青梅竹马。


    枝枝在六百多年前就和他见过面了!


    这正好中了容和景的圈套。男人微微一笑:“不若我们问问夫人的年纪?”


    容和景方才的话有八成是瞎扯,但正是因为他确信宁枝的骨龄才敢这么胡说八道。他对这个陌生对手的身份有了猜测,对方的年岁对不上。


    两个男人表面上说的是宁枝的年纪,实际争锋的是一个先来后到。


    如果宁枝不过百岁,那么只能说明容和景说的是真的——她就是那位故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如果她也是近千岁的人,才可能和魔尊有司耀口中的渊源。


    容和景的算盘敲的响彻云霄。司耀气的牙痒痒,甚至有一瞬间都想撕了伪装把这个不懂事的小孩掐死。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咧嘴一笑:“不碍事,我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呢。”


    容和景嘴角的笑停住了。


    司耀眨眨眼,容和景千算万算恐怕没有想到,如今他可不是魔尊司耀了,而是清虚门薄千来。斗兽场的奴隶出身,以凡人的身份入道修行。在人间界的时候还被枝枝赏了点伙食。


    傻狗美滋滋,这一世果然是他先遇到她。


    轮回宗宗主微微定神,也并未慌乱。他今日来并非是和这个缺了一根筋的家伙分出胜负,他声音低沉,字字恳切:


    “曾经我误以为我和她有情,所以才步步紧逼酿成祸端。”


    “若是有机会,我是想亲自说声抱歉的。”


    男人将内心最为隐秘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心中的这位故人是此生唯一对他信守承诺之人。是不应季节的碗莲,有幸看到的人拼尽全力想抓住。却不想这样的急切也许会让植物细嫩的根茎弯折。


    容和景不愧是演戏的高手,这番话真真假假格外动人。


    “有时担忧她的近况,若是她过的好也就罢了。如果遇人不淑……”容和景顿了一下,似乎意有所指,“那将是容某此生大憾。”


    “嚯,你说的跟画本故事似的。”


    在场有一个饱读诗书之人,虽然看的不一定是正经书,但是没有人会比司耀更熟悉各类狗血剧情。


    “你知道吗?一般当年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情的那个男的不是主角的。有句话说的好,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别人的好。”


    司耀暗指的是男二上位的戏文。


    人模人样、狼心狗肺、作恶多端、相貌丑陋的男主出场就是为了下线!


    容和景歪头,不慌不忙,他也随便举了个例子。说画本中也常有——男人做错事情,追悔莫及,尽力弥补、跌宕起伏、她逃他追、破镜重圆。


    他说的是常见的追妻火葬场。


    不管男主做了什么,结局都不可能让旁人横插一脚。


    司耀深吸了一口气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清冷的女声突然开口:“吵得我头疼。”


    两个人一下子就安静了。


    宁枝侧头“看”向容和景,微微一笑:“容公子,过去的事情便已经是沉疴,又何必自己掀开?”


    容和景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捏紧。


    司耀没太听懂,但是知道好像枝枝是向着自己的,得意一笑。


    突然,轮回宗宗主话锋一转:“夫人说的极是,过去既然已经成为过去那便不好再提。今日我与这位少侠一见如故,以后便要多多来往才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能屈能伸。


    刚被心上人拒绝,转眼就能拉着情敌拜把子。为了名正言顺见宁枝,这位年少有为的宗主可谓是将厚黑学发挥到了极致。他的视线缓缓看向司耀,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少年魔尊彻底被这个人的无耻震惊了,他张嘴便要破口大骂,谁他妈和你一见如故?他见容和景要走,直接提剑追了出去。


    宁枝坐在原地,她伸手探向已经熄灭的炉火,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


    「333:枝枝…总部那边回信了qaq」


    「宁枝:怎么说?」


    小系统大喘气几次才找到了理智,它已经被这群人的无耻震惊了无数次,对方却总是能刷新新的无耻下限。百奥赛图总部驳回了他们要诉讼的请求,并且用了2400页的文档就解释了一件事——为什么宁枝现在无法返航。


    给出的理由让人无语至极。


    他们说,任务进度条的显示空间有限,实际上是小数点后六位数计算拯救值,然后四舍五入显示到宁枝这边的端口。


    也就是说——


    如果一个任务对象的拯救值现在显示100,实际上可能是99.999997,显示已经完成,实际还差0.000003。


    小系统疯狂刷计算机语言中的脏话代码,神t四舍五入??


    它收到这份反馈报告之后就立刻回信去质问,究竟是哪个角色的拯救进度没有满,他们现在该做什么?对方回应:不好意思亲,我们也不知道。


    翻译过来是:


    亲,自求多福吧。


    宁枝笑了一声,她觉得小数点这个解释听起来有点耳熟,似乎在现代的时候也有一家企业用过同样的公关思路。可是对于她来说,这个答案反而是一个好消息。


    这份2400页的报告说明了一件事——百奥赛图遵守规则,且忌惮着规则。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规则的限度之内给她施加阻碍。


    刚好,宁枝也是一个很尊重游戏的人。


    如果确定了是仅有一位拯救任务对象的进度条没有满,除非是容卿,否则她都还有机会。


    美人给自己重新烧了一杯水,在无限趋近于绝境的时候,反而是人类最冷静的时刻。玄殷、司耀(薄千来)、容和景、秦以何、小鲛人,对于他们的人生进度条而言究竟还差哪一个环节?


    因为曾经投机取巧钻过规则的空子,宁枝在离开岑家的副本之后就再也没有按照任务清单上的详情却执行过任务。


    玄殷、鲛人和司耀都是涉及到仙魔大战时的死劫。


    秦以何是秦家和腿伤。


    这些人的进度不能更圆满了,唯一一个剩下的……


    ……难道是容和景本来该有婚配?


    美人抿唇,神色变化了一下。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先穷举,然后再想办法排除。


    她正随便走着神,却突然感受到有人来到了她身畔。对方身上估计带着几处伤,故意没有清理,血淋淋地就现身了。


    “他没回来?”


    容和景随意地坐在她旁边,直接拿过她手中的茶杯灌了一口:“不关心我几句?”司耀被他设计引走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声音带着十足十的委屈,眼睛却很是亮,嘴角还带着笑。


    宁枝看不见,伸手往前探了下,直接按到了男人深可见骨的伤口,引得他低低地嘶了一声。


    “真狠啊你。”


    一语双关,一时间不知道他指的是当下她手的位置还是她故意在司耀面前说不认识他的那些话。


    容和景仗着受伤,大方地打量着久别重逢的人。两个都是演戏的好手,从前也算是共同经历过风雨声死,有些话就尽在不言之中了。


    宁枝又戳了容和景肩膀上的血洞一下,她明明看不见,但是动作却非常精准。男人这下疼的脸都白了,还是笑眯眯地侧头看她,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宁枝,和我回去吧。”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假的。


    魂牵梦萦、此生难忘却是真的。


    他想她。


    男人凑近了她,粗重的喘息和心跳,还有身上难掩的血腥尘土。他卑微地凑近了自己心中干净漂亮的莲花。用虔诚的眼神去描摹。


    宁枝似乎想抬手阻拦,但是刚好扼到了男人的喉结。


    这是一个危险的位置。


    如果在残忍的丛林世界,恐怕会被视为挑衅和威胁。只是容和景依旧乖巧地将自己的命脉献给了她。这种动作无声传递着一个态度——


    一切如你所愿。


    真的如她所愿吗?


    宁枝顿了下,也微微凑近了他的方向。她细白的手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男人颈侧的脉搏在迅速加快,他在紧张。


    两个人相处的状态很诡异,明明是久别重逢,却又似陌生人般有所保留。明明满是戒备,一方却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片刻后,


    “如果我说……我想要你和别人成亲呢?”宁枝试探性地开口。


    在她看不到的情况下,男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阴沉,但还是保留着一丝礼貌的克制:“枝枝,你在开玩笑。”


    这不是疑问句,是一个陈述句。


    把方才她提出的无理要求直接打成了“玩笑”,彻底拒绝,毫无可能。


    答案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但是宁枝故意露出了一些失望的表情。


    男人在重伤的状态下还能保持着对她的温柔,但是此刻真的被气到觉得好笑:“你难道觉得,和别人成亲你就能摆脱我了?”


    ——倒也不是,就是看下是不是你的进度条没有满


    但是容和景显然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继续咬着牙说:“不要说我成亲,就是你成亲我也不会罢休。”


    他被脑海里想到的画面逗笑了。


    虽然如果哪日宁枝凤冠霞帔与别人成亲,他也绝对不会让那个男人有命活着离开,拜完天地就直接送入墓床。


    “你说是吧?弟妹。”


    这个称呼就是在调侃他自己方才和魔尊扯出什么一见如故。他们方才交手的时候各自都下了死手,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歃血为盟”。


    这具弟妹比方才的夫人还要轻佻,带着背德的禁忌之感。


    男人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留下淡粉色的痕迹。他是个耐心的猎手,如今猎物已经现身,他又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宁枝很少遇到比她自己脸皮更厚,心理素质更好的人。如今想来,容和景算上一个。只是如果现在放弃,其他人只会比容和景更难缠。


    她坐在院落中的摇椅上,风轻轻一吹,树叶在响。盛夏好像总是有一种特殊的味道,炙热而惨烈。


    美人没有说话,她良久轻轻扯了下唇角,问:“容卿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就好像是一把残忍的刀,把方才暧昧混沌的氛围一冲而散。


    “你真的想知道?”


    容和景惨笑,他意识到有些话她从未说过,却并不代表不介意。容卿死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轮回宗和容家在压抑的恐惧中经历了权力的更迭,所有人不得不平静地接受了一切。表面上风平浪静。


    可是有些事情他知道,宁枝也知道——回不去了。容卿的死就像是一根横在他们彼此之间的刺,距离越近恐怕刺的越深。不管她和容和景之间有什么,何况本就没有,她都不可能毫无芥蒂地回到哪所宅院。


    这是容和景心中的想法。


    然而宁枝只是微微垂着头,然后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又问了一遍:“我想知道那天发生的事。”


    当一个人被问到难以回答的问题时,下意识的回避心理会成为她的武器。所以她提到了这个让两个人都感到复杂的名字。


    容和景闭了下眼,将事情的始末讲给了她。


    宁枝病倒后需要无穷无尽的天材地宝,容卿用了所有能用到的办法去维系她的生命。甚至早在事情半个月前,她的药里就已经掺上了黑骨豹的血。


    容和景看到宁枝的手抖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更加勉强了。


    这是他没有办法却只能承认的事,宁枝和容卿之间特殊的关系远比旁人想象的要深太多。宁枝恨容卿吗?也许恨,也许不恨。但是这都没有办法改变她曾经在永泉竭力去救他的事实。一命抵一命,那只黑骨豹做到了。


    年轻的男人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情继续往下说的,他看着宁枝的每一次细微的表情波动,自己的心也像刀子一样被割穿。


    “是他自己决定的,也是他自己动的手。”生取血肉脊髓,他纵使再对容卿不满,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含糊其辞。


    宁枝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容和景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手也在轻轻捏紧,呼吸加快。这是她兴奋或者期待的表现。只是她从始至终都克制的非常好,让人看不出异常。


    容和景的声音低沉,男人轻轻拨开挡在她眼前的发丝,哪怕其实她现在看不到。但是他依旧细致地去做这种事。


    “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上钩了。


    “你说。”


    “你在岑家给我的那株莲花,还有你说的那些话……有多少是因为,我是容卿的侄子?”这是容家这位年少名盛的家主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


    引开司耀后,他哪怕说了些真话也依旧是那副笑面虎的表演。可是一直到宁枝提起容卿,才真正掀开了容和景压抑的一切。


    他害怕的,执着地想去询问的,从始至终也只有这一个问题。


    宁枝坦然:“在岑家时,我并不知晓你的身世。”


    这句话的意思是——容和景此生最难忘的那一刻,甚至成为他幻境中所挣扎的美好幻象,不是假的。不是因为他是任何人的子侄,而仅因为他是容和景。


    男人一下子开心起来,笑的像个孩子。等到对方离开后,宁枝攥紧在身侧的手一下子松开,嘴角挂上了笑意。


    「333:枝枝,你发现了什么?」


    小系统预感到了宿主似乎在谋划一个很重要的局,然而它有点看不明白。宿主明明是不信任容和景的,但是在对方受到暗示之后问出这个问题的下一刻,它分明觉得宿主的生理指标都更加趋于稳定——这是她放松的表现。


    「宁枝:我依旧觉得我当时对于规则的理解没有错。」


    不需要容和景真的和岑思成亲,只要他的人生如计划中成为“天之骄子”,那么进度条就会圆满。而且因为容卿的意外,他甚至拿到了轮回宗和容家,这无疑会比和人间界的一个小家族联姻要强上太多。


    这个规律适用于目前任何一位已经完成的任务对象。


    其他所有人在宁枝这个外力影响下所获得的地位、名望,从绝对值上都超过了剧情本身的要求。


    这个特殊的0.000003,是一个新出现的bug。代表着对方新产生的愿景、希望、所求。并不在原本的剧情线之内。


    宁枝直觉和她有关……


    这并不是她自我感觉良好,而是她确实在剧情的时间线处理上留下了破绽。比如连司耀都知道她莫名关注城中的饼铺,比如齐云石知道她给自己留下了新建,还有她也亲自和玄殷说过……我在未来等你。


    这都是当时的她无法避免做出的最有利的决定,但同样为之后的她留下了隐患。


    在复杂的剧情时间线中,有一个角色在最近突然意识到了身处世界的变化,所以产生了一个类似于想将她留下来,或者想要搞清楚她存在的心愿。这是一个来自更高维度的愿望。


    她提到容卿,是为了击破容和景最后一层心理防线。在脆弱的状态下,对方更有机会说出真正的需求。


    ——而容和景在面对这个机会时,还是问了和过去剧情相关的事


    这说明,对方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不同。


    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方是唯一一个并不清楚她六百年前往事的人,自然也没有机会去思考世界的漏洞。


    不是容和景,也不是司耀。


    这个发现问题的人,会是谁呢?


    …


    “周总!周总……请您等一等。”女记者小跑几步,冲过了助理的封锁线。


    百奥赛图的创始人周总为人很低调,很少接受任何外界的访谈或者不必要的关注。这些助理一半以上的工作内容就是替老板挡住这些闻风而动的媒体人。


    只是周迟贺也交代过,如果实在拦不住也不要蛮干,不要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和可能的意外产生。


    助理们知道这是老板替他们着想,所以这一次没有把女记者拦住,他们脸上都有着愧疚和抱歉。


    女记者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周迟贺很少出门,这一次是因为对方从一个名流晚宴上刚刚离场,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地下车库,这才被她追了上来。


    她很年轻,应该不过是刚毕业的年龄。手里掐住一大堆采访用的东西,话筒、小镜头、笔和本子,显得手忙脚乱。但是她的眼睛里满是活力,非常热爱这份工作——确实很有活力,五个大汉没有拦住她。


    于是余鱼有了和这位传说中的企业家接触的机会。


    34岁的男人充满着有阅历沉淀后的魅力,举手投足间是物质生活已经别无所求后的不疾不徐。百奥赛图的创始人是生物信息领域百年内最优秀的创始人,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他本人身上那些奇怪的传闻。


    她还没有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过很多关于周迟贺的小道消息。


    早些年各大论坛还有贴吧都有不少人喷他,说一个26岁程序员转行做生信技术,简直就是民科行为。是一种不要脸的噱头,纯粹是为了他老相好犯案在炒作舆论。但是她上大学后,这样的评论就越来越少了。


    直到她传播学硕士研究生毕业……互联网上所有人都要称男人一声周总。


    可是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八年前入狱的那位女士,传说中百奥赛图周总的夫人。也是对方拼搏到今天的背后原因。


    所以余鱼被上天恩赐冲过层层障碍把话筒递过来的时候,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对上那双罕见的金眸,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机会立刻问道:“周总…请问,我想问的是……您现在还在上诉吗!”


    助理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们已经做好准备不管今晚的事情如何收场,直接交给公关部去处理。不能让这个女人继续纠缠老板。


    谁料,周迟贺抬手制止了他们。


    34岁的男人已经不像年少时冲动顽劣,他多了些历尽千帆之后的稳重。余鱼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鬓间一丝微不可查的银发。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些年下来——周家曾经的那个小疯子压抑了一切,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了。


    男人听到这个问题,反而回问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


    这八年发生了太多事,百奥赛图变成了这个国度,甚至整个世界范围内最为有声望和潜力的产业。已经很少有人将这个庞大的商业巨物和当年的那装刑事案件联系起来。


    余鱼很尴尬,她能说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只想起来周迟贺身上的这一件八卦了吗……


    如果可以,她多想回到刚刚那一秒,重新问下百奥赛图未来的事业版图啦…周总的战略规划啦……新秀企业家给当代躺平年轻人的建议啦,什么的。


    但是她做人比较实诚,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对这个感兴趣很多年了。”


    qaq如果不是这么八卦,她也不会想当记者啊。


    她说完,就又恨不得想狂抽自己两个嘴巴子。这么不专业的回答,估计这次采访一定泡汤了。


    谁料下一秒,男声响起:“你现在有空吗?”


    余鱼愣了一下:“啥事,周总。”


    “邀请你去我那里坐坐。”


    “哦哦,你噶腰子吗?”漂亮女记者扭扭捏捏,旁边的助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真幽默。”周迟贺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余鱼已经尴尬地想死在车库的样子,他坐上了昂贵又低调的商务车。余鱼袖子一撸,不管这是不是杀人灭口的鸿门宴,这个八卦她听定了!于是一步冲进了车内,挤掉了一个助理的位置。


    在回半山别墅的过程中,周迟贺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男人似乎喝了些酒,所以靠在后座闭目养神。余鱼战战兢兢,呲牙咧嘴,陷入了一会狂喜一会惊恐一会痴呆的情绪错乱中。她旁边的助理就看着这个记者表演着变脸,内心无语逆流成河。


    纵使有心理准备,别墅的奢靡程度还是震惊了余鱼。


    女人有点害羞地站在鞋柜旁边,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周迟贺走到客厅,才回身对她说:“不用换鞋了,阿姨会打扫。”


    女记者哦哦两声,心里唾弃着可恶的有钱人。


    不过就算再想吐槽,听八卦的心还是战胜了一切。她并非没有专业素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想要了解并发掘真相也是一种新闻人的美德,她如此说服自己。


    “你想问什么来着?”周迟贺似乎真的喝的有些多了,他靠在沙发上反应了一下,然后自问自答:“上诉啊……”


    余鱼手里拿着笔记本,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记者,你叫什么名字?”


    “余鱼。”她回答。


    “我们谈个条件,你可以问任何你想知道的问题……”余鱼听到这话,眼神疯狂亮了起来。然后下一秒又被打入了地狱。“我的要求是,不能见报。”


    能问不能发,如果主编知道了一定会把她打死。


    但是女记者咬牙切齿权衡利弊了半天,最终大手一挥:“周总,你说了算!”


    周迟贺没有反应,他好像睡着了。


    但是余鱼清楚地看着男人睁着眼睛。


    过了很久很久,周迟贺从沙发上坐起来,拉出了茶几侧边的抽屉。茶几似乎是特殊定制的,十几米长的侧边打了贯穿的五个储物空间。里面放了至少两百本文字卷宗,每一本上面都是同样的标题——宁枝案。


    “这是你想要的答案。”


    余鱼目瞪口呆,甚至都不知道如何在本子上记录。周迟贺不仅没有放弃上诉,这两百多本卷宗全部是他搜集到的资料和证据。


    她呐呐地开口:“您对夫人真的是真爱。”


    周迟贺好像笑了一声。


    拥有好男人光环加持的他在余鱼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高深莫测起来,这个笑,就是来自霸总的邪魅一笑!


    可是周迟贺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低沉。他说:“她还没有来得及答应我的求婚。”


    所以,夫人这个词对她不是很尊重。


    余鱼不理解好男人的脑回路,但是既然能够随便提问,她也就像聊天一样天马行空地说:“现在不是鼓励服刑人员结婚嘛,您还是可以现在求婚的呀……哈哈。”她尬笑了两声。


    周迟贺把抽屉重新锁上了。


    只说,对她不公平。


    这五个字涵盖了太多的考虑和思衬,沉重到直到很多年后余鱼都在试图揣度周迟贺的心路历程。她曾无限次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但是又在一些事件发生之后改变了想法。


    在当时,她理解的是——周迟贺不想让爱人认为自己利用帮她翻案这件事来作为她答应求婚的条件。


    这个男人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一些!


    其实案件的细节她并没有任何了解,但是因为比较敏感,她就问了一些别的问题。比如: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周迟贺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很奇怪。


    他说: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还不认识我。


    可是我并不一定能等到她认识我。


    余鱼被这段话搞得一愣,也许这就是成功人士的神秘之处吧。好在周迟贺没有给她过多尴尬思考的时间,后面的交谈变得比较通俗易懂。


    俊美的男人提到了三件事:


    社交酒会、工厂绑架案、公交汽车终点站


    余鱼恍然大明白,原来这个传说中的白月光算是周总的救命恩人。虽然她没太听懂为什么这个妹子一会在牌桌上替他解围,又参与了救援,又陪青年时期的周迟贺坐公交车。


    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吃到了独一无二的瓜!


    一个又漂亮、武力值又高、心底又善良的妹子,别说是周迟贺了,换了她也很喜欢啊呜呜呜。


    “善良?”男人挑眉,“她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良心的人了。”


    余鱼:额


    你们有钱人的爱情我不是很懂。


    周迟贺自顾自地说:“如果有一天我为她死了,她可能也觉得为民除害了。哈哈。”


    女记者:???


    “没关系,至少我死了她如果笑了,就还挺不错的。”男人最终做下了结论。


    余鱼已经彻底变成咸鱼了。


    请问,周总,你是什么品种的舔狗?


    还有…你这些话怎么这么像遗言啊………


    她拿笔的手微微颤抖。


    34岁的周迟贺终于正眼看向了余鱼,他笑了笑:“你觉得我是一个好的爱人吗?”


    余鱼的脸皱成了小面包。她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最后只能表达了浅薄的看法:从世俗的角度来说,一个考虑爱人情绪、不趁人之危、患难与共的伴侣,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爱人了。


    她在那一刻,看到周迟贺好像笑了一下,说了什么。


    余鱼离开的时候,周迟贺的一位助理向她走了过来。她下意识捂紧了手里的本子,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教给了她如何将网盘数据加密还有如何把纸张防腐的技术。


    她依旧对有钱的科学怪人表达不理解。


    余鱼哦了一声,她本来并没有在意,直到两年过去,突然传来36岁的周迟贺离世的消息。她在此后很长的职业生涯中都还记得那神奇的一天。和对方暗示一样的话。


    就像是某种约定一般,她保存着那几页采访记录。


    用周迟贺教给她的办法进行了特殊的防腐处理。


    …


    扬城的容家出了一桩奇事。


    有人传闻家主跟不知哪里来的少年拜了把子,整日称兄道弟。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位容家主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是当初容和景在轮回宗宗门大比时的竞争者。两人不打不相识,棋逢对手,惺惺相惜,因此化干戈为玉帛结拜为兄弟。


    风言风语传的愈演愈烈,但是当事人却依旧不为所动。


    没有人知道,现在的这个舆论局面是容和景挨了多少打换回来的——司耀发现了容和景那日调虎离山的轨迹。


    如果轮回宗的这位新任宗主擅长计谋,那魔尊纯靠一身蛮力。容和景如果坑掉了对方一层皮,司耀也绝对会打断他一条腿。


    两个人表面上和气,实际各自已经在宁枝面前告了无数次黑状。


    因为容和景心更黑,有的时候故意输下来使苦肉计,美人的天平常常会偏向狡诈的狐狸一些。比如,她答应了他泛舟湖上的请求。


    扬城没有湖,所以临时改为了入海口。


    「333:能不能脱身,就看今日了。」


    「宁枝:倒未必是好事。」她语气微妙。


    出海那日,整艘船都被装饰得华丽无比,船上的灯笼摇曳着透露出柔和的光芒。船舱中央的长桌上铺着红色的绸缎,各式各样的菜肴和珠宝混在其中。


    这是容家的邀约,宾客们自然都应邀前来。他们彼此攀谈着、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舞女穿梭其中,抚着特殊的扬琴。


    司耀不可能不来,但也不可能高兴。


    容和景心机太深,他一时间摆脱不了对方。揍的狠了,又影响他在宁枝那边的形象。于是久而久之,堂堂魔尊就被迫和容和景“称兄道弟”起来。


    这次出海同游是那个狐狸精的主意,他看到枝枝答应,虽然委屈但还是来了……鬼知道这个狐狸精打的什么坏心思。


    宁枝坐在椅子前,她眼睛上的布条和她今日的裙子是同一种颜色。海面上风平浪静,连杯中的茶水都没有丝毫的晃动。


    「333:你觉得它会来吗?」


    宁枝没有回复。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曾经给某个闹着不睡觉的非人生物讲过一个故事。


    在一艘巨大的游船上有一位公主,她因为半夜睡不着所以站在甲板上看星星。海底的人鱼被她的容颜蛊惑,于是制造了巨大的海浪将她带入海底。但是公主不属于海底,人鱼就算一直给她食物,她也没有办法在没有氧气的地方存活。最后,固执的人鱼和公主一起死在了海里。


    童话完。


    「333:你确定这是童话?」


    宁枝问小鲛人:“你从这个故事中学到了什么?”


    小鲛人犹豫了片刻说:“难道……爱是放手。”


    宁枝说:“这倒无所谓,主要是人要早睡觉。否则就会死。”


    「333:……」


    鲛人:……


    小系统深切地怀疑宁枝这个丧心病狂的童话故事会给年幼的小孩留下阴影,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受影响。面对宁枝问:你学到了什么。


    它在后来也能回答出:契而不舍、勇敢追梦这样正能量的答案。


    虽然……


    这和宁枝版本的□□故事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但至少小系统一直认为这个孩子的思想教育处于很优秀的状态。至少如果宁枝落在它手里…应该不是很有问题……吧?


    这艘船行驶了一天,此刻已经是深夜。


    耀眼的灯火将海上的夜空照亮成一座小小的孤岛。这样明显的光亮在照明的同时也吸引了大量趋光的生物。一些长着触手的水生鱼类聚集在了船底。


    宾客三三两两地看着下方聚集的鱼群,偶尔扔下去不少食物,看着鱼群挣扎跃出水面抢夺。


    海上依旧风平浪静。


    小鱼吃饵料,大鱼吃小鱼,没有人知道的是,深渊中更为恐怖的怪物也悄悄地来到了这里。它们被明亮的光所蛊惑,潜伏在深渊的上层,抬头看着游船的轨迹。


    到了深夜,甲板上的人已经散去了不少。


    猩红眼睛的生物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她穿着淡粉色的长裙,嘴唇柔软丰满,唇形优美。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仿佛每一寸都可以滴出水来。


    女人被蒙着眼睛,但是她独自来到了甲板上。


    在所有炙热的视线中,它们都谨慎地避开了深渊中的某一个方向。它们知道,有一个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也已经发现了她。


    船上,美人身材高挑,容色殊丽。


    ——深夜,睡不着的公主在甲板上看着星星


    船下,无数的怪物俯首,恭迎着它们的首领


    ——人鱼被公主的容貌蛊惑,掀起海浪


    狂风呼啸,巨浪一瞬间掀起了白白的浪峰。船头上的灯光摇曳不定,室内茶盏中的水倾洒在羊绒的地毯上。


    海中有神明吗?


    但至少有无限趋近于神明的怪物。它们兴奋着、欢呼着看着首领操控着恐怖的力量。那是它们的王和它终于找到的人。


    宁枝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同时被卷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你会害怕见到我吗?”水中无法传递声音,但她还是听到了对方沙哑的疑问。有人用锋利的牙齿接近了她的眼睛,但是只是将遮挡视线的布条撕碎。


    它克制着疯狂涌动的情绪,小心收起了尖利的牙齿,在她的眼帘旁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岸上的人在拼命惊呼。


    但是它的声音带着得逞的怪诞笑意。


    “为什么半夜不睡觉。”


    “会出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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