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 44. 第四十四章 见到。
    酒香韵韵熏熏,合着梅花馥郁芬芳,蒸得人昏昏欲醉。


    秦雍王又做起光怪陆离的梦。


    隔着一层永远触不及的朦胧云雾,仿佛有巍巍高山,万山之上,坐落着磅礴天宫。


    他仿佛端坐在天宫中,众多看不清面孔衣袂翩跹的仙人在面前垂拱低头,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从心底觉得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他已经做过几次这般的梦,这或许是地府、或许是神明仙境,或许只是人心梦魇的幻境。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身后突然发热,像被火焰逼近,仅仅是靠近就感觉到那种炙烈的温度,下一刻,后背猛地被扑来个小小柔软的身体,细细的胳膊蛮不讲理缠住他脖子,少女像团绒毛没长开的小幼狗,摇着尾巴欢快糊糊腻腻蹭他的脸。


    “!”


    像一记重钟在胸中敲个正着,他那如一潭死水沉寂已久的心突然泵动,冬冰融春花般生出难以描摹的柔软与温情,他心里欢喜,却不愿意表露,还听见自己嘴上严苛呵斥道:“混账,大殿里挨挨蹭蹭像什么样子,还不快下来。”


    不。


    秦雍王听着那些话,忽而心像被揪了揪,不忍想你何必责备她。


    她那样小,可爱烂漫,纵情纵性,便尽由着娇纵她又怎样,何必非要说她,平白叫她不高兴。


    他胸中流淌着说不清的爱怜与柔情,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如此强烈深刻的情感,他终于忍不住侧过头,抬手想摸一摸那孩子的脸。


    他还从未看清过她的模样。


    在他手心触到少女脸庞的前一刻,少女眨了眨眼,整个人像一道朦胧的浮光倏然碎裂。


    “——”


    秦雍王蓦然醒来,全身泌出无数热汗,左胸处才愈合不久的伤口因为喘.息而微微崩开,血丝染红绷带,隔着中衣微微渗湿藏青色的盘蟒王袍一小点。


    旁边总管大内侍姜大监忙欠身紧张问:“王爷,可是伤口又发作了。”


    秦雍王阖眼喘.息,半响叹道:“无妨。”


    秦雍王今年三十有七,正是男人最春秋鼎盛的年纪,他文韬武略,英明神武,多年的军武生涯与煊赫权势共同奠基成让常人难以直视的威沉气度,俨然将成为不可一世的雄主。


    但圣人也有愁事,外人难以知晓,秦雍王心里便落下一桩心事。


    自从那次刺杀醒来,大约是因阎罗殿边走过一场,他时常昏沉做梦,梦里光怪陆离,有高天宫阙、仙人妖魔,纷纷繁繁……这些也罢了,他为人沉峻,喜怒深定,并不为所动,只是梦里有个蛮蛮缠人的小娇儿,缠得他肺腑发紧。


    不过梦中幻见过几次,却越见越念得更深,短短时日,竟已如附骨之毒,纠缠难去。


    “……”秦雍王全身发汗,胸中情绪动荡,宽大手掌攥成拳心,缓了又缓,好半响才缓过那劲儿来。


    秦雍王心中长叹,睁开眼,正听见不远处亭子里王府长史段晁与众将同僚谈笑:“都说江南巨富,哪里不如是,诸君可知这里有多少种梅,就我粗粗一数,已看见朱砂梅照水梅萼梅蝶梅等十来几种,尤其那朱砂血梅,花苞最丰润,更色泽艳丽如丹砂,江南产不出这么好的血梅,都是当年老昭帝下江南时,江南盐船豪富之家争相逢迎圣意,千里迢迢从南洋运来的花种,精细培植了几代,不知砸进去多少财力物力,才养出这样的血梅,养在这行宫里,只供君王下江南赏玩一次。”


    “嚯,好阔的财主们。”


    “还是江南有钱,咱这大老粗做梦都不敢想还能有这等享受。”


    众将顿时唏嘘咂舌,跟到这里的将军谋臣大都是秦雍王多年的老部将,在大乾边关辗转征战多年,风沙吃过满肚子,人头砍得滚滚落地,唯独没见过这样泼天的香软脂膏富贵。


    段晁又笑道:“老昭帝前半辈子还算得上英明有为,可惜中年昏了头,为收拢皇权操急屠了裴氏满门,牵连的武将勋贵成千上万,以致边疆守备一度混乱,后来各地诸侯王坐大,埋下了乱世的根源。”


    “可不是如此!”身形彪悍的虎威将军酒意上头,立刻一拍桌案,大声喊:“说到这里我就来气,要不是当年咱们王爷一力挽起天倾,打退了南下的匈奴,咱们中原这万里江山,说不准早换了异族来坐!哪里还轮到如今金銮殿上那胖呆呆的小皇帝?!要我说大乾皇族他们家全欠咱们王爷一颗脑袋,还有什么脸坐天下,就该干脆点把皇位让给咱们王爷坐!”


    “哈哈—说得好!”


    “话糙理不糙!


    “老刘说得在理!”


    众人纷纷响应,有人哈哈大笑,调侃道:“老刘啊老刘,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叫那边亭台听见,把咱们围在这岚城,要来个瓮中捉鳖,咱们怕是得把刀砍卷刃才能杀出去了。”说得又激起众人一阵大笑。


    说的什么混账话。


    秦雍王听得拧眉,姜大监忙道:“几位将军今日高兴,喝多了酒,说话才有些失了分寸。”


    秦雍王仍不怒而威,叫把虎威将军几人叫来,等几人大惊失色、惶惶小跑过来行礼拜叫王爷,秦雍王对他们斥道:“今日大宴,喝了几盏酒,你们就放浪形骸起来,嘴不会有个把门,今夜就滚回军营多轮值操练十日。”


    几人顿时哭丧起脸,也不敢叫饶半句,忙老老实实应下,这下酒可算全醒了,再不敢胡说八道了。


    众人讷讷不敢语,秦雍王还记挂着那桩梦事,心口隐约裂痛,太阳穴嗡嗡鼓.胀,见不远处亭子人影晃动,詹老太师一众人起身往这边来又敬酒,忽然有些怠烦,对左右道:“本王乏了,先回,你们留在这里应酬,不可无礼,谁再胡言乱语,回去军法处置。”


    众人忙拱手行礼,秦雍王起身,大步离开,段晁吩咐心腹留下,赶忙亲自跟到主公后面。


    段晁望着前面主公大步沉然的背影,暗暗咂舌,快走几步,跟姜大监窃窃私语:“王爷可是伤口又发作了,瞧着心情不大痛快。”


    虽然主公总是不露喜怒的模样,但身边人跟着久了,体察上意,还是能察觉出不同。


    姜大监摇头叹气,段晁心里有了数,加快步子过去陪在秦雍王身边道:“我问这行宫的仆从,这行宫许久没进过人,那位大公子在岚城住了十来年,竟未入这行宫一次,当真是位高华淡泊的活菩萨。”


    秦雍王心绪不虞,说起正事来倒也和缓面色,颔首道:“大公子高洁自持,极有雅量,非凡尘世俗中人。”


    段晁听出主公对那位大公子的欣赏,笑道:“王爷有雄心壮志,大公子有菩萨慈悲淡泊心肠,若能杯酒化干戈,还这天下一片朗朗乾坤,叫百姓从此安享太平、安居乐业,那可真成了一桩该记入史册的美谈。”


    秦雍王负手淡淡而笑,眼底浮现毋庸置疑的气魄,见主公雄心意决,陪侍的众臣顿时面露喜色,说说笑笑沿着小径往后院去,段晁正在讲当年老昭帝下江南的轶事,就闻到一股更浓郁的梅香与脂粉香,转头才见小山坡下一片花林,花林中隐约可见数十席位,远远就传来莺声燕语。


    段晁望了一眼,了然道:“是福安郡主正在宴待女客的小姐夫人们。”


    福安郡主并非宗室女,而是当今小皇帝母家的嫡亲表妹,马氏最早其实是想送这个小女儿给王爷,结两姓之好;王爷曾经给小皇帝做过一阵太傅,与小皇帝有些情分,对小皇帝的态度还可以,如今都以“义父孩儿”相称,将来等小皇帝逊位后王爷也预备着封给他一个王位留在京中荣养,但这些优待里显然不包括立一个马家的女儿做未来皇后。


    王爷常年在外征战,后院空置,至今没有儿女、也没有姊妹,段晁就突发奇想,提议破例封马家女儿做郡主,带来江南看看撮合给那位大公子,这样既稳了小皇帝保皇派一党的人心、王爷与大公子也能算成半个姻亲,商量起事来都更好说话。


    这主意其实真的不错,段晁本摩拳擦掌准备做这一桩媒,但到江南之后才得知大公子身边已经有人了,据说那姑娘是曾经在琴楼里的旧人,大公子对其眷爱极深,连当年老昭帝亲手所赐象征太子身份的盘龙璧都给了去。


    已经这样了,再硬去说媒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段晁只能放弃,但想想还忍不住遗憾…若是大公子也有个什么远方表姊妹就好了,便是身份不够,不能做正妃,做个侧妃,将来王爷成就大业,少说也可以封个淑妃贵妃,说着多是一桩美谈。


    段晁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笑说什么,却被旁边人拉住,那人满脸惊异,小声使眼色:“段大人,您看王爷——”


    段晁一通莫名其妙,心想王爷就在这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下意识看去,就呆住了。


    段晁看着王爷像有些魔怔,沉沉俯视凝望着花林的方向,望了半响,忽而转道竟往山下去。


    段晁:“??!”


    几人呆在原地,面面相觑,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王——王爷!”


    “主公——”


    珠珠正在大口扒饭。


    她打扮成这鬼样来参加宴席,基本上可以说是不需要脸了,干脆彻底破罐子破摔,旁若无人在宴席上大吃大喝。


    刚来的时候,琼犀和碧华看见她完全像是见了鬼,俗话说敌人的痛苦就是自己的快乐,小王八鸟本来心情很臭,但看见这俩人比她还窒息的样子,瞬间高兴起来。


    现在宴席快过半了,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珠珠一下心情大好,又盛一碗甜甜的金丝面,准备吃完就溜掉,反正她已经和詹老太师他们说好,露过这次面以后她都不用冒头了,她只要在家里称病装死等着裴公子回来,就没她事了!


    珠珠用了吃奶的力气扮好一个粗野刁蛮无知丑村姑人设,也不管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表情,稀里哗啦吃她的面。


    她把面碗举起来,大大的面碗把她的脸都遮住,金丝面里加了蜂蜜和花瓣,又甜又香,珠珠一心一意地吃,吃得嘴巴都是甜水,等碗里就剩最后几根面条了,她刚吸到嘴巴里,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周围一片安静。


    连刚才无数倒吸凉气的惊呼声和暗暗议论嘲讽的声音都全消失了。


    珠珠吸着鼓鼓的腮帮,从宽大的面碗里抬起头,目光就撞进一片峥嵘深沉的盘蟒纹曳撒里。


    死一般的寂静里,一个而立年岁过些、气度沉凛非凡的盛年男人径自走来,一路走到她面前,这年长的贵人以奇异的目光静静沉沉望着她,半响神色柔和下来,有些温情地低声问她:“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珠珠:“……”


    珠珠:“…………”


    我叫你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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