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 61. 第六十一章 终究没有了。
    珠珠想把她的情根分给裴玉卿。


    别人的情根深长在身体里,像血和肉,是不能动的,但珠珠可以。


    她有涅槃体,哪怕天雷曾经劈没了她的妖骨和法力,她也还有最后一搏的力气。


    情劫是凤凰的命劫,情根是她的命脉,但抽出情根,她也不会立刻死去,她可以回到忘川,把忘川的水拟作命脉,重新填回身体里。


    忘川是混沌开天辟地生成的第一条水脉,传说最古老的时候曾是幽魂渡亡之地,荒古纪元九重天还是一片乱世,无法无纪,诸族相互屠杀,尸山血海、腐殍遍野,直到以苍稷神王为首的一众大能合力建起神州的体统,将遮天蔽日不散的幽魂与穷凶极恶的罪人都镇压进忘川,以致忘川堵塞,被封为一条死河,苏家妖祖自愿留下,以血祭封印,从此封疆北荒,世代镇守忘川。


    忘川的水是世上最冰冷幽暗的水,只有它能压制凤凰情劫炙热的爱.欲,等那时候,她所有的困境迎刃而解。


    她的情根抽出来,就没有用了,她想抽出来一截,送给裴玉卿,这样他就不必彻底灭情灭欲,他就不会变成一尊永世冰冷的玉佛,他还能有感情,他还能闻到花的香气、明白春天的美丽。


    珠珠已经做好这样的决定。


    如果照往常,她做好一个决定,就会立即开始,她应该很快把最后一朵桃花喂给裴玉卿,让他记起前世,再把情根截出来给他,把这件事了断。


    可这一次她迟迟没有动手。


    她一直没有动手,找各种借口一天一天往后拖延。


    她突然发现,她下不了手。


    她从来是一个凶狠、决断的人,她曾经毫不犹豫和燕煜分手、断然斩断和衡道子的红线跳下天门,她从来没有动摇过,可这一次,她知道她动摇了。


    她不舍得。


    “我爹曾经是世上最强大的妖王,他活过几万岁,才刚到盛年。”珠珠对符玉说:“可我娘死后,不到三百年,他就死了。”


    “世上最强大的妖,失去爱人,就连三百年都活不成了。”珠珠说:“他是我亲爹,那时我理解他,可我也瞧不起他,他背弃了对我娘的诺言,他抛下我和北荒无数的臣民就那么死了,我觉得他懦弱,我把他和娘亲葬在一起,我那时暗暗发誓,将来一定不能变得和他一样。”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做到了。”


    “但我现在突然发现,我好像也没比他强多少。”珠珠低下头,看着自己手心情根生长的纹路,慢慢说:“原来所有的铁石心肠,不过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心软的人。”


    燕煜别有用心,所以她有防备。


    衡道子心怀四海,不缺一个她,所以她断然斩开红线。


    可裴玉卿对她没有一点不好。


    他只是一个凡人,他没有太上的伟力、没有魔君的野心,他没见过九重天神州浩大,没有神魔翻手的强大,他是一个凡人,可他把自己仅有的东西都掏出来,全心全意地、温柔地爱她。


    她心中筑起的所有高墙在这样的爱面前轰然坍塌。


    “…符玉。”她用很轻的声音,低低说:“我是不是,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符玉心里忽而说不出的难过。


    “不要想那么多,珠珠。”它只能安慰:“既然不舍得,就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你不是向他求婚了,那就好好准备成亲。”它用刻意轻快的语气说:“都要成亲了,怎么能不高兴,你要做个快乐的新娘子。”


    珠珠终于抿着嘴巴笑出来,点点头。


    “你说的对。”


    “我还没有为自己的心意成亲过,我要好好成一次亲。”她眨了眨眼睛,慢慢说:“等大婚后,我再唤醒他的记忆,和他说明白。”


    ——现在的时光,就当是赊的,让她再快乐得久一点吧。


    这些小小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吧?


    想通之后,珠珠更是每天报复般地拉着裴玉卿到处疯跑,出去玩的时候,也偶然遇见过两次衡道子。


    裴玉卿在茶馆里给她占位置,她跑出来买烧鸡,拎着鸡腿颠颠往回跑的时候,一架车横挡在前面。


    衡道子脸色变得苍白无比,他那具肉.身早该死了,如今不过是靠着他一口神魂强撑度日。


    所以当隔着帘子他指她颤声骂她混账的时候,珠珠十分不厚道地暗暗祝福他原地死掉。


    结果他还没死掉,就硬是撑着一口气和她耗。


    马车拦住她的去路,衡道子坐在车上不断咳嗽,怒道:“你——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珠珠已经完全懒得和他争辩,她手里还拎着热腾腾的油纸包,斜他一眼,闲闲说:“谁知道呢,反正肯定比你命长。”


    衡道子瞬间门要气晕过去。


    珠珠笑嘻嘻地跑开,回头喊:“天尊大老爷,您老人家如果还不想回去,我大婚那日就给你送请柬,请你来吃我的喜酒啊。”


    哎呦个祖宗!


    姜老仙君连忙给天尊抚背顺气:“太上,太上别气,小少君说着玩呢。”


    “这是一场胡闹,天道不会认的。”姜老仙君安慰道:“梵圣主是渡劫来的,终究与小少君成不了事的。”


    天尊却不住咳嗽,咳出血来,身子撑不住靠在车厢,嘶道:“就算成不得事,就算一场胡闹,我又如何眼看着她去成甚么婚事。”


    “……”


    姜老仙君一愣,看着太上闭着眼,满面苍白疲惫,胸口微弱起伏,俨然气血耗尽、伤心透了。


    姜老仙君看得都心酸了。


    太上其实从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甚至完全相反,天尊是再有胸襟气度不过的人,姜老仙君服侍在太上身边多年,在小少君之前,数万年他就没见太上失态过,便是当年盛央境坍塌那样的大事,太上也始终沉着,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未见惊容变色。


    而这样一个威严、沉笃、山海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尊者,却在小少君的事上一而再而三地破例失态,陷落到几乎让人害怕的狼狈地步


    ——堂堂至尊亲身下凡追来,少君却把剑别在脖颈,用命威胁要去和别人成婚。


    这是要把太上的心活生生地剜出来。


    姜老仙君颤声:“太上…”


    天尊阖着眼,喘息稀薄,姜老仙君几乎生出恐慌,好半响,才终于听尊者挤出嘶哑的声音:“…当年…是我冤屈了她,她还是个孩子,是我对不住她,她恨我也是应当,她想做什么,我都愿意纵她弥补她,只有这一件,只有这一件…”尊者声音低下去:“我怎么能纵她,我如何容得下?”


    “…唯有这事,本尊断不容许。”


    姜老仙君全身微微一颤,后脑生出汗水。


    ·


    大婚前两日,到处撒欢的珠珠被钟姑娘拽回来,塞了满手的针线。


    大乾的婚嫁习俗,新人要亲自在婚服上绣几针的,手艺好的,最好是整身婚衣都自己绣,手艺不行的也得绣个花草祥云,图个吉利。


    钟姑娘猜想珠珠绣工没多好,也不为难她,只叫她在边角绣个小花小鸟。


    然而珠珠觉得钟姑娘还是高估她了


    ——她那个手艺,别说绣鸟,绣鸟蛋都未必是圆的。


    珠珠针线比划了好几下,也没敢直接对婚衣动手,先拿起红盖头绣。


    裴玉卿一天没被她缠着出去玩,还怪不适应,来瞧她就看见她难得憋在屋里,还当在干什么,走近看才发现她竟在绣花。


    少女按着盖头埋头苦干,金线进进出出埋成一小团,这样五个小团就凑出一朵金花


    ——三岁小朋友画花朵就是这么画的。


    裴玉卿无言,道:“你不会绣花,倒不如绣个名字。”


    “你知道什么。”珠珠理直气壮:“我写字更丑,还不如这花呢。”


    裴玉卿:“…”并不懂她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


    珠珠不高兴:“你还对我指指点点,等你自己绣起来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裴玉卿轻轻撩她一眼,把旁边挂着的凤袍婚衣取来,细致摊在桌边,拿针穿起银丝,低头在边角不急不缓穿插起来。


    珠珠一惊,跑过去探头看,一朵秀美的祥云在他手下逐渐成型。


    珠珠睁大眼:“你居然真会绣。”


    裴玉卿道:“嗯。”


    珠珠眼珠一转,立刻把手里的红盖头给他:“这个你也帮我绣。”


    “少偷懒。”裴玉卿轻轻啐她:“你坐这里,我教你绣。”


    珠珠耍赖没成功,臭着小脸蛋坐下去,嘟囔:“我真的手残,从来搞不会这种精细活,弄得好丑…”


    裴玉卿好笑:“你自己绣的,还自己嫌弃。”


    珠珠正想说话,外面阿蚌悄悄探头,小声往外招手:“小姐…小姐…”


    裴玉卿抬眼看一下,也没问什么,道:“去吧。”


    珠珠在他脸颊啵了一下,把红盖头放到桌上,才跑出去,问阿蚌:“怎么了?”


    阿蚌说是南楼侯带着修烨仙君来求见。


    珠珠顿时若有所思。


    珠珠心里已经有点猜测,走到庭院角落里,果然看见南楼侯身后修烨仙君一脸沉重。


    “夫人。”修烨仙君一见到她,立刻开口:“昨夜九重中廷使者降下人间门带来一个消息,魔君撬动基石,强夺天门,将魔界疆土并向神州接壤,已向九重中廷宣战。”


    “!”


    旁边正在倒茶的阿蚌手一抖,露出无比惊骇惊恐的表情。


    神州之所以被称为神州,概因当年混沌大开,无数规则从天道坠落,化作天与大地的雏型,荒古纪元以苍稷神王为首的一众大能倾尽全力铸造六块基石,构筑出以她们忘川北荒、四海东方、三生西天、道祖南域四方为边界的广袤神州疆土,还有两块,一块留在九重中廷的盛央境,还有一块却是被镇在了魔界。


    相传荒古时期魔界桀骜动乱、惹得天下不宁,触怒了苍稷神王,神王取出闲置的第六块基石反镇在魔界,将魔界生生推出神州疆域,封在天门对面,与九重中廷遥遥相对,如此几十百万年过去,魔界就变成人人都知道的不见天日蛮荒地界。


    珠珠听完,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感叹:


    有些人是真行啊。


    燕煜那狗叉王八,是真有两下子啊。


    凡间门附魂的肉.身脑袋被她砍掉喂了狗,按理怎么都应该深受重伤回去躺尸才对,结果人家回去,扭头就生生撬了基石,抖擞精神去和九重中廷大战


    ——这是什么样的事业心,这是什么样搞事的决心?!


    珠珠实在太好奇了,她问:“我都砍了他的脑袋,他怎么还有本事回去撬动基石?”


    修烨仙君沉声道:“魔君凡间门的肉.身死去,身受重伤,为了疗伤,他血祭麾下十万魔族部将,借一时伟力强行将基石吞入腹中,以自己化作魔灵与基石共生。”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珠珠几乎要拍起掌来。


    她居然一点都不奇怪,这完全是那个傻叉能干出来的事。


    “天啊,怎么能这样。”珠珠倒吸一口凉气:“太残忍了,太可怕了,一点人性都没有呀。”


    珠珠用力握爪,对他们激昂澎湃:“像那样不择手段的混蛋,你们可得赶快把他干掉,事已至此,必须要请九重帝廷做主,快快把他斩杀,除暴安良,还咱们神州一个朗朗乾坤。”


    “……”南楼侯和修烨仙君默默看着一脸愤世嫉俗抑扬顿挫的少女。


    修烨仙君只好道:“正是如此,魔界作乱,事态危及,太上有意魂归,臣来请夫人一同回——”


    “我?我就不回去了吧。”少女立刻摇头表示:“太上回去帮中廷坐稳帝位,我这样北荒的小妖回去有什么用呢。”


    “我已经杀过魔君一次,也算尽过绵薄之力了。”


    她摊开手:“至于其他的,我也实在身微力薄了,而且我这马上要成婚了,哪里走得开呢。”


    庭院中瞬间门死寂。


    修烨仙君瞳孔收缩,嘶哑:“夫人——”


    “嘘。”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要叫我夫人。”


    “你瞧。”


    珠珠指着身后到处挂着红灯笼,笑嘻嘻:“这里只有将要大婚的北荒少君,哪里有你家什么夫人呢。”


    “走吧,走吧,不要再来了。”少女摆摆手:“请你们的太上快回去吧,你们都回去,人间门这样的地方,容不下你们这些日理万机的大人物。”


    南楼侯和修烨仙君都不动。


    “我这里忙得很,就不留你们了——”她歪着头看向他们,笑道:“怎么,你们还不舍得走吗?难道你们还想留下来喝杯喜酒吗?”


    她说:“难道还真要我送给天尊大人一张喜帖吗?”


    “……”


    “夫…少君。”


    “臣奉太上之命前来,此行回去,在这里说的话都当如实转给太上。”修烨声音沙哑:“少君,望您三思,望您,切勿三思。”


    珠珠看了看他,声音终于缓和一些,却道:“我三思过了。这就是我的意思,你走吧。”


    “…”修烨仙君深深望着珠珠,拱了拱手,一言不发转身快步离开。


    南楼侯看着修烨仙君离开,对珠珠叹气:“小少君啊,您此举莫不真欲与太上离心离德?”


    “太上既为太上,镇坐神州数万年,魔君年轻,固然一时气焰高涨,也难以动摇神州大局。”他说:“您实不该再惹怒太上。”


    珠珠掀起一点眼皮看他。


    “我已经惹怒他很多次了。”珠珠摊开手,有点顽劣地笑道:“哪里还差这一件呢。”


    南楼侯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过于桀骜任性的小怪物,头疼说:“小少君…”


    “少说那些不中听的废话。”珠珠翻白眼:“要么来吃我的喜酒,要么滚蛋。”


    南楼侯望了望她,半响终于摇头,叹笑道:“唉,少君送的喜帖,谁能不接下来呢。”


    珠珠就遥遥把帖子扔给他一张。


    南楼侯接住帖子,看着上面大红的喜字,突然道:“小少君,纵使裴公子与您无缘,您也不必伤心,您如此年轻,有万丈前途,世上从不缺美人,于您而言,皆可招之来挥之去,又何必拘泥于一段情爱。”


    珠珠本来已经转身走了,走着走着,终于还是回头,说:“不知道为什么,仿佛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有大出息的人。”


    “那我该挺让你们失望的。”她说:“因为我其实可没出息的,你知道吗,我曾经一直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守着我的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


    “但是你瞧,我就算这么说出来,你们也谁都不会信。”


    少女满脸笑嘻嘻,分辨不出真假:“所以我就不再说了。”


    并且,如你们所愿。


    不等南楼侯惊愕说什么,她已经哼着小曲蹦蹦跳跳跑走了。


    珠珠再回到后院屋中,裴玉卿已经不在了。


    旁边宫人解释道:“外面突然送来一封急报,公子出城去了,叫奴婢们告知夫人一声,傍晚就回来。”


    珠珠嗯了一声,坐回桌边,看着婚服已经被绣上祥云和几只小鸟。


    她再拿起红盖头,上面多了几朵秀气的小金花,边角两行没绣完的小字“珠珠”“玉”,“卿”字只绣了半边笔画。


    珠珠拿起来摆弄,看了又看,不由翘起唇角。


    ·


    裴玉卿正在绣盖头上的字,“卿”字刚绣了一半,就收到一封密信,竟是来自摄政王。


    他蹙起眉,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准备应约去看一看。


    他带上黄大监和杜赞,点了兵马,骑马到了城外十里外的一座凉亭。


    四周未见埋伏的兵马,有些荒败的凉亭中遥遥立着一个男人,背对他而站,身型极巍峨挺拔。


    裴玉卿走进凉亭,步子轻缓。


    男人闻声转过身来,气度威严,体型却明显清癯了许多,胸口隐约渗出血痕,眉目间门显露出一种极疲惫而愤怒的情态。


    他看着自己,气魄深沉、仪伟不凡,可眼底分明深藏着一种忍耐复杂的怒火、甚至隐约杀意,裴玉卿觉得摄政王有些奇怪,竟仿佛像变了个人。


    裴玉卿微不可察蹙起眉,淡淡道:“王爷有话想说。”


    男人久久看着他不作声,半响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压抑着极深的怒意,却道:“梵主,她如今是疯了魔,恨我恨得厉害,我说什么话她只与我逆反着干,如今神州动.乱,我再留不得,等你醒来,与她说清,劳烦你把她送回来南域。”


    裴玉卿怔住,只觉荒唐。


    这人是在发什么癔症?!


    裴玉卿正要开口,对面的男人忽然抬手一掌拍来,重重拍在他眉心。


    “公子——”


    裴玉卿脑中瞬间门如花火爆裂,无数光影斑驳划过。


    他眉心发烫,有什么彻底破开血肉生长。


    那个傍晚裴玉卿没有回来。


    饭菜热第一次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珠珠不知何时沉默,坐在桌边久久望着门外。


    “公子这是去哪儿了,怎么也不来个信。”阿蚌嘀咕,对珠珠道:“小姐,要不您先吃吧,估计裴公子在外面也吃过了。”


    珠珠没有说话,片刻后,突然说:“阿蚌,裴玉卿不是一个会失约的人。”


    阿蚌愣住。


    “他一直说话算话,说什么,就是什么。”珠珠说:“出事了。”


    阿蚌悚然一惊,急道:“是不是今日——是不是太上——”


    她想都不想说“我这就叫人去行宫打听消息。”就要往外跑,却被一只手掌紧紧抓住。


    “不用了。”阿蚌震惊回过头,却看见小姐前所未有安静沉稳的模样:“哪儿都不用去。”


    “我就在这里等着。”小姐这么轻轻地、缓缓说:“无论如何,他总要回来的。”


    说不出什么缘由,阿蚌突然嗓子无比发涩。


    从傍晚、到深夜,再到天边隐约露出一线光芒。


    饭菜热了几次已经彻底变了味道,珠珠一直坐在桌边,宫人小心来问是否重做一桌,珠珠摇了摇头。


    阿蚌急得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追问旁边的内监:“公子到底去哪儿了?”内监都惶惶摇头。


    外面传来许多嘈杂声。


    阿蚌定神听去,就听见什么“暴毙”“闹乱”


    她正要叫人去问,就见几个宫人仓皇跑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摄政王暴毙。”宫人仓皇扑跑进门,惊恐哭喊道:“夫人!外面人都说公子杀了摄政王,城中闹起兵来了!”


    阿蚌瞬间门惊呆,几乎尖叫:“什么?!”


    “公子——公子回来了!!”


    一直不发一言的少女猛地站起来往外跑。


    “夫人!”


    “夫人——”


    珠珠用力往外跑,她跑得太快,所有的宫人侍从都落在身后,她一个人跑到门口,扶着门槛喘气,目光往前望,望见晨霞微曦、一线天色破开黑夜,如一层梵静的圣光,披洒在不远处拾阶而上的青年身后。


    珠珠停在那里,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走到门槛前,他终于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她。


    他站在夜与昼的交界,皑皑玉曜,玉神秋骨,他眉心印着一颗正红的“卐”,浅色的眸瞳,像神龛上那尊口吐佛偈的塑像,无喜无悲,垂眼俯望世人。


    那双眼瞳落在她身上,他静静望着她,昏光未褪,珠珠看不见他的目光和模样,她只听见,他轻轻地、低低唤她的声音:


    “苏少君。”


    苏少君。


    苏少君。


    他叫她苏少君。


    珠珠看着这静如玉月的青年,忽然很想笑。


    她也真地笑出来,她哈哈大笑。


    她后退几步背靠住门板,仰起头来,抱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渗出湿迹,猖狂大笑得不能自已


    ——她的裴公子,那个只属于她的温柔漂亮菩萨


    终究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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