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票子到?手了?, 肯定是要尽快兑现的。


    京城的钱庄大多是沈家开的,拿着沈穆南亲笔签子和盖章的,加上白珠是沈家的儿媳妇, 取钱格外的快。


    银子数额大, 钱庄会专门派人送上学院,并不需要白珠多担心。


    处理完事?情一?身的轻松,想到?郎君心情不好, 白珠决定买些糕点回去。


    都说吃甜食心情能好,那么沈书?肯定也不例外。


    今天阳光明媚,把前?几日的潮湿晒干, 商贩全都出来活动了?,街道上热闹非凡。


    白珠踩着高靴子, 哼着小曲, 在?街上溜达, 左看看右看看的,刚踏入糕点铺子就?看见了?熟人。


    “选个?糕点还那么纠结啊?”


    白珠凑过去,礼盒里放着各种精美的老式点心, 光是外观就?诱人的厉害, 靠近还能闻见瓜果的香味。


    突然出现, 吓严文文一?哆嗦, 没忍住白了?一?眼, 指着最大的礼盒道, “这?个?给我?包起来。”


    “我?也一?样。”白珠顺着说道,胳膊搭在?柜台上, 有点嫌弃的指着眼下, “乌青那么重,最近礼部很忙吗?”


    “礼部再忙, 我?一?个?管学院的,也和我?没关系。”严文文打?着哈欠,可谓是满脸的疲惫,“家里头的事?情。”


    想到?了?之前?沈书?同她说的,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懂你的难处。”


    “你也?”严文文挑眉,像是找到?了?知?己似的拉住了?白珠的手。


    两相对视,看见了?相同的情绪,态度瞬间好了?起来。


    糕点拿到?手了?,白珠想回家,但严文文不同意,强硬的拉着她去了?茶楼,要坐着同她唠嗑。


    虽然两人经历的事?情相同,但感受是不一?样的,白珠被拉过去坐着听的时候,只能是点头应承。


    这?间茶楼在?京城很出名,不仅是因为能拿出来稀有的茶叶,更是背后的管理者?是当今元丞相,不少人冲着名头来的。


    大厅内是听书?喝茶的,桌子挨着桌子,价格也是最便宜的,大多数百姓闲暇时来找个?趣。


    楼上才?是重点,装潢瞬间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单独的小包厢私密性极好,是许多人商讨生意或者?是官员间闲谈选择的场所。


    严文文舍不得点好的,能喝就?行了?,要求没那么高,主要是来吐槽最近遇到?的事?情。


    “阮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想要孩子了?,我?这?就?得整天耕耘。”


    说这?严文文抹了?把脸,悲壮极了?。


    “平时不觉得,现在?搞得像任务一?样,累的厉害。”


    白珠眨巴眼睛,思考了?一?会,才?问出心中疑惑,“你是不是虚啊?”


    要是寻常时候,严文文多少要骂上几句,但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从决定要孩子开始,她逐渐被掏空。


    放弃反抗的趴在?桌子上,两眼一?眸黑,认命的点头。


    白珠正愁岳母送给她泡水的玩意没地?方藏呢,这?不巧了?么,可以送给严文文,让她好好强身健体去。


    “咱们也算是交情不浅,我?有好东西肯定是要分享给你的。”白珠跟着趴在?桌子上,手指在?桌上画了?个?正方形,“我?手里有个?泡水喝的玩意,喝完保证你生龙活虎的。”


    “没骗我??”严文文满脸怀疑,“有这?种好东西,你不得自己喝,还给我?呢。”


    “我?不需要啊。”白珠拍拍胸铺,“我?可没那么虚。”


    虽然很不爽,但严文文还是要接受她的赠送,要不然每天都来,加上工作上的事?情,身体是真的承受不住。


    随便扯扯天都要黑了?,饭点时间,楼下空荡荡的,桌面都被收拾干净了?,地?上还残留着拖完的水渍。


    抱着糕点盒子下来,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的摔倒,扶着把手一?点点的下来。


    迎面而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身后跟着三两个?人,光看着气?度皆不凡。


    两人对视上,白珠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总感觉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凶狠且无情。


    “元丞相!”严文文狗腿的迎了?上去,作揖赔笑道,“下官今个?来还想着能不能遇见丞相呢。”


    “严侍郎好雅兴来这?里喝茶。”元若淡然一?笑,双手背在?身后,气?质和姿态没得说,一?看就?是经历过大事?的人。


    “和好友唠唠家常里短的。”严文文侧过身拉来发愣的白珠,介绍道,“这?位是当今元丞相,这?位您应该听说过,近几年举办男德学院的白状元。”


    元若眯起眼睛,“久仰大名。”


    白珠记得金如意同她提起过元丞相的名讳,国女监的顶头上司,也是朝中最忌讳的人之一?。


    有关国女监的事?情,白珠就?不会带上好脸色,面对丞相也是如此。


    虽然为朝廷做事?,但本质上并不算是朝廷的人,说的好听一?些是靠近陛下的民营企业家。


    官职相差许多,严文文虽主动上来交谈,却也没那么多的话要说,在?丞相面前?刷个?脸熟就?完事?了?。


    “那我?就?不打?扰丞相您和友人相聚了?。”严文文笑着拉白珠离开,错过肩的那一?刻,笑容瞬间收敛。


    出门后更加是臭脸,像是谁欠了?她钱似的,直到?上马车后才?开口,把憋着的话讲了?出来,“装那副样子给谁看啊。”


    “你怎么跟吃了?火药似的。”白珠立马远离了?一?些,防止伤及无辜。


    “你不在?朝廷里,许多的事?情不清楚,别看元若那副清高的嘴脸,实际上做的那些事?情真的是恶心。”


    从严文文的表情中能够看出,她确实非常讨厌元若这?人,倒是让白珠好奇起来。


    她确实对朝廷内的事?情一?问三不知?的,也并不感兴趣,但若是对方和国女监有关系,那白珠的好奇心就?上来了?。


    “一?个?丞相,能做出什么事?情来?”白珠故意说道。


    “那就?是因为是丞相,能做的事?情才?多。”严文文锤着大腿,对于白珠的不理解表示非常生气?。


    停顿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摆手,“算了?,其中的事?情弯弯绕绕太复杂了?,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等了?半天,啥都没落着,白珠默默的又远离了?一?些。


    到?了?沈宅,严文文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就?好,不然还要去给沈穆南打?招呼,没啥寒暄的还浪费时间。


    抱着盒子溜达入了?宅院内,沈书?不在?院子里,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东西放下后,拿着油纸往怀里一?揣。


    “白娘子回来了?。”双瑞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吓的白珠差点跳起来。


    双瑞站在?原地?,手上滴着水珠,渐渐收敛了?笑容,不确定的询问,“这?是怎么了??白娘子是拿什么东西出去吗?”


    “我?送个?东西给严侍郎。”白珠尴尬一?笑,转移话题指着那桌上盒子旁,用纸张包裹的小点心,“那给你带的,你拿去吃吧。”


    果然双瑞的注意力立马变了?,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泛红了?面颊,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放在?了?面前?,“多谢白娘子。”


    糕点还是热乎的,在?寒冷的深秋,捂在?手心的格外的舒服,双瑞自个?都察觉不到?心跳的是有多快。


    严文文看着那坨黑乎乎的东西,陷入了?沉思,纠结了?好久才?开口,“这?真的能喝吗?”


    “当然!我?还能害你不成!”可谓是理直气?壮,白珠替她装好,塞入了?马车里,“赶紧回去吧,今天不得交公粮。”


    “谢谢提醒。”严文文当机立断的爬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珠正看着严文文离去的方向呢,就?瞥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豪华的外饰和叮当作响的铃铛,不是她的小郎君,还能有谁。


    乖巧的站在?门口,等着马车缓慢的驶来,第一?时间冲上去撩开了?帘子。


    本被惊吓住的沈书?松了?口气?,责怪的看着她,“吓我?一?跳,我?还想说谁那么大的胆子。”


    “除了?我?,还能有谁。”


    车夫已?经把轮椅从后面搬下来了?,白珠自然的抱着郎君下了?马车,给他放在?了?轮椅上,取来毯子盖个?严实。


    “出去做什么了??”


    “你怎么在?门口?”


    一?同询问,一?时间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


    沈书?拉了?拉毯子,围到?了?脖子处,是一?点风都吹不到?身上,“商铺有点事?情需要我?出面解决,所以才?出门的。”


    沈书?的名下有许多的产业,但白珠没有过问,所以并不能清楚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总之是赚钱的生意。


    沈书?整日里头呆在?家中,让白珠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


    “我?呢,今天去钱庄兑换了?岳母给的票子,然后在?糕点铺子遇见了?严侍郎,被拉着聊了?许久,在?门口刚好碰见你回来。”


    白珠说的细致,但自动忽略了?给东西的那一?段。


    “去买糕点?”沈书?挑眉,扬起脑袋看她。


    “你最近心情不好,我?给你买点甜食。”白珠顺势底下身子亲了?口,美滋滋的笑道,“快过年了?,学院也要放假了?,到?时候有大把的时间在?家里头。”


    被妻主关心,沈书?勾起唇角,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撑着脑袋故作矜持。


    沈书?对甜食没那么喜欢,却因为是白珠买给她的,每一?个?都尝了?一?点-


    今日的沈宅气?氛格外沉重,大家伙不自主的将视线聚焦在?北院。


    被左右夹着走的老郎中心里慌的不行,也没说来做什么,就?那么被带过来了?,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一?路上把各种违反律法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相应的也胡邹出了?各种的推辞。


    北院空荡荡的,一?个?下人都没留,老郎中心里头正纳闷呢,推开屋门。


    好家伙,沈家人都在?屋子里凑齐了?。


    一?个?个?紧张兮兮的盯着她看,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抱着医药箱憨笑的站在?原地?。


    安萧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身侧妻主的手,看向坐在?凳子上的小两口,“谁先来。”


    眨了?眨眼睛,白珠主动的站了?起来,“我?来吧。”


    老郎中到?现在?还不清楚是要做些什么,但白珠的手腕都伸过来了?,习惯性的把脉把上。


    “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尺脉沉取有力。”老郎中看着她的胸廓起伏,缓慢叙述。


    又是看了?面色,又看了?舌苔,疑惑更深了?,“白大人身体健康,是有什么在?下没诊断出来的隐疾吗?”


    周围人松了?一?口气?,白珠也跟着放松下来,故作轻松的耸肩,“就?是想请您过来帮我?们瞧瞧身体,最近打?算要孩子,可是一?直没有动静。”


    这?下老郎中才?了?然,也能够理解保密工作的到?位,对于无法生育这?件事?情,普通百姓都难以启齿,更何况是沈宅这?样的大家。


    要是传出去,别说真相如何,就?单单请郎中来看这?方面的事?情,就?够八卦的人饭后交谈一?阵子的了?。


    “白大人放心,身体很健康,放平心态就?好了?。”老郎中目光转向一?直低垂着眼眸的沈书?,犹豫了?一?会才?道,“沈公子可也是要把脉的?”


    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不安的情绪藏在?心中,手腕搭在?了?小枕头上。


    男女有别,给男子把脉都是盖着一?块帕子,减少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随着老郎中的眉头拧起,是越提越高。


    “沈公子要多注意心情啊,气?结淤心,脉相如线一?样细,气?血两空。”老郎中同刚才?一?样,陆续看了?其他地?方,微微摇头,“身子得好好补补。”


    沈书?发愣在?原地?,脑袋嗡嗡的,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的身体可能要孩子吗?”安萧来到?孩子的身后,双手轻放在?他肩膀处,脸色也不好。


    “难。”


    老郎中知?道子嗣的重要性,但不能昧着良心说话,那样有违医德。


    可看见失落的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尽可能的安抚患者?和家属的情绪,“但也不是不可能,身体养好了?,什么都好说。”


    喂了?白珠那么多的补药,到?头来竟然是沈书?的身体不行,就?像是个?笑话一?样,夫妻两个?看白珠的眼神都带上了?愧疚。


    不过白珠本人没任何的想法,她反倒是担心沈书?的态度,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告诉他难以生育,滋味可想而知?。


    身体只能慢慢的养,郎中开的滋补药材,不论?价钱,只要能养好身体就?行,沈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像是刻意留的独处空间,屋内只剩下了?两人,安静的落针可闻。


    沈书?挪到?了?轮椅上,毛毯盖在?腿上,双手放在?身前?,盯着一?处发呆。


    思索了?许多,白珠都没能明白该用什么语气?开口,又怎么样说才?能让沈书?好受一?些。


    过了?好一?会才?走过去,蹲下身子仰视男人,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


    组织好的语言伴随着沈书?的眼泪落下,全忘的一?干二净了?,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拽着袖子给他擦拭脸上的泪水,心都跟着揪起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哭什么啊。”


    这?下眼泪是真的止不住了?,不要钱似的往下掉,还偏偏要面子的别过脸去。


    很少看见沈书?这?样的哭,最起码白珠没有看见过。


    能动手解决的,沈书?绝对不会多给一?点情绪,寻常人已?经影响不到?他了?,最多就?是和白珠吵架闹腾。


    白珠见他拒绝交谈,干脆把人抱起来,放在?了?旁边的软榻之上,总算是不用蹲着了?,腿都要麻了?。


    他不愿意说话,那就?白珠来说,搂着让沈书?靠在?自己的怀中,轻轻的拍背,绞尽脑汁的想着平日里是怎么安慰人的。


    “郎中说了?,好好养着身体,是有怀孕的机会的,咱们又不是不能生。”思来想去,也只能那么安慰了?。


    可不知?道触动了?沈书?的哪个?怒点,一?把推开了?她,沈书?无法控制的浑身颤抖,红着眼眶盯着她,“我?不想见到?你。”


    好心好意的安慰,竟然获得的是这?样的回答,白珠一?瞬间的错愕后,是冒出来的怒火。


    鉴于沈书?的情况,她选择了?暂时压制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发点脾气?是能够理解的。


    伸手想要把人再抱回怀中,就?见沈书?眼中闪过厌恶。


    像是为了?表达决定似的,连推带踹的把白珠蹬下了?软榻,指着门口道,“出去!”


    再好脾气?的人,被这?样对待也笑不出来了?,白珠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居高临下的看着不知?道抽什么疯的男人,白珠的脾气?也上来了?,却没有沈书?那样的暴怒,声音淡淡的,


    “我?被怀疑身体不好,被迫吃了?补药,那段时间一?直在?流鼻血,晚上浑身燥热。


    岳母又给我?送来那什么泡水喝的东西,我?放聪明了?,没喝,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直到?现在?,我?都没多抱怨一?句,还想着怎么安慰你。你还要我?怎么做?”


    话赶着话,沈书?胡乱擦了?眼泪,吼道,“我?要你从我?眼前?消失!没听明白吗?”


    一?瞬间的安静,仿佛空气?就?此凝固,白珠张了?张口,发现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不愿意看见她,那就?走好了?。


    离开时,连关门的声音都轻了?许多。


    少了?一?个?人的屋子,瞬间空荡了?起来,沈书?愣坐在?那里,痛苦的捂住了?脸。


    双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冷着脸离开的白珠,两相选择之下,心一?横的跟上来白珠的步伐。


    “白娘子!白娘子!”双瑞小跑着跟上,心跳的很快,见人停下了?脚步,也跟着放慢了?速度,“您和主子吵架了?吗?”


    白珠一?脸的不悦,但还是回了?句,“没有。”


    伺候了?那么久的双瑞怎么会看不明白,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还在?试探,“奴才?今天看见了?郎中来,是谁生病了?吗?”


    “普通的请脉。”白珠本就?烦躁,被拉着问东问西的,心里头压不住的火气?往上头冒,瞥了?他一?眼,“北院应该还有许多的活要做。”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双瑞的脸瞬间红透,脑袋差点埋到?胸口,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


    思来想去,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学院了?,可白珠不服气?,为什么每次都是她离开。


    脚都快要踏出沈宅了?,又收了?回来,气?呼呼的转身回去了?。


    心里头冒着苦水,脚步更加的快了?,看见紧闭的屋门,直接踹开,气?势汹汹的闯了?进去。


    沈书?还在?软榻上,满面的泪水和被惊吓到?的神情瞬间让白珠熄火了?,动作都不自觉放轻了?下来。


    原来她走后,一?直在?哭吗?


    既然那么伤心,为什么又要赶她离开。


    白珠没先开口,默默的坐在?了?旁边,肩膀靠着肩膀,难得的平静。


    两人就?那么坐着,该流泪的继续流,该沉默的继续保持,就?那么等待着沈书?整理好情绪。


    “对不起。”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沈书?抱膝的缩在?软榻之上,将脸埋住,躲避发生的事?情。


    人都开口了?,白珠也顺着台阶麻溜的下来,还没有在?吵架后回来的经验,语气?僵硬极了?,“知?道错了?就?行,下次得改知?道了?吗?”


    “这?次为什么不走了?。”沈书?抬起通红肿起来的眼睛看向他,下巴垫在?胳膊上,又瘦又可怜的。


    “走了?,那不是给你写休书?的机会了?吗?”


    白珠心软的一?塌糊涂,似乎生气?的沈书?也没有印象中的那么讨厌,一?瞬间脾气?的事?情,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藏在?床底大家伙都知?道了?,屋子就?那么大,你打?算再藏在?哪里?”


    被戳心事?的沈书?红了?面颊,不服气?的别过脸,小声嘀咕,“能藏的地?方多了?去了?。”


    靠的那么近,屋里也只有她们两个?,即便是再小的说话声,都能被对方听见。


    强硬的掰过郎君肩膀,面朝自己坐着,白珠格外认真的看着他,“我?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的生气?,如果是因为郎中说的生育问题,你大可以放宽心。”


    白珠不会长篇大论?的安慰,也暂时没能想到?可以逗人开心的法子,只能笨拙的梳理目前?的情况。


    “沈家是不会难为你的,你也知?道,我?父母都不在?了?,不过就?算她们还在?,按照我?父亲的性格,也绝对不会说什么的。我?是更加不可能给你压力,只剩下你自己的调节情绪。”


    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沈书?听进去了?多少,反正她是把想表达的意思都表达出来了?。


    等了?半天,才?等到?男人慢吞吞的挪了?过来,扑进了?她的怀中,环抱着脖子委屈道,“我?对你那么凶,你还回来干什么?”


    能说不服气?么?


    自然是不能的。


    “每次我?走了?,你都一?个?人坐着发呆啊。”白珠顺着男人的秀发,一?下一?下的抚摸,若有若无的套话,“是不是很后悔,很想我?陪在?身边啊?”


    没说话,但点头的动作白珠感受到?了?,拼命的压住上扬的唇角,得意之情快要溢出来了?。


    吼她,推开她的事?情,瞬间忘的一?干二净,全然不计较了?。


    要说两人婚后天天吵,怎么还能捆绑在?一?起。


    一?个?爱对方爱到?骨子里,虽然脾气?过于急躁,面对威胁的时候也格外的焦虑,很容易伤害到?身边的人。


    另一?个?心大的厉害,吵完转脸就?忘记了?,跟个?没事?人一?样,碰到?说自家郎君闲话的,还心里头愤愤的。


    这?不在?一?起,谁能在?一?起。


    换任何一?个?人,日子过不了?半个?月就?得散。


    殊不知?,两人的私房话,全都落在?了?墙根的老鼠耳朵里,双瑞后背紧贴着墙壁,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其他的话如耳边风一?样吹了?过去,唯独沈书?不能生育环绕在?脑海中。


    怪不得今天请了?郎中来,压根不是普通的请脉,是一?直没有孩子,怀疑身体出现了?问题。


    沈书?的身子虽然弱,但沈家人从来没有往其他地?方去想,所以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情。


    外头寒风吹拂,冷的手脚冰凉,双瑞抱着洗衣房洗好的衣裳回院子,看见门开敞心里好奇。


    没想到?就?听见了?惊人的秘密,沈书?腿脚的毛病就?一?直被外人嘲笑,这?下再加上无法生育,那些人的嘴巴跟刀子一?样,不得说的更加难听。


    若是从前?,双瑞必然是替主子难过的,可现在?心里头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点庆幸。


    连忙甩了?甩脑袋,把冒出的大胆想法压制下去,悄悄的离开了?。


    第二十八章


    养生的补品是一?车一?车的往宅院内送, 每顿都?会给沈书单独多一?道菜出来,可能是煲的小盅汤又或者是蒸品。


    食量本就不大,有时候吃完补的食材后, 饭就吃不下多少了, 为了不辜负心血,也为了自己的身体,沈书会勉强的再吃一?些。


    能看?出来沈书的努力, 想要将自己的身体养好。


    只是食补着急不来,按照现在的进度,最起码要先养上?几年再说。


    除了食补,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身体的活动。


    生命在于运动, 沈书出行靠轮椅马车, 长?时间不动导致血液流通不畅, 对身体造成伤害。


    需要活动起来,让整个内在能够顺畅的运转。


    学院还没有放假,白珠依旧要照常上?班, 一?天大部分?都?呆在学院内, 没有时间去?管在家的沈书有没有听郎中的话, 按照定?制的计划进行。


    只能靠着双瑞在沈书的身边监督和汇报。


    当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送走了所有人, 学院的大门落了锁。


    哈出的气凝成白雾, 任齐搓热了双手,将钥匙递给了白珠, 喜气洋洋的。


    白珠收好钥匙, 望着满天的雪眯起了眼睛,扭头询问道, “今年在京城过?”


    “不了。”任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耳朵也不知道是冻红的,还是羞红的,“家里头给我介绍了个男人,让我趁着过年的时间回去?看?看?。”


    “那是好事情。”白珠从袖中掏出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塞给了任齐,吓的后者不知所措,连忙摆手拒绝。


    “差不多在学院创办的时候,你就跟在我身后干了吧,也没能带着大家伙赚多少钱。”


    白珠叹了口气,回顾一?整年,学院的进展是微乎其微的,只能自我安慰的同往年进行对比。


    “要过年了,拿点银子回去?,要是顺利,说不准来年能看?到你带着郎君回来。”


    寻常时候白珠是不愿意拉感情叙旧的,可是经?历了沈书的事情,让她明白了人和人之间交流的重要性。


    任齐在处事方面确实?产生了问题,给学院和学生带来的困扰,白珠也未曾给她找过借口。


    谁犯的事,谁去?找方法?去?解决。


    后面学院内全体中毒,就算任齐也中招了,但还是谨记身为后勤部肩膀上?的责任,身体稍微的好了一?些,就帮着忙前忙后了。


    人熟能无过,没犯什?么不可逆的大事,知错就改,白珠是不会带着歧视的。


    “可…”任齐拿着钱袋子,像是捧着烫手山芋,那么大一?个人了,眼泪是说蓄满就蓄满,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女人要娶夫君,要养着家里头,开销和身上?的担子自然是要大一?些。


    校服的事情提醒白珠,世上?困难的人并不少。


    她一?直过的衣食无忧,差点也以为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了。


    抬头就远远的看?见了行驶过来的马车,清脆的铃铛声再熟悉不过了。


    “回去?过个好年,我相信明年学院会更加红火。”白珠拍了拍她肩膀,转身上?了马车。


    不需要多言,再留下来也只会让任齐更加不知所措。


    马车内格外?的温暖,沈书穿着毛绒绒的袍子,靠在暖炉边睡的迷迷糊糊,被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一?些。


    睡意朦胧的坐起来,拉过白珠的手自然的放到怀中捂着取暖,打了个哈欠,“一?不留神,都?到了下雪的天气了。”


    “学院也休息了,可以好好过个年。”紧张了一?年,终于能放松下来,过年的假期是白珠最喜欢的时候。


    也是沈书最喜欢的,没有什?么能比妻主陪伴在身边来的快乐。


    脑袋轻轻的搭在白珠的肩膀上?,又闭起了眼睛,摸着女人的手,无意识的把玩。


    能看?出沈书最近的疲惫,但白珠一?直在处理年尾学院内的事情,对他在忙些什?么并不清楚,也不知道沈书为什?么会那么疲劳。


    或者就算是生意上?出现什?么问题,沈书也从来不会多说,能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不能解决的那还有沈穆南在后面兜底。


    猛然发现,成婚那么久了,其实?她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郎君,一?心全扑在了学院上?,满脑子都?是如?何让男德学院发扬光大。


    可沈书从来没有抱怨过这?件事情,反倒是在她事业上?出现困难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出手相助,缓解窘迫。


    “很累吗?”白珠侧过脸,亲吻他的额头。


    “年底了,商铺有许多的货物需要处理。”


    沈书说关于自己的事情,都?是点到为止。


    对比谈论生意场上?的事情,他更加喜欢现在靠在妻主身边的感觉。


    微微睁开眼睛,闪过一?抹浓郁的阴郁,话在舌尖打了一?圈又一?圈,怎么也没想好如?何体面的说出来。


    最后在女人的温柔目光中,沈书选择了再缓缓。


    沈宅里里外?外?已经?收拾起来了,宅院大,要装点得当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年货的事情就交给下人去?处理,都?是老手了,每年做的都?很好。


    白珠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监督沈书每天活动身体,别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天的。


    当自己动手的时候,才知道是有多么的困难。


    说话全当耳边风,装聋作哑可谓是被沈书玩的淋漓尽致,埋头看?书不搭理人,就算是走到面前,也能装瞎看?不见。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白珠拉过凳子在男人面前坐下,大有一?副不解决完就不走的架势。


    商量的语气道,“我把院子里的人都?赶走,就我陪着你走走。”


    为了不让男人有装傻的机会,白珠把书本一?类的打掩护的东西都?扔的远远的,捧着他的脸,是一?步也不肯退让了。


    就算是不为了生孩子,那也要为健康着想。


    沈书不是像那些人瘫痪了不能动,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罢了。


    从前没注意到这?件事情,直到郎中提起后,白珠才恍然大悟,有些事情并不是能靠睡前按摩可以解决的。


    坚决的态度,一?脸的认真,盯着男人的双眼,亮晶晶的期待都?要溢出来了。


    换来的是沈书拉下他的手,别过脸去?,冷冷的回了句,“不要。”


    再次失败。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味是越来越浓了,放眼望过去?,宅内外?装扮的红红火火的。


    金凤国有个习俗,新年来临之前会去?寺庙祈求平安的符箓,可以用来带在身上?,或者是装在挂饰里扣在家中的某个地方。


    经?过几年的相处,白珠知道了商贾对于鬼神的事情是非常在意的,也是对来年生意上?顺利的美?好期待。


    不用多说,到时间一?家子坐上?了马车,前往城外?的寒山寺。


    一?路上?碰见了不少同行的人,都?是奔着好兆头去?的,穿着新衣裳,带着香火钱。


    白珠撩开帘子,探出了脑袋,可怜巴巴的望着后头跟着的熟悉马车。


    雪花落在漆黑的头发上?,落在睫毛上?,落在了花瓣似的唇上?,白珠舔了下,郁闷的退了回去?。


    出发前幻想着和沈书浓情蜜意的靠在一?起,赏着山间的飞雪,连要讲什?么情话都?打好了草稿。


    怎么也想不明白,今年前往寺庙的路上?,不能和沈书同一?架马车,得和岳母还有一?个小屁孩呆在一?起。


    到底父子两有什?么好说的悄悄话,是她不能听的。


    白珠的幽怨围绕着周身,想要忽略都?难。


    沈穆南轻咳了一?声,虽然她也不爽,但对比之下要比白珠好的多,为此承担起了转移注意力的责任。


    “最近两人没发生什?么事情吧。”


    白珠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惹着男人不开心的,反过来问她,“不会是您惹着父亲生气了吧?”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自我反思的沉默中。


    有一?种玄学的说法?,孩子的年纪太小不要带去?寺庙等地方,免得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


    作为每年都?被留在家中的沈星河,终于到了可以进出寺庙的年纪,好奇心让他不老实?的乱动,着急着赶快到达目的地。


    想知道每年她们都?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多久啊!”沈星河趴在软垫子上?,不开心的嘟着嘴巴,蹬了毛靴,脚伸进了沈穆南的怀中。


    “下雪天山路不好走,慢点也是正常,不过肯定?是会在正午赶到的。”沈穆南对小儿子也是格外?宠爱,基本是要什?么给什?么。


    加上?沈星河古灵精怪的性格,不戳人痛处的时候,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同父同母的兄弟,眉眼间带着三分?的相似,也正因为这?三分?,让白珠爱屋及乌。


    后面那架马车内的氛围格外?凝重一?些,就连带着挂着的铃铛都?晃不出清脆的声响。


    沈书擦去?了落下的泪珠,攥在手中的帕子是扯了又扯,抽吸着平复剧烈起伏的情绪。


    “你真的能做到那么大度?”安萧眼中满是担忧,还是那句话,自己的孩子自己是最清楚的。


    沈书若是真的能做到说的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吵闹,也不会流那么多眼泪了。


    “与其让别人钻了空子,倒不如?我亲手安排。”沈书垂下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遮盖住了闪过的情绪,“我瞧着他也是有这?意思,权衡利弊下,也是最好拿捏的。”


    到的时候人还不算多,沈星河一?溜烟的钻了出去?,抬头望着寒山寺的匾额,拽着沈穆南衣袖迫不及待的要进去?看?看?。


    藏蓝色的厚重披风阻挡住了山间冷风,白珠庆幸自己穿的严实?,不然这?小风一?吹回去?肯定?头疼。


    溜达着就到了后面马车,白珠等在外?头,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怎么还没有讲完。


    要不是安萧在里头,白珠指定?就撩开帘子进去?,倒是要好好看?看?郎君在干些什?么。


    车后头传来咚的一?声,白珠过去?的时候,就看?见双瑞被轮椅压在了地上?。


    赶忙上?前挪开东西,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没受伤吧?”


    天气冷的手脚麻木,积雪下头还藏着碎冰,双瑞没扶住打滑摔倒了。


    疼的倒吸冷气,双瑞眼眶都?红了,撩开袖子露出了磕碰青紫的小臂。


    看?着就疼的慌,白珠道了句,“车上?有跌打的膏药,待会让沈书拿给你。”


    双瑞像是反应过来了,连忙蹲下检查轮椅是否损坏,发现没有问题后,才放松下来。


    “主子的轮椅是特?别定?制的,全京城都?找不到第二?个,要是因为奴给弄坏了,奴就是死罪了。”


    他都?那么说了,白珠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顺着去?安慰,“东西坏了可以修,人坏了可就难受了。”


    “是啊,人坏了就修不了。”沈书靠在车厢旁,双手抱在胸前,饶有意为的看?着她们两人。


    说的什?么语气和表情,白珠都?记不清了,满眼只看?见了沈书红的眼眶。


    心中一?惊,哭过了。


    不过没等她开口,一?个药瓶扔了过来,沈书藏在袖中的手攥了攥,扯着嘴角笑道,“你要的药膏。”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可白珠就是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是说不出哪儿不对,加上?老丈人复杂的眼神,心里头没来由的慌。


    第二十九章


    金凤国大?力推行佛教, 倡导人民一心向善,修来世福分。


    也正是因为宗教文化的传播,极大?程度的降低了百姓心中的戾气, 对鬼神敬畏, 对来世福报的谨慎,更加有利于统治者对民心的导向。


    正殿格外的宽敞明亮,香火味充斥在四周, 安心凝神,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释迦三尊供奉其上,低垂眼眸怜悯苍生。


    沈书被双瑞扶着跪了下去?, 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在他身侧蒲垫跪下的白珠, 担忧了看了一眼后?, 也闭上了眼睛。


    所?念, 所?想,皆藏在心中。


    都是老香客了,驻殿的太清师太就?在旁边等候着她们结束, 双手合十?打过招呼后?, 领着去?了寻签的地方。


    求佛拜神不止是为了寻求心灵上的慰藉, 还?有是为了寻找未知的方向指引。


    往往来一趟的人, 都会求个签再走?, 好与不好都是命中定数。


    白珠相?信天道轮回, 因果报应,所?以面?对佛祖打心底虔诚, 跪拜也是毫不含糊。


    但对于求签问卜之?类的事情, 是敬而远之?。


    倒不是不相?信,而是觉得?明好者, 容易自骄,得?坏者,心神不宁。


    何苦在不确定的事情上,庸人自扰。


    只不过和她想法一样的人少之?又少。


    “不了。”白珠拒绝的话?刚说出口,沈书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被,对太清师太点了点头,“有劳师太领路。”


    轮椅是由?沈书来推的,跟随在太清师太的身后?,来到了大?殿后?的小房间里。


    恰好碰到了出来的香客,手中握着竹签,低头擦拭泪水,头也不回的走?了。


    入目看见了头发花白穿着素色袍子的老人盘腿坐在榻上,面?前的桌子上摆放着许多的东西,下头用看不懂花纹的黄色布铺着。


    “施主筒子拿起来摇出一个就?好了。”老人家抬起眼皮,双手插在袖中懒洋洋的。


    一直以来,沈书都没有求过签,他明白白珠不愿意接触这种?事情,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远离。


    可如今心中百般的疑惑和不确定,恐怕只有借助神明才能够寻找到一丝的安慰。


    竹签随着晃动在筒内互相?碰撞,白珠不禁紧张起来,握着轮椅推手逐渐缩紧,眼睛盯着那跳动的签来回上下。


    哗啦一声。


    签筒掉落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里头的竹签四处散落,似乎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老人家瞪大?了眼睛,带上了愤怒的看向她们。


    沈书低垂着眼睛,虚空的盯着一处,一动不动的,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了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白珠最先反应过来,捏了捏他的后?颈安抚,而后?蹲在他面?前,把落在沈书身上的签拿了起来。


    太清师太则是去?捡散落在地上的,收拾好给重新放回了桌子。


    老人家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掏出粗布一根根的擦拭,直到全部擦完,才开?口,


    “求签问卜讲究一个心诚则灵,寺庙内的灵气都无法平静你的心气,多思伤身伤心。”


    至始至终,沈书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困扰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太清师太和白珠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的担忧不加掩饰,最终是能微微摇头示意她并没有办法,个人各劫难,外人无法插手多嘴,免得?扰乱了因果。


    在外头等候的双瑞垫着脚尖朝里头看,一瞧见她们出来了,立马喜气洋洋的迎接上去?。


    到了跟前,才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瞬间安静了下来,求助的看向白珠。


    后?者只是打了手势,让他别在沈书的眼前晃悠,免得?被拿撒脾气。


    捏了捏沈书的面?颊,耐心的哄着道,“来寺庙的目的是为了求符的,我带着你去?挑选。”


    后?院那儿摆着摊子,不少的香客前来求个符带走?,都是在佛前开?过光的,是否有用不知道,但更多的是求一个心安。


    白珠的目光在一众的小荷包上瞥过,一下子就?看见了唯一一个,被压在了下面?的多子多福。


    两人都在准备要孩子的阶段,自然这是最适合她们的。


    为了避免被别人拿去?,白珠眼疾手快的攥在了掌心,献宝似的给沈书看,“估计只剩下这一个了。”


    并没能得?到想要的回应,白珠有些失落,却顾忌刚才发生的不愉快,努力的去?调节男人的情绪,“或者我们可以挑选两个,床头床尾各挂一个。”


    沈书转动眼珠,移开?了视线,随手拿了一个,“就?这个。”


    “好,我去?付钱。”白珠开?心于郎君愿意说话?了,抬手要解钱袋子的时候,沈书拽住了她的手腕。


    坐着轮椅的问题,沈书只能抬起眼睛看她,眼底是无尽的清冷,“只要一个。”


    没有任何的反驳和询问,白珠自觉的把手中的放了回去?,拿着沈书挑选的平安符结账。


    没有人是天生的好脾气,白珠也从来都不是,暂时离开?沈书身边,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背靠着院中的大?树,待到做完自我的疏导后?,才重新的回去?。


    小荷包里塞着符箓在里头,上头绣着盛开?的莲花,参着亮晶晶的线,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好看。


    “平安符也好,保佑你身体健健康康的。”白珠将东西给了沈书,勉强的勾起唇角笑?了下。


    怪异的相?处方式全都落在双瑞的眼中,不知道主子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绝对不是寻常时候该有的。


    仿佛…仿佛沈书在故意疏远和惹怒白娘子一样。


    白娘子的体贴双瑞都看在了眼中,特别是得?知沈书不能生育后?,白娘子更加的体贴了,


    放眼望去?,金凤国有几个女人不在意传宗接代的事情,也就?是白娘子是个例外了。


    在不知不觉之?间,从前坚决和沈书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双瑞,变成?了偏向白珠的一侧。


    就?在她们互相?拉扯时,沈星河因为无聊,独自的跑去?了寺庙后?的小林子里去?玩耍了。


    没见过的东西总是好奇的,见过了也就?那样,特别是寺庙里头严肃的氛围,是活泼好动的孩子不喜的,打了个招呼就?跑出去?了。


    高大?的松柏已?经有年岁了,深绿色针叶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沈星河仰天看去?,迎着阳光眯起了眼睛。


    突然看见了枝叶间一闪而过的衣袍,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没等到再次看清,嘴巴就?先动了,“哎!你在上面?干什么!”


    没有动静,山间的风都停止了,沈星河以为是自己看花眼的时候,树叶间冒出一个脑袋。


    因为钻来钻去?的缘故,导致梳理整齐盘在脑后?的头发被针叶刮蹭了下来,丝丝缕缕的垂在耳边。


    小姑娘的年纪和沈星河相?仿,但两人身上的气质却相?差甚远,一双上挑的丹凤眼望人的时候带着疏离。


    双手捧着东西,稳稳当当的从树上跳下来,一言不发的要离开?。


    好奇心重的沈星河怎么可能会放过她,立马挡在了面?前,双手插在腰间,教育道,“雪天上树很危险。”


    姑娘淡淡看了他一眼,要绕旁边走?过去?,再次被拦下来已?经明显不耐烦了。


    皱眉拧起,沈星河就?心虚了,还?以为要被骂的时候,姑娘摊开?了手掌,一只摇头晃脑的松鸦好奇的四处张望,扑腾翅膀怎么也飞不起来。


    “它受伤了。”沈星河的注意力完全被小家伙吸引走?,看体型还?是个未成?年的松鸦。


    “这玩意还?会咬人。”姑娘开?口说话?了,声音和她的长相?并不符合,甜甜柔柔的。


    “爬上去?就?是为了救它吗?”沈星河小心翼翼的点了点鸟的脑袋,差点也被嘬上一口,吓的抽回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山间的风太大?了,把幼鸟吹落了下来,卡在了重重叠叠的针叶间。


    鸣叫声恰好被路过的姑娘听见了,爬上去?出手救了它。


    不过是在外面?呆了一会儿,鼻子就?被冻红了,吸溜着拽着袖子擦了擦。


    “你要收养它吗?你知道它吃什么吗?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啊?”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沈星河就?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觉自己烦。


    姑娘的衣裳有点眼熟,不是庙里的比丘尼的穿着嘛!


    沈星河瞪大?了眼睛,小跑几步又拦住了她的路,指着那盘起的黑发,“你是小尼姑,怎么不剃发。”


    “胡闹!”不知何时找过来的沈穆南轻声呵斥了一句,拎着孩子的后?衣领提到了一边。


    “苏雪还?未受戒,算不得?佛修,等到及笄之?年后?,主持会给她受戒。”


    太清师太笑?眯眯的解释,爱怜的接过受伤的鸟儿,简单查看伤势,叹了口气,“恐怕只能让它在寺院内修养,等来年春天再放回了。”


    “听师太的。”苏雪双手背在身后?,抬眼盯着一同而来的白珠。


    她们还?在闲谈有的没的,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白珠想忽视直白的视线都难,于是乎俯身询问,“是有事情要和我说吗?”


    苏雪点了点头,瞧太清师太没注意到她们这边,才开?口,“我知道你的事迹,等我长大?后?,可以去?你的学院讲经文吗?”


    能不能暂且不提,白珠奇怪于小小年纪的孩子,为什么想要到学堂来讲经论道的。


    就?听见苏雪继续道,“我在寺庙呆了好几年了,来这里的男子大?多数为家庭所?困,不得?不委曲求全。


    都说花儿应该从苗儿开?始养护,我想人的思想觉醒,也该从儿时开?始。”


    白珠微微挑眉,没想到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能够产生这般想法。


    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白珠都是很珍惜的,即便对方还?是个孩子。


    “若是你长大?后?,依旧是这样的想法,可以来学院找我,或许我们可以深入的商谈。”


    白珠认真的回答了她的请求,在看见苏雪眼睛逐渐亮起来后?,郁闷的心也跟着缓解了不少。


    第三十章


    寺庙坐落在山顶, 雪已经停了,放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下山的道上?布满了人。


    太清师太携苏雪站在寺庙的门口, 目送着香客的离去, 合十的双手?放在胸前?不曾垂下。


    “师太。”苏雪盯着人群中的一架马车,比周围的要豪华许多?,“我听?了摇签的事情, 还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是凶兆吗?”


    “器物只是预测,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凶吉祸福看自身的选择了。”太清师太垂下眼眸,摸了摸苏雪的脑袋, “你很在意沈家的安宁?”


    “沈家为寺庙添了不少的香火, 我自然是不愿意她?们出事情的。”苏雪并不喜欢被像孩子对待, 往旁挪了几步躲了手?。


    并且要是沈家乱了,很大可能会影响到男德学院的发展,苏雪不希望在自己成年之前?, 就得知学院倒闭的噩耗。


    玩了一圈, 沈星河累呼呼的趴在软垫子, 脑袋枕在父亲的腿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抽出下面的毯子, 沈穆南给小儿子盖严实?后, 凑到了郎君的身边压低声音询问, “你们都说了什么啊?”


    八卦是一方面,还有是对于郎君有事情不告诉自己的委屈, 那么多?年的夫妻, 从来没有小秘密之类的事情。


    “星儿?星儿醒醒。”安萧连喊了几声,不见?沈星河回应才放下心来。


    轻轻的拉着妻主的手?, 面露担忧道,“小书的身体?那天你也听?见?了,郎中说的不过是安慰罢了,小书的意思是为白珠找个妾来传宗接代。”


    沈穆南听?的一愣一愣的,不解的挠了下脑袋,好半天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传宗接代在金凤国百姓的眼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后代可是要被嘲笑和戳脊梁骨的。


    有点条件的人家都会多?抬几个男人回来,为家族开枝散叶。


    白珠虽是沈家的上?门儿媳,但?父母双亡让她?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沈家的人,不仅是儿媳了,也是没有血缘的女儿。


    未来沈星河也不知道会嫁给怎么样的姑娘,但?可以肯定?的是,京城的老宅是要传承给大儿子的。


    那么子嗣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在沈穆南的眼中,肯定?是偏向自家孩子的。


    虽是女人,但?心里头清楚后院里弯弯绕绕的事情多?了去了。


    到时候争宠耍手?段的,不见?得沈书会上?钩,但?肯定?也过的不是滋味。


    “恐怕小书心中已经有了人选。”沈穆南抹了把脸,对此并没有表示反对。


    安萧点了点头,再想说话,被翻身换姿势睡的沈星河打断了,闭口不再言说。


    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也有可以单独相处的空间,白珠立马就拉过蔫巴的沈书,不顾男人的反抗搂在了怀里。


    “说!到底为什么生气?”没外人在,白珠也就不需要脸面了,抽出那平安符晃了晃,“就那么喜欢这个?”


    沈书没说话,既然都被抱着了,那也就不挣扎了,放松身体?靠在了女人的怀中,懒懒的抬起眼睛,“平安不好吗?”


    “你说什么都好。”白珠笑嘻嘻的,却是留了一个心眼去观察沈书的表情。


    不愿意说也不能掰着人嘴巴去问,白珠思来想去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大事情,沈书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暂时给他些思考的时间吧。


    平安符扣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除夕辞旧迎新的那晚,伴随着欢迎新年的礼炮,夫妻二人共同挂在床头之上?。


    距离除夕还有几天,外头虽没飘雪,却也是冷的厉害,风吹的脸生疼。


    屋内不灭的炭火和香香软软的郎君,让白珠是一刻也不愿意踏出房门,在家里头多?舒服啊。


    只是想不明白,丈母娘三番五次喊她?出门,就算是拒绝了,次日?还会找机会约她?出去。


    推脱的次数多?了,白珠也过意不去,万一沈穆南是真的有事情要找她?呢。


    披上?厚重的大氅,白珠蹲在炉子旁烤手?,呐呐自语,“是有什么事情,非要喊我出去。”


    靠在软榻上?的沈书从书本上?移开了目光,招手?唤她?过来,一边帮白珠理着衣领,一边轻声细语道,“说不定?是临近新年,母亲要给你添置东西。”


    不提还好,一暗示白珠的思绪就飘了,嘴角止不住上?扬,好像也没有那么排斥出门了。


    白珠一离开,宅院内的氛围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墙上?贴的红红火火也调不动?气氛。


    沈书也没了心思看书,目光透过窗户落在院中忙碌的双瑞身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轮椅扶手?,思绪万千。


    沈宅从不会亏待了下人,大多?数的奴才都是被买卖到宅院内的,无依无靠,无父无母,一辈子都得在宅院里头呆着直到主家愿意放他们出去。


    对此卖身的奴才跑不了,也反抗不得,只能靠着主家的良心过活。


    而沈家在京城能有好的民声,不仅仅是沈穆南经常做善事,对待下人的福利也是体?贴入微。


    新年之前?,有归宿的下人都被允许拿着年关的赏赐放回家过年,就连她?们的家属也会得到沈宅新年的小礼物,等到了年后再回来继续工作。


    那些没家的,除了相同的赏赐之外,还会多?出几匹布来,为迎接新的一年,增添新的衣裳。


    哪个男子不喜欢新衣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即便是不为了别?人,也是自个赏心悦目的。


    拿到东西双瑞就给自己添了两件衣裳,一件冬袄,一件春衫。


    喜气洋洋的红色衬托他圆圆的脸越发的可爱,活泼的在院里子拿着扫帚来回打扫积雪。


    待到看他事情做完后,沈书喊了一声就把窗户关了起来。


    双瑞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小跑着进了屋子,外露的皮肤被冻的红肿,脸颊也泛着青紫。


    一进来就凑到了燃烧猩红的炭盆旁,哈着热气哆嗦着脚,“天气可真冷啊。”


    “喝点热水。”沈书倒了水递给了他,目光上?下的打量。


    双瑞自小就跟在他的身后,沈书从未在意过其长相,没想到今日?一看,也是出落的大方。


    热水下肚内在暖和了起来,双瑞直起腰身,“主子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你觉得沈宅如?何?”沈书的胳膊撑在软枕上?,手?中摆弄着从寺庙祈求来的符,垂下眼睛漫不经心道。


    “自然是好的,外头人人都想进咱们这儿做工。”双瑞自发的骄傲不做掩饰,搓着杯子拿不定?主子突然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见?沈书勾唇笑了,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也跟着憨笑起来。


    “沈宅好久没添喜事了,今年不论是生意上?的,还是学院的事情,都不算太好。”


    沈书说话不紧不慢的,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你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事情吗?你年岁也不小了,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脑海中浮现了一道身影,只是一瞬间的发愣,双瑞立马跪了下来,额头抵在贴着地?面的手?背上?,带上?了哭腔,“奴才没喜欢的人,奴才只想陪在主子身边。”


    手?臂被扶了起来,沈书眼神柔和下来,带着人站起身,拍了拍双瑞沾上?尘土的衣裳,责怪道,“只是寻常的谈话罢了,动?不动?就跪下来。


    你虽是沈家买来的奴仆,但?这么多?年的跟随,我早已经把你当?成弟弟看待了,谈谈闺房话不必如?此拘谨。”


    被拉着一同坐在了软榻之上?,双瑞的肩膀微微颤抖,干了小半辈子的奴才,主子的一言一行都是能够察觉出是否有危险的。


    更何况他是了解沈书的,如?果不是有事情,绝不对如?此不分规矩。


    双瑞心一横,眼睛一闭话就说出来了,“主子您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双瑞定?然赴汤蹈火。”


    沈书也不愿意继续惺惺作态,本就是不符合他性格。既然双瑞都直说了,那也就不用弯弯绕绕的。


    “我难以生育的事情,你在墙根都偷听?到了吧?”沈书的眼中恢复了平静,像是一滩死水一样无波无澜。


    听?闻这话,双瑞心虚的厉害,扑通的跪了下去。


    本来红润的小脸惨白了起来,下巴快要戳到胸口了,就是不敢多?说一句话。


    “若是放在从前?我那脾气,窥视我的人自然是不会放过,挨打都是轻的。”


    沈书看他那害怕的模样,极其讽刺的笑了,“但?今日?不同往时,给你这个机会当?个通房的男人,能生下子嗣沈家是不会亏待你的。”


    到现在双瑞才明白此番叫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原来沈书早就发现了他对白娘子的心思。


    沈书的占有欲一直跟在身边的双瑞是最清楚的,能够妥协亲手?送男人到白娘子的枕边,应当?是实?在没办法的选择。


    婚后两年都没动?静了,这都快第三年了,外头已经有说闲话的了。


    白娘子一个风头人物被那样的议论,谁听?了不得嘴上?一两句的。


    能为沈家延绵子嗣,待遇肯定?是不会差的,父贫子贵的例子多?了去了。


    只是双瑞也不傻,明白外头大把的男人沈书不用,是因为他好拿捏。


    真要是成为了白娘子的男人,日?后指不定?要受到多?少的白眼,不见?得日?子能过的有多?舒心。


    并且他最清楚的一点是,白娘子心中并没有他的存在,但?凡女人多?看他一眼,双瑞都不至于如?此清醒。


    没女人的疼爱,到时候孩子肯定?也会抱到沈书的身边,他也就只是个独守空房的男人罢了。


    思考种种利弊,双瑞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泪眼婆娑,“还请主子三思,白娘子的心中并没有奴才,奴才只想好好的陪在主子身边。”


    眉头渐渐拧起,沈书无声的看着他。


    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压的双瑞喘不来气,脑海飞快的思索对策,他的意见?在沈书的眼中并不重要,所以只能搬出他在意的人。


    眼珠子一转,开口道,“生是主子的人,死是主子的鬼,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奴才都会去做,但?这件事情总得先问过白娘子的意见?,免得到时候伤了情份就不好了。”


    提到白珠,沈书才稍微缓和理智,双瑞就在这里是跑不了的,最关键的一点是白珠。


    可沈书不敢去询问,他害怕白珠会因此生气,但?又?害怕女人坦然的接受,真的和他亲手?安排的人生出了孩子来。


    矛盾在此刻产生,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他。


    沈书走入了死胡同中,思绪也就此凝固,烦躁的揉捏眉心,摆手?让双瑞下去。


    后者?多?逗留一秒都不愿意,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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