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高兴跟黎谱对视了一眼,而后把目光落在导演拿着的衣服上。
剧组用的荷官制服是赌场常见的款式，上衣是白衬衫与贴身黑马甲，下装是黑色的笔挺长裤与亮皮的皮鞋,装饰是一个黑色的蝴蝶形领结以及闪闪发光的宝石袖口,讲究的是一个男俊女靓。
今天下午，所有饰演荷官的演员都拿到了一套,黎谱也是。
但是……诺亚也有吗？
白高兴想了半天,都没记得剧本里描述过关于诺亚在赌场工作的任何片段，唯一模糊提过的，就是诺亚跟阿多尼斯闲聊时说‘如果我还跟你一起就好了’。
白高兴把想到的问题问了出来,静默片刻后，得到了导演的解答：
“其实,《赌城》的剧本改过三版。”
弗兰克叙述起了跌宕起伏的改剧本过程。
在第一次海选试镜时,他就预感到诺亚这个角色可能选不到了，几百上千个来自全球的试镜影像，居然没能让他发现一个契合的角色。
样貌，气质，眼神。想从成年的大男孩里找到具备他想要的感觉的人，太难了。
于是他忍痛将阿多尼斯和诺亚过去在赌场共事的具体情节删除，只留下后期诺亚重病卧床的戏份，静态多于动态,而且是重病的状态，至少可以靠化妆弥补一下。
但他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虽说演员和角色的不契合,很多地方都可以靠演技来弥补,但在他这里完全不适用——或者说在诺亚这里不适用。不可能说一个健壮漂亮的青年涂上粉底躺在那，就能体现出少年那种纤弱感。
而他也看过很多少年演员，再精致漂亮的,也总是缺少那么一点感觉。
所以，他中间又将诺亚病中的剧情削减了，改成了几个简单的回忆场景，以求用最少的戏份展现出最强的力度。
不过最后他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强迫症，正式发到演员手里的，是第三版。
这一版诺亚的情节已经很少了，就像一个神秘的推动力，追求角色立体丰满的弗兰克无疑很不满意，但他没有办法，比起创造出连自己都觉得遗憾的角色，那他宁可让他只活在纸面上。
“最后就是你们昨天晚上收到的第四版。”弗兰克抹了把脸，“说实话，要是我知道能碰见白……”
下一秒，他语气微扬，“当然，剧本是可以随时调整的，既然你同意了……”
白高兴看见弗兰克在手机上操作了一通，黎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转头一看，是导演给他们发的新邮件。
[《赌城剧本1.0》昨天晚上那版作废。]
几乎是立刻，弗兰克的手机响起，是编剧打来了电话：“弗兰克！fk！”
咆哮声隔着手机也震耳欲聋。
白高兴离得近，忍不住一哆嗦，被黎谱安抚地拍了拍背。
“哦……别这么暴躁。”弗兰克像是已经习惯了，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别吓到了我旁边的小诺亚。”
他起身，慢慢往门外走去，又回头捂住话筒：“试一下衣服，不合身的地方我会找人及时调整，我明天再来。”然后就出去了。
白高兴看着门愣了半晌，“……他的意思是，要让我演最开始的那一版？”
戏份最多，听上去也最难的那版？
黎谱垂眼，看着少年仰起头，表情很茫然的样子，抬手将他头顶一撮卷起的乱毛捋顺下去。
“没错。”
白高兴更茫然了，还有些无措，顿时有一种身负重任的感觉。
别人对他抱有这么大的期待……压力有点大啊。
他低头看向手里包装完好的服装，“那——我试试？”
黎谱看了他半晌，“……好。”
……
弗兰克效率极高，在安抚好编剧后，又以极快的速度跟星娱谈好了各种事项，拿着电子版的合同笑得不行。
“等白签上字，就是我们的诺亚了。”弗兰克显摆地说。
“真是服了你了。”编剧怼他，脸上却是笑着的。她也认为自己初版的剧本写的最好，虽然在无数次修改后又变成了“我要第一版”这么令人抓狂，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现在可以开香槟庆祝了。”弗兰克笑得很灿烂，打开自己的个人社交账号，“现在，我要把这件喜事昭告全世界！”
与此同时，远在星娱办公室的雷丽被突然冲上来的热搜震了一下。
《赌城》导演弗兰克说他终于找到诺亚了！
弗兰克因为曾经拍摄了不少优秀电影，在国内一直有不低的关注度，加上这次黎谱作为他新作的男二号，更是有层出不穷的话题。
但她记得……距离谈好大白的工作事项，还没过去十分钟吧？
雷丽讶异地挑了挑眉，点进热搜，发现是国外社交软件的截图。
“等着马上要来的大惊喜吧！我敢说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五个感叹号，代表了弗兰克激动的心情，雷丽刚要无奈地叹息，手机接着一震。
她被人了。
弗兰克：星娱雷丽，特别特别的感谢你！我就是需要这样的美少年！
好家伙。
没想到对方还特意在微博上说一句，这样直接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
雷丽扶了扶额头，在微博上圈了回去，弗兰克：合作愉快
两人的互动几乎立刻就被粉丝们注意到了。
“你们说……弗兰克导演说的美少年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等等！他是什么意思？小白老师要演电影吗？”
“我草草草，演谁？你们谁看过《赌城》的原著？”
“啊啊啊啊家人们等我我去翻翻！”
网友们都开始蠢蠢欲动，跑去外网的有，更多的是成群结队地去看黎谱和白高兴的微博。
距离两人出国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们并没有像失联一样，而是每天都会从微博上发点东西。
也不知道是不是公司要求的营业。
但是，对比曾经黎谱拍戏等于失踪的情况，这一次相当的不可思议。
“你们觉得，连续三天都发微博的黎老师，他正常吗？”有人发出灵魂质问。
众人纷纷否认：“不正常。”
“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全都是小白老师先发，黎老师再发的？”
网友们定睛，观看细心人士摆出的细节，果然，三天里，每一次营业，都是小白早那么几分钟。
“还有他们发的图。”那人还说，“全都是一个地方。”
大家沉默了一下。
“看来，黎老师是抄小白老师的？”
“是抄的吧，绝对是吧。”
“黎老师真不走心啊，就这么随便抄抄小白老师的。”
“抄抄，嘿嘿。”
“？？”
“cp粉你们不要太嚣张！”
“说起小白老师……总觉得很久没看到大白了（虽然只有几天）”
“呜呜感觉大白好可怜，你们把大白放在哪里？”
“没想到有一天我能看到一只鹦鹉的替身文学——大白你真的错！付！了！”
但是就是很好嗑啊！
cp粉们心中呐喊，就连当初的清奇太太都入坑了！而且同时嗑两个又没有关系，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你们快看黎老师和小白老师的合照啊！那个眼神！啧啧啧啧。”
“手！手！感觉马上就能贴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小白出现的那天起，我就感觉黎老师对他很不普通”
确实不是错觉。
很多人后知后觉，黎谱对少年，似乎是一种早已熟稔的态度。
“而且，小白太年轻了，为什么黎老师愿意让一个没什么工作经验的人做他的翻译？就算黎老师跟他关系好愿意，丽姐也不该愿意吧？”
谁都知道雷丽在对待工作上的态度严谨到了极致。
“那，能不能倒推一下？”
网友人才众多，但很容易随大流，现在冷静下来，就开始有人提出不同的见解。
“我们都觉得是黎老师先养了大白，然后遇见了小白……但是如果事实是反过来的呢？”
“假如黎老师本来就认识小白，然后才养了大白当做寄托，借物思人……”
惊了。
粉丝们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好像，也说得过去啊！？
毕竟黎谱前些年也去过国外，认识点人也很正常……
行动力超前的人已经开始做饭了。
“别瞎猜了，快来超话恰粮！”
……
白高兴慢慢地脱下了衣服。
酒店房间里的空调恒温开着，不算冷，但当肌肤与空气接触时，还是让他忍不住瑟缩。
大概是想尽快适应温度，少年搓了搓手臂，雪白的肌肤在浅色的灯光下像在发光。
黎谱的目光短短地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托着剧本的手掌缓缓收紧。
房间里静得要命，只能听见少年穿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响，以及两人轻不可闻的呼吸。
制服用的布料很好，摸上去光滑柔软，没有为了方便做成一体式的，很有分量，只不过……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穿。
穿好裤子和衬衫后，白高兴拎起两根奇怪又不知道作用的带子抖了抖，又正反看了看，最终决定朝旁边那个经常穿西装的人求助：“黎谱，这个怎么穿？”
黎谱翻了一页剧本，像是没有听见。
他倚在隔壁的床头上，像平时在家那样，开着床头灯，目光认真地浏览着纸上的文字。
没人发现，他的剧本是倒着的。
好在男人很快回过神来，把剧本合在身旁，起身走近少年。
“是衬衫夹。”黎谱说着，拿过白高兴手里的带子，动作一顿，“需要帮忙吗？”
白高兴看着他，坦然地：“好啊，我不会。”
黎谱目光微垂，“……先把裤子脱了。”
什、什么！？白高兴听得耳热，愣了半天后才磨磨蹭蹭地把手放在腰上，又呆了半晌，“为什么？”
问的太傻了。白高兴耳尖更红了，黎谱这么说肯定有他的理由。
“这个要扣在腿上。”
果然，黎谱详细为他解释了。
白高兴脱下裤子，笔直修长的两条腿暴露在黎谱的视线里。
酒店的床很软，少年坐在边沿，身体下陷，与略长的衬衫包裹出了一个引人探究的领域。
黎谱倾身上前，一片阴影笼罩过来，形成一股微妙的压迫感。
白高兴不自在地向后缩了缩。
剧组定制的服装很符合传统规格，配件上也遵循了正式的那类。衬衫夹的带子很细，必须从腿根环绕过来，黎谱按照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这种姿势还是太近了。
他的手指擦过少年腿上细嫩的皮肤，很无意地带起一丝痒意。
白高兴不由自主地一颤。
太近了……
过于暧昧的姿势和距离，大腿附近好像都能感觉到洒过来的滚烫呼吸。
白高兴紧抿着唇，额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一点湿意，浑身上下都透出惊人的绯色。
夹子一共有三个，冰凉的金属和温热的手掌每贴上来一次，触感都无比奇怪。
他忍着从后背不断流窜上来的战栗感，看着男人帮自己穿好了其中一条，在对方拿起另一条带子时慌忙抓住了那只手：
“我我我会了！我自己来！”
白高兴睁大双眼，试图让黎谱看到自己的真挚，男人也顺从地把带子放了下来，“给你。”
这个气氛太诡异了。
白高兴把另一条带子在腿上扣好，期间手抖了好几次，脸颊的绯红越来越深，几欲滴血。
他迅速套上裤子，穿上袜子，踩着酒店提供的拖鞋站在地板上，穿起了最后那件马甲。
但是马甲在背后设计了两枚扣子。
白高兴背着手，怎么也扣不上，手指都开始泛酸，下一刻，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缓和，“我来。”
更加温热的手指覆盖到了他的手上，带起些许痒意。
白高兴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整个人僵直地站立着，颈侧肌肤的红晕逐渐有了蔓延的趋势。
他的心跳……是不是太快了。
白高兴仿佛听见了自己胸腔里咚咚咚的声音，震耳欲聋。
黎谱……不会听到吧？
白高兴有点担心，偏过头咽了下口水，压下声音里的颤抖：“黎谱，你有没有觉得，屋里的空调太热了？”
是很热。
黎谱没有回答，只是居高而下俯视着少年腰后泛着漂亮光泽的纽扣。
少年毫无防备地背对着他，从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对方颤动的睫羽。
他很快地理清了多余的褶皱，转身去找空调的遥控器，“我去调一下。”
白高兴看着男人的背影走远，这时才发觉紧绷过头的身体开始泛起酸痛，他脱力地坐在床边，脸皮像是被热水覆过一样发痛。
他缓缓抬手，捏住自己的耳垂，试图散温。
肯定是……气氛的问题。
白高兴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捏着耳朵的指节也隐隐透出淡粉色。
等黎谱回来的时候，白高兴已经平复得差不多了。
他穿好了一整套衣服，转了一圈让男人看，“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合适的？”
马甲收腰的设计和色块在视觉上形成的效果，把本就纤瘦的腰衬得更加不堪一握。
刚才那张通红的脸颊仿佛只是他的错觉，黎谱看着白高兴重新恢复了放松，以及与平时一般无二的灿烂笑容，心情竟泛起几分难以言明的低落。
“丽姐给我发消息了，说导演发了微博。”白高兴读了来信，忽然想起什么，“咱们今天的微博还没发呢。”
白高兴严格遵循雷丽的叮嘱，带动黎谱经常营业，不让他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也不做。
“最好能把这几年的都补回来。”临出发前，雷丽微笑着说。
那就不能辜负经纪人的期望了。
白高兴对着窗外的霓虹灯拍了个照，在自己号上发布之后，又招呼黎谱也来拍一张。
黎谱照着做了。
两人都没发现，今晚他们微博的回复和点赞数，比平常多得多。
……
睡觉时间。
听着少年那边传来匀长的呼吸后，黎谱默默打开了手机。
他熟练地翻到自己和大白的话题里，浏览了一会儿，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得做点什么。
嗑cp的话题里经常会有感情求助帖子。
他的粉丝们都很热情，每一个贴都会有很多回复，也很有热度。
黎谱去申了个小号，三无，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很安全。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下，思索一会儿后，在话题下建了个帖子，一字一字地敲了上去。
“喜欢的人好像不喜欢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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