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炼剑 > 77. 第 77 章 那是以前,很久以前
    哀嚎声在激烈的风声雨声中逐渐微弱。


    雨水冲刷着血迹流过虞禾的眼睛,她勉力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


    的确是谢衡之,可为什么……会这么快?


    那么重的伤,理应要养上许久,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力量。


    “谢衡之,你没事了……”


    谢衡之俯身将她抱起来,一直打在她身上的雨水也消失不见。


    滂沱大雨丝毫没有影响这些墨火,周遭宛如地狱一般。


    虞禾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她面色苍白地扫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


    “拜你所赐,已经无事了。”


    她又不说话了,别开脸不看他。


    谢衡之将她抱得更紧,微微低头,说:“你要早些适应。”


    “适应什么?”


    “适应回到过去。”


    回到朝夕相处,日日相见,恩爱夫妻的过去。


    虞禾的头发湿哒哒地滴着水,将谢衡之衣裳都打湿了,他抱得太紧,疼得她轻轻抽气。


    谢衡之的力道又松了,然而她已经支撑不下去,揪着他的衣襟昏迷了过去。


    感受到怀里的人晕了过去,谢衡之低着头看了看她,又看向一片红色的水洼。


    而后他沉默许久,面色越发阴冷,目光移向被钉在巨石上的玉玲琅。


    谢衡之一步步走近,魔气缓缓缠绕上箭矢,随后用力一拔,玉玲琅的腹部顿时血如泉涌,她猛地掉进积水的地面,狼狈地捂着伤处,仰起头看着谢衡之。


    “你给她下毒了。”他的话只是陈述,没有一点疑问。


    玉玲琅最擅阴损的法子,连赤蚺都沾染着剧毒,虞禾身上定然也沾了点什么。


    见谢衡之对虞禾关切,玉玲琅顿时庆幸,强撑着一口气。说:“你想要救她,除非……”


    谢衡之看穿了玉玲琅的意图,冷笑一声。


    “谈条件?”


    霎时间,一簇火苗在玉玲琅手掌的位置升腾而起,从内而外地焚烧着她的手。


    墨火所带来的疼痛非同一般,没有任何术法可以抵御,钻心的痛苦,足以将魂识都打散。


    玉玲琅哀嚎道:“你杀了我!她也要死!”


    谢衡之面色不改,淡淡道:“我不会杀你,待墨火将你的四肢烧成焦炭,再将你丢给魔物啃食……”


    玉玲琅仰起头,天空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似乎整个天际都弥漫着一层血雾。


    意识到魔域当真发生了剧变,她环视四周可怖的火焰,终于颤抖着身体,点头道:“我愿追随……追随阁下。”


    火焰熄灭,被灼烧的手掌只剩焦骨,谢衡之睨了一眼,问她:“影响做事吗?”


    玉玲琅低下头,咬牙切齿道:“无事,不耽误解毒。”


    “很好。”


    按这无情的态度来看,如果她多说一句影响,谢衡之恐怕便要视她为无用之人,立刻了结她的性命。


    玉玲琅瞥了谢衡之一眼,见他正仰起头打量着什么,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头顶的天际。


    随后便看清,在暗红色的天空上,有密密麻麻的黑影飞过,宛如那些成团的飞虫。


    ——


    虞禾再醒来,睁眼看到乌黑的帐顶。随后手腕上察觉到一丝疼痛,她扭过头去,就见玉玲琅跪在床榻边,正端着碗在她的手腕处接什么东西。


    虞禾吓得一个激灵就要爬起来,扯到身上的伤口又重重地摔在床上,随后便听到床头一个略显不耐的声音。


    “别乱动。”


    她听着熟悉,立刻扭头去看。


    见到这人的脸后,虞禾惊得语调都变了。


    “公仪蕤?”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随后又看向阴着脸的玉玲琅,恍惚道:“我在做梦吧……”


    公仪蕤脸色很差,正在收起银针。闻言自嘲一笑,“我也希望是在做梦。”


    很快有黑色的东西顺着虞禾手腕处的伤口流出,玉玲琅收起小碗,踉跄地起身。


    “好了。”


    虞禾见玉玲琅一瘸一拐地离开,这才环视着这个空旷的寝殿,问:“这什么地方?”


    公仪蕤坐在她床头,面色复杂地打量着她。


    “魔域。”


    一道人声响起,公仪蕤的表情立刻变得憎恶。


    虞禾艰难地起身,语气虽虚弱,却丝毫不减愤怒。


    “魔域的封印……你毁了封印?”


    谢衡之猜她现在有数不清的疑问,于是也不辩解,瞥了公仪蕤一眼,问:“你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公仪蕤瞪了他一眼,问:“你究竟想要留我到几时?”


    “你还有用处。”


    他说完,公仪蕤怒不可遏,作势就要叫骂,谢衡之缓缓道:“看到玉玲琅的手了吗?你是医者,不会想和她一样……”


    公仪蕤面色一变,随后再无法忍受,大步走了出去。


    虞禾坐在床榻上,心中有许许多多的不解,然而开口第一句,却是:“你不该这样对他……你们从前是朋友。”


    “既然选择了背道而驰,留情对谁都不好。”


    谢衡之在虞禾身边坐下。“不是还有很多话想问我,为何又不说了?”


    虞禾摇摇头,她突然不想问了,有些事,好像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反而给自己心里添堵。


    “可我却有话要问。”


    谢衡之走进寝殿,语气一直是平稳的。而虞禾的心思也在别的地方,以至于没有察觉到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


    直到此刻,谢衡之冷凝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虞禾。


    她这才发觉出,他好像在生气。


    虞禾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她刺了谢衡之一剑,他是该生气。


    “既然选择背道而驰,留情对谁都不好……我也一样。”她重复谢衡之方才的话,算作是为那一剑的回应。


    谢衡之却嗤笑一声,问:“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些?”


    那一剑的确令他心中煎熬,但他并非为此愤怒。早在那之前,他便知晓虞禾可能会恨他怨他。


    仅凭他与虞禾十年夫妻,他就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她。


    即便背道而驰,刀剑相向,他也能理解虞禾的所作所为,根本不需要问。


    “落到玉玲琅的手上,会有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谢衡之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他认为多数时候,愤怒只是浪费时间,又解决不了任何事的行为。当人足够强大的时候,便再没什么事情值得愤怒。


    但他发现自己对虞禾一点办法也没有。


    虞禾这才明白,谢衡之是指她不自量力,强闯乌山救人这件事。虽然断后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英雄,但在后面被打得很惨,其实她已经在害怕了,一点也没有让泣月先走时的威风。


    虽说是害怕,但她还是不后悔。


    “至少不会死……”她说。


    谢衡之漠然一笑,问:“你何时这么无私了?”


    “我和你不一样。”虞禾听到他略带讥讽的话,手指紧攥成拳。“我惜自己的命,也惜别人的命……”


    于她而言,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落到玉玲琅的手里受些折磨,然后再等着谢衡之或是霁寒声找上来救她,的确丢人,也的确要吃不少苦头。


    但她要为了面子放弃一条性命吗?她做不出这种事。


    她握剑是为了回家,但她也想要和周师兄一样,能够在旁人需要保护的时候挺身而出。


    以前在栖云仙府,她出了许多次凶险的任务,总有不相识的前辈们将她护在身后。


    那么多人不计安危地保护过她,可她的命还是像草芥一样,谢衡之轻飘飘一剑便了结了她的所有。


    “我跟你……不一样。”


    就算谢衡之剑法超绝,纵横九境,就算他高高在上,她也再不会仰望他了。


    他沉默着看她,良久后才漠然低笑。“你说得对,你与我不一样。”


    “我杀死那些人,便如同踩死一只蝼蚁,我根本不会在意蝼蚁如何看我。如果你为蝼蚁而死,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虞禾面色发白,抿着唇不说话,谢衡之也不在意。只说:“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说着,无比自然地抬手要剥下她的衣裳。


    虞禾眉头一皱,连忙往后退,恼怒道:“你做什么?”


    “为你换衣服。”谢衡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你从前不是很习惯这些吗?”


    谢衡之解她的衣带,比她自己还要熟练。


    “从前是从前。”虞禾忍不住,又说:“我现在换了身躯,你都不觉着难以适应吗?”


    “只是皮囊而已,你不适应?”谢衡之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道:“若你不喜欢,或许能再找到办法……”


    “不必,我很适应。”虞禾立刻道。


    虞禾利落地脱掉身上的衣物,谢衡之将新的外袍套在她身上。淡淡的鹅黄色,外面还罩了一层轻纱,像一朵木槿花似的,与这略显阴暗的寝殿格格不入。


    她低着头去系那些繁复的衣带和暗扣,系着就发现系错了,忍不住皱起眉盯着谢衡之。


    “你是故意的。”


    正常人谁会穿这么多系带和暗扣的衣裳?


    “只是件衣服而已。”谢衡之对此毫不意外。


    他倾身靠近,耐心地系好那些衣带,随后又看向她散落的头发,问:“想要什么发髻?”


    “不必了。”


    谢衡之却说:“我学会了几个新的样式,或许你会喜欢。”


    “我不习惯。”


    “但你以前……”


    “谢衡之!”虞禾不耐地打断他。“那是以前,很久以前!”


    她抬起脸望着谢衡之,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没有人给我梳发髻,我早就不在乎了。”


    谢衡之走了以后,她连早起洗漱的时候都不习惯,照镜子会不知不觉红了眼睛。她不会梳发髻,只能随意地挽起头发,再编上两个辫子。


    她日日夜夜都在想谢衡之,都在适应他的离开,后来也真的习惯了,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人,生活还是能过得很好。


    “为什么?”


    谢衡之忽然问道。


    黑沉沉盯着虞禾,仿佛有暗潮在涌动,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挤出来一般,


    虞禾没有回答,他忽然一言不发拉着她起身,而后带着她走出寝殿。


    虞禾不知道谢衡之想做些什么,只能跟着他。


    寝殿空荡荡的,见不到什么人影,甚至冰冷的砖石上能看到干涸的血。


    一直到走出殿室,她终于见到了属于魔域的天空。


    整片天空都是阴沉沉的灰色,然而又泛着些奇异的暗红,不断有鸟群一般的鬼影从头顶飞过。


    “你真的打开了魔域……”


    虞禾忍不住开始恐慌,倘若谢衡之入魔与她有关,那魔域封印被迫,九境的浩劫,是否也有她一份。


    “不是我。”谢衡之否认。“这种事,只要嫁祸给我,所有人都会相信。”


    虞禾也嘲讽他。“只能怪你作恶多端。”


    谢衡之瞥了她一眼,倒也不反驳什么,直接打横将她抱起。


    转瞬间缩地成寸,两人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


    谢衡之将虞禾放下,她看向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好像是来到了一座山,野草长得很高,已经到了她的膝盖。


    那些高大的树木,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虞禾不解地转过身去看谢衡之,目光却扫到了一座院子。


    熟悉的小院,甚至是院子里已经很高大的梅树,都是她跟谢衡之亲手栽下。


    这是回到了婆罗山?


    虞禾觉得有些恍然,没想到时隔已久,再次回到婆罗山,小院子还是从前的模样。显然谢衡之曾经修葺过,让这个故居保留了原样。


    但这也不对……


    她不解道:“神行术不可能这么快的……”


    就算谢衡之修为很高,神行术也耗费灵力,更不用提这么远的距离。从魔域到中州,横跨两境,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眨眼就到。


    她说着,怀疑地抬起头,依然是方才的天空。再看向更远处,那些嶙峋的山石上看不到草木,她这才发现不对。


    她记得婆罗山之外是连绵的青山,就算冬日里也不是这样裸露的山石。


    虞禾猛地反应过来,大惊失色。


    “你把婆罗山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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