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明天就上位!(女尊) > 24. 第二十四章 渐行渐远
    应宁在书院教棋一日,也静心了一日。


    用来平复突如其来的孩子带来的复杂心情。


    只是她离开书院的时候,竟然听说书院的山长正在寻她。


    汤千寻她?


    应宁有些讶异,不过还是转身去了山长的院子。


    汤千也刚刚听到消息从空空无人的棋院急急忙忙赶回来。


    和第一面见时这位山长的儒雅和沉稳不同,现在的汤千脸上都是焦急和怒气。额头上都是汗,发髻也乱了,她看见应宁就长长一辑,浑浊的眼里布满血丝和泪水。


    应宁连忙扶住她:“山长这是做什么?”


    “不知二小姐得到消息没有?”


    应宁疑惑:“我今日都在棋院,未曾听闻什么特别的消息。”


    汤千沾了沾泪水,声音哀嘁嘁的,还有不可置信和失望:“合安府……合安府新修的堤坝,大桥,全毁了!”


    “全毁了?”应宁皱眉重复,话落时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这可是两年前户部才新拨款修的,都还没修完……”


    说到后面,她从这个石破惊天的消息里面回过神来,不再说了,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汤千闻言泪水也止不住了,这样的事情谁能想到呢?


    合安府简直要翻了天了,竟然巨贪至此,敷衍至此!


    三年前,合安府的堤坝和村庄被连天的大雨和洪水冲破,府内一片汪洋,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当时沿河的州,府,县官员因防汛失责,甚至贪污防汛银钱,该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基本全部换了一批。


    朝廷更是拨款百万两白银,征调数万万徭役重修堤坝,重筑合安府,这是重修的第三年,堤坝工程甚至还没修完,竟然就发生了这样可笑的事情。


    窥一斑而知全豹,应宁甚至不敢想那些白银都去了哪里,又有多少被拿出来做了表面工作。


    原来知道合安府的官员因为胡乱加税,苛待徭役被起义军杀时,她觉得她们死得其所。


    现在看来,她还是对这些人的底线抱了太高的期望。


    这群人简直罪该万死!


    应宁咬牙:“这件事是怎么暴露出来的?”


    说到这个,汤千脸色变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四皇女率领的先锋军一路追击反贼到了堤坝旁,激战正酣时,其中一个反贼力大无穷,碎了堤坝一块巨石,加上四周人马来往,地面渐渐裂开了缝隙。结果露出来的里子是空的,填充的也是一些……有连人带马陷进裂缝里的。”


    她显然不忍心讲了,最后总结道。


    “堤坝表面空空,众人哗然,反贼大笑扬长而去。”


    应宁沉默。


    这会儿是天下的笑柄了。


    但是很明显,反贼也是故意的。


    她们显然知道堤坝的问题,故意引诱四皇女,让她们发现,哗然,这个行为像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一众人脸上。


    尤其是皇室和朝廷的脸上!


    比之前的应文雪的事情更可笑。


    天下官员竟然贪腐至此,朝廷完全被蒙在鼓里,尤不可知,最后还是反贼揭露出来的。


    汤千道:“这件事八百里里加急奏报到了京城,原本消息是想捂下来的,但是反贼大肆宣扬,兵士哗然,一两日之间,附近州府都是沸沸扬扬了。”


    也就是应宁心乱着,深居简出没有收到消息。


    “甚至……甚至有其他当地学子质疑当地州府兴修的水利,城墙等。”


    “是不是也同合安府一般,只是个空壳。”


    应宁的心微微一沉。


    这是官府已经在百姓之间,读书人之间失去信任了。


    而这两种人,恰恰是朝廷最需要笼络住她们的信任的人。


    因为民心所向,是朝政稳定的根基,读书人的口诛笔伐,是时事褒贬颂扬的舆论走势。


    虽然原本这信任原本就很薄弱,但是现在更是岌岌可危,若是哪里再出了事情,当地民众揭竿而起的几率大大增加。


    毕竟兴修的水利,城墙等若不能保护百姓,还要百姓出徭役,逼得百姓生命完全无法保障,无食果腹,无家可归,造反是必定的归路。


    应宁握紧拳头:“四皇女是怎样处理的?”


    虽然只是一个先锋军,但是四皇女的身份既是天然的劣势,也是天然的优势。


    她若处理得当,也许可以力挽狂澜,若是处理不当,皇室和朝廷的威信还要狠狠打个折扣。


    汤千抿唇,四皇女安抚了军队,又听从伴读江夏谏言,特意调人来核实沿岸所有堤坝情况,然后去抓合安府上上下下的官员。


    只是……


    应宁皱眉问:“只是什么?”


    汤千沉声道:“知府畏罪自杀,其余各地小县有的自杀,有的咬死不知,有的攀咬的也是一些小官小吏。”


    可是这么大一笔银子,这么大的工程,怎么可能只有几个小喽啰伸手呢?


    应宁点点头:“我知道了。”


    汤千欲言又止的叹息一声,她明显是想和应宁说点什么的,但是现在冷静下来想起她的身份,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甚至,找应宁过来告知她这个消息,现在看来似乎也是错的,冲动的。


    因为应宁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她苦笑一声:“二小姐,是老妇多事了。”


    只是那样让人震惊又失望的关头,她下意识想要宣泄和倾诉的对象,是应宁,想要为那些灾民,百姓叫一声屈的对象,也是应宁。


    甚至,心底渴望着应宁做点什么。


    应宁摇摇头:“这件事情多谢山长告我。”


    她暂时做不了什么,但是先现在无论外界如何,云诏府首先一定是要稳定下来的。


    毕竟一来这里同合安府离得这样近,很容易受到影响,二来云诏府本来就乱,是这些年才慢慢稳定下来,但是这样的时候,难免有人人心浮动,趁乱生事。


    必须在舆论在云诏府喧嚣到来之前,给出一份解决办法。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姐姐世女应文雪是怎样和各地府县商量应对的。


    应宁其实不太放心,她想要回去一趟。


    况且现在沈知鹤有了身孕,明昭城虽然暖和,但是发生了昨日的事情,还有今日知晓事情,他也可能都不适宜留在这里了。


    云安城至少安全,而且人手多,服侍周到。


    她辞别山长汤千,匆匆回了家。


    小九守在前院,她却没有停留,一路径直回了内宅。


    刚跨进门,就看见靠坐在窗边,正拿着绣棚,脸色苍白的沈知鹤。


    她目光顿了一下,然后在外间脱了外袍,然后在银丝碳支起的火笼子旁烘了一下。


    沈知鹤显然是误解了,很快被沉书搀扶着出来,然后垂眸看向应宁:“妻主。”


    应宁淡淡颔首:“进屋去吧,我烤一下,不然带了寒气给你。”


    沈知鹤勉强一笑,明明是同以前差不多的话语,但他还是感受到了差别。


    现在应宁的话语虽然还是关心,但是多了一份疏离客气。


    甚至,她不曾多问一句他的身体。


    他不敢倔着,只能回去,等了一会儿,就见应宁进屋来了,然后在一旁的绣榻上坐了下来,离他的床边不远不近。


    沈知鹤心口一涩。


    应宁却已经饮了一杯热茶,然后开口:“我要回去云安城一趟,你有了身孕,也不适合留在这里了,你看着收拾收拾,我先快马回去一趟,然后折身回来我送你们一起回去。”


    她说着看了沈知鹤的小腹一眼,眉眼柔和了一点:“我问过大夫了,她说两天以后启程没有问题,明昭到云安城路也平坦,只是你记得将马车铺的更软一些。”


    话落,她最后说了一句:“你先好好休息。”


    然后起身就要离开。


    沈知鹤下意识要去抓她的衣袖,却只抓住了一片空。


    应宁出去以后寻来仲守吩咐道:“我们要赶回云安城一趟,你去安排人将宅子防的更严密一些。务必保护好主夫他们。”


    仲守点头,她是知道沈知鹤怀孕了的。


    应宁又道:“找人暗暗盯着小九。”


    仲守皱眉:“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她想起昨日应宁毫不犹豫宠幸小九的架势,也觉得有些奇怪。


    她从小跟在应宁身边,可从来没见过应宁如此急色,即使是为了遂主夫的意,这也不是应宁的处事风格。


    “难道我们之前的调查有误?”她们之前还调查过小九的来历,并没有什么问题的。


    应宁想起小九,也摇头,只叮嘱:“看好他,别让他接近沈知鹤,其余的随他。”


    暂时看不出他的目的,但应宁察觉到不妥以后也不想将他放在沈知鹤身边,不然几个沈知鹤也不够他玩的。


    仲守应下。


    当夜就备了一匹快马,喂足草料,第二日天还未亮。应宁就从小九临时待的屋子起身,自己换了一身骑装,然后穿上厚厚的大氅。


    冬日骑马,可不是一个什么好活计。


    小九想来帮忙,应宁没让,他反而率先问:“小姐,亲王府那边生了什么事儿吗?要急急忙忙赶回去?”


    应宁正在束袖,以免灌了风,闻言转头看他,神情淡淡的:“你是宠侍,可不是我院子里的主夫,此事轮不到你过问。”


    “王爹爹的巴掌你还记得吧。”


    小九暗暗咬牙。


    昨夜翻云覆雨,哪想到下了床就翻脸无情。


    天下女子果然是一般黑!


    但脸上到底是安分下来了。


    应宁出门时正屋的沈知鹤还在睡,他原本是强撑着想要来送应宁的,但是夜里用的安胎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加上身体负荷,一直睡得沉沉。


    应宁叮嘱了一下他身边的两个侍人就带着仲守快马走了。


    明昭城的冬日早上起来还是十分寒凉,一路出了城往云安城的方向去,城外山林多,气温更是骤降。


    风像细细的刀子割在脸上,生疼生疼的,应宁习惯了城内的温暖,倒是一时忘记了,只好扒拉出厚厚的帽子将头脸全部罩住,才暖和起来。


    她扶了扶帽子,这会儿同仲守说笑:“别人看见指不定怎么笑。”


    毕竟这帽子十分厚实,原是前两年出去游历在北方出行用来挡风雪的。


    云诏这边虽然冷,但也不及北方,所以是不流行的。


    仲守倒是庆幸还记得把这帽子给扒拉出来,她也将自己厚厚实实的裹了,然后笑道:“现在这不是应了小姐你说的那句话,要温度不要风度。”


    应宁就笑,她们出门确实打扮不俗,一身骑装大氅可以说是夺目璀璨,这帽子一带,身上的十分不俗也变成俗了。


    两个人说笑一阵,再骑上马,丑是丑了点,确实是不冷了。


    只是再往前走了一阵,刚刚跑热,两个人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前方的道路被堵住了。


    一个车马商队将路堵的严严实实,因为中间的一匹马驮着货摔在了路上。


    这一摔,马基本活不成了,躺在地上,将死未死的发出哀鸣,车上的拉的货物也是撒的四周都是。


    车队的人一部分正在收捡货物,减小损失,一部分人则在商量如何处理那匹马。


    听见后面传来的马蹄声,一群人谨慎防备的回头看,甚至有身形那个壮硕的女人站起身迎了出来。


    不过等看清应宁的穿戴,她们的防备倒是放下不少,甚至还有点客气。


    这回是人群中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锦袍狐裘的年轻女人出来说话。


    远远的看她穿衣打扮和周身气势,还有其他人不经意投过来的目光,这人应当是这个商队的负责人。


    她迎上来先是客气温和的见了礼:“某是游商于南方,见过小姐,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应宁下马回礼:“应宁。”


    这时她才看清这位裹得严实的于小姐。


    这位于小姐可谓是个美人,相貌十分明媚英气,尤其是一双眼尾上扬的丹凤眼,更是生机洋溢,顾盼生辉,仿佛时时含了笑意。


    于南方笑着称了一声应小姐,然后就苦笑着给应宁道歉她们堵了路的事,然后十分客气的请应宁她们略休息一会儿,她们尽快清出道来避让开给应宁她们先过。


    甚至还呈上一件赔礼。


    可谓是行事处处妥帖周到。


    应宁的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你姓于?”


    于南方微微诧异,然后笑:“是,于某祖籍京城,后来家道中落,去了合安府,后来家中就一直做游商生意,四处奔走。”


    应宁回过神,揉了揉眉心:“抱歉,你长得像我一个故人,我许久未见这位故人,看见你,才一时有些恍惚,不是故意打探你的来历。”


    出门在外,交浅言深,有时候刨根问底追究别人来历,并不是非常礼貌的一件事。


    于南方倒是大方,闻言她下意识摸了摸脸,然后笑道:“真有这么像吗?那可真是有缘!”


    她一笑起来,眼尾微扬,更是十分漂亮明媚。


    应宁深深看她一眼:“确实很像。”


    身侧的仲守看着那张脸,也是点头,不仅一双丹凤眼相似,更像的是笑起来的神似。


    于南方似乎很开心:“那希望你们与故人早日重逢。”


    应宁淡笑着看她:“承你吉言,但愿。”


    记忆里的故人也是英姿勃发,笑容热烈明朗。


    只是如今不知生死,不知踪迹。


    叙话完,面对于南方递过来的赔礼,应宁推了回去:“这就不用了。”


    毕竟这样的意外是个商队都不想碰到。


    应宁简单的看了一下她们的货物,多是茶叶,皮毛,药材等,走的应该是南北倒卖的生意。


    那匹马摔落出来在地上的,应宁就看到了好多盒茶饼和药材,


    药材不知处理后还能不能要,那茶饼摔在土里,四分五裂肯定是要不成了。在加上一匹马,这个商队这次的损失并不小。


    于南方却又递了回来,笑道:“商队出了这样的事,耽搁了应小姐的行程,我本就十分愧疚难安了,应小姐再不收下赔礼,于某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更何况今日同道本就有缘,现在我这相貌也与应小姐有缘,缘分至此,不如就就当交个朋友。”


    话到此处,倒是不好推拒了,应宁只好收下。


    又寒暄了两句,知道她们也是往云安城去的,去往云安城是为了收一部分货物运到京城,也是为了将一些京城时兴的玩意往云安城卖。


    应宁便问:“这两年生意如何?”


    于南方苦笑:“前十年我母辈行走时,也还尚可,最近几年云诏的茶叶千金难求,我们走到云诏这边,生意兴隆起来,只是世道没好几年,这两年天灾人祸,外面世道乱的厉害,也没什么赚头了。”


    应宁看车队一眼,只能安慰:“会慢慢好起来的。”


    这边说着,那边终于清出一条道来,两个人互道一句后会有期,应宁带着仲守翻身上马离开了。


    离得远了,仲守才回头看去:“小姐,她真像。”


    应宁看着远方天际,笑道:“再像那也不是他,更何况两人一个女子,一个男子。”


    仲守便遗憾的叹了口气。


    应宁收拾收拾心情:“我们快走吧。”


    两个人快马一路不停歇,到云安城的时候晌午才过去一会儿


    对她们的突然回来,姐夫阮朔吓了一跳:“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冷的天,骑着马就回来了?”


    “没出什么事,只是回来有事见见姐姐。”应宁道


    阮朔松了口气,一巴掌拍在她肩上:“既然不是紧要的事,坐着马车慢慢回来不好?冻坏了你娘亲,父亲,你姐姐他们不担心啊!”


    应宁摸着鼻子笑着讨饶:“姐夫,我错了。”


    她总不能说担心姐姐应文雪的处事能力,急急忙忙出昏招吧。


    阮朔见她真不是明昭城那边出了事儿,放下心来,他忙招呼着人服侍应宁她们换了衣裳,又盯着人泡了个澡,最后一人灌了一碗浓浓的姜汤。


    应宁被折腾的直冒热气,终于见到了赶回来的应文雪。


    比起上一次见,应文雪的脸削瘦了一些,但是气色挺好,脸上的神情十分舒畅。


    不过听说应宁匆匆赶回来,她还是很关心的,主动来了应宁的院子寻她:“阿宁,你寻我什么事儿?”


    应宁摸摸鼻子笑:“我听山长说了一件事儿,心里担忧姐姐,就赶回来了。”


    应文雪见她只穿了常规的冬至衣裙,连忙把放在一边的手炉子递过去:“先抱好你的手炉,好好捂着再说,不着急。”


    那是青叶刚刚烧起来送过来的,不过应宁现在正嫌热,就搁在一边了。


    应宁有点无奈,心里又有点暖融融的,只好接过手炉子抱着,就见应文雪满意的笑了一下,然后道:“现在可以接着说了。”


    应宁便接着说:“山长同我说了合安府的事儿,合安府新修建的堤坝,桥梁全毁了,听说百姓闹得厉害。姐姐收到消息了吧。”


    应文雪点点头:“你也听说了啊。”


    虽然她极力克制,但应宁愣是从她现在的表情和语气看出了高兴和舒畅,她预想中的烦忧是没有的。


    应宁一顿。


    听见应文雪补了一句:“这群贪官该死!竟然朝这个方面伸手!”


    她脸上终于有一点真切的愤怒。


    应宁放下心,附和点头:“确实该死,希望这次皇姨母能彻查到底,追缴白银,肃清合安府!”


    应文雪点点头,不过她很快话锋一转,惋惜道:“这次表妹他们也是倒霉。”


    应宁的身形一顿,她其实并没有听出什么惋惜来,反而听出压抑的高兴。


    应文雪在她面前实在不太会隐藏情绪。


    她抬头看她,果然见应文雪坐在椅子里,身形松弛,十分放松的样子,眼尾微扬,有一点小高兴。


    结合她的性子,应宁很快反应过来。


    之前应文雪在明昭城丢脸,天下皆知,当时四皇女她们平叛合安府,不少声音可是拿着她们做对比的,甚至是在这个基础上踩着应文雪的名声往上走的。


    应文雪这样傲气的性子怎么可能会高兴?


    更何况后面四皇女一路捷报,现在四皇女受挫,她自然是十分高兴的。


    这是这情绪并不适合让外人知道。


    应宁推测出来应文雪的心理,只想叹息一声,她隐晦提醒:“姐姐,这哪里是倒霉呢?我们应该高兴啊。”


    “高兴?”


    应文雪下意识觉得应宁明白了她的心理,身形一绷,但她并不是蠢到底,很快反应过来。这种阴暗的小心思应宁也不可能赞同,所以应宁的高兴应该另有其意。


    于是她疑惑的看向应宁:“贪官贪了银子,有什么可高兴的?”


    应宁道:“因为这件事,我们提早发现了合安府的贪腐,总比堤坝全部修完以后,遇到洪水不堪一击,生民涂炭更好。”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应文雪眼睛一亮:“阿宁说的是极,现在早早发现,说不定朝廷拨下来的银子还剩,也是减少了不少损失,现在重修堤坝,也是好事!”


    应宁便笑着点点头。


    应文雪便笑道:“我要写封折子给皇姨母,让她别生气。”


    她小时候在京城祖母家养大,因着母亲长乐亲王的身份,也是经常出入皇宫的,同当今陛下很是亲近。


    应宁没有阻拦,倒是应文雪回过神来疑惑:“你不是说这是一件好事儿吗?那你听了山长的话还要急忙跑回来做什么?”


    应宁无奈:“姐姐,这人的情绪都是互相影响的,合安府出了这样的事,听说合安府一片哗然,当地百姓书生都乱了,合安府四周的百姓也受了影响,质疑起当地官府是不是贪了银子,我们离合安府近,我担心云诏生了乱子,姐姐烦忧,所以回来看看。”


    应文雪听闻,倒是放松的笑笑,一派自信:“放心,云诏好的很!”


    应宁对她的自信并不抱希望,提醒道:“姐姐,即使现在没有生什么乱子。百姓心里肯定也是有些疑虑的,不如你和云诏的各个官员商量一下,拿个章程出来,把这事儿彻底解决了?”


    应文雪皱了皱眉,她原想说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但是看见应宁认真的脸,她又下意识道:“行,我知道了,我去召集人来商议一下。”


    应宁踌躇一下,问道:“到时候我可以去听听吗?”


    应文雪疑惑的打量她一眼:“你不是说你不插手政事儿吗?”


    她促狭道:“后悔了?”


    应宁原本谈不上后悔或者不后悔,不过现在应文雪问起来,她觉得她是有一点后悔的。


    后悔当时没有将事实看的更彻底一起。


    因为她以前多多少少对应文雪带了些亲姐滤镜。


    认为或许只是两个人为政的理念不同,不能相合,所以拒绝了在应文雪手底下做事,省得自己难受。


    但是经历之前明昭城的事情让她认清了应文雪的能力,现在并不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她而已。


    云诏府那么多年才创造出现在相对安稳繁盛的环境,一切欣欣向荣,她不想轻易毁掉。


    尤其是被决策者毁掉。


    不过这个事情是不能由她和应文雪明说的,她有些希望长乐亲王的回信快点寄到应文雪手里,而现在,应宁无奈,只能喊了一句:“姐姐。”


    应文雪便笑吟吟的答应了:“好,都依你。”


    两个人说完话,应文雪也不打扰她休息了。


    她应承了应宁的事,应宁自然也不留她,反而让她走,希望她快点召集人手商量办法,她再过去主院。


    趁好,这点空余的时间,她也可以安排一些事情。


    她唤了青叶过来。


    青叶见到她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看的出来很惊喜也很高兴,他问:“小姐,这次回来您停留几天。”


    应宁思索了一下:“顺利的话,明天我就回明昭城。”


    青叶神情一黯:“只歇息一个晚上么?”


    应宁笑了一下:“对,顺利的话,明天回去,后日我接了主夫回来。”


    青叶敏锐的察觉到一点不对:“主夫?”


    小姐不是一向亲昵的唤主夫阿鹤吗?如果不是为了给主夫立威,一般她自己是不会强调这个称呼的。


    而且是什么事,要特意折回去接?甚至似乎要回长乐亲王府常住的意思?


    应宁侧了侧身子,找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靠着,解答了他的疑惑:“主夫怀孕了,我想送他回来云安城养胎。”


    “有孕?”青叶一下攥紧了手。


    应宁点点头:“现在院子里也没有一个主事的人,青叶,就辛苦你收拾一下了。”


    原本照管的王爹爹已经擅自去了明昭城。现在麻烦姐夫阮朔又不好。


    因为之前阮朔也担心同新妹夫起龌龊,争管家权,在应宁新婚前几个月就一点儿也不插手应宁的内宅之事了。


    只能交托给原来的内宅大管事青叶。


    青叶抿唇温柔的笑了一下:“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应宁笑了一下,是从前日开始,难得的好心情:“唔,给你发点喜钱?”


    青叶也不客气,摊开手:“谢小姐赏!”


    应宁眼角绽开笑意,手却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心:“小姐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欠着!”


    同青叶交代了事情,应宁就等着应文雪那边派人来叫她了,只是左等右等,也没见个影子。


    应宁又不好催促,只好派仲守去探看一下那边行动没有。


    仲守回来,说应文雪身边的长随确实已经派出去了。


    应宁便想着再等等,结果这一等,等到晚膳用完,消食都消得差不多了,也不见应文雪来找她。


    应宁狠狠皱眉,有些坐不住了,直接去了应文雪的院子。


    没想到这边应文雪都准备歇息了!


    她是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来见应宁的,脸上已经可见睡意:“阿宁,这么晚你来寻阿姐做什么?”


    应宁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下意识有些暴躁的情绪,笑问道:“姐姐不是答应我要召集人商讨解决百姓疑虑的事儿么?”


    应文雪疑惑点头:“是啊,姐姐答应了。”


    “那人呢?我一直在院中等到现在!”


    应文雪才回过神,随即有些奇怪好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么急急忙忙,我准备明天再唤人过来商议的。”


    “快回去睡吧!”


    应宁:“……”


    还不匆忙吗?


    流言猛于虎,按照应宁的想法来说,现在商讨出办法,最好是公示这些年的徭役和大笔银子去向和出来的结果,整理这些数据至少也要耽搁好几日,等整理好公示,留言可能早就开始发酵了。


    早一日解决,早一日安生。


    应宁并不会乐观的觉得合安府的反贼会放弃给这个不利于皇室的消息造势。


    无论是为了她们以后的声名,还是打压皇室的声名,这都是极好的一步棋。


    云诏府离得又近,又是长乐亲王府的地盘,更是动摇皇室声名的首选。


    毕竟这些年长乐亲王的名声已经打了出去,如果一朝崩塌,伤害性更是十分大的。


    结果应文雪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思虑到?


    还让她快回去睡吧?


    应宁狠狠皱眉:“姐姐,我说了这件事情非常重要,今天必须定下一个章程!”


    应文雪皱眉:“可是阿宁,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时辰了?”


    应宁看着她:“如果姐姐听我建议,回来以后就召集人,下午我们就可以商议了!”


    “我不来催姐姐,是信任姐姐,没想到姐姐对我的话一点儿也不重视!”


    应文雪拧着眉头,看她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阿宁,这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姐姐已经派长昼去通知各位大人明日来府上议事了。”


    长昼就是今天被仲守盯得那个长随。


    “你不懂政事,总觉得这十分要紧。所以一直催促,但你放心好了,姐姐有经验,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应文雪自信道。


    她的自信也不是没有缘由,云诏的百姓组成向来复杂,直至今日,祖辈在这里居住的有一些部族仍然是对长乐亲王府或者说朝廷的管辖是十分不满的。这些应文雪能够察觉到,一些不满的话甚至传到应文雪耳朵里来了。


    开始她也很担忧,但是母亲长乐亲王去了北地两三年,她在这里也做了两三年的主事人,那些不满的部族也没见谁敢蠢蠢欲动。


    所以她认为,流言传就传,反正这些人最终都是老老实实的,闹不出什么幺蛾子。


    应宁就是经的事儿太少了,所以才像以前的她一样担忧。


    如果像她一样历练两三年,就会如同她一样沉稳了,她拍怕应宁的肩膀,哄道:“好了,天气很凉,你今天奔波也累了。快回去睡吧。”


    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摘下来,亲手给应宁系上,自己却只剩一件单衣,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瑟缩了一下,嘀咕道:“冷死了,阿宁,快回去,你今日骑马受了凉,要好好捂着,我也要进屋了。”


    应宁摸着还带着她体温的斗篷,一腔愤怒忽然就熄了火。


    她拢了拢斗篷,捏紧边角,抬头看这个因为寒冷,端庄突然不在的姐姐,抿了抿唇道:“姐姐,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最后一次?”


    应文雪下意识问,不过说着她又打了个冷颤,也来不及追问了,将妹妹旋了个身,叮嘱道:“快回去,我也必须回去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话落,快步进了屋。


    应宁能看见窗子上她颤抖的声音。


    她垂下头:“最后一次机会,你做不好,那我就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了。”


    应文雪回了屋,阮朔见她只剩一件单衣,不由得好笑:“把斗篷给阿宁了?”


    应文雪无奈:“她穿的单薄的很,今日又受了一日冷,不拿斗篷给她我总是担心。”


    她无奈笑笑:“你不知道,她小时候老这样,说是要什么风度,总之为了好看。”


    “那会儿小公子们都跟在她屁股后面,不过也因此得了不少次风寒,药都喝了许多。”


    阮朔失笑:“那这么多年你也没学会多拿一件,非要扒拉自己身上这件?”


    应文雪想了想,也是笑了:“考虑不周,不过有我体温的不是更暖和。”


    阮朔摇摇头,忙给她拢上暖和被子。


    其实他知道,别看自家妻主长得端庄大气,看着精明,实际内里就是个傻乎乎的,偏偏她自己不这么认为。


    阮朔也不会主动提,他的妻主他自己知道就好了,正好方便他欺负。


    也亏得这一份傻乎乎,这么多年来,世女的内院才一直安安静静,妻夫两个难得和睦感情好。


    等应文雪缓过来,他问:“阿宁这么晚还跑过来找你做什么?”


    应文雪想到这个还有些皱眉,不过她有些大女子主义,并不怎么喜欢和世君商讨政事,一般重要的都是选择简单告知一声。


    现在这件事她又觉得不仅仅是政事,还是妹妹不成熟稳重,不能经事儿的表现,就更不愿意和自己的世君讨论了。


    于是她道:“一些小事。”


    阮朔只好不再问,只叮嘱一句:“娘亲说过。你们姐妹俩做什么事情,都要有商有量的来,互相扶持,妻主可不要忘记。”


    应文雪点点头,虽然她觉得不需要什么互相扶持,只需要她照顾好妹妹就行,但她还是很听长乐亲王的话的,也并不反驳。


    妻夫两个歇下。


    大约是昨日走了一趟的缘故,第二日一早,应文雪早早就召集了人过来商议,然后派人将应宁请了过来。


    出现在世女前院时,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应宁身上,好奇打量。


    应宁并没有官身,因此同她们团团行礼,也趁机打量了一下众人。


    来的人倒是都挺有分量。


    其中两个文人打扮的应宁知道是应文雪的私人谋士,是她的祖母那边安排的。


    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上笑意吟吟的美人她也很熟悉,是云诏府的知府归静如。


    一个非常聪明圆融的女人。


    后面的她也大略有些印象,都是云安城内管辖各处的官员,比如府军统事等。


    这些人见应宁行礼,自然也不敢托大,纷纷起身:“二小姐!”


    互相见过礼以后坐下,应文雪坐在首位上往下看了一眼应宁,明显有些无奈,但她还是道:“最近合安府堤坝,桥梁的事情的贪腐案大家应当已经听说了。虽然这不是我们云诏境内的事儿。但大家也应当引以为戒。好好为陛下,为百姓做好事。”


    她不轻不重的敲打两句,见一行人都肃了脸色,连声应和,满意笑笑。


    然后道:“只是今日的主要事物不是这个,而是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我们离合安府如此之近,未免民心动荡,大家不如拿个章程出来,让云诏安安稳稳。”


    应宁心里暗暗点头,就听见应文雪的谋士已经开夸了:“世女深谋远虑,是我云诏之福!”


    “是啊,世女处处为百姓考虑,真是仁心慈爱,爱民如子。”


    应文雪下意识高兴,结果就看到下方安安稳稳坐着的应宁,连忙收了视线沉默。


    这个问题不是她看到的。


    应文雪的气势不错,外人看来自然是端庄雍容。


    应宁垂下头,却察觉除了刚刚应文雪的视线,还有人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应宁顺着感觉看过去,就见笑吟吟的归静如了然的冲她微不可察的颔首打了个招呼。


    应宁握了握把手,也回了一礼。


    两个师爷赞美完,大家也附和了几句,终于进入正题。


    府军统事的建议最为简单,她一拍桌子道:“这两天我就安排下面的姑娘严防死守!逮到一个乱说话的就抓了关起来。”


    归静如嘴角一抽,看见应文雪想点头的模样连忙制止:“这太粗暴了,到时候恐怕更是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话落,府军统事的脸就拉了下来,有些不好看,归静如连忙笑着又夸赞:“不过统事这个建议也有道理,特殊时候就必须用典型!”


    统事的脸好看了很多,听见她继续往下说:“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份上,不如再出个温和点的法子?若是没用,就要劳烦统事了。”


    这话一说,大家就都舒畅了。


    应文雪就看向自己的两个谋士,指望着她们也拿出点建议来。


    毕竟长乐亲王府和知府有时候的关系说起来也挺微妙的,都是云诏府明面上的掌权者,总要相互平衡一下。不能总让知府独占鳌头。


    只是两个谋士显然没什么好法子。归静如是个圆滑人,也摸清了应文雪性格,不愿强出头,见两个谋士没想出来,也不催促,甚至还客气的打了个岔,说要出去更衣。


    应文雪很爽快的放人,大家有样学样,很快书房里只剩下了应文雪和两个谋士。


    只是还不等应文雪请教,其中一人就忧心忡忡的问应文雪:“世女,今日二小姐怎么过来了?”


    “是啊?不是说以后不接触政事?莫不是反悔了。”


    她声音里是试探和隐晦的针对。


    应文雪对待这两个谋士亲近又倚重,但是闻言还是呵斥了一声:“不可胡言!这样的事儿二小姐想参加就参加,今日的事儿就是二小姐提议的!”


    她自己的妹妹自己可以说,别人却是说不得的。


    见世女情绪不好,书房沉默了一下,其中一个谋士看了一眼应文雪还是大着胆子道:“这是二小姐提的?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却要这样急急忙忙的商议,世女,我看二小姐恐怕是另有想法。”


    应文雪皱眉看她,听见她道:“世女,您忘了二小姐小时候啦?”


    闻言,应文雪的眉头一下紧锁。


    等到几个大人更衣回来,应宁重新坐回座位,就发现有哪里不一样了。


    应文雪直接道:“我觉得统事之前建议不错,知府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终归是小事一件,还是不要太过浪费精力,归姐,这件事就直接交给你处理了,什么温和点的法子,你回去想了以后补充吧。”


    “现在的时间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即将到来的春耕,民以食为天,这才是重中之重!”


    归静如猝不及防,脸上的微笑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其实合安府的消息传来以后,她也有同应宁相同的忧虑。


    因此今日听到这件事的议程还挺高兴,结果还没等她筹谋如何委婉的说出自己的法子,让应文雪不感到挑衅和抢风头,就被应文雪突然釜底抽薪了,不可谓不恼。


    春耕虽然重要,但往年都有章程旧例可循,哪有眼下的事情迫在眉睫。


    在这里当知府数年,她可是将下面的蠢蠢欲动看的明明白白,也只有应文雪还在高枕无忧。


    应宁也是一怔,不太明白应文雪为什么议事议到一半突然改变主意,她抬头看应文雪,应文雪的目光却不曾再望过来了。


    直到议事结束,应宁也没有收到应文雪的一丁点儿回应。


    应宁思考了一下,大概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应文雪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事,让应宁的耐心全部消磨完。


    眼看着一行人轻松笑谈着要离开,坐在椅子上一直沉默的应宁抬头:“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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