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现代言情 > 明天就上位!(女尊) > 29. 第二十九章 寻找,看清,处置……
    里面的刑罚还在继续,但是两姐妹没有继续看了,她们默默退出人群。


    应文雪很安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应宁便也没有打扰,而是看向人群。


    不过应宁很快被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咦,应小姐?果然是你。”


    她转身,对上一双亮晶晶的满含笑意的丹凤眼,一时有点恍惚,不过她很快回神。


    叫住她的是匆匆赶来的于南方,她笑的爽朗:“刚刚人挤人的,我还以为看错了呢,竟然真的是你啊!你们也是过来看热闹的?”


    应宁点点头:“是,听说闹起来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阻拦这群学子挖路的是南方你们。”


    于南方笑了一下,有点无可奈何的模样:“前两日我们收了一点珍贵的货物,想趁着天气寒凉想要运到北方去,这东西娇贵,就怕磕着碰着,也不能耽搁,所以只能阻拦她们挖路了。”


    她无奈道:“这群学子也太冲动了,幸好这边的兵士和大人们赶来的快,也不是个一味包庇学子的,不然我们今日就完了。”


    可能货物会砸在手里,也许还会得罪云诏这边的官员。


    商人地位低下,官员处理事情时总是偏帮的,得罪以后,在云诏这边的生意几乎也不用想了。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学子骂商人的时候,无人说话的原因,更何况,这些学子未来还会是官员的预备役。


    这件事是整个社会的大趋势,于南方显然也知道,于是很快笑着叹了一句:“不过这才显得应小姐你与众不同!”


    毕竟应宁的打扮看着就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能和商人,还是游商平和说话,性格已经算非常好的了。


    应宁笑笑没接这话。


    不过话落于南方自己却皱起眉头,她盯着应宁,然后突然凑近过来打量应宁,脱口而出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语气里竟然是浓浓的关心。


    随之而来的是十分浅淡的香气。


    应宁微微讶异,然后有些不习惯的微微闪躲避开她的突然贴近。


    她们的伤其实好的差不多了,不是仔细观察或者特别熟悉的人,现在还真看不出来她们受过伤,但是于南方却一口道破,十分肯定的样子,她不由得笑:“南方真是利眼。”


    她闪躲的行为并没有逃过于南方的眼,于南方身影一顿,然后垂下眼后退:“抱歉,我是不是自来熟了一些。只是见你身上有伤,一时失态了。”


    她黯然道:“我以后会尽量注意的。”


    她没有可怜兮兮的博同情,但是努力深藏的黯然却很能让人共情,应宁仿佛能亲身感受到她的失望,于是她鬼使神差的解释了一句:“只是有些不习惯,以后相处多了就好了。”


    于南方目光一亮,看向应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仿佛在问:“真的吗?”


    应宁没有说话,而是递出了一张帕子给她。


    于南方一怔,伸手接过。


    应宁就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


    于南方微微皱眉,看向她的脸,抬手拿着帕子呆呆打量半响却下不了手:“没有哪里脏啊?也没出汗。”


    应宁一怔,随即古怪的笑了一下,这回是真的觉得好笑了,别人给她递帕子,是为了让她帮忙擦汗吗?


    这是哪里来的习惯呀?


    她笑出声:“这么会照顾人,你以前是当姐姐的吧。”


    “这是让你擦的。”


    于南方似乎自己也没有也意识到她现在不怎么体面的造型。


    衣裳是皱褶交错的,头发有点歪了,零落的散下两三缕来,脸上也沾了点泥点子。


    之前虽然没有跟学子们真正打起来,但是,推搡这些肢体接触是不可避免的。


    人又多又混乱,一群人的样子都有点狼狈。


    于南方恍然回神,然后红着脸避开眼,甚至用袖子挡住了脸,只是袖子抬起来,她就看见了上面的灰渍和皱褶。


    她一时举也不是,不举也不是,急急背过身:“应小姐,南方失礼了。”


    她背对着应宁快快的整理了一下装束和仪容,转过身来的时候整个人红成一片,十分窘迫,偏偏要做出仪态大方的姿态来,拱手行礼:“真是……失礼了!”


    然后还垂着眼回答了应宁之前的问话:“原本家中有一个世交家的妹妹,爱娇活泼的很,常常递了帕子过来,缠着撒娇要给她擦汗。所以,也算是当姐姐当习惯了吧。”


    因此,拿到帕子习惯性的就打量起应宁是不是要擦汗。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不自觉的弯着,是十分宠溺甜蜜的弧度,周身的气息也十分柔和。


    “那看来你们感情很要好。”应宁笑道。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她道,语气里沁着笑意,不过她很快又道:“两个女孩,我仿佛是用错了词。但总之是一起长大的,不懂事的时候也是办过家家酒的。也当得一句青梅竹马。”


    应宁开始还疑惑,听她自己找补打趣又笑了,想着两个可爱的女孩子一个扮演妻主,一个扮演小郎君的样子也觉得有趣。


    于南方抬眼看她,目光柔和,里面也满是笑意。


    她看着手里沾了灰的帕子:“已经用脏了,这块可以给我吗?我补给应小姐一块新的帕子。”


    本来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素帕子罢了,除了布料柔软一些,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再者已经被别人用过了,就是于南方不说,应宁也不会主动要回的,只是于南方这样客气,应宁就笑着应承下来:“好的。”


    于南方笑了笑,将手中的帕子方方正正的折好,收进了袖袋里面。她看向应宁,很郑重道:“不会忘的。”


    远处似乎有人在唤于南方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应宁还有一边的应文雪:你们是要回去了吗?”


    应宁看向应文雪,应文雪点点头,她出门本也只是为了这里闹事的学子,现在归静如处理的妥妥当当,她自然也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


    只是她颇为奇异的打量于南方,然后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妹妹。


    于南方看她古怪惊异的表情,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像谁?”


    “啊?”应文雪有点猝不及防,但还是点点头。


    于南方就笑:“应小姐见我的第一面,就说我长得有点像她的一个故人,想必你也认识?”


    被说像总归是让人有点不快的,更何况应文雪不知道应宁有没有解释过那是一个男子,因此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抱歉,因为我妹妹一直在找那位故人,我乍一看到熟悉的,总觉得好奇激动。”


    “我和阿宁的故人倒也只是认识,只是相交不深,我们阿宁和他交情最深,也像你说的这样,是和阿宁青梅竹马长大的。”


    “一直在找?”于南方眼睫微颤,目光移向应宁,有些深邃的柔和明亮。


    “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应文雪征询的看向应宁。


    应宁微微一怔,看向于南方,心里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然后抿唇笑笑:“已经好几年了,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只是我的故人是一个颇为洒脱明朗的小郎君,为他名誉着想,才不好大肆去说。现在么,我只盼他平平安安的活着才好。他是有一年探亲外出,半途却无故失踪的,后来再也没找寻到过踪迹。”


    应宁苦笑着说出这些年的结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徘徊于希望和绝望之间才是最折磨人的,因为你不知道最后接到的是什么消息。


    尤其是一个孤身在外的小郎君,时间越长,你会越觉得绝望,可却偏偏因为没有消息,兀自盼着一丝希望。


    于南方怔怔看着她,认真道:“有你这样的惦念着他的朋友,我想,他肯定会平平安安的。”


    应宁弯唇:“我也盼望着是这样,只要他平平安安才好。”


    只是,这希望实在渺茫。


    她看向于南方,突然弯腰拱手行礼:“应宁有一个不情之请。”


    于南方忙去扶她双肘:“你我投缘,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了,何必如此客气。”


    应宁轻轻弯唇,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这些年我派出去找他人一波又一波,至今没有什么线索。”


    “但是看到你,不知怎么的,突然又生了些信心。”


    “总觉得你们有缘的,再者你行商,脚步踏遍大应的东南西北,所走的角角落落,消息灵通,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在行商的路上,能帮我留意一下我的这位故人的消息吗?”


    于南方彻底怔住,然后眼睛微热的偏了偏头,不知道说什么的讷讷道:“应小姐有一颗赤诚的心。”


    一个失踪好几年的男子,至今还让她惦念着,不遗余力的寻找着。


    放在一般的家族里,家中也许早怕人坏了名节,活了都要说成死的,深深掩埋了,再是情深意重,一直寻找的,找不到人的情况下,一到两个月也是放弃了。


    应宁却能因为青梅竹马的情谊,一直坚持寻找,已经是非常难能可贵的重情重义了。


    她坚定道:“应小姐,你放心,我会一直留意着,如果真的有幸能够遇到,我一定会给你传信。”


    应宁退后一步,深深一行礼:“多谢。”


    两人这边说定,因为应文雪要离开,而于南方还要留在这里,等到处理完与学子的事情会被允准离开。双方只能重新约了一个时间地点,应宁好将朋友的画像和身份信息送来,以方便于南方辨认。


    于南方点点头,两边将要分别,她却忽然道:“你受伤了,千万别忘记擦药。”


    应宁一怔,没想到她还挂念着这件事情,于是笑着点点头:“好的,多谢。”


    她想了想:“你也不必一直客气的唤我应小姐,熟悉亲近的人朋友都唤我阿宁,你以后也叫我阿宁吧。”


    于南方一顿,然后唇齿生涩的翕动,唤了一声:“阿宁。”


    话落,不知怎得,已经眉眼飞扬,笑了起来,又颇为熟稔的唤了一声:“阿宁!”


    然后笑着摆摆手,跑退回人群中去了。


    应宁和应文雪走远,应文雪仍然回头看:“阿宁,虽然这个游商和你师兄长得颇为相似,但我也觉得你不是这么热情的人啊。”


    甚至直接请托这位帮忙寻人。


    要知道这些年,因为应宁不放心,派出去找人的都是她很信重的亲卫和队伍,甚至自己也在找着。还是第一次这样冒失的选择了一个相识没多久的游商。


    当然,应宁也对这位游商格外亲近了一些。


    应宁脚尖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微微偏头看向身后:“我也说不出来,只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嗯,大概人与人相处总是很奇妙的,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则相看两厌。我见南方就是第一种,因此一时冲动之后就这样说了。”


    但冲动过后也并不为这个决定后悔。


    也许是因为相似的五官和性格,也许是因为于南方本人身上容易感染人的情绪。


    她看向天际,笑了一下:“也许就像我说的,他们长得这么相似,就是有缘呢。”


    “多一个可能也很好呀。”


    循规蹈矩这么多年没有找到,也许另辟奚径会有想不到的效果。


    应文雪点点头。


    两人回到府邸时分别时,应文雪又忽然拉住她:“对了,你一直找你师兄的事情你和妹夫说过吗?”


    应宁摇头又点头,她是说过自己一直在找一个人的,只是那时候刚刚新婚,沈知鹤规规矩矩,不插手妻主的事情,并没有多问,应宁也不好详细解释,后来也一直没有重新提起过。


    “唉!”应文雪叹息。


    “那你可能要考虑一下了,怎么跟阿鹤解释这件事情?不然时间长了,肯定也是瞒不住的。怀着孕的郎君非常聪明!你们两个可别因为这件事情生了误会,更何况他现在还怀着孕。”


    她对怀孕的孕夫有一种莫名的忌惮,因为想起了那时候阮朔多变的情绪,敏感的直觉。


    应宁看她一眼,眼底有点了然的笑意,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现在应文雪并不知道妻夫两个已经有了隔阂,只剩表面的相敬如宾。


    姐夫阮朔大约是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是并没有直接插手。


    不过说起这件事,应宁觉得沈知鹤应该不会太在意。


    除了上次提过的要应宁上进求取权柄,或者名满天下,沈知鹤其实很少插手她在外面的事情。


    况且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这话头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没有合适的时机,无缘无故和自己的夫郎提起来也有些奇怪,应宁想了想,只能选择顺其自然。


    沈知鹤问起,那她就全部说清楚。


    她先回了前院,原本是想在书房里找一下师兄以前的画像的,只是推开书房门,看见里面几乎变了的摆设,才想起来,和沈知鹤新婚以后,整个前院,正院全部都动过。


    当时为了避免夫郎心里不舒服,也因为新婚不合适,她提早就把师兄的画像收好放进库房里面去了。


    于是她唤来当时负责收纳的青叶。


    青叶来的很快,笑意盈盈的:“小姐,你寻我。”


    应宁点了点头:“你去库房里找一下师兄的画像。”


    青叶皱皱鼻子:“小姐怎么忽然要寻?是有云郎君的消息了吗?”


    说到后面,他的面容惊喜起来。


    应宁笑了一下,然后又遗憾的摇摇头:“那倒没有,只是见着一个眉眼颇为相似的女子,总觉得他们有缘分,因此,请托了她帮忙寻找,所以要找一副师兄的画像给她。”


    青叶眉眼垂下来,也有点失望,但很快振奋起精神:“那我这就去找。”


    库房都在一侧的院子里,统一规划了,一半是应宁的私库,一半是沈知鹤的库房,但是后来沈知鹤掌了家,应宁的私库也是交给他管理的。


    青叶过去后就遇见了神情憔悴,看着平白无故老了好几岁的王爹爹在那里,于是去同他交代一声,然后拿钥匙开门。


    王爹爹闻言点头:“我跟青叶管事的进去吧,取了什么东西我做个记录,以方便日后对证。”


    这本来就是应有之义,青叶点点头,熟练的走进库房里,王爹爹虽然也经常进来巡视,但是由于涉及主家,他是不可能一样一样打开查看把玩的,因此说起熟稔程度自然及不上青叶。


    只见青叶熟练的绕过大件,转到储藏书画的地方,取出一个品质上等的装着画卷的檀木匣子,然后打开,取出里面的画卷小心翼翼的展开确认。


    画卷在青叶手里徐徐铺展,只看见春日杏花压满枝头,粉粉白白开的妍丽灼灼,风吹过,杏花翩翩起舞,旋转着从枝头落下,下了一场杏花雨。


    而沐浴在杏花雨里的,是一个比杏花更要热烈明媚,朝气蓬勃的的红衣少年郎君。


    他束着高高的马尾,身上是一身热烈的红色骑装,手持长剑,身骑白马,回头笑得眉眼飞扬,意气风发好不灿烂。


    青叶被画卷里少年郎君感染,也不自觉的弯了弯唇,确认好,他又将画卷徐徐卷好,放回檀木匣子,合拢,然后抱在怀里。


    王爹爹一怔,不自觉的发问:“青叶管事的,这画中人是?”


    青叶回头看他一眼,然后认真道:“这是我们小姐的师兄,云家的郎君。”


    “云家?”王爹爹蹙眉,总觉得这个姓氏有点耳熟,


    青叶好心解释:“就是以前顶顶盛名的济安书院的创办者云家。”


    济安书院,号称支起了大应科举半壁江山的济安书院,作为一个书香世家的老仆王爹爹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呢。


    而她的创办者云家更是赫赫美名,只是可惜的是云家主枝已经全部覆灭在了三年前的洪灾里,因为人已经逝去,这几年不怎么提起,乍然提起,已经是生疏了。


    青叶不再多言,抱着檀木匣子做了登记,然后回了前院交给应宁。


    应宁接过,手指轻轻抚在打磨细腻的木料上面,脸上露出一点回忆之色。


    然后她打开匣子,轻轻将里面的画卷取出,放在书案上,徐徐展开。


    杏花雨里,身着红衣的少年骑着白马回头,笑得仍旧灿烂热烈。


    应宁眼里多了一点温情,她手指掠过画卷里开的妍丽的杏花,想了想,找出自己的画笔,颜料,然后自己铺开了一张新的画纸,徐徐勾勒起来。


    青叶微微一怔,然后走到她身旁,挽起袖子,熟练的慢慢研墨,恰到好处的将应宁所需及时递到她的手上。


    书房里,霎时一片安静。


    另一头,王爹爹却是踌躇犹豫以后,还是去了内院求见沈知鹤。


    他这些日子属实有点寝食难安。


    从妻夫两个吵架那天以后,他就备受冷落,他知道是因为沈知鹤对他心里的成见隔阂还没有消除,但是因为自信沈知鹤总会想通,会理解他的做法,其实心里并没有很担忧。


    因为他已经看惯了豪门宅院里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新婚主夫,第一次总是痛苦和别扭的。


    可是谁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呢。第一次,觉得难以接受,但是等到妻主接二连三的有了新欢,注意力被彻底转移走。那些镌刻在心里的痛苦,最终都会变得麻木。


    更何况沈知鹤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这个时间更会大大的缩短。


    但是,几天前,他发现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走,反而沈知鹤看他的目光也渐渐改变。


    这么多年的感情仿佛一点点在被沈知鹤消磨,他看他的眼神里甚至有了冷漠和层层叠叠的幽邃。


    王爹爹的心头直跳,心里弥漫出不安。


    这不应该是沈知鹤看他的眼神,这样的逐渐淡漠应该出现在看应宁的目光上才对。他会因为应宁的冷淡而逐渐心死。


    但是恰恰相反,沈知鹤看应宁的目光虽然也有痛苦,却比以前变得更为灼热。


    王爹爹只觉得有什么仿佛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回忆起沈知鹤态度改变了那两天,最终目光锁定在偶然掉落的那一幅画上。


    只是画已经被沈知鹤收走,他无从探究出里面有什么,想要寻当时在场的小侍人时,也发现小侍人竟然已经被遣散出府留在明昭城了。


    这样不同寻常的举动,更是让王爹爹心惊肉跳,他更为笃定,那天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导致沈知鹤对他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因此前两日他他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一直不敢去找沈知鹤一探究竟,加上心里一直吊着,才把自己搞得憔悴了。


    但是现在青叶忽然从女主子的库房里找了一个年轻郎君的画像,还是大名鼎鼎的云家郎君,王爹爹很快觉得这是一个天降的好机会和理由,让他能去沈知鹤那里试探,如果情况好,说不定能破冰,或者让他们重新成为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他匆匆赶到内院求见。


    沉书沉墨看他时目光也有些偏移闪躲,王爹爹心头一跳。暗自深呼吸,想要制止疯狂在跳的眼皮。


    很快,沈知鹤传话让他进内室。


    他躬着身进去时,沈知鹤正靠在绣榻上,拿着绣棚在绣着什么。


    王爹爹已经许久没有到正屋来了,他按照规矩,先跪下磕头给沈知鹤请安,然后等着沈知鹤的回复才能起身。


    但是等他请安完以后,沈知鹤仍然坐在原来的绣榻上,别说回复了,他手上的针线没有停过一下,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请安,他这个人也不存在似的。


    没有沈知鹤的回复,王爹爹只能跪在原地,只是他的心已经高高的提了起来,浑身甚至开始悄悄冒汗。


    他有些不舒服的轻轻动了动,可能是屋子里的炭盆太热了,他这样想。


    只是年纪大了,他不仅冒汗,跪的时间长了,整个人的膝盖都有些受不住。像蚂蚁钻心似的麻痒啃噬着他,他不得不出声为自己争取。


    “主夫,老奴过来是有关于小姐的重要的事情要跟你禀报的。”


    沈知鹤的针线果然微微一停,但是他仍然没有说话。


    王爹爹抿唇,继续道:“小姐身边的青叶今日来小姐的私库里取了一副画像,是一个年轻小郎君的。”


    沈知鹤的手微微一紧,针戳在了他的手指上,指尖很快出现一粒豆子大小的血迹沁在了绣棚上,绣棚上的画面被打乱,看的沈知鹤一阵厌烦,他将绣棚丢开,终于直视着就会被自己依赖的,信重的王爹爹,说出来了主仆间这几日他第一句话。


    “爹爹,你是真的为了我好吗?”


    王爹爹一怔,然后回神:“老奴自然是为了主夫好。”


    听见这句回答,沈知鹤的眼里却出现一点苍凉的笑意,然后慢慢变得冷漠。


    “是吗?”


    “为了主夫,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不不。”沈知鹤摇了摇头,定定的看着王爹爹。


    “你是为了你自己,让公子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说到后面,因为怀孕带来的敏感情绪,让他控制不住的自己眼泪往外掉。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很平淡的说出这句话的沈知鹤倔强的偏了偏头,用手狠狠将自己的眼泪抹掉。


    王爹爹一怔,被他这句话说的不知所措。


    当然,也许是没有想到一向依赖温和的公子会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这句话直击了他阴暗隐晦的内心,让他仓促之间竟然没有什么底气能够去反驳。


    他张了张嘴,看见沈知鹤控制不住的眼泪,心里有点晦涩的疼。


    但是主是主,仆是仆,他比沈知鹤更看得清,也更分的清楚现实,他很快反应过来,握拳弯下腰去,诚惶诚恐的解释:“老奴冤枉,老奴是一心向着公子的。老奴是看着公子长大的,把公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坑害公子呢?”


    仿佛真的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仆。


    沈知鹤却只觉得更失望。


    他突然想起之前应宁针对王爹爹的事情对他说的话。


    当时他被这些年移情的感情束缚,再加上那段时间的感动,对王爹爹一直多有回护,甚至已经模糊了主仆的概念。


    当时觉得自己重情重义,甚至心里未必不曾埋怨过劝诫自己的妻主太过冷酷无情。


    甚至差点为此与妻主相争。


    但没想到今日再回想应宁的话,看见王爹爹摆出来的姿态,自己竟然真的被一个老仆人拿捏的彻彻底底。


    应宁说主是主,仆是仆,让他保持理智。


    他一直做不到,王爹爹却能拿捏的恰如其分。


    对他劝说纳侍时,他扮演是知心的长辈一般的王爹爹,完全超越了主仆的界限。


    等他发起问责,两人关系冷淡的时候,他是一个卑微的,对主子忠心耿耿的老仆,甚至又提起以前的情分,试图唤起他的愧疚之心。


    而他能够认清这段情分,也不是他有多么聪明。甚至幡然悔悟。


    无非是因为现在对妻主的感情彻底超越了王爹爹,而王爹爹又让他伤心戒备甚至责怪,他才能从这种感情里走出来,真正从相对理智的角度去剖析他的目的。


    无论是从云安城到明昭城,从受伤后的感动,到形容消瘦憔悴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不忍的王爹爹,到那天突然出现的不该出现的画卷,他竟然今日才看清自己一直依赖的人是个怎样的人。


    他现在已经不想知道那幅画是不是故意掉落了,他只想知道,一个忠心耿耿的管着他库房的老仆,怎么会在他的库房里混入这样不该出现的东西时不及时告诉他?


    甚至让他赤裸裸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妻主面前?


    可见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这上面,也不想管库房。


    可是直到这几日,他竟然都隐隐怀着一丝希望,期望着王爹爹回到云安城后,能够主动来告诉他,他的库房里还多了些什么东西?


    但是至今他都没有等到,而是等来一个看似关切的信息。


    沈知鹤捂住脸,只觉得自己彻头彻尾的可笑。


    所以,这一次,王爹爹又形容憔悴的给他送来这样一个消息,又是想要他做什么呢?


    让他感受到危机,然后又倚重他,为他出谋划策?面对即将到来的危机吗?


    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听了。


    他冷声道:“爹爹,你在这里跪够半日,就收拾收拾东西去庄子上养老吧。”


    王爹爹愕然,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公子?”


    现在这样去到庄子上肯定是没有什么体面的,以后他就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夫。


    公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因为应宁,所以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无足轻重起来吗?让沈知鹤变得盲目,甚至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都要把他赶出去吗?


    他没有说出这番话来。


    但是抬起头来的表情,已经替他说出来了。


    沈知鹤看着他脸上快速变换的表情,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但又有点好笑。


    说起来也对,他现在就是另一种盲目不理智,就是因为应宁色令智昏,所以才终于看清了王爹爹。


    “爹爹不想去吗?”沈知鹤轻声问道。


    王爹爹咬牙,他怎么会想去呢?


    他砰砰磕头:“公子,老奴做错了什么公子可以说,罚我去做扫洒的杂役都可以。但是老奴不想离开公子,老奴舍不得公子。”


    他哭声哀哀,一片情真意切。


    而沈知鹤却坐直身体看着他,目光冷淡而清澈,仿佛在看一个戏子表演。


    王爹爹在这样的目光下,周身寒意彻骨,突然就明白,事情无可挽回了,他甚至哭不下去,而是怔怔的看着沈知鹤。


    这个由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不知不觉的也慢慢长大了,改变了。


    也脱离他的掌控了。


    王爹爹去外面跪着,接受了这个结果。


    沈知鹤却进了内室,他重新洗漱,束发,换衣,然后独自一人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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