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一个……小女孩。
并没有立刻遭受攻击的天懿，转身垂眸、仔细打量。
约莫四五岁的个头，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中，让人难以分辨。
只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显眼。
天懿的视线扫过她蓬乱的头发，还有破损的衣服，勉强判断出她的性别。
目前来看，她也不像毫无理智的丧尸。
“大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小女孩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
她就蹲在天懿的影子里，仰头看着天懿。
她好像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单纯的孩子。
但若真将她看做如此，便是天真了。
哪个普通小孩能够跑那么快？还能在这样的城市中活到现在？
所以天懿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将她仔细打量。
原本被放在自行车篮子里的小橘猫，也严肃了面庞，伏低了身体，牢牢盯着小女孩不放。
直到小女孩想要再次张口，天懿打断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我叫奈奈。”
“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奈奈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天懿提出邀请。
奈奈顿了两秒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将天懿的身影倒映其中。
“大哥哥想带我一起回家呀……”奈奈偏首，应了下来，“好呀。”
因为奈奈应的过于干脆，天懿稍微愣了一下。
是不是……
太简单了？
这样就答应跟着一起走了吗？
这个样子真的能够在丧尸末日的世界中活到现在吗？
不管天懿的心中有多少困惑，奈奈就这么跟着他一起回到了小书店中。
远远的奈奈便注意到了爬山虎的存在，却没有开口。
她跟着天懿走进小书店，用一种奇异的神色打量。
在这个死寂的城市之中，已经很少能够见到如此“整齐干净”的房子。
每一个书架、每一本书，还有被安置在房间中的床铺，以及天懿专门给小橘猫简单制作的小窝和玩具。
虽然很多地方有点儿不搭，但在这个小书店中，却多了其他地方没有的宁静与生气。
天懿让奈奈坐在角落的桌子边，转头出门翻了会。
再进屋的时候，手里多少不少零散的东西，都是天懿和小橘猫今天找到的玩意。
奈奈也看不懂天懿在忙什么，只是转头的功夫，天懿便端着一个干净的盛了食物的盘子放在奈奈身边的桌子上。
“吃点东西吧。”天懿说，“不管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饭还是要吃。”
奈奈低头看了一眼被放在自己面前的食物。
应该是个肉罐头，还能闻到点儿肉香味。
放在现在，可不是随便能够见到的好东西。
才见面的大哥哥却把这么好的东西，拿来给自己吃。
“不吃吗？”天懿问，问完自己一愣，“对了……会用筷子吗？”
奈奈抿了抿嘴唇，“奈奈已经六岁了，会用筷子。”
完全没看出奈奈的个头有六岁的天懿，找了双筷子回来给她，“会用筷子就吃吧。”
肉罐头是天懿今天外出搜寻回来的物资之一。
手里被塞了筷子的奶奶再次用奇异的目光注视天懿，“大哥哥不吃吗？”
天懿：“大哥哥不吃这些。”
奈奈微微蹙眉，眼中有着困惑，但她没有再说，只是生疏的拿着已经许久不用的筷子给自己夹了一片肉放在嘴巴里。
真的是肉罐头。
是她以前吃过的肉的味道。
肉的香味让奈奈的脸上露出笑来，心情明显转好。
“大哥哥不吃肉罐头，是想要将我当食物吃吗？”
天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说什么？”
奈奈弯着眼睛，“我有点瘦，但是应该很好吃吧？但我不知道有没有肉罐头好吃。”
天懿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眉头蹙起：“……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奈奈短暂注视了天懿一会，垂下了眼睛，“不吃吗？”
之后的一段时间中，奈奈不再言语。
她再次藏在了阴影中，安静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若非天懿的注意力一直没有从她的身上转开，怕是要将她的存在忽略过去。
天渐渐黑了。
天懿在天黑之前再次看了爬山虎，确定爬山虎的状态非常稳定，便回到了小书店中。
今夜是天懿穿越这么多天以来最为“安静”的一夜。
没有丧尸的嗳气声；
没有细碎不知何物的脚步声；
没有狩猎的痕迹；
也没有爬山虎的枝条在街道和建筑商攀爬时的沙沙声。
除了天上的月光映照着地上犹如怪物一般死寂的城市，今天跟往常相比真的很不一样。
但天懿还是如同平日里一般关进门窗，该封的地方全部封起来，并且反复检查。
小书店在夜晚没有灯光。
小橘猫不需要，天懿不需要，奈奈显然也不需要。
她缩在角落里看着天懿做完这些，还在书店的另外一个角落中摆架子铺棉被。
做完这一切后，天懿又拿了水出来，对着奈奈招手。
奈奈茫然许久，才在天懿给小橘猫擦爪爪的时候反应过来，天懿这是喊她过去洗漱。
洗漱……
晚上睡觉之前当然要好好洗漱一番。
水是冷的，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加热的东西，但很干净。
奈奈小心的把手放进去，看着清澈的水淹没手背。
又是一个非常奢侈的行为。
奈奈曾见过很多人为了抢水喝相互厮杀。
结果天懿却把这么珍贵的水拿出来洗漱，保持身上的清洁。
说到清洁，奈奈第一眼看见天懿时就注意到了，天懿和小橘猫干净的跟周围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天懿见奈奈一直盯着自己浸在水中的手看，想到对方只有六岁，微微叹息一声。
“会自己洗吗？”
奈奈点头，“奈奈会自己洗。”
奈奈接过天懿递过来的小毛巾，偏头问：“大哥哥的水有很多吗？”
天懿想了想那口被自己清理出来的水井，还有水井中一直没有升高过的水位线，摇了摇头。
“没有很多，所以要珍惜用水。”
奈奈捏着小毛巾，盯着天懿看了会，突然当着天懿的面将自己的袖子摞了起来，并把胳膊伸直，喊了一声：“大哥哥。”
天懿转头，看见了奈奈那条露出来的胳膊。
六岁孩子的胳膊，当然不可能有多长。
再加上奈奈本来就很瘦，伸出来的胳膊看着也像个小竹竿似的。
只是在这条小竹竿似的胳膊上，却有一块非常明显的黑红范青、皮肉翻开的伤痕。
——那是一圈成年人的牙印。
这圈过于清晰的牙印，让天懿联想到了奈奈问自己是不是要把她当食物吃的话来。
但是天懿很快就否定了“奈奈被人类当做食物”的想法。
很明显，这是丧尸啃咬的痕迹。
天懿在很多丧尸的身上见到过相似的痕迹。
不同的是，那些被丧尸咬过的人都变成了丧尸，可奈奈没有，她的身体依旧有体温，思维也很清晰。
这些想法只在一瞬，天懿的眉头蹙起，握住了奈奈的手腕。
盯着天懿看的奈奈露出笑来，“大哥哥是不是很害怕，还想打死我？”她问。
就像是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理应发生的事情。
“你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天懿叹息，转身去翻找有没有什么能用的药物。
今天在外搜寻的时候过了一家药店，天懿在那家基本上被搬空了的药店里，还是找到了一些纱布和遗留的药物。
先前的时候并不明显，但是到了现在，天懿终于确定为什么奈奈一直给他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了。
奈奈似乎一直在等自己做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而她认为，那些事情是理所当然会发生的。
天懿的行为，从头到尾都不在奈奈的“预料”之中。
所以奈奈将自己被丧尸咬过的胳膊，直接递到了天懿面前。
天懿不知道在遇见自己之前，只有六岁的奈奈到底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只是……
天懿一边用干净的清水给奶奶清洗早已不再流血却无法愈合的伤口，一边说着：“真是个笨小孩。”
奈奈睁圆了眼睛，小声反驳：“……奈奈很聪明。”
“好吧。”天懿敷衍的应和，“你很聪明。”
奈奈抿了抿唇，有点不高兴，不想跟天懿说话了。
天懿没有管这些，“能跟我说说吗？你为什么会说，我是你妈妈喊来接你的人？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奈奈沉默了许久，看着天懿给自己清洗伤口，又拿了些药涂在上面，找来绷带包扎。
包扎的时候还念叨着诸如“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包着好点”之类的话。
等到天懿松开了自己的胳膊，奈奈看着被包扎的整整齐齐的绷带，想了想才开口。
“好多好多天之前，死了很多人，本来我要去幼儿园也没有去。
“妈妈跟爸爸都很害怕……
“到底怎么了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变得很可怕。
“然后……爸爸和妈妈，就带着我和弟弟逃跑？”
明显比普通六岁小孩更加成熟的奈奈皱着眉回忆思索，然后想办法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说出来。
“可是想要逃跑的人很多很多……
“爸爸和妈妈没有办法把我带上。
“再然后……
“再然后我就被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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