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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江楚容几乎要脱口而出“娘”这个字！


    但他心神一动荡, 孔雀明王神眼便无法持续，他喉中同时一股腥甜漫起。


    闷哼一声，江楚容蹙眉闭眼, 唇角再度溢出一缕鲜血。


    顾明霄连忙伸手搂住他的肩头，掌心给他传过去浑厚的灵力, 镇压他体内的道伤。


    江楚容缓了一会, 微微回过神，便红着眼眶望向身旁的顾明霄哑声道：“大师兄，我看到我娘了。”


    顾明霄向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静了一瞬，他只能缓缓搂紧了怀中的江楚容, 低声道：“别担心, 我们马上就去把灵师叔救出来。”


    江楚容看着顾明霄此时稳重且深邃的眼神，缓过神来, 不觉淡淡一笑：“嗯。”


    顾明霄又问：“你确定了灵师叔的方位么？”


    江楚容稍一思索, 就道：“从此处往东南方向十五里外的一座高山, 我娘就住在山顶上。”


    顾明霄：“好。”


    话音刚落，他便揽着江楚容, 化为一道极为耀眼的纯白灵光, 冲天而起, 朝着东南方径直飞去——


    此时，灵族不少在外做事的弟子见到白日天空中还有流星划过, 不由得纷纷诧异。


    不过很快, 他们就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星！


    顾明霄带着江楚容, 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飞掠过灵族上空, 飞至那座高山之巅一里左右的位置, 方才停下。


    顾明霄这时便轻轻松开搂着江楚容的手便道：“我要破禁了，你离远些。”


    江楚容会意，纵身朝一旁掠去三里开外，等到顾明霄让他停下，他才停下。


    下一秒，顾明霄徐徐抽出腰间的无妄剑，轻轻一抖，浑身华光绽放！威压轰然而至——


    在灵族子弟意识到那不是什么白日流星，而是有外敌入侵，匆匆忙忙准备祭起防御的时候。


    顾明霄已经扬手，凌空一剑，便狠狠向那山巅上斩下！


    无妄剑绽放出无边无际的庞大威能，那雪亮的剑光通天彻地，把整个灵族上空照得宛如白昼！


    无妄剑气所到之处，数十道封锁在那山巅之上绽放出金光的禁制大阵还没等彻底启动就已经被“咔嚓”“咔嚓”碾成齑粉！


    一层一层，无数灵光碎片飞溅！那些窥天境强者殚精竭虑布下的禁制大阵，就这么被顾明霄如同切纸片一样，唰然切碎！


    如此浩然磅礴的场面震得本想簇拥而上的灵族弟子们纷纷面色惨白，扭头逃窜，哭喊一片——


    灵族上空那些漂浮着的华美岛屿上也有许多长老闻声而出，本来他们气势汹汹，但等看清楚那道剑气的存在后，他们又都纷纷面如土色，一个都不敢前去营救了。


    就这样，顾明霄只是一剑，便极为霸道地斩破了山巅之上困住灵璇英的所有禁制！


    并且，偌大的灵族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人敢阻拦。


    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就是如此。


    在绝对实力面前，根本不需要动用任何计谋手段。


    顾明霄斩破那山巅上的所有禁制后，雪白长袖一挥，一道流光拂过，便将那些禁制落下时飞溅的流光碎片全数卷起，送入了不远处流淌的湖泊里。


    而即便是在如此浩然的动静下，灵璇英仍立在山顶，安然无恙。


    这时她仰起头，遥遥同不远处手持无妄剑，一袭白衣清冷若仙，凌风立在空中的顾明霄对望。


    顾明霄先微微颔首，灵璇英便也淡淡一笑，作为回应。


    顾明霄这时便扭头，去接不远处赶来的江楚容。


    当顾明霄和江楚容一起落在那山顶的小木屋前，灵璇英就这么含笑看着他们。


    江楚容在见到灵璇英的那一瞬，无数酸涩又温暖的情绪从胸腔里如潮水一般汹涌而出，他只是沉默了一秒，便再也忍不住，扑上去跪了下来，哑声喊：“娘亲！”


    灵璇英俯身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眶也微微红了：“尘儿。”


    母子二人即便将近二十年没有见面，但只是一见面，便这么清晰地认出了彼此，而且感情上再无隔阂。


    顾明霄此时就这么静静立在远处，遥遥守着二人。


    江楚容埋在灵璇英肩头流了一会眼泪，便意识到什么，微微有些羞窘地垂头擦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对不起，娘，我太激动了。没吓到你吧？”


    灵璇英哑然失笑：“尘儿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江楚容：……


    还真是有点害羞。


    这时灵璇英轻轻扶起江楚容便道：“起来进屋说话吧，山上冷。”


    江楚容“嗯”了一声。


    灵璇英起身后，又朝顾明霄看了一眼，也只是一眼，她便笑道：“明霄也一起进来说话吧。二十年不见，你真是愈发俊朗出尘了。”


    灵璇英这话一出口，原本淡然沉静无比的顾明霄倒是些微有些窘迫的沉默了一下，但旋即他又恢复了正色，道：“多谢师叔。”


    灵璇英目光微动，莞尔：“还叫师叔？真是见外。”


    江楚容听到灵璇英这话，心头一动，意识到什么，便主动大大方方地走到顾明霄身旁，伸手拉住了顾明霄的手，朝灵璇英坦然道：“娘，我和顾师兄结为道侣了。”


    顾明霄：……


    但这时，他还是任由江楚容抓紧了他的手。


    灵璇英神色温和道：“我猜到了。”


    江楚容诧异：“娘你这都能算到？”


    灵璇英不答，只走到小木屋前，推开门，淡淡笑道：“先进屋吧。一会长老们也该都来了，总不好让他们都站在外面说话。”


    江楚容听到这，意识到什么，便连忙道：“好。”


    三人一起进了小木屋。


    走进小木屋内，江楚容环顾四周，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他知道自己这乐观的性格是随了灵璇英，灵璇英果然是个擅长苦中作乐的人。


    小木屋外表看起来简陋，但内里陈设一应俱全，地上铺的是灵兽毛做的地毯，各种桌椅家具一应俱全。床褥上铺的也是柔软的丝缎床单，虽然看上去有些沉旧，但睡上去感觉应该还是很舒服的。


    墙上挂着自制的琴和在略显粗糙的皮毛纸上画的画，画面上是一片大江滚滚涌向明日，气韵磅礴，极为大气。


    旁边窗台上还放着几盆蜡梅和不知名的耐寒冷的植物，散发着淡淡幽香。


    这点点痕迹，足以证明灵璇英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没那么差。


    这会灵璇英抬手按动了旁边的一处机关，地面上的矮几便立刻翻开，变成一个可供数人围坐的长几。


    “坐吧。”


    江楚容见了，忍不住就赞道：“娘，你手真巧，这些东西都是你发明的？”


    灵璇英笑着看了江楚容一眼：“都是灵族自己的巧匠图纸，我琢磨着做的。”


    江楚容：“那也很厉害了。”


    三人围着长几坐下，灵璇英点了炭盆，屋内温暖如春，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冷。


    这时又有一个机关做的小木头人，踩着两个轮子过来送茶。


    茶水是花茶，清香微苦。还配着两盘点心，一盘是烤好的灵兽肉干，一盘是荞麦粉做的小圆饼，饼上还印了花瓣，看上去十分小巧精致。


    江楚容见那饼好看，忍不住就拿起一个吃了一口。


    结果一咬下去，他就发觉实在是不好吃，粗砺且磨牙，并且没什么滋味，只有一点花的清香。


    静了一瞬，江楚容默默抿唇，看着手里的小圆饼，眼眶又莫名有点红了。


    灵璇英哑然：“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动不动就要哭？”


    江楚容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硬邦邦地道：“我没有要哭。”


    灵璇英笑了。


    接着，她倒也没有去安慰江楚容，只又看向一旁的顾明霄，问道：“明霄，顾师兄如何？”


    顾明霄没想到灵璇英会直接问他剑神的情况，但他静了一瞬，倒也没有隐瞒，如实道：“师尊不太好，所以我才着急救灵师叔出去。”


    灵璇英微微蹙眉，神色略显无奈地点了点头：“顾师兄当年受伤确实重了些。”


    顾明霄：“魔神波旬的残魂附体了魔尊，现下魔族也不太平，但魔尊对人族似乎戒心很重。师尊未醒，我便只好来请灵师叔来想办法劝劝魔尊，让他不要固执，以免被那残魂夺舍，引起不可挽回的后果。”


    灵璇英听到顾明霄这话，神色微变：“楚师兄被魔尊波旬的残魂附体？”


    顾明霄：“是。”


    灵璇英静了片刻：“原来他那场大劫竟是这个。”


    顾明霄：“灵师叔知道此事？”


    灵璇英颔首：“当年我替楚师兄算过两卦，一卦是他的姻缘，一卦是他的前程。”


    “两卦，一卦下下，一卦中下。都不算太好。”


    “姻缘那卦是覆水难收之象，前程那卦是凶险重重，但尚有一线生机之象，不过得遇贵人才能有解。”


    顾明霄正想再问详细的，门外却忽然传来两声极为谨慎的敲门声。


    “笃笃”声后，一个苍老的嗓音自门外传来，颤巍巍地问：“敢问可是人族明霄尊者大驾光临？”


    灵璇英微微一笑，看向顾明霄。


    顾明霄沉默一秒，淡淡道：“我虽已踏入入圣境门槛，但也还是个毛头小子，长老不必称我为尊者。”


    那长老静了片刻，却坚持道：“明霄尊者方才一剑劈碎了我们这荒山上的禁制，救出被困多年的族长，实在是我灵族之福。不知尊者可否出来一叙？”


    江楚容：？？？


    好家伙，这老东西还真是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他眸光一沉，有些想动怒，却又被灵璇英制止了。


    灵璇英这时才终于开口道：“灵犀长老不必说这些么多客套话，要谈什么，便直接进来谈吧。”


    门外的长老听到灵璇英开口，安静了片刻，终于说了一声“叨扰了”，便推开门。


    门外，齐刷刷的，十位窥天境长老都到齐了。


    但他们此刻看着门内赫然端坐的两位入圣境强者，都是毕恭毕敬，无一人敢露出任何冒犯的表情。


    灵璇英见了，微微一笑，就道：“诸位长老远道而来，进来坐吧。”


    长老们连声称不敢，神色各个都带着几分揣测，似乎生怕灵璇英下一秒就暴起把他们都杀了。


    但灵璇英并没有大动干戈的意思，只道：“其实，正好我也有一件事想找诸位长老来见证一番，长老们还是先进来吧。”


    长老们听灵璇英这话，面面相觑片刻，为首的灵犀长老微微皱了一下眉，问：“敢问族长有何事需要请我们见证？”


    灵璇英笑笑：“我这灵族族长当了也有快三十年，倒也没给灵族做出什么大贡献，十分愧对灵族。恰好今日，清尘回来了，我有意把这灵族族长之位传给他。这可不是需要诸位长老的见证么？”


    长老们：！！！


    江楚容：？？？


    一旁的顾明霄倒是立刻就明白了灵璇英此举的意图——他对灵族一些仪式颇为了解，知道灵族族长凡在接任时便会受到十位长老祭起一座神秘大阵，联合灌顶。


    这大阵灌顶的威力，非同凡响，至少能把窥天境以下的修士推上三个小位阶，甚至比一般的入圣强者灌顶都要厉害。


    若江楚容能受此灌顶，突破窥天境中期便是片刻之间的事，而且那些道伤也能痊愈大半，这样他们这边的力量便又多了一重。


    当即顾明霄便道：“是么？如此甚好，正好我也从未见过灵族族长接任大典。”


    本来还想反驳的十位长老听到顾明霄这话瞬间鸦雀无声。


    灵犀长老神色微妙地变了变，看了一眼不远处表情也有些震惊的江楚容，道：“我们自然知道宋少族长天赋极高，但按照规矩，现在少族长还是灵玉修，不按规矩来的话——”


    “灵道友被我请到无妄剑宗了，这次我们来，也是他的意思。”


    顾明霄此言一出，长老们神色也都变了——自从神魔禁区关闭之后，灵玉修便迟迟未归，虽然他们猜到顾明霄径直找到灵璇英的位置便斩破禁制很可能是因为他抓到了灵玉修，但此时他们还算心存侥幸，觉得或许灵玉修没被抓，便可以用此事拖延一番。


    现在顾明霄这话一出口，他们那点侥幸心理彻底没了。


    但还有长老坚持道：“若是如此，那请宋少族长拿出少族长信物，没有信物，祭天大坛无法开启，接任仪式也不能举办。”


    他这话一出口，江楚容静默了，顾明霄眸色微冷，身上威压微微升起——


    倒是灵璇英，徐徐看了众长老一眼，又看了江楚容一眼，忽然就平静道：“尘儿，把信物拿出来给长老们看看吧。”


    江楚容：？


    灵璇英含笑看他。


    江楚容看到灵璇英这个眼神，猛地就意识到灵璇英是会占卜的，那么很可能这信物确实就在他身上……


    在他身上？


    等等？！


    难道是——


    想着，江楚容就从储物戒中试探着取出了先前江潮生交给他的那枚玉碟。


    这枚玉碟一取出来，十位长老彻底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灵玉修居然会把少族长玉碟交给江楚容？！


    江楚容看着众长老的眼神，自己也没想到啊！


    为什么那刺杀江潮生的刺客身上会有灵玉修的少族长玉碟？！


    不过很快，江楚容又想明白了——那刺客多半就是灵玉修本人。


    从灵玉修这些时日行动来看，灵族长老们其实并不算格外支持他，恐怕只是要利用他牵制灵璇英才一直留着他。灵玉修自身性格又古怪，在灵族估计也没几个信任的人，要找一个愿意替他刺杀江潮生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毕竟江潮生的修为在三族同龄人中也算数一数二，放在灵族也绝对算天才，没哪个天才会愿意替灵玉修冒这个风险。


    灵玉修多半也是真的不想成亲，所以眼看时间快到，着急了，干脆就想自己出手，废了江潮生，想办法推迟婚礼。


    但他大概没想到江潮生比他厉害，他没讨到好处，又被江潮生斩落了储物戒，只能匆忙逃走……


    而这储物戒里的所有东西江潮生都能打开，除了这枚玉碟。


    后来机缘巧合，玉碟落到了江楚容手上。


    这时江楚容看着众长老们震撼的眼神，第二次生出一种命运仿佛就像是被人用一只大手在背后操控的微妙感。


    第一次，是在神魔禁区的山洞里，他跟张源远破解那本算经的时候。


    但这时，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了江楚容手上，他静了片刻，倒是没有一丝不安了。


    他觉得，若真是有人在背后安排，那那个人一定是站在他那边的。


    所以江楚容这时默默举起掌中玉碟，就微微一笑道：“少族长信物在此，我接任族长，诸位没有异议吧？”


    都到了如此境地，长老们如何再敢说不？


    若再说不，别说灵璇英要动怒，恐怕顾明霄都得出剑砍了他们！


    一时间，长老们都是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


    只有灵犀长老，还算勉强镇定，朝几人行了礼，就道：“既然如此，那等我们安排一番，便择吉日让少族长接任。”


    灵璇英：“不必了，就今日吧。”


    顾明霄也道：“今日甲子，天赦日，是好日子。”


    众长老：……


    就这样，本来只是打算救母亲离开灵族的江楚容就这么同灵璇英一起登上了灵族的祭天大坛。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爽！


    顾明霄：团宠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江楚容用力点头：嗯！


    第112章


    灵族的祭天大坛时隔快三十年再度开启, 台下围站着一圈灵族子弟，或是好奇或是诧异，都在低声议论纷纷。


    江楚容这会在被一些灵族低阶子弟簇拥着换衣服的时候, 才知道原来这些长老果然没有把他们跟灵璇英之间那些龃龉宣扬出去，这些灵族子弟还真以为灵璇英只是不慎被困在山顶多年。


    现在得知灵璇英被顾明霄救出, 他们还都十分开心庆幸, 觉得灵族前途愈发光明了。


    看他们单纯的神色，不似作伪。


    江楚容眸光微动，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这样一来，他继任族长之位便愈发顺理成章了。而且日后也不必大肆清理灵族。


    无辜之人, 肯定没办法怪罪他们的。


    半个时辰后, 江楚容换好一身雪白色绣金线，层层叠叠用云锦制成的灵族族长礼服。礼服上九天星辰和灵族的图腾散发着淡淡金光, 熠熠生辉。


    由四个灵族族人提着那繁复长长的衣摆, 江楚容就这么一步步顺着台阶走上那祭天大坛, 灵璇英和顾明霄以及十位长老作为见证者早已等候在祭天大坛上。


    等江楚容走到祭天大坛中央，灵犀长老一声令下, 十位长老合力开启了祭坛。


    祭坛中顿时有漂亮的灵火生出, 涌动着, 构成奇妙的纹样。


    灵犀长老这时便看向灵璇英，道：“请前族长替新族长加冕。”


    灵璇英走上前来, 一旁的长老则是捧出了被托盘盛着的族长冠冕。


    灵族的族长冠冕, 是一顶白玉冠，嵌满珍珠和剔透的浅色宝石, 边缘还缀着极为稀罕的白孔雀翎羽, 灵光四溢。冠冕之上隐约还有孔雀虚影盘旋, 华丽到让人惊叹。


    白孔雀，是灵族的护族神兽。


    江楚容在得知灵族护族神兽是白孔雀的时候，还觉得这事情有点巧合，不过很快，他就不想了。


    因为灵璇英这时正抬手将白玉冠捧起，江楚容顺势恭敬俯身，灵璇英便将白玉冠给江楚容轻轻戴上——


    加冕成功的那一瞬间，那白玉冠忽然散发出极为绚丽的白光，上方孔雀虚影腾翔而出，化成一只极为华美巨大的白孔雀，围绕着江楚容转了三周！


    一时间，台上震惊，台下沸腾！


    不少灵族族人甚至开始激动地高呼江楚容的名字！


    长老们见到这一幕，震惊之后，神色便是复杂——能得到护族神兽先灵认可的江楚容，多半真的是天选的救世之人吧……


    看样子，灵族即将大兴，对于灵族来说，当然是好事。


    但……他们这些得罪了灵璇英的老骨头又该何去何从呢？


    江楚容这时没注意到身旁长老们的复杂神色，他这时头戴白玉冠，一身族长华服，静静立在祭天大坛上方，看着台下那些灵族子弟们欢欣雀跃的高兴面容，不知为何，心里十分平静。


    甚至觉得，这样的场景他好像见过很多次了。


    而每次，他都能确实带这些人走上一条真正幸福也正确的道路……


    江楚容正沉浸在一种古怪却又熟悉的思绪中，直到，一旁的灵璇英徐徐开口，道：“请十位长老结引灵大阵，替新族长灌顶。”


    江楚容骤然回过神来，神色诧异，却又恍然大悟。


    这个时候他才了解到灵璇英让他立刻即位的良苦用心。


    长老们：……


    本来灵璇英一直不提这事，他们便以为或许可以逃过去，没想到灵璇英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毕竟每次启动引灵大阵，对于他们这些长老来说，消耗也极大。更何况他们年纪也大了。


    但方才江楚容弄出的动静太大，此时此刻，众目睽睽之下，无数族人都翘首期盼着这一幕。


    再对上一旁灵璇英淡笑的表情，长老们也只能自己默默含泪吞下了这颗自己造出来的苦果。


    事已到此，多说无益，灵犀长老先上前一步，沉声道：“布阵。”


    剩下九位长老只好按照顺序分列站好，围在江楚容四周，挥动手中权杖，开始布阵。


    引灵大阵，灵族最强大的天级阵法。


    许多灵族族人一生也就看这么一两次。


    那阵法的花纹极为繁复，散发着阵阵流光，随着长老们费力地挥舞权杖，一点点在江楚容头顶的空中幻化而出。


    江楚容被笼罩在这引灵大阵下，丝毫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威压，只感觉到一股股极为精纯的灵力漂浮而下，将他包裹其中。


    清凉，柔软，舒适无比。


    那丝丝缕缕的灵气就这么直接穿过他的皮肤钻入他的身体，滋润了他因为受伤而略微有些瘀滞的经脉……


    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


    随着长老们布阵的愈发吃力，大阵也愈发完整，最后一刻，十位窥天境长老都面色通红，同时大喝一声，朝空中竭力推出自己的权杖！


    轰然一声巨响！


    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祭天大坛中的灵火也冲天而起！


    灵火和那道白光交织引动，竟是又化为了一道比先前还要极为逼真的白孔雀虚影！


    白孔雀立在引灵大阵中央，飞翔三周，舒展出极为华美高贵的姿态，接着，它浑身灵光绽放，白羽四周点点灵芒飘落，仰头引颈长鸣，清澈响亮的鸣叫响彻整个灵族——


    最终，它低头看了一眼下方的江楚容，竟然垂下头，缓缓曲腿，露出一副臣服的姿态！


    全场再度震撼！


    这可是护族神兽真灵下界！


    以往，护族神兽都只是赐福，并未有太多其他的表现，全场矜贵高傲。


    现在，居然曲腿表示臣服！


    这下，别说长老们震撼，就连台下不算明白内情的族人们也都纷纷震撼不已！


    江楚容反而在此刻神色十分平静——因为他在这白孔雀真灵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十分熟悉且亲切的气息。


    下一秒，白孔雀真灵再度腾翔冲天而起，化为一道极为灿烂明亮的灵光直直钻入了江楚容的眉心——


    一刹那间，江楚容浑身白光绽放，他那洁白且繁复华丽到极致的族长袍服无风自动，玉冠下的墨发也随风飘舞。


    然后，就在众族人激动不已的目睹下，江楚容身上的气质节节攀升！


    从法相境后期，直接突破窥天境，再从窥天境初期径直升到窥天境中期，再到窥天境后期才堪堪停住！


    中间进阶的过程极度流畅，连一丝阻滞都没有！


    全场哗然！


    十位长老看到这一幕，也瞬间静默了。


    原本他们还有些异心，觉得江楚容失去灵眼，资质未必比得上灵璇英当年，只要他们活得够久，或许就能另立族长。


    可现在……他们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引灵大阵灌顶的效果极好，但用在江楚容身上的效果可以称得上是好得惊世骇俗——往日即便也有族长接受灌顶进入窥天境后期的，但也都是从窥天境初期乃至中期开始上升。


    毕竟这阵法虽然厉害，但对窥天境以上的高手加成也有限了。


    从未有过从法相境直接升到窥天境后期的！


    太恐怖了！


    再联想起江楚容出生那日的天降异象，这些长老们都不约而同地怀疑江楚容或许真是上界大能下凡历劫来了……


    要不然为何资质会如此恐怖？


    恐怖到千年来都未曾有过的情况。


    灵璇英见到这一幕，却微微含笑，似乎早在预料之中。


    而不远处的顾明霄看着江楚容浑身被那洁白灵光包裹的模样，眸中竟是不自觉又有一缕淡淡的魔焰飘去，不过旋即，他又运转无妄剑气，压制住了那缕缥缈的魔焰……


    倒是江楚容，这会沐浴在引灵大阵的灵光里，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极为玄妙通透的空间。


    在这一瞬，他看着头顶的光，感觉自己仿佛随时都可以脱离这个累赘的肉？身，飞升而去——


    因为，他在那些光里感受到了一些轻盈且友好的呼唤声。


    但静了一会，江楚容却忽然睁开眼，轻声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能走，谢谢你。”


    那呼唤的嗓音戛然而止，灵光也在这瞬间就此收束，彻底全部没入江楚容体内。


    就这样，江楚容体内的灵气彻底凝聚，他的修为也完全稳固在了窥天境后期。


    短暂的死寂后，也不知是谁先开口惊叹，便是欢呼声连成一片！


    江楚容长睫颤了颤，抬眼朝台下看去，在看到灵族族人们欣喜灿烂的笑脸时，他不觉也由衷觉得开心。


    然后江楚容想到什么，便又回过眼，朝身旁的灵璇英和不远处的顾明霄看去。


    灵璇英微笑，顾明霄同他四目相对，虽然没有太多情绪，但他们心意相通，早就什么都明白了。


    江楚容不由得也淡淡笑了。


    虽然他方才似乎放弃了一场极大的机缘，但此时此刻，他并不后悔。


    有些东西，比机缘更珍贵。


    ·


    江楚容的族长加冕仪式极为圆满地结束了。


    原本江楚容都觉得这其中势必会有一些暗中拉扯，可他身上的机缘实在是太大了，在这些机缘的碾压下，那些原本想持反对意见的长老们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加冕仪式结束后，十位长老元气耗损极大，也都有点害怕一般，就纷纷告退，回自己的岛屿养病了。


    长老们都走了，却又有不少灵族年轻高手和管理灵族的各处管事前来向江楚容复命。


    江楚容见状，有些头痛，不由得看向灵璇英，想问问灵璇英下一步该怎么做？


    结果灵璇英却笑着看他：“尘儿，现在你是族长，有些东西该你安排了。”


    江楚容：……


    不过看着灵璇英鼓励的笑容，江楚容先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一下。又忖度片刻，他看了台下立着的那群人一眼，便先唤来灵族这一辈年轻人里最厉害的那几位窥天境高手，把自己在神魔禁区里破译的一些《天辰算经》里功法的内容刻在玉碟里交给了他们。


    叮嘱道：“这功法关乎飞升，你们务必要日夜修炼。”


    几位年轻高手一听，十分激动，当即拜谢而去。


    而剩下的一些管事，江楚容想了想，便将他们一一召到面前，询问了他们各自所管的职责。


    在得知灵族有数千亩极好的灵田后，江楚容心头微动，把小竹子精和小萝卜精放了出来，托付给其中一位管事，让他们带小竹子精和小萝卜精修炼。


    毕竟在芥子洞府里的灵田收成有限，这两个小精怪最近修为增长也慢了，灵族看上去物产丰饶，倒是挺适合这俩霍霍。


    它们身怀祖血，好好培养，开天路的时候兴许有大用处。


    不过这一点，他是不会告诉管事的。


    之后，江楚容又听了其他管事的陈述，略微思考，便重新规划了他们各自的职责范围。


    末了，江楚容道：“日后灵族要开放，同人族和妖族互通往来，这样才不至于闭门造车。”


    管事们纷纷应是。


    交代完一切事宜后，江楚容这才看了一眼一旁的灵璇英，带着一点询问的神色。


    灵璇英莞尔，她不予评价，只道：“族长说得很好，布置得也很好。不过既然要恢复建交，我们便先启程去人族吧。”


    江楚容一听就知道他这么布置没问题，不由得也微微笑了。


    遣散众管事后，三人便一同登上了返程的凤尾楼船。


    这凤尾楼船是灵族外交的天品法器，华丽阔气非常。


    既然要恢复建交，那用这座楼船当代表，便再好不过了。


    ·


    返程时，江楚容换下了灵族族长的华服，穿一身简单的青色剑袖，绑了高马尾，清清爽爽地立在船头，吹风。


    如玉的昳丽面容在微风的吹拂中眉眼含笑，十分动人。


    他心情从未如此爽利舒适过。


    顾明霄就立在他的身侧，看不远处船头下的滚滚流云，苍茫雾霭。


    江楚容吹了片刻风，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好开心。”


    顾明霄：“当你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你便会发现所有那些人情世故和阴谋诡计都没用了。”


    江楚容莞尔：“我还是不够强，但我娘够强，我老公也够强啊。”


    顾明霄神色微窘，静了一瞬，他蹙眉压低嗓音道：“以后在灵师叔面前不可以这么说。”


    江楚容：“为什么啊？我感觉我娘很宠我的。”


    顾明霄：……


    正要再度提醒江楚容，灵璇英却已经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顾明霄倏然噤声，又恢复了最初那种淡淡的稳重端庄的神态。


    江楚容：？


    好装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师兄！


    灵璇英走了过来：“你们小两口在聊什么呢？”


    江楚容笑笑：“没什么，在说人族的一些事——娘亲你不多休息么？”


    灵璇英静了一瞬，淡笑：“我刚传讯给你父亲，让他去剑宗同我们汇合。”


    江楚容哑然，旋即他便窘迫道：“对不起娘亲，事情太多，我把父亲都忘了……”


    灵璇英伸手抚上江楚容的肩头，道：“你识海里的封印还未解开，再加上当年我们分开的时候你又太小，一时间没记得那么多也没事。”


    江楚容迟疑了一下，没有给自己辩解，只道：“那父亲这些年，怎么样？”


    灵璇英：“他在江家混日子，过得不比我差，你不必太担心。”


    江楚容心头微震：“父亲在江家？”


    灵璇英微微叹了口气：“不错，当初灵族内乱后，你舅舅把你丢在荒野。就是你父亲寻到你又把你送去江家的。你父亲本是前任江家家主人选，后来被兄弟暗害，跌下山崖，为我所救，才入赘了我们灵族。”


    江楚容惊诧了一瞬：“原来如此。所以我姓宋是因为——”


    灵璇英：“你奶奶姓宋，你父亲当时被兄弟暗算，对江家一度心灰，又以为我只是普通女子，便隐瞒了身份。”


    说到这，灵璇英神色又有些叹息地道：“其实送你去江家也是无奈之举，当时顾师兄昏迷，孔师兄也重伤，无妄剑宗和妖族你都不能去。”


    “只剩下江家，能给你一个还算不错的成长环境和资源。我和你父亲商议过后，便打算把你送往江家。你父亲当时也是费了很大心思才把你冒充成一个江家分家的庶子在外生的孩子送进去的。”


    “毕竟你有江家血脉，他们也不至于太亏待自己人。”


    江楚容听到这，一时间百感交集，心头都不知是何滋味。


    他可以想象他父亲一个被兄弟暗算过，对家族心灰意冷的人，后来为了他又要想尽办法将他平安送回江家是多么忍辱负重。


    可灵璇英却只说，他们没给他最好的条件。


    江楚容眼圈又有点红了。


    灵璇英见状，不觉蹙眉：“不许哭。”


    江楚容：……


    “哦。”江楚容揉了揉眼睛。


    灵璇英又无奈道：“我倒是还好。可你父亲最讨厌看见你哭，若等见了面是被他发现你现在还是这幅德行，他得揍死你。”


    江楚容：……


    不知为何，听到灵璇英这话，江楚容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一些零碎的小时候被父亲揍的画面。


    看来……已经是心理阴影了。


    只是，江楚容此刻还有些在意一件事，他看向灵璇英，又问：“那娘亲，我的魂魄为何这两年才归来，也是因为你的谋划么？从前在我身体里的，又是什么人？”


    灵璇英听到这，神色便有些凝重：“从前那也是你。”


    江楚容：？！


    一旁的顾明霄表情也微妙地变了。


    灵璇英露出一点愧疚的神情，叹息道：“你天生神魂是纯白色的，极为罕见，当时那些长老们让你舅舅取了你的灵眼，故意扰乱我的心神，导致我被偷袭。”


    “我知道他们也觊觎你的神魂，当时想起祖神一个手札里提过一个十分玄妙的世界，便尝试着想把你传送过去。想等日后再把你接回来。”


    “结果传送到最后的时候，他们拿你舅舅的血破了我的传送阵。那时我只将你的三魂六魄送了过去，还剩下一魄留在了你本体内。”


    江楚容神色骤变。


    灵璇英又道：“不过阵法被破时我还不算彻底力竭，你父亲又在赶来的路上。他们得不到你的神魂，又怕杀了你惹得你父亲在灵族大杀四方，便索性让你舅舅把你扔到野外，引走你父亲。”


    “当时你灵眼被取，灵血又被抽走了许多，十分虚弱，你父亲自然不能丢下你不管。所以强忍着没有报仇，便把你带去四处求医。”


    江楚容听到这，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他从前不知道这些内情，只以为当年全是灵玉修的错，现在才意识到那些长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这时便恨不得再回灵族，去杀了那些长老。


    他也不明白灵璇英为何不让他当时就报仇？


    明明可以报仇的！


    灵璇英感受到江楚容的想法，静了片刻，就安抚一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灵族的十位长老都数百岁了，底蕴极为深厚，若要报仇，我们也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现在解决魔神残魂的问题至关紧要，我们必须保存实力。”


    江楚容理智明白确实如此，但心里却还是不好过。


    良久，他哑声道：“娘你放心，等一切事情了结，我一定会帮你把当年的帐都算回来！”


    灵璇英微微一笑：“好啊，尘儿长大了，可以替娘出头了。”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等开完天路，处置这些老逼登！


    顾明霄：我帮你


    第113章


    此时, 无妄剑宗内。


    白辰冰行事向来细心谨慎，又曾在白家学过一段时间的管事，暂代宗门事务的这两日, 他把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就等顾明霄几人回来。


    江潮生倒是没什么事干了，因为他刚进阶窥天境, 想要巩固修为, 便天天找几位窥天境长老试剑。


    但长老们要不是有伤在身，要不就是年纪大了，哪里打得过走炼体之道以体魄强横著称的江潮生？


    没两日长老们就被江潮生打得闭门不出。江潮生还一点自觉都没有，招惹不动长老们了就去骚扰白辰冰。


    白辰冰这块可不惯着他，也不同他试剑, 就把他赶到外面去办事。


    江潮生心里不开心, 却也知道白辰冰要处理宗门事务，肩上的担子重, 所以明知白辰冰赶他去出去办事是借口, 他也去了。


    这一日, 江潮生正代白辰冰在青陵城采购一些宗门需要的灵材，忽然他传讯玉牌亮了。


    不是他宗门常用的那块传讯玉牌, 而是用来跟江家人联系的那块。


    江潮生见到这块传讯玉牌亮起, 眉头蹙了蹙, 知道必然是江家又喊他回去——这几日江家那边对他过分殷勤，大概也知道他在神魔禁区收获机缘甚大, 所以捧着他。


    江潮生看惯了他们捧高踩低的嘴脸, 想了想，不打算理会这传讯。


    可没想到, 这传讯玉牌亮了几次, 似乎有急事。


    江潮生无法, 纠结了片刻，还是不太耐烦地打开了。


    但这次他一打开才发现，不是江家人！


    而是他那位隐姓埋名的师父！


    看传讯内容，他那位师父就快要到青陵城了，不日就要前往无妄剑宗，希望由他带入山门。


    江潮生心头一跳，倒也顾不得手上的采买事宜，立刻就驾起马车，出城接人去了。


    出城的路上，江潮生心情有些莫名激动，又带了一丝暗暗的好奇。


    不知道这次这位师父又来剑宗是所为何事？


    他这位师父，身份十分神秘，也算是他年幼时的一段奇遇。


    当初他也只是江家分家的子弟，虽然血脉测试出来结果很不错，但不算最顶尖那一批，加上又不是主家子弟，所以待遇也就普通。


    直到……他遇到了他这位师父。


    他这位师父似乎是曾经江家被驱逐的元老，对于江家所有功法都精通熟悉。也是这位师父时不时指点他一次，才让他修为进境迅速，最终在同批年轻人里一跃而出，成为江家家主的候选人。


    因为他跟这位师父有言在先，立下保密誓言，所以这位师父的事情至今除了掌门，没人知道。


    而掌门会知道他师父的存在这件事，是因为将近一年前，那位师父听说掌门伤势隐约有痊愈迹象，便请他代为联系掌门一次，希望同掌门见面，还取出了一样信物。


    这种事本身十分敏感，但江潮生跟这位师父几乎朝夕相处，感情颇深，便也答应了他的请求。


    掌门在见到那信物之后，果然同意见面。


    只不过两人见面之后说了什么，江潮生就不知道了。


    但从这位师父同掌门的交情来看，应该也是位上个时代的大高手，加上江家乌七八糟的情况，江潮生猜测他师父兴许是被江家排挤了。


    而现在这位师父又要来剑宗，难道还是要见掌门？


    江潮生驾着马车一路疾驰，思绪纷纷，而等他驾车抵达他师父指定的位置时，便一眼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紧身剑袖，戴斗笠的修长清瘦身影。


    江潮生心头一动，勒住马就道：“师父！”


    那黑衣男子看了过来，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但隐约能看出他两点寒星一般的眸子。


    他这时看向江潮生，开口，嗓音有些低哑，淡淡道：“暂时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叫我。”


    江潮生虚心道：“噢，好的。”


    顿了顿，江潮生又掀开马车车帘道：“您先请上车。”


    黑衣男子躬身上车。


    江潮生等黑衣男子在车上坐稳，便落下车帘，驱车扭头往青陵城内走。


    这时，江潮生一边驱车，一边就忍不住好奇道：“师父，你这次来我们宗门，是又要见掌门么？”


    黑衣男子淡淡的嗓音传来：“来探亲。”


    江潮生：？


    什么？！


    而到了这个时候，黑衣男子也没有隐瞒江潮生的意思，就道：“江楚容你知道么？”


    “我儿子。”


    江潮生：？？？


    旋即江潮生就震惊道：“那师父从前为何不告诉我江师弟是你儿子？若说了，我一定会对他多加照应的。”


    黑衣男子静了一瞬，淡淡道：“时机不到，而且那时也指望不上你。”


    江潮生神色顿时微妙了：“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比旁人差么？我那会虽然修为还不到，但在宗门里也算——”


    “把嘴闭上。”


    江潮生：……


    虽然很是不满，但摄于黑衣男子的威势，他还是先把嘴闭上了。


    不过过了一会，江潮生又咳嗽了一声，不甚服气地道：“师父，我现在也是窥天境的高手了，虽然比你还差两个小位阶，但我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了。”


    黑衣男子一言不发。


    江潮生没得到回应，愈发有些不满，可这时他却丝毫不敢多说什么。


    因为他心里对眼前的黑衣男子其实比对踏月长老更尊敬且害怕些……


    毕竟他在踏月长老那是天才，是命根子，而且踏月长老自己受伤多年，教不了他太多，对他有愧疚，所以非常纵容他。


    但黑衣男子就从不惯着他，修为比他高，还从小就喜欢暴揍他。


    他那同境界第一的体魄，不说一大半，至少一半是黑衣男子揍出来的。


    忽然，黑衣男子道：“停车。”


    江潮生诧异：“师父要做什么？”


    黑衣男子：“买东西。”


    江潮生会意，连忙停下马车。


    他先下了车，就问道：“师父要买什么，炼器材料还是丹药？炼器材料的话青陵城的都不太好，我有一个朋友姓白，是白家的——”


    一串介绍的话还未说完，江潮生就瞪大了眼，目送着黑衣男子走进了一旁的一间香粉胭脂铺子。


    江潮生：？？？


    不过很快江潮生又意识到黑衣男子既然有儿子，应该也有妻子，那他师娘难道也在剑宗？


    可剑宗里女长老只有一个啊？其他的年岁的女修似乎也生不出江楚容这么大的儿子。


    江潮生猜不出来了。


    直到过了一会，黑衣男子叫他进去付账。


    江潮生又进去付账。


    出了香粉胭脂铺子，江潮生亦步亦趋跟在黑衣男子身后，便看到黑衣男子又进了一旁的绸缎铺子。


    江潮生跟上来，看着黑衣男子专挑那颜色艳丽大气的料子买，忍不住就委婉道：“师父啊，这种五颜六色的料子一般女修穿了会显黑，那边那些素净的单色云绸比较适合大部分女修。”


    黑衣男子：“你师娘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江潮生：“哦……”


    行吧。


    那种大片织金花绸的衣服还真不只是挑皮肤，也挑气质，若气质差一点，穿上去便显得像老太太或是青楼女子了。


    师父搞不好会被师娘揍。


    但见到黑衣男子如此一意孤行，江潮生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挑完料子，又是江潮生付账。


    江潮生这两日帮白辰冰采买东西垫了不少钱，还没结完呢，这时有点囊中羞涩，付账的时候不觉有些肉痛。


    黑衣男子见状，忽然道：“徒弟，你知道要成为大能最重要的两点是什么？”


    江潮生：“什么？”


    黑衣男子：“话少，大方。”


    再次被内涵的江潮生：……………………


    好在之后黑衣男子也不知道是买够了还是体谅他，就没有再去逛别的铺子，直接上了马车。


    江潮生稍微松了口气，便驾驭着马车，迅速往宗门赶去。


    这会他一边赶一边道：“不过师父，江师弟这两日和我们大师兄一块出门了，应该要过两日才回来。你可以先在我踏月峰住两日。”


    “马上就回来了。”


    江潮生：？


    他正不由得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忽然就看到一艘极为豪华庞大的由全神金打造的凤尾楼船徐徐出现在了无妄剑宗上空！


    那凤尾楼船有数丈长，船身长满飞翼，飞翼上都是纯金翎羽，灵气流溢，划开流云缓缓而至。


    这艘凤尾楼船出现在无妄剑宗上空，一下子就投下大片阴影，仿佛把无妄剑宗都压制住了。


    江潮生认得这是灵族的楼船，当初两族议事，灵族就是开这艘凤尾楼船来的，气派极大。


    青陵城这边有不少散修都看到了这气派的一幕，一时间，街上议论纷纷。


    以为是灵族那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了，江潮生神色微凛，立刻就一边加速驱车，一边掏出传讯玉牌给白辰冰传讯，让白辰冰做好准备。


    倒是这时，马车内的黑衣男子忽然淡淡开口道：“别担心，是好事，你尽管驾车。我同你一起去剑宗。”


    江潮生不太明白黑衣男子说的“是好事”是什么意思，但听说黑衣男子愿意同他一起去剑宗，倒是微微惊喜了一下。


    黑衣男子这话，应该是愿意站在剑宗这边。


    江潮生是知道黑衣男子的战力的，他一直觉得黑衣男子是远超一般窥天境后期的水准，说不好跟入圣境差距不大。


    若这样，即便是灵族多派来几位窥天境长老，他们也不算太怕。


    想带着，江潮生便再无任何心理障碍，立刻就加速驱动马车，朝着宗门疾驰而去——


    ·


    江潮生在宗门山路上停住马车的时候，那艘凤尾楼船正闷闷地“轰”一声降落在无妄剑宗的舞剑坪上。


    江潮生仰头看去，看不出什么端倪。


    倒是这时，黑衣男子下了车，看了他一眼：“别看了。”


    江潮生：？


    下一秒，还想问什么的江潮生就被黑衣男子一把提起衣领，纵身而起，掠风朝着山顶舞剑坪的方向飞去——


    看着黑衣男子径直平地掠风而起的样子，江潮生心头一动，便知道自己这个师父果然厉害！


    不借外力，仅凭自己一身精纯的灵力便直接飞升而起，还带上他这么一个人，确实是境界极高的表现了。


    几个瞬息，黑衣男子便带着江潮生落在了舞剑坪上。


    不远处，便是那艘极为华丽的凤尾楼船。


    白辰冰此时也正带着一众弟子御剑匆匆赶来，竟是动作比黑衣男子还慢了一分。


    而江潮生这时正想提醒黑衣男子那楼船是灵族的，不要贸然行动，黑衣男子便已经率先迈步朝那楼船走去。


    也就在同时，楼船紧闭的舱门缓缓打开。


    白辰冰带着一众弟子恰好御剑赶到。


    见那楼船舱门缓缓打开，众弟子不由得全面戒严，等着若是里面的灵族敢伺机妄动就全杀了！


    这样不告而来，不是威胁是什么？！


    就在众弟子，包括江潮生和白辰冰一众人都杀机腾腾的时候，里面走出了第一个，让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一袭纯白色灵族族长礼服，头戴白玉冠的江楚容就这么从那凤尾楼船的舱门内缓步而出，身上仿佛有灵光流溢。


    江楚容穿灵族族长礼服这还不算最让人吃惊的，更让人吃惊的是前几日江楚容不过法相境后期修为，怎么这会就窥天境后期了？


    众弟子直接傻了！


    而接着走出来的人更是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跟在江楚容之后的是一位一袭紫衣，但模样异常端庄华美的美妇人，关键是，这美妇人的境界他们居然完全看不透。


    完全看不透就意味着——入圣境！


    弟子们纷纷凛然，愈发戒备了。


    直到，一袭素净白衣的顾明霄从那美妇人身后走了出来。


    舞剑坪上瞬间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握着剑的弟子们一片迷茫，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一幕。


    直到顾明霄行至凤尾楼船船头，静静开口：“灵族族长此次前来，是为了两族和平合作，诸位师弟不必大动干戈。白师弟，派人去把议事堂和迎客峰打理出来吧。”


    还是白辰冰冷静，听了顾明霄的话，即便第一时间仍是没法反应过来这其中关窍，但还是迅速领命而去。


    其他弟子也被白辰冰带着离开了。


    一时间，在场便只剩下江潮生，黑衣男子和凤尾楼船上那三人。


    黑衣男子其实早已行至楼船下，不过他方才见顾明霄宣布消息便一直隐忍按捺不动。


    这时，等众弟子走了，他方才纵然身一跃，跳上楼船，站在船头看向面前不远处的灵璇英，哑声道：“阿英。”


    灵璇英见到黑衣男子，静了一瞬，也嗓音有些异样地轻声道：“凝天。”


    两人遥遥对视，向来平静的眸光里罕见地都有了动容。


    不远处站着的江潮生见到这一幕，脑中再次轰然——


    他师娘……竟然是入圣境强者的吗？


    而这么多年，女子入圣境强者只有那一位，也就是，之前的灵族族长……


    所以，他师娘不光是入圣境强者，还是灵族族长。


    在这一刻，江潮生忽然觉得自己的世界都颠覆了。


    但在看到已经窥天境后期的江楚容走到两人身旁低声安慰的时候，江潮生世界再次颠覆了一次。


    他面无表情地想：原来以为他师父拿的是忍辱负重、郁郁不得志的剧本，没想到这些都是表象，他师父其实拿的是终极软饭剧本啊！


    老婆是灵族前任族长，儿子是三族大佬的香饽饽，现在也成了灵族族长。


    嗯，真香！


    这时一家三口温声叙话片刻，黑衣男子江凝天似乎才想起江潮生的存在，这会他就对站在不远处神色有些复杂的江潮生道：“徒弟，过来，见过你师娘师弟。”


    已经被震惊麻了的江潮生面无表情地走上去，同灵璇英和江楚容见礼。


    江楚容这时也震了震：“啊这……堂哥居然是我爹的徒弟？”


    江凝天点点头，道：“主要是看他小时候可怜，没师父教他，还一个人老是偷偷哭，便教了他一两次，结果被他赖上了。还天天跑到我那混吃混喝，烦都烦死。”


    江楚容：……


    旋即他就低声道：“爹啊，你给堂兄留点面子。”


    江凝天：“无事，他习惯了。”


    这次轮到江潮生：……


    半晌，江潮生忽然道：“师父，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江凝天：“说。”


    江潮生认真：“怎么才可以吃到特别香的软饭啊？”


    短暂的静默后，一道格外锐利的剑光飞出，同时飞出去的还有一袭青衣的江潮生——


    作者有话说：


    江潮生：嘿，皮一下


    江爹：直接打飞


    第114章


    一家人团圆, 气氛罕见地和睦，其乐融融。


    顾明霄还特意在迎客峰给江凝天和灵璇英安排了最清幽雅致的住处。


    是夜，顾明霄在自己行宫处设宴款待江凝天和灵璇英, 白辰冰和江潮生等人前来作陪。


    一众人十分开心，都喝了不少, 微醺。


    其中翘楚当属江潮生, 喝多了就开始发酒疯，还是白辰冰看顾明霄脸色不对，连忙把人往外拖。


    就这样，江潮生还一边歪在白辰冰肩头，一边大声嚷嚷道：“师父好福气, 我好羡慕师父啊呜呜呜！”


    “我为什么要修无情道, 路走窄了啊，走窄了……”


    白辰冰神色诡异, 只能伸手捂着江潮生的嘴巴, 一面向江凝天等人赔罪, 一边连拉带拽把江潮生拖出了别院。


    众人见状，不觉莞尔。


    江楚容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堂兄放开了竟是这种性格, 还挺好玩的。”


    江凝天淡淡：“小疯子一个, 不理他。我们喝我们的。”


    江楚容：“好。”


    于是一家人又喝了起来。


    这次, 是江楚容先倒。


    他先前看了江潮生喝醉的样子，觉得十分丢人, 所以这会即便喝醉了, 也只是往桌子上趴，并不往谁身上靠啊蹭的。


    脸色酡红, 长睫颤颤, 薄唇抿着, 意外显得有些乖巧。


    灵璇英这时见状，目光微动，就含笑冲顾明霄道：“明霄，你先带尘儿下去休息吧，他体内道伤还有些没完全痊愈，喝多了灵酒也不好。”


    顾明霄连忙称“是”，就扶着江楚容下去了。


    一时间，偌大的酒桌前便只剩下灵璇英和江凝天二人。


    两人此刻目送顾明霄和江楚容走远，对视一眼，神色里皆是一种莫名的平静。


    是灵璇英先开口：“凝天，我去找尘儿的舅舅。你要陪我一起么？”


    江凝天道：“好。”


    灵璇英起身。


    江凝天随后跟上。


    ·


    江楚容对于父母二人的安排一无所知，这会正趴在床上扯着顾明霄的袖子跟他絮絮叨叨。


    说的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颠三倒四的，但无非就是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这会顾明霄看着江楚容笑得晶亮又微微弯起的桃花眼，再看着他脸上醉人的潮红，自己心情都不由得好了起来。


    不过顾念着岳父岳母还在外面，顾明霄倒是不敢造次，只是慢慢在床边坐下，伸手把江楚容搂在怀里，让他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顾明霄身上带着一股十分清冷好闻的香气，江楚容这时贴在他怀里挨挨蹭蹭，觉得因为醉酒有些发痛紧绷的额头都好了很多。


    最后江楚容便放肆了起来，借着酒劲在顾明霄怀里窝着乱滚了一通，把顾明霄一身素白衣裳都揉皱了。


    顾明霄却也不阻拦他，就这么轻轻抱着他，拍他的背。


    两人这么安静相处了好一会，江楚容忽然就窝在顾明霄怀里轻声道：“大师兄，你带我回你的行宫吧。”


    顾明霄：？


    “又在说什么胡话？”顾明霄无奈。


    江楚容这头一日跟父母俩团聚，合该三人一起住的。


    江楚容却笑笑，醉醺醺地贴在顾明霄怀里去摸顾明霄那修长骨感的手，道：“你看我爹那没出息的样子，眼珠子都恨不得放在我娘身上，抠都抠不下来。我要是留在这，只会败他们的兴啊……”


    顾明霄：……


    话是这么说，但他要是随便带走江楚容也显得很不礼貌。


    忖度片刻，顾明霄垂头道：“你先躺一会，我去看看他们喝得怎么样了。”


    江楚容怔了一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知道顾明霄这么做是周到的，便默默放开了手：“你去吧。”


    顾明霄起身去了。


    结果到了外间正厅，顾明霄才发现灵璇英和江凝天早就不在了，只留下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我和凝天去找尘儿他舅舅，明霄你先看着尘儿，最好先哄他睡着。


    顾明霄一看，立刻就明白了。


    灵璇英和江凝天是去取江楚容的那双灵眼了。


    旋即，他默默收起纸条，又起身返回了屋内。


    他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哄江楚容睡着，结果回来一看，江楚容已经窝在床上，脸颊红红的，抱着一条金丝软枕睡得正香。


    哑然一瞬，顾明霄伸手取过一旁的被子轻轻给江楚容盖上。


    江楚容似乎是感应到了顾明霄的气息，便又这么蹭了过来。


    顾明霄唇角缓缓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一丝不情愿地将江楚容抱在了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外面吹进来的夜风都有些凉了，顾明霄正打算关上房间的窗户时，灵璇英夫妇二人终于归来。


    二人悄无声息地进屋，看到顾明霄低头轻轻抱着江楚容的温柔模样，对视一眼，眸中不觉都生出一丝赞许之色。


    这时，灵璇英先低声传音道：“明霄，我们回来了。”


    顾明霄闻声，心头一动，连忙看了过来。


    见到二人，顾明霄连忙告罪了一声“失礼”，便要轻轻放下江楚容起身。


    灵璇英却立刻阻止他道：“不必，灵眼放回去会有一点点疼，你就这么抱着尘儿，也免得他乱动。”


    顾明霄听到这，神色稍微有些认真，旋即他便又轻轻抱紧了怀中的江楚容，给江楚容身上下了几道禁制。


    灵璇英见状，微笑，夸了顾明霄一声，便跟一旁的江凝天对视一眼。


    江凝天会意，起身出去护法。


    灵璇英这才走到床前。


    只见她抬手轻轻一招，掌中就浮现出两点宛如雪花一般晶莹剔透闪烁着灵光的东西。


    顾明霄没想到灵眼竟然是这样的存在，一时间有些诧异。


    灵璇英这时便传音解释道：“灵眼本身就是类似伴生法器一般的存在，是天赐灵物，会选择最适合的主人。”


    顾明霄神色稍缓——他本还以为眼睛是直接挖下来的，若是如此，不用剜眼再换回去就好极了。


    灵璇英似乎感受到顾明霄的想法，微微叹了口气，传音道：“但灵眼同宿主血脉相连，如果并非自愿被剥离，其中痛苦也不亚于活生生剜眼。而且蕴养灵眼还需要宿主本身灵血，所以当年尘儿一身灵血被取了大半。”


    “他舅舅本身天资其实没那么差，但因为要时刻要用自身血脉蕴养灵眼才会耽误修为进境。贪心不足，便是如此。”


    “不过阴差阳错，他也替尘儿把这双眼睛蕴养到了法相境，若由尘儿自己蕴养，他的境界只怕也达不到现在这个高度。”


    顾明霄听到这，眸色微微有些沉凝。


    不过灵璇英又道：“好在尘儿现在身体养得很好，修为也高，便不会担心他无法蕴养灵眼了。”


    顾明霄意识到什么，抬眼看向灵璇英。


    灵璇英这时同他对视，静了一瞬，方才低声道：“尘儿性格有些敏感，又爱哭，又怕痛。我这么多年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样子，幸好明霄你陪了他最关键这一程，看得出来，尘儿他很相信你。”


    “所以我也想拜托你一件事。”


    顾明霄心头微微一颤，立刻道：“灵师叔有话尽管吩咐。”


    灵璇英：“若我卜算不错，你们二人命中都还有一劫，也是同此方世界息息相关的一劫。就快到了。”


    顾明霄脸色顿时慎重了起来。


    灵璇英：“若非如此，我也不想在尘儿道伤还未尽数痊愈时便把灵眼给他换回。”


    “明霄，你既然入圣境了，应该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


    顾明霄听到这，心头狠狠一跳，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旋即，他未等灵璇英多说什么，便主动道：“灵师叔放心，我发誓，若我真是那灭世之人，我也绝不会伤到楚容分毫。希望你不要阻拦我跟楚容——”


    灵璇英：“不是这个，我对你跟尘儿在一起没有任何意见。是我单方面想求你一件事。”


    顾明霄见灵璇英不是要阻拦他们在一起，神色稍霁，但看到灵璇英慎重的神色，他却又缓缓蹙眉道：“那师叔有何事求我？”


    灵璇英神色有些复杂：“你和尘儿有同心生死契，是不是？”


    顾明霄心头大震，在这一瞬，他终于明白灵璇英方才为什么要同他说这么多了……


    过了许久，顾明霄哑声道：“师叔说的，我明白了。同心生死契，我会解的。”


    灵璇英终于低声叹了口气：“好孩子，我不是不让你们在一起，实在是我害怕魔神用这同心生死契掌握你们二人想法，从而内部破局，瓦解我们。”


    顾明霄沉默了一瞬，神色不变，平静道：“灵师叔担心得有道理，若魔神之祸真从我而起，那时我也未必是我了，同心生死契只会成为魔神威胁你们的手段。确实弊端太多。”


    灵璇英：“你明白就好。”


    顾明霄垂着眼，眸色晦暗难明：“嗯。我知道师叔是好意，毕竟师叔不是让我解除道侣契约，我已经很感激了。”


    灵璇英哑然，但旋即她又微微叹了口气，认真低声道：“多谢你，明霄。”


    顾明霄不再多话，只是垂头静静看了一眼怀中睡得正香，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江楚容。


    江楚容这会长睫垂着，脸上尚且残留着一点醉意的粉色，看上去分外柔软安静，并无任何异样，漂亮精致得就像是一些仙人玉雕般。


    凝视了这样的江楚容许久，顾明霄方才缓缓取出无妄剑。


    然后他便冲着面前空气中的一处，面无表情地一斩而下——


    雪亮剑气唰然而落！


    无声无息间，连接在两人之间的一道血红色的羁绊就这么被斩断了……


    睡梦中的江楚容也在这时不自觉蹙了蹙精致好看的眉头——即便他没醒，他也觉得自己做梦都有些空落落的，仿佛哪里丢失了一块一般。


    顾明霄此刻垂眼静静收剑，他这一瞬，心绪大起大落，但他，一丝都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灵璇英这个要求，实在是不过分，也情有可原。


    他不能伤害一个作为母亲的心。


    尤其是为江楚容筹谋隐忍这么多年的母亲的心。


    但灵璇英何等敏锐聪慧，这会看着顾明霄那张淡然清冷却仿佛随时都能下雨的如玉面庞，静了一瞬，她极为郑重地道：“明霄，这次是我做得不对。若这场大劫能过，我一定亲自替你们筹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说到做到。”


    顾明霄这时静静抿唇，抬起眼，认真道：“那我就提前多谢岳母了。”


    灵璇英听到顾明霄这话，终于默默笑了。


    顾明霄又收回眼，淡淡道：“事不宜迟，我替楚容限制五感，岳母您尽快替楚容把灵眼放回去吧。”


    灵璇英自然知道顾明霄心中还是有些不平，但顾明霄能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不奢求太多，便抬手缓缓祭出掌中那两枚灵眼，道：“好，我要来了——”


    ·


    融合灵眼比强行取出灵眼要轻松百倍。


    毕竟就等于把一个天品法器转化为一个伴生法器一般。


    再加上江楚容本就是这双灵眼的原主，融合起来自然是一丝困难都没有。


    梦中的他只隐约感觉到自己头顶像是有微凉的光照进来，他看到两瓣十分轻盈漂亮的雪花从空中静静坠下，落入他眼中——


    那一刹那，光华璀璨，江楚容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仿佛亮了起来……


    不过很快，他又在顾明霄催眠的法术下静静睡了过去。


    睡得很沉、很香，什么都不知道。


    灵璇英在放回江楚容的灵眼后，便主动悄然离去，并没有多待。


    顾明霄这时关好四面的窗户，就宽衣上床，静静抱着江楚容睡了一整晚。


    ·


    此时，地宫之下，十八层水牢中。


    灵玉修失去了灵眼，只觉得自己大半身灵力仿佛都被抽走了，他行尸走肉一般躺在那，神色苍白，颓然。


    但他没想到，灵璇英还会来。


    灵玉修这时遥遥看到灵璇英，忽然就冷笑道：“眼睛给我那好外甥放回去了？”


    灵璇英静了一瞬，没有回答灵玉修这个问题，只低声道：“玉修，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了么？”


    灵玉修脸上的笑意在这一瞬凝滞，他翻身而起，用一种十分凶狠的眼神看向灵璇英。


    但此刻，灵璇英端庄华美的面容上只剩下一片淡漠，灵玉修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错了？呵，明明是你错了，你既然能卜会算，为何料不到今日的结局？”灵玉修讽刺道。


    灵璇英闻言，静了一瞬，淡淡道：“不错，我也有错。我明知你天资不够，心性狠毒，未来或许会酿成大祸。却还是一次次对你心慈手软。”


    “而我现在，也终于吃到了当年纵容你的苦果，我不得不去做我最讨厌的人，去干涉尘儿和明霄之间的事——”


    “住嘴！”灵玉修忽然嘶声道：“你张口尘儿，闭口顾明霄，可你有想过我么？”


    灵璇英不说话了。


    灵玉修怒吼：“我是你亲弟弟，你凭什么不偏袒我？当时无论是修炼资源还是别的你从来不会给我开小灶，甚至还对我要求比一般族人都严格许多。”


    “所以我讨厌你，你一点都不像个姐姐！”


    “大事上也是如此，什么开天路，什么为四族大计着想？我们灵族就是最高贵的种族，为何要同那些低贱的种族混在一起？你还要同人族通婚，是你先背叛灵族的！”


    灵璇英听到这，终于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半晌，她低低叹息了一声，身形一闪，便落在了那被锁链困住的灵玉修身前。


    灵玉修本来破口大骂，但见到灵璇英来了，他又不自觉打了个哆嗦，露出一点恐惧的神情。


    灵璇英见到灵玉修这幅表情，神色愈发复杂了一丝。


    在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因为天资不够，智商不足的问题，她这个弟弟是永远都无法明白她曾经对他的那些苦心了。


    他只能接受长老们那些非黑即白的说辞。


    想到这，灵璇英缓缓闭上眼，她抬手，在灵玉修惊恐的眼神中轻轻按上了灵玉修的额头。


    一道灵光闪过，灵玉修浑身灵力就在这一瞬间尽数抽走。


    他瞳孔骤然收缩，浑身颤抖，露出极为惊惧的表情，但也无济于事。


    灵璇英抽走了他全身修为，又解开他身上捆绑着的锁链，才缓缓收回手，静静看着他道：“走吧，无论去哪，不要再出现在我和尘儿面前。”


    “灵璇英从今以后，没有弟弟了。”


    灵玉修在全身修为被抽走的那一刻才知道害怕，可他还要强撑着维持自己可笑的高傲姿态。


    直到，灵璇英那一袭紫衣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水牢之上，灵玉修才彻底后悔了。


    不多时，水牢深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姐姐，我知道错了！”


    “姐姐你回来，你把修为还给我，我一定会改好的，我会给尘儿道歉的——”


    但这次，他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丝也无。


    ·


    次日清晨，天气分外晴好，是个艳阳天。


    江楚容懒洋洋醒来的时候，居然发觉自己还靠在顾明霄怀中，紧紧被顾明霄那一双修长双臂搂在腰间。


    静了一秒，江楚容悄悄回过头，去看顾明霄的睡颜。


    但看了一眼，江楚容有些诧异，顾明霄这时也不知为何，一双好看的剑眉微微蹙着，如玉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淡淡却化不开的愁绪。


    不喜欢看到顾明霄露出这副表情，迟疑了一下，江楚容便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挠了一下顾明霄的下巴。


    顾明霄没醒。


    江楚容又挠了一下。


    顾明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纤长浓密的羽睫颤了颤。


    江楚容不觉笑了，然后他又凑过去，亲了亲顾明霄修挺的鼻梁和他淡色的嘴唇，小声道：“大师兄，快醒来啊。”


    顾明霄：……


    片刻后，顾明霄缓缓睁开眼，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贴着他的鼻尖，蹭来蹭去的江楚容。


    江楚容顺势“吧唧”亲了他一口：“老公早安，好帅。”


    顾明霄哑然一瞬，这时看着江楚容亮晶晶的眸子，无忧无虑、笑意盈满的昳丽面容，心头莫名就涌出一股极为温热酸涩的情绪，然后他便忍不住伸出手，用力扣住江楚容的后颈，仰头朝着那薄红唇瓣狠狠吻了上去——


    江楚容诧异了一瞬，就“唔唔”地回吻了回来，他一边同顾明霄唇舌交错，一边眨着眼去端详顾明霄的表情。


    顾明霄蹙眉一瞬，含糊道：“不专心。”


    江楚容静了一秒，便略略松开唇，两人交错的湿润唇齿间拉出一点细细银丝——


    旋即江楚容脸颊红了红，不动声色地抬手擦了一下嘴角，却又十分关心地凝视着面前的顾明霄，低声道：“大师兄，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为什么一直皱着眉头？”


    作者有话说：


    顾明霄：心里有点堵，要亲亲老婆才能好


    江楚容：亲亲！


    第115章


    顾明霄听到这话, 眸色微微沉了沉，正想说点什么敷衍过去，却发觉江楚容一直睁大眼, 很仔细地看着他。


    顾明霄：？


    “你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是发觉什么了。


    江楚容听到顾明霄这话，没觉察出顾明霄细微的紧张, 反而赧然一笑, 道：“说来挺神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修为增长了不少的缘故，我总觉得我的眼睛好像比以前看东西更清晰了。”


    “现在这么近，我连大师兄你睫毛颜色的深浅都看得清了，一层层的, 好漂亮啊。你原来是双层睫毛。”


    说着, 江楚容还伸出手去轻轻戳顾明霄的睫毛。


    顾明霄静了一瞬，有点哭笑不得——他倒是高估了江楚容在这块的敏锐程度。


    寻常修士若是发现自己视力变敏锐, 兴许会十分兴奋地出门去测一测目力到底变强了多少, 但江楚容却只在意他是双层睫毛……


    想着, 顾明霄不动声色地偏过头，避开江楚容戳他眼睫毛的手指, 就道：“你整日里就只知道关注这些东西么？”


    江楚容理直气壮：“现在我跟你在一起啊, 我不关心你关心什么？”


    顾明霄：好有道理, 他竟无言以对。


    但想起正事，顾明霄又扶着江楚容, 正色起身道：“灵师叔今日要去看师尊的伤势, 我得前去陪同，你要是想去, 也可以一起。若是不想, 留在这也行。”


    一听要去看剑神, 江楚容当即道：“我自然是要去的，虽然我修为低，但兴许我运气好，能起点什么作用呢？”


    顾明霄闻言不觉淡淡一笑：“也是，你运气向来不错。”


    江楚容这会看着顾明霄近在咫尺的清冷如玉的面容上露出的这丝宛如冬雪初融般温情宛然的笑意，一颗心猛然砰砰跳了几下。


    顾明霄看着江楚容突然望着他发呆，因为没有同心生死契，两人之间的心绪感应也迟钝了，他不由得就问道：“又怎么了？”


    江楚容静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我怀疑我恋爱脑越来越严重了，怎么越看大师兄你越觉得好看呢？”


    “我这个恋爱脑啊，可能无药可救了。”


    顾明霄：……


    半晌，他神色有些微妙地又笑了一下：“那就不要治了，挺好的。”


    江楚容：“哼，你又偷偷笑我，我知道的。”


    顾明霄看了他一眼：“你对我这样，我高兴都来不及。但只要你不对旁人也这样就行。”


    江楚容再次含糊着哼哼了一声。


    顾明霄看着江楚容不服气的表情，静了一瞬，没再说这话题，只道：“走吧，不要让灵师叔久等。”


    江楚容回过神来，便乖乖“哦”了一声，主动伸出手，让顾明霄拉他起床宽衣。


    顾明霄一丝异样的神色也无，就这么细心拉着他起床，还给他又挑了衣服换上。


    ·


    两人整理完毕，便去往剑塔了。


    灵璇英和江凝天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到两人出现，灵璇英不觉含笑道：“尘儿又赖床了。”


    江楚容闹了个红脸，不觉小声道：“娘你怎么上来就说是我，其实是——”


    “大师兄”这三个字江楚容到了唇边，他忽然又想起今早顾明霄那紧蹙的剑眉间萦绕着的淡淡愁绪……


    就这样，反驳的话又被江楚容咽了下去，他道：“快走吧娘，别耽误时间了。”


    灵璇英似乎看出什么，也不多话了，点点头就道：“明霄，有劳你带路。”


    顾明霄道：“分内之事，二位请。”


    就这样，四人一起朝剑神所在的密室走去。


    一路上，气氛十分安静。


    倒是江凝天，路走到一半，他状若无意地问：“尘儿，眼睛好点没？疼不疼？”


    江楚容有些莫名：“啊？我眼睛挺好的呀，怎么了？”


    江凝天：？


    旋即他就扭头细细看了江楚容一眼，看完，他蹙眉道：“这事你们还没告诉他？”


    灵璇英哑然，看向顾明霄。


    顾明霄静了一瞬：“昨夜太晚了，我怕吵醒楚容，今早又怕二位多等，便没来得及说。”


    江楚容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什么？什么事啊，你们有什么瞒着我吗？”


    最后还是江凝天神色微妙地看了顾明霄一眼，快人快语，淡淡道：“你娘替你把眼睛拿回来了，昨晚给你换上的，你没感觉？”


    江楚容：？！


    旋即他便惊讶道：“真的没有！一点都没有！”


    接着他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一边又一脸震撼地看向灵璇英道：“娘你医术真是太高明了，我一点都没觉得疼哎。”


    灵璇英含笑道：“傻孩子，眼睛放回去本就不疼，只是要耗费灵力养着，但你现在修为，养这么一双灵眼也绰绰有余了。你爹纯属瞎操心。”


    江楚容似懂非懂地点头。


    之后，一路上，灵璇英又徐徐给他讲解了一些使用和蕴养灵眼的注意事项，丝毫没有避讳顾明霄的意思。


    江楚容很认真地听完了，也都记了下来。


    听完之后，江楚容又想起一件事，迟疑了一瞬，他抿了一下唇，却还是出声问道：“那娘，你打算怎么处置灵……我舅舅？”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问这个不太好，但现在是关键时期，任何一点不利的因素都有可能对大局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他不清楚灵璇英对灵玉修是什么感情。


    所以，这话他必须得问。


    江楚容这话问完，空气短暂地凝滞了一瞬。


    尔后，灵璇英神色异常平静地道：“尘儿，以后你没有舅舅了。我废了他的修为，放他离开了。”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便猛地抿了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来还担心灵璇英会不会不够杀伐果决，留下什么后患，现在他才意识到，是他多心了。


    灵璇英比他想象中要强大冷静太多。


    雷厉风行，一晚上就把他眼睛的事和后患全部都解决了。


    反而是这时，灵璇英还又看向江楚容，低声问：“尘儿，你会觉得娘亲这么做不够狠么？”


    江楚容看向灵璇英此刻有些深邃和无奈的眼神，怔了一秒，连忙摇头：“不会。我其实也没有恨他到非杀他不可的地步。如果娘你亲手杀他，反而落人口实，这样处置就够了。”


    江楚容这话说完，江凝天这时忽然冷冷道：“你娘确实不够狠心。当初我本可以直接杀灵玉修这小子，但他用你来威胁我，还差点把你扔到悬崖下面。甚至大言不惭地放话说若不是因为你们亲人，他早就让长老杀了你！”


    “放他的狗屁！若长老们真敢对你动手，那会我就是自爆也要毁了他们灵族，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我的性格？无非就是想利用灵玉修和你娘的感情还有重伤的你牵制我。”


    “那小兔崽子却用这件事羞辱我，让我求他放了你。”


    “这口气，我忍了快二十年，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说出来。”


    密道中一片死寂。


    最终还是江楚容看着灵璇英越来越幽邃和难过的双眸，咳嗽了一声，欲言又止道：“爹……”


    倒是灵璇英，抬起眼，神色复杂地看向身旁的江凝天：“他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你那时不是说他没有多说什么，就把尘儿交给你了吗？”


    若不是因为这个，灵璇英也不会在最后一刻还对灵玉修心存幻想。


    江凝天静了一瞬：“你那时受伤，我怕说了实话影响你恢复。”


    后来……后来灵璇英一直被囚禁，两人只能隔着高山，遥遥用道侣契约沟通，江凝天倒也不好再说实话了。


    灵璇英彻底抿唇不言了。


    江凝天见状，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咳嗽一声，他就道：“我刚才也就是随口说说，璇英你别往心里去。这都是灵玉修那小兔崽子的错，你这样处置已经很好了，我不过就是发发牢骚，说完就过了，不当真的！”


    灵璇英静了许久，长叹一口气：“你啊。”


    倒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


    江凝天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现在还是顾兄伤势要紧。璇英你要是心里有气，回去我让你打我一顿，咱们先去看顾兄，好不好？”


    灵璇英：……


    “我有说不替顾师兄治病了吗？”


    江凝天：“啊？哦……”


    灵璇英无奈：“走吧。”


    江凝天连忙道：“走走走，你们两个快跟上。”


    江楚容和顾明霄对视一眼，神色里都有些微妙，但这时，谁都默契地没有多话。


    ·


    进入密室后，灵璇英细细查探了一下剑神的情况，不觉蹙眉道：“顾师兄这伤好奇怪，中途一直在好转，但最近一年又加重了一次。”


    顾明霄闻言，心头一动，立刻道：“不错，接近一年前师尊其实醒来过一次，那时他状态还算不错。但后来又突然昏迷，伤势更重了，我不知道是为何，灵师叔看得出来原因么？”


    灵璇英摇摇头：“你都不知道原因，我也不能知道，只看得出来是极大的消耗——”


    “难道是我请顾师兄出手的那次？”一旁的江凝天忽然道。


    灵璇英和顾明霄还有一旁的江楚容同时：？


    江凝天沉吟片刻，低声道：“当年我收潮生为徒，便有意引导他向往剑宗，后来他果然进入剑宗，我便借他的口知道了不少剑宗的情况。一年前我知道顾师兄醒了，便第一时间请潮生传讯，让我和顾师兄秘密见了一面。”


    “那时我把尘儿的事告诉了顾师兄，问他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把尘儿的神魂找回来。他想了很久，说要联系孔师兄商议一番。后来……就没音讯了。”


    “但现在想来，也许就是顾师兄和孔师兄一道联手把尘儿的魂魄送回来的。除了他们俩，旁人没这个能力了。”


    江凝天这话一出口，江楚容彻底恍然大悟。


    这时他才意识到当初为何在妖族妖尊对他说话总不说完全——大概也是怕自己知道承了两位大能这么大的恩情心里过意不去，加上灵族那时的问题还未完全解决，妖尊也不方便多说。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这么多的大能在一路护送他啊……


    从前江楚容以为自己来修真界能走得这么顺是因为运气好，现在才知道，这不是运气，都是长辈们的悉心呵护。


    想着，他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温暖的酸涩感。


    一旁的灵璇英似乎感受到了江楚容的想法，伸手轻轻揽住他的肩头就低声道：“若不是小人作祟，尘儿你这一路会比现在要光明坦荡更多，或许早就入圣境了。”


    江楚容静了一瞬，笑了：“但现在这样也很好了，我真没吃过什么苦。”


    灵璇英怔了怔，不觉也笑了：“你能这么想，很好。”


    江楚容又道：“娘，你看掌门的伤势，有救么？”


    灵璇英闻言，回过神来，思忖片刻，就道：“顾师兄若是为了你再次受伤，便是破碎虚空时被空间的能量碾压，虽然这伤势有些棘手，不过对症下药，我还是能治的。”


    “尘儿、凝天，你们修为不到，就先替我和明霄护法。我要同明霄一起，先替顾师兄梳理体内的空间伤势。这是最新的伤，治起来更快些。”


    灵璇英话一出口，众人没有丝毫疑问，立刻各行其是。


    护法的护法，疗伤的疗伤。


    ·


    与此同时，魔域，狮驼殿。


    楚天阙用数百只妖兽肉和一大缸妖兽血布置好了祭灵大阵，殿内血腥气浓厚，气氛沉凝。


    他即将要请狮驼大尊投影下界，帮助魔尊镇压体内的波旬残魂。


    这时魔尊一袭玄金色尊袍，脸色微微苍白，却神色异常平静地端坐于祭灵大阵中央，宛如一尊的雕塑，丝毫不动。


    楚天阙布置好一切之后，便神色凝重地割开手腕，取血，滴在大阵中央。


    瞬间，祭灵大阵轰隆隆地启动，狮驼殿上空，乃至整个魔域上方都有源源不绝的浓黑乌云聚集而来，里面雷霆如金蛇一般滚动不息，磁场躁动狂暴至极。


    如此异象，引得魔族众修士纷纷露出惊疑不定地表情，出门观望。


    而狮驼殿内，威压更盛。


    供奉的那一尊狮驼大尊雕像也在祭灵大阵中散发出的愈发浓厚的血腥味里渐渐绽放出幽紫色的魔光。


    这是狮驼大尊即将投影下界，享受血食的象征。


    狮驼大尊也是后天魔神，不过它比较特殊，它最先跟随孔雀明王尊者，位列正神位，后来又背叛尊者，堕为魔神。所以明王殿内也供奉有他的正神真身。


    魔尊当时是很奇妙的在明王殿内通过狮驼大尊的正神真身感受到了它的魔神真身，但这件事，他当时谁也没有告诉——毕竟这对孔雀明王尊者太冒犯。


    后来妖尊出事，魔尊才敢自己塑出狮驼大尊的魔神法身，加以供奉。


    而狮驼大尊虽然是一尊比较边缘的后天魔神，不如波旬强大，但毕竟是魔神，能量也不可小觑。


    这时在阵阵浓云和雷霆中，终于，一声浑厚的狮吼震撼天地——


    一道紫金色的狮驼大尊虚影轰然降临在狮驼殿上方。


    魔尊倏然睁眼，眸中魔气氤氲，沉声道：“天阙！”


    楚天阙会意，立刻就上前一步，加持阵法！


    魔尊这时汇聚全身魔气，割破眉心，这时他仰起滴出一滴金红色魔血的俊美面孔，就朝空中的狮驼大尊虚影道：“大尊降临，弟子今日特意献上波旬残魂和血食，请大尊享用！”


    狮驼大尊虚影从空中静静看了魔尊，听到魔尊的话，它巨大狰狞的脸上露出一点诡异的笑意，嗓音隆隆：“波旬的残魂？来，让我尝尝。”


    下一瞬，魔尊脸上的魔纹便猛地暴起，有一个嗓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小东西，你竟然敢用我当诱饵！”


    魔尊充耳不闻，继续催动阵法。


    狮驼大尊虚影愈发凝视，这时它就伸出巨手，朝魔尊那眉心上方溢出的魔气抓去——


    魔尊见状，心头不觉生出一丝淡淡庆幸——成功了。


    一缕残魂而已，如何能比得上狮驼大尊真身虚影下界？


    可就在下一秒，极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在狮驼大尊抓住那缕魔气的一瞬间，那缕魔气忽然猖狂地哈哈大笑道：“狮驼小子，你们都上当了！”


    狮驼大尊：？


    魔尊：！


    魔尊猛地睁眼，然后他就和狮驼大尊一起极为震撼地看到那缕魔气竟然飞蹿而上，疯狂去撕裂狮驼大尊身后的空间！


    狮驼大尊怒吼一声，伸手去抓那缕魔气，但下一瞬，他瞳孔骤然收缩，因为——


    他透过那身后被撕裂的空间看到了一双极为可怖，布满了金红色业火的魔瞳！


    那双魔瞳，只是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格外可怖。


    波旬的残魂竟然是想趁狮驼大尊虚影下界，两界空间连接上的那一瞬撕裂空间，把魔神波旬的真身引来！


    若是如此，别说魔尊了，就连狮驼大尊和此方世界都要被毁灭！


    狮驼大尊脸色骤变，立刻就对魔尊道：“小子！收阵！”


    魔尊何须狮驼大尊提醒，当机立断，运转魔气，一掌直接击穿了他身下的血祭大阵——！


    轰然一声巨响，狮驼大尊那尊宏伟虚影在空中摇晃两下，瞬间破裂！


    可即便狮驼大尊就此消失，那撕裂的空间却还没有完全合上！那双可怖的业火魔瞳越来越近了——


    楚天阙脸色也在这时大变，他情急之下，想要运转波旬之眼，却被魔尊一掌拍飞。


    “这个时候用他的功法，你是嫌他无人夺舍么？”


    下一秒，魔神在猎猎狂风中长身而起，一袭玄金色尊袍和他那头墨发都被风吹得飘舞不定。


    这时他仰头，漠然看向那被撕得越来越大的空间后那双金红色的业火魔瞳，喃喃道：“魔神波旬，只这么一双眼睛便足以让人心生无边恐惧，果然厉害。”


    “不过我的地盘，不容你糟践！”


    魔尊这句话说完，他竟是抬手狠狠点向眉心，下一秒，那一缕波旬残魂竟是被他体内曾经融合过的那些魔血感召，瞬间被吸入了他的眉心！封印在了体内！


    空间裂缝后的魔神之瞳刹那间失去了此间感应，骤然变远——


    残魂在魔尊识海疯狂大叫：“臭小子，你暗算我！”


    魔尊此时脸上魔纹疯狂爆发，但他却死死按着眉心，朝着那撕裂的空间最后打上了一道尊级封印！同时斥道：“天阙！”


    在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楚天阙也在这时，往那道空间裂缝补上了一道神王封印！


    两道封印加持，空间裂缝被补上，魔瞳，彻底消失。


    此刻，魔尊按着眉心，脸色惨白，魔纹几乎已经布满了他的面容，他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楚天阙见状，抢上来扶住了魔尊。


    魔尊最后看了他一眼，哑声道：“去人族，找顾明霄。”


    便因为封印，彻底昏迷了过去。


    在魔尊倒下的那一刹，他脸上原本放肆狰狞的魔纹也在这一刻停止了生长。


    是魔尊用神魂之力在体内铸就了一道囚笼，把残魂和他自己一起封印了。


    波旬残魂出不去了，他的神魂，也出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妈呀……


    顾明霄：唉，太难了


    第116章


    魔域引动的异象太过惊人, 白辰冰和江潮生也都注意到了。


    白辰冰第一时间给顾明霄传讯，但顾明霄没有任何反应。


    白辰冰迟疑了一下，亲自前去寻人。


    结果被行宫的小道童告知顾明霄正带了灵族那几位客人去剑塔参观。


    白辰冰心细如发, 一猜就知道应该是为了剑神的事——虽然顾明霄从未对他明说，但他也知道剑神的情况不算太好。


    灵族尤其擅长医术和占卜之术, 这次顾明霄大费周章请来灵族前族长, 想必也是因为这个。


    忖度片刻，白辰冰也进了剑塔。


    果然，不出他所料，剑神平时闭关的那间密室此刻大门紧闭，上面许多道禁制都闪烁着金光。


    虽然魔族这件事很重要, 但给剑神治伤的事更重要, 白辰冰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于是他便暂且按捺住敲门的心思, 静静立在密室门外等候。


    不多时, 江潮生也找了过来, 他的表情也罕见地有些凝重。


    白辰冰见江潮生居然能找到这，不觉有些意外。


    而江潮生一开口就道：“有在两族边界的弟子传讯过来, 说魔族出了大事。魔尊在狮驼殿试图召唤狮驼魔神, 结果好像引来了不得了的东西, 后来魔尊强行打破了召唤阵法，斩断了空间, 至今也没露面, 不知道是躲起来了还是出事了。”


    白辰冰神色沉凝：“狮驼魔神？”


    江潮生点头：“我当时正在山顶练剑，也隐约看到那尊魔神虚影了, 应该是狮驼魔神没错。”


    白辰冰深吸一口气, 道：“那你便同我一起在此处等大师兄他们出来吧。”


    江潮生：“我也是这个意思。”


    ·


    就这样, 江白二人在密室外足足等了快两个时辰。


    还没见到人，中途白辰冰的传讯令牌就亮了很多次，都是找他汇报宗门事务的。


    白辰冰不得已，先离开了剑塔，再三叮嘱江潮生一定要守在密室门口，等顾明霄一出来便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他。


    江潮生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江潮生自己一个人又等了两个时辰，等到太阳快落山，白辰冰又返回来了。


    两人一起，再等了一个多时辰，等到月上梢头，密室的门总算打开了。


    白辰冰和江潮生等了这么久，都有些疲惫了，但一见密室门打开，他们立刻又提起精神，迅速迎了上去。


    开门的却是江楚容，这时江楚容神色也有些倦怠苍白，但见到二人，他就道：“魔族的事情我和大师兄还有掌门都知道了，两位师兄先进来吧，正好掌门有事要交待。”


    两人听闻掌门醒了，皆是心神一震，连忙道：“请江师弟带路！”


    江楚容把两人带进密室内。


    两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不远处负手立在镜子前的一头白发的一个清瘦身影。


    只不过看背影，同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剑神似乎不太一样？


    也就在两人迟疑之际，那满头白发的清瘦身影转了过来，露出一张青中年模样的俊朗面孔，朝他们微微一笑：“辰冰，潮生，你们也来了。”


    江潮生：？！


    白辰冰：！


    虽然也曾在画像上看过剑神年轻时的样子，但亲眼见到还是冲击力太强了！


    剑神见两人震撼的神色，不觉莞尔：“是不是我老太久了，骤然见到我变年轻，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白辰冰率先回过神来，拱手道：“恭喜掌门伤势痊愈！”


    江潮生这会却喃喃道：“掌门变成这样，我总觉得不像掌门了。”


    白辰冰：……


    默默踩了江潮生一脚。


    一旁的江楚容目光动了动，就笑着解释道：“我刚开始见到掌门返老还童的时候也有些震惊，不过想想掌门本来也不过百来岁，在入圣境其实算很年轻了。”


    江潮生：“也是。”


    剑神低低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俩过来坐，关于魔族的事，我也得告诉你们。这次情势只怕比你们想得要危急很多，你们作为目前剑宗的中流砥柱，也该了解一些内幕了。”


    白辰冰和江潮生连忙上前。


    江楚容扶着剑神坐下。


    这会剑神正准备开口，江潮生却忽然皱眉道：“咦，大师兄他们呢？”


    江楚容解释道：“他们替掌门疗伤，损耗有些巨大，去里间休息了。我修为最低，最后才替补的，所以剩我一个开门的。”


    江潮生恍然，连忙道：“我就随口一问。”


    一旁的剑神慧眼如炬，淡淡笑了一下：“潮生警惕心不错，就是太外露了。”


    江潮生挠头：“嘿嘿……”


    剑神这时又低低咳嗽了两声：“长话短说。魔族的事情我大概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无非是魔尊想要借狮驼魔神之力镇压波旬残魂，结果反而被反噬。”


    顿了顿，剑神遥遥看向远方某一处，严肃道：“而就在之前，我发现我同魔尊的神魂感应被切断了，多半是魔尊用自己的神魂暂且把波旬封印了起来。他若不想死，必然来人族求救，到时，来的便是两个大型杀器了，你们要做好准备。”


    江潮生震惊：“竟然如此？”


    不过剑神怎么跟魔尊会有神魂感应？


    当然，这点江潮生没问。


    剑神却明白了江潮生的心思，淡淡一笑就道：“当年开天路时我们几人都怕在天路上会彼此走失，也怕被对方暗算，就彼此立下了同心生死契。”


    江楚容：！


    江潮生：？！


    “这件事还是魔尊自己提出来的，那时他修为比妖尊高，但比我低。我和妖尊师兄弟感情又不错，他担心开天路后我们釜底抽薪，便想出了这么个鬼点子。”


    “却没料到这事反倒是便宜了我和妖尊。”


    江楚容：……


    他忽然知道魔尊为什么那么偏执地想偷无妄剑了。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来妖尊和剑神仗着有跟魔尊的同心生死契，可着劲地造自己，魔尊本身是魔，寿命悠长，又是三人中受伤最轻的那个，相当于成了剩下二人的血包。


    偏偏这契约还是魔尊自己提出来的，魔尊可不得气死么？


    所以这也可以解释魔尊为何不惜冒着神魂出窍被发现的风险也要频频偷窥剑神的情况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倒是江潮生听完剑神的话，此刻沉吟了一会，竟是主动提议道：“若是如此，掌门我们不妨先行出击，带上所有窥天境以上的高手，把魔尊截杀在来剑宗的半路上。这样永绝后患，掌门觉得如何？”


    “至于同心生死契，掌门大可以先用无妄剑斩断。”


    剑神静了一瞬，道：“我们的同心生死契绑定了三族盟约，若被斩破，魔族便可以肆无忌惮来犯。妖族那边妖尊也容易压制不住。三族必乱。”


    江潮生骤然沉默了。


    剑神这时又淡淡道：“波旬残魂出世，是修真界的大难，魔尊既然能放下身段来求我们，我们就得帮他这一把。若我们落井下石在先，焉知不会有人黄雀捕蝉在后？”


    “妖族那些隐世大妖，人族那些世家阀门，还有魔族的古老神王们，以及灵族的十位长老。他们像极了那机灵的鬣狗，就等着我们这几头狮子先打得两败俱伤，他们便会闻着味来，趁乱撕咬我们的血肉。”


    江潮生听到这，愈发惭愧，然后他就低声道：“掌门真是以大局为重，能这么轻松就放下当年被魔尊偷袭的恩怨，是我自愧不如了。”


    剑神听到江潮生这话，静了一瞬，不由得淡淡叹了口气道：“当年魔尊偷袭我的事，也不能全怪他。”


    江潮生：？


    江楚容和白辰冰不由得也面露好奇之色。


    剑神这时看了三个小辈一眼，问：“魔后和魔尊当年的事，你们听说过么？”


    江楚容自然是耳熟能详，剩下二人有个点头有个摇头，摇头的自然是白辰冰，点头的是江潮生。


    剑神这时便又把坊间传闻讲了一遍，讲完，又道：“其实这两种传闻都不准确，魔后既不是死于难产也不是死于夺位，而是死于魔圣旧部的反水。”


    “当年，魔后其实并不支持魔尊参与开天路一事，因为魔尊那时上位本就遭到许多魔圣旧部反对，魔后觉得魔尊位置还未坐稳就想干大事实在是很危险。”


    “但魔尊想法却不太一样，他既想做出一番事业，又想绝了魔后和那些魔圣旧部想夺位的心，便答应了我跟妖尊还有灵族族长开天路的邀请。”


    “其实那时我们也看得出来，魔尊参与开天路是自身野心大过于对这方世界的造福。但他一个魔，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难得，于是我们便也都没有说破此事。”


    “而事情的变故就在开天路之前，魔尊那些时日为了开天路做准备，秘密搜罗了不少极品资源，也无心政事。魔族内部对他怨言更重了，造反的声浪也越来越多。”


    “魔后那时怀着孕，亲自找到灵族族长，求她算了一卦关于开天路的吉凶。结果是中下。”


    “魔后便拿着这一卦求魔尊收手，当时我们也说魔尊若是不去也没关系。毕竟对于我们三人而言其实不太在乎此次开天路的成败，即便不能成，替后人探探路我们也并无怨言。那时，我们已经感受到魔尊得失心太重，怕此行一旦失败，他接受不了……”


    江楚容听到这，静了静，道：“可魔尊这人逆反心理极重，你们越劝他越想去。”


    剑神无奈一笑：“不错。”


    “那时魔后怀着孕，也等不了了，怕魔尊开天路失败出事。无法，她只好带着魔圣旧部逼宫，打算把魔尊关起来清醒清醒。可她没料到魔尊早就把她的布置看在眼里，并且认为她早就想逼宫夺位，拆穿了魔后的布置后，魔尊把魔后囚禁了起来。”


    “两人就此生了猜忌。”


    “至于后来九凰山上的惨案，并非是魔尊和魔后之间的博弈，而是……魔圣旧部和魔尊之间的较量。”


    “魔圣旧部早就想夺位，那时魔后已经被魔尊囚禁，他们便求魔后最后一次约魔尊出来，并许诺若是夺位成功，他们也还是让魔后坐那尊位。魔尊也早知魔圣旧部的布置，所以让属下准备了天品剧毒，准备一举杀尽魔圣旧部。”


    “后来的结果是，魔后替那些魔圣旧部挡下剧毒，死了。”


    江楚容听到这，猛地静默了。


    他对魔族的局势还算了解，其实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魔圣旧部那次埋伏在九凰山的都是精英，但不是全部，他们从小同魔后一起长大，感情颇深。魔后一是不忍看着他们被杀，而且知道他们若被杀尽，那些精英的手下必然反叛，魔族大乱。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无论这次是魔尊赢还是魔圣旧部赢，她跟魔尊的感情都会彻底毁灭。


    所以，魔后只能亲身挡下了魔尊准备给魔圣旧部的剧毒，换了魔圣旧部的退让和魔尊的后悔。


    剑神这时闭了闭眼，叹息道：“当时灵族族长赶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救下魔后的儿子。魔尊那会几乎发疯，我们都也不知道安慰他什么。”


    “而那次之后，魔尊愈发执意要去开天路，我们知道他心里憋着一口气。因为他那时并不觉得魔后是爱他才那么做的，他觉得魔后始终把魔圣旧部看得比他重，至死也是如此，心态已经不太正常了。”


    “可那时若是不让他去，我们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更加发疯，便还是让他去了。”


    “后来呢？”江楚容忍不住问。


    剑神沉默了好一会，道：“开天比我们想得简单，所以当时魔尊还算积极。直到后来，我们在天路前看到了一块祖神留下的石碑。祖神通过石碑告诉我们，前方星路需要我们自行探索，他在神魔禁区内已经给我们留了线索，如果我们找到了，自可前去。若是没找到，便不要冒险，回去让子孙再来吧。”


    江楚容：？？？


    “那时看到那块石碑，我们都怔住了，都觉得祖神这个做法实在是有些……不地道。”


    “魔尊直接疯了，他本就不太信任祖神，当时气得就一掌劈向那石碑，但石碑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无论他怎么打都打不动。”


    “后来他就扭头来打我跟妖尊，我们当时心灰意冷，加上确实觉得祖神此事做得不太妥当，也由着他揍了一顿。”


    “全部的事情就是这样。”


    三个年轻人都在此刻陷入了一种无比死寂的沉默。


    后来，是江潮生涩声道：“可现在，神魔禁区已经关闭了，祖神说的线索是什么我们都不确定啊。”


    倒是江楚容，忽然意识到什么，他眉头蹙了蹙，就问道：“掌门，那星路的线索是什么？是地图之类的么？”


    剑神听到江楚容这话，心头一动：“应该是？你找到了？”


    江楚容迟疑片刻，取出了那四本从四位神兽那里得到的算经，递给剑神。


    剑神翻了一下，不觉面露喜色，笑道：“这四本书里刻画的图案同那石碑上刻画的星图似乎有些相似，应该就是这些线索了。”


    旋即剑神不觉莞尔：“我对这些涉猎很少，不懂这些。但我向来相信读书读的多的人话，你娘当初说你是救世之人，果然是了！”


    江楚容哑然。


    一旁的江潮生不觉默默瞥了江楚容一眼：“救世之人？堂弟？”


    江楚容：“怎么？瞧不起人啊！”


    江潮生还要再说，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江楚容腰间闪烁的传讯玉牌上，还是红色的。


    “你传讯玉牌亮了，似乎有急事。”江潮生提醒道。


    江楚容闻言，连忙取下传讯玉牌看了一眼。


    看完，他本来还算轻松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时他抿了抿唇就道：“魔族大皇子楚天阙已经带着魔尊赶往人族，现在他们抵达了迷途川，应该只需三日左右便能来到剑宗了。”


    江楚容这话说完，其他三人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倒是剑神，很快反应过来，就道：“清尘，你传讯回去，让他们不必来剑宗了。去逐云野等我们即可，我们的人稍后便启程。”


    江楚容会意——剑神这是既减少了他们奔波的时间，也避免了到时若镇压波旬残魂中有所不测波及到剑宗。


    于是便立刻传讯回去。


    剑神这时又取出两枚令牌，递给白辰冰和江潮生道：“你们拿我手信，去召集宗中窥天境以上的强者，留两名把持镇守宗门大阵，其他的，全部启程赶往逐云野。”


    白辰冰和江潮生立刻领命而去。


    倒是江楚容这时传完讯，又意识到什么，问道：“掌门，逐云野并非离剑宗和迷途川最近的地方，确定要去逐云野么？”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剑神亲自掏出了一枚嵌着孔雀翎羽纹样传讯玉牌，十分郑重地传讯过去——


    “师弟，魔尊被波旬残魂附体，三族情势将变，速来逐云野一会。”


    江楚容见到剑神给妖尊传讯时陡然就变得温和了许多，毫无威严和锐气的眼神，心头一动，莫名就想起了芥子洞府里的那个肚兜……


    不过这时他想到这个，嘴上却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他道：“对了掌门，我从神魔禁区里把神兽青龙带出来了，先前给你治伤，他还放了不少血呢，你要见见他么？”


    剑神传完讯，听了江楚容的话，立刻就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快请。”


    江楚容这会就取出芥子洞府，打算把张源远叫出来。


    剑神在看到江楚容取出芥子洞府的那一瞬，神色微妙了一下，蹙眉：“这是妖尊给你的？”


    江楚容没想到剑神也认识这芥子洞府，不过想想剑神毕竟跟妖尊当初是师兄弟，认识也情有可原，便点了点头。


    剑神闻言，神色稍微有些黯然，却什么都没多说，只道：“既然给你了，你就好好保存。不要辜负妖尊一番心意。”


    江楚容从剑神的表情略微看出一丝端倪，不过聪明如他也什么都没多说，只是把张源远叫了出来。


    张源远见到剑神，惊讶了一下：“你们好厉害，居然把人救醒了。”


    张源远现在几乎已经完全熟悉了青龙的身体，所以即便剑神面相从老头变回了曾经的模样，他也一下子认出来了。


    剑神这时肃然拱手道：“见过青龙前辈。”


    张源远吓了一跳，连忙道：“不用这样，我也不是真的青龙，小江你没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掌门吗？”


    江楚容：“我正想说这个。”


    说着，江楚容便把当初他在神魔禁区内和张源远一起破译那些算经的事情告诉了剑神，说完，江楚容问道：“掌门，你觉得这事真的有这么巧么？”


    他总觉得这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般，而从剑神的表情来看，安排的人不是剑神，那么……是祖神？


    剑神闻言，沉吟片刻：“这件事要佐证，有一个极为简单的方法。清尘，你用你的灵眼好好看看眼前青龙前辈，看看他魂魂与躯体是否合一不就明白了？”


    江楚容恍然：“还是掌门睿智。”


    立刻，他便运转神眼静静朝面前还是一头雾水的张源远看去。


    片刻之后，江楚容看完，他这时静了一瞬，神色微妙地看着张源远：“张哥，你真是青龙本尊。”


    张源远闻言，脑中“嗡”一声巨响！不由得便失声道：“怎么可能？”


    江楚容意味深长：“一切皆有可能。”


    张源远：……


    张源远失魂落魄，还想辩解，但这时顾明霄等人已经休息差不多了，都从里间走了出来。


    见众人到齐，剑神不再多说，只道：“魔尊出事，我们即刻赶往逐云野。”


    没有任何人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剑神此话一出，他们立刻都严肃道：“是！”


    ·


    两日后，逐云野。


    逐云野是人族的一片荒野，因为此地灵气稀薄，草木不生，又常年被云雾笼罩，所以被称作逐云野。


    人族的龙骨飞舟、妖族的青鸾宝辇以及魔族的魔龙楼船都是在同一日缓缓降落在逐云野上。


    船身触地，接连发出轰隆的闷响声。


    三族的飞舟楼船上皆载着当族英才，也知道此行目的，各个神情都十分紧张。


    楚天阙此时一袭白金色神王华袍，出现在魔龙楼船船头，拱手朗声道：“父尊有伤在身，暂不宜出面，请人族剑神和妖族妖尊上船一叙。”


    顿时，人族妖族一片哗然，都觉得楚天阙此举十分可疑，没有诚信。


    不过剑神倒是不以为意，他主动带着顾明霄等人从龙骨飞舟上走出，身形闪动，瞬间便到了魔龙楼船上——


    而众人看清剑神带的几名高手之后，瞬间噤声！


    剑神、顾明霄和灵璇英三位入圣境强者，再加上江楚容和江凝天这两个窥天境后期高手。


    就算剑神此时伤势还未完全痊愈，魔尊设下天罗地网，也没法杀掉三个入圣境强者。


    更别说，一袭青蓝色华服，模样极为端庄华美的妖尊又从妖族的青鸾宝辇上出现了。


    他带着窥天境中期的宿紫川和鬼老，虽然实力比起剑神这边稍逊一筹，但加起来便是愈发恐怖的力量。


    这样，人妖二族再无异议，只各自立在自家的宝辇或是飞舟上，静观其变了。


    楚天阙见到这么多高手，倒还是十分平静，从容地将众人请入楼船中，便带他们去见了魔尊。


    魔尊此刻被楚天阙安置在楼船中央的一间密室里，密室门一打开，其中魔气泛滥而出！令人微微心惊。


    楚天阙这时道：“父尊已提前用魔气护住心脉，诸位只要不朝父尊心脏动手，其他地方若有毁损也没关系，我们魔族恢复能力极强。”


    剑神这时朝端坐在地上，双眸紧闭宛如一尊雕塑的魔尊看了片刻，便对江楚容道：“清尘，你来看波旬残魂在何处。”


    江楚容点头应是。


    剑神又对顾明霄道：“明霄，待到清尘看清了，你随时准备出手。”


    顾明霄颔首。


    说完剑神最后道：“其他诸位道友，若清尘和明霄未能顺利处理波旬残魂，就烦请诸位联手，再困住他了。”


    在场高手无一人异议。


    江楚容这时便迈步上前，运转灵眼——


    他运转灵眼的那一刻，只觉得脑子里隐约“嗡”地轻响了一声，仿佛周围的空间瞬间被放到极大，又变得极近。


    他这会睁开眼，眸中灵光氤氲，无论去看什么，都觉得能观察到最细致入微之处还能洞察到最深处……


    用现代话来讲，现在的江楚容几乎变身成一台人形CT机兼显微镜，不光能看得细还能透视！


    只不过，江楚容很快也感受到这灵眼的运转在疯狂消耗他的灵力，如果再多撑一会，只怕就要消耗他的精血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楚容有些心惊，不敢耽误，立衛駁万xΖyι芝祚刻就认真朝面前的魔尊看去。


    这一看，江楚容便清晰地看到波旬残魂和魔尊的神魂正一同被困在魔尊的识海里。


    魔尊在他识海里设了一个金色的囚笼，把波旬残魂困在其中，两人正相互对峙，谁都十分忌惮对方，都没有先出手的意思。


    旋即，江楚容又看到魔尊在心脏处也留了一缕极为精纯的魔气，缠绕着心脉，保护那颗血红色的心脏不被波旬残魂伤害。


    看清楚这一幕之后，江楚容果断便运转同心生死契，打算同频投影给顾明霄——这样也能省去他转述的时间差。


    结果一运转，江楚容愣了一秒，旋即他便低声道：“怎么回事？”


    在场所有人：？


    剑神蹙眉：“清尘，你看到什么了？”


    江楚容：……


    他这时还没意识到两人同心生死契没了，只以为是顾明霄莫名屏蔽了，倒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提这件事，便摇摇头道：“无事。大师兄，波旬残魂现在在魔尊识海里，印堂中央三寸往下五寸往内的位置，被魔尊用封印困住了。若要杀他，必须先解开封印，能同魔尊里应外合最好。”


    剑神道：“我同他有同心生死契，明霄出手那一瞬我来联系他。”


    江楚容笑了：“如此甚好，大师兄，波旬残魂未动，你现在可以出手了。”


    江楚容这话说完，顾明霄一刻不停地便祭出无妄剑，此时无妄剑在他掌中化为一道极为雪亮的，有形无质的剑光！


    虽然只是剑光的形态，但这剑光比无妄剑本体要另有专长——剑光，专斩神魂！


    下一秒，顾明霄找准方位，便将这道剑光朝着魔尊印堂狠狠刺去——！


    剑光触到魔尊肌肤，并未伤及魔尊肌肤分毫，直接穿透过去，霎时便以摧枯拉朽之力碾碎了魔尊识海里那道封印，直冲波旬残魂而去！


    江楚容此刻是全场最紧张的那个，因为魔尊识海里的情形只有他看得见。


    他这时看到魔尊神魂见到无妄剑光后，都不等剑神传讯，瞬间便飞速掠出自己的识海，遥遥伫立——


    波旬残魂似乎对此一无所觉，直到，那道剑气即将触及波旬残魂本身，波旬残魂却忽然在这时抬起眼露出一个极为诡异的笑意。


    仿佛就是对着江楚容的。


    江楚容：？！


    下一秒，波旬残魂不躲不闪，就在无妄剑光刺上他的那一刻，他浑身魔气爆发，顷刻间便占据了魔尊的识海！


    波旬残魂在这时夺舍了魔尊！


    江楚容脑子炸了！


    这个时候夺舍魔尊，波旬残魂这是要做什么？！


    而他很快就知道波旬残魂要做什么了！


    无妄剑光虽然触碰到了波旬残魂，但下一秒，却又被一道锐利金光反弹了一下，势态变弱！


    一旁的顾明霄胸口猛震，唇边有鲜血渗出……


    波旬残魂趁势驾驭魔尊的身体，冲着最旁边修为最弱的楚天阙狠狠拍出一掌，就要脱出重围！


    其他众高手也没想到会有这么突然的变故出现，但他们反应向来极快，在“魔尊”纵身而起朝楚天阙出手的那一刹，他们也都同时出了手——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


    所有高手在攻击向“魔尊”的那一刻，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受到了反噬！纷纷吐血踉跄。


    “魔尊”哈哈大笑：“这小儿狡兔三窟，保命手段不少，现在都是我的了！”


    说着，他仰头，轰然一掌击碎头顶的船板，便冲天而去——


    顾明霄此时顾不上受伤，提剑便追！


    同时他匆匆对众人道：“方才我杀不了他是受了跟魔尊师徒契约的反噬，诸位若同魔尊有类似的契约，万望不要擅自出手，我先用无妄剑截住他——”


    说着，他一袭白衣冲天而去。


    江楚容：？！


    妈的，一定是波旬残魂在魔尊体内这段时间读到了魔尊的记忆，所以才想到了这一出！


    魔尊固然能护住心脏，却不能完全护住识海，便给了波旬残魂可趁之机。


    但魔尊是想不到这一点吗？


    江楚容猜魔尊想到了，但他不想死，所以自己只管保命，把烂摊子丢给了他们！


    众高手听完顾明霄的话，不觉面面相觑。


    剑神这时神色沉凝，看向众人：“除了我和妖尊，谁还同魔尊有类似的生死契约？”


    灵璇英苦笑：“楚师兄当年知道自己有性命大劫后，曾经以魔灵两族和平求过我给他一个不伤他性命的承诺，我给了。”


    江凝天神色微妙：“当初他跟我约架，赌约是类似的一个契约，我输了，便也给了。”


    江楚容沉声：“我同魔尊订了师徒血契。”


    宿紫川和鬼老倒是没有同魔尊有什么牵扯，但他们二人在波旬残魂操纵的魔尊下根本就够不上人家一巴掌的，无甚战力可言。


    剑神：……


    旋即剑神便道：“纵然如此，明霄一人也独木难支。他杀不了魔尊，无妄剑便只能暂时越往后面越难，我们先出去支援明霄。”


    众人纷纷应声而出。


    而此时，“魔尊”正和顾明霄在空中大打出手——


    入圣境强者过招，山川摇撼，神魔灵光通天彻地——


    由于顾明霄无法直接重创“魔尊”，此刻便只能疯狂动用威压和大道法则来压制“魔尊”，那其中蕴藏的大道法则每到一处便有无数草木枯死，看上去便让人心惊不已——


    而此时三族船头还有不少年轻高手不怕死地顶着威压观战。


    剑神见状便蹙眉朗声道：“窥天境中期以下的修士都进船去！道伤难以治愈，不要拿性命开玩笑！”


    剑神嗓音在逐云野四周缓缓震荡，各族立刻便有高手出面纷纷组织窥天境中期以下的修士进船暂避。


    剑神这话说完，便化为一道灵光纵身而出，沉声道：“楚小玉，我们好心救你，你这么坑我们这些老朋友？等此间事了，你休想我们出手再帮你！”


    说着他便冒着体内道伤复发的风险，轰然对“魔尊”头顶压下如山的一掌！


    江楚容：楚小玉又是什么？


    与此同时，灵璇英、妖尊以及江凝天也都纷纷化光冲天而去，对顾明霄施以援手。


    几位强者入了战圈之后，战况明显有所好转。


    “魔尊”很快便要被压制下来。


    只要将他加以囚禁，再处置，应该也无事了。


    可波旬残魂的狡诈却不比魔尊差，它眼见情势不对，立刻便主动迎上一道威压，吐血！


    就在同时，落下那道威压的灵璇英也同时吐血。


    “魔尊”桀桀笑了起来，如法炮制！


    一时间，高手们纷纷受创，不敢再大动干戈——魔尊躯体受狮驼大尊影响，堪称三族最强，若真硬拼，魔尊躯体还未坏，他们便要出事了。


    更别说这里面众人几乎都身怀有伤。


    下方一些窥天境修士看不下去，怒吼一声便纵身而出，想要迎敌。


    结果不过瞬息间，就被“魔尊”探出巨手抓住，咔嚓一声撕成两半，血淋淋地扔了出去——


    妖尊见状，眸色瞬间红了——死的是他妖族弟子！


    其他还蠢蠢欲动的弟子见状都一片寒噤，不敢再有任何想法。


    “魔尊”这时立在云端，笑意诡异森然，还分外得意，只听他悠悠道：“你们这些人族妖族，就是不如我们魔诡计多端，要想活得久，必然得学些阴谋诡计。现在你们还觉得一力降十会么？四个入圣境高手都打不过我这个残魂，羞不羞啊？”


    剑神见到这一幕，面色极为沉冷，他在某一瞬间都想拼着自爆同魔尊和波旬残魂同归于尽！


    可偏偏他不能。


    因为魔尊不光与他有同心生死契，也与其他高手有。


    一旦同归于尽，后果不堪设想，三族高手几乎要死绝了！


    直到江楚容这时意识到什么，立在船头就冲顾明霄遥声道：“大师兄，无妄剑可斩天下一切契约！”


    剑神众人：！


    方才情势变得太快，他们竟然都忘了这一点！


    “魔神”的脸色也在此刻变了，他扭头就想离开，却又立刻被时刻关注着他动向的几位高手飞身围堵了起来。


    此时，不远处顾明霄闭眼，先运转出他跟魔尊的师徒契约，提剑狠狠斩下——


    师徒契约应声而断！


    剑神这时道：“明霄，替我也来一剑！”


    顾明霄抽剑，回身。


    可等剑神同“魔尊”之间的契约显形后，众人都沉默了，那道契约不光是同心生死契，还关联着两族气运，若一剑斩下，两族气运动荡，非同小可！


    顾明霄反应迅速，当即便道：“师尊，你们替我围住他，我来杀人即可。”


    剑神闻言，知道也只能这样，当机立断，就同其他几位高手彻底将“魔尊”围了起来！


    “魔尊”立在中央，见到众人将他围堵起来，不觉冷笑。


    下一秒，他歪歪头，粲然笑道：“唉，都这样就，没意思了，既然如此，那就都去死吧！”


    在这句话说完的那一瞬间，“魔尊”瞳孔中忽然有极为明亮的黑红色魔火绽放开去，一股惊天动地的威压轰然爆开！天地间浓云滚滚，雷声阵阵——


    竟是波旬残魂竟是操纵着“魔尊”的识海，自爆了！


    魔就是魔，行事永远如此诡异疯狂，即便损人伤己，他们只要觉得能快乐，便觉得是世间最好玩的事情！


    入圣境强者的躯体加上识海自爆，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剑神最先想到的便是这次跟来的那些三族精英弟子，所以他即便离“魔尊”最近，也丝毫没有闪开的意思，反而主动迎上了这自爆的汹涌浪潮！拼尽全身的修为，要镇压住这波自爆！


    其他几位入圣境高手亦是如此。


    他们可以死，但三族下一代的精英若是死伤大半，三族的希望就彻底没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不情愿，即便被那魔火照得脸庞都通明透亮，他们的眸光也异常坚定。


    自爆中还有波旬残魂的诡异笑声传来，虽然有些虚弱，却十分清晰。


    然而就在下一秒，仿佛时空静止，魔尊那撼天动地的自爆威压忽然就这么停在了原处，丝毫不再扩散——


    几位入圣境强者都在此时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情。


    直到——他们仰头朝顾明霄的方向看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真正的，魔神波旬。


    那是一张极为魔性的脸。


    一头微微蜷曲呈现出深夜一般色泽的流瀑长发披散而下，额间那颗陨石所铸成的黑色宝石闪烁着幽邃神秘的光芒，脑后是魔火红莲洞渊。


    一袭黑金色长袍，裸露在外古铜色的精实双臂双足皆戴金环，身周陨星环绕，狭长的凤眸中业火绽放。


    而他身处的空间仿佛也是撕裂开的，身后是一片浩渺无垠的星空，无数星辰缭绕期间，神妙非常。


    此时，他只是这么抬起手掌轻轻朝前方压下，便瞬间压制住了“魔尊”的自爆。他甚至没有主动绽放出威压，就凝滞了四周的空间，让所有人都在他的领域内，无法动弹。


    可所有人在此刻的面色却更加如同死灰了！


    这是魔神波旬，是真正的魔神波旬！


    顾明霄为了救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放出了魔神波旬，可他难道就没想过放出魔神波旬的后果么？


    难道，灭世之劫，便是如此？！


    但魔神波旬此刻静静压制住了魔尊的自爆后，并未对任何人下杀手，而是抬眼朝不远处看去——


    此时，一缕黑色魔气更携裹着魔尊的心脏朝外溜走。


    正是剩下的最后一丝波旬残魂。


    魔神波旬见状，抬手轻轻一拂，那心脏便连同残魂一起卷入了他巨大的手掌中。


    这时他缓缓一捏，魔尊心脏爆碎，化为无数金红色齑粉飘落而下！


    残魂则被他捏在指间！


    这时残魂终于疯狂尖叫道：“我是你前世身的残魂，你杀不了我，我们永远是一体的。”


    魔神波旬掌中业火浮现。


    残魂被业火灼烧，愈发虚弱，可始终不见消失。


    魔神波旬眸中终于显出一丝冷冽杀意。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忽然有一个十分清澈的嗓音静静响起。


    “大师兄，你把无妄剑给我，让我来试试。”


    所有人神色一凛，扭头看去，便见到在魔神波旬巨大身躯下显得分外渺小的江楚容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楼船，立在了魔神波旬脚下。


    灵璇英见状，疯狂想要劝说江楚容不要惹恼魔神，因为那不是顾明霄了，那是魔神波旬！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魔神波旬这时静静看了江楚容一眼，竟是抬手，凌空托起无妄剑，送到了江楚容手上。


    江楚容微微一笑：“谢谢大师兄。”


    说着，江楚容便握住无妄剑，纵身而起！


    他这次，运转灵眼，彻底人剑合一——


    在所有人目光灼灼的注视下，江楚容朝着魔神波旬掌心中那缕还在疯狂挣扎的残魂用尽全力，刺出了他此生最心无旁骛的一剑！


    剑光通明！照彻天地！


    那一缕残魂在江楚容这一剑之下，无所遁形，彻底消失在了魔神波旬的掌中！


    一切，就以这么戏剧性的方式尘埃落定了。


    但这时众人看着魔神波旬静立在空中的那尊巨大真身，却又都露出不同的担忧之色。


    唯有江楚容，一点都不怕，这会他立在魔神波旬魔光氤氲的掌心，仰头看向那双业火漂浮的魔瞳，不由得微微笑了笑道：“大师兄，你要归位了吗？”


    魔神波旬静静注视着掌中的江楚容，没有说话。


    江楚容静了一瞬，又眸色平静且认真地道：“你要是归位，带我走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去上界玩，这里灵气贫瘠，没什么好玩的。”


    江楚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微微震了震，大家都露出极为复杂的神色。


    他们知道，这也算江楚容某种程度上的舍身取义了。


    如果……魔神波旬真的答应江楚容的要求，那么这一切便都能迎刃而解。


    但……江楚容要怎么办？


    可此时此刻，谁也无法制止这样一尊可怕的魔神，他们就这么在波旬余威的影响下便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便只能眼睁睁看着江楚容同魔神波旬谈条件。


    而魔神波旬听到江楚容这话，狭长的凤眸微微动了动，终于，薄唇轻启，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江楚容想了想，含笑道：“如果你要走，我就跟你一起走。我很恋爱脑，你知道的。”


    从头到尾，江楚容确实没有说过一句假话，他知道，在魔神面前，你说的任何一句假话都会引爆对方的阴暗面。


    但他说的也不完全是真话。


    不过，应该都是魔神爱听的话吧？


    果然，在良久的静默后，众人都微微替江楚容捏了一把汗，魔神波旬再次淡淡开口：“魔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江楚容：？


    众人：？


    下一瞬，魔神波旬那尊巨大的身影忽然幻化为一道极为粲然的金红色魔气，于江楚容面前的空气中缓缓凝结。


    最终，却又化为一袭白衣，清冷如昔的顾明霄。


    只是此刻，那双饱藏业火的魔瞳没有变回来。


    如此，一神一魔两种特性在顾明霄身形同时出现，矛盾无比，却又诡异地和谐。


    也在同时，顾明霄身后那道空间裂缝一点点消失——


    众人身上威压骤减。


    几乎在那一刻，灵璇英和剑神便要纵身而上护住顾明霄身前的江楚容。


    可没想到江楚容的“恋爱脑”无人能及，在他们纵身而上的前一秒，江楚容便已经朝着那袭清冷白衣扑了过去——


    二人扑了个空。


    眼睁睁看着江楚容扑到了顾明霄怀里。


    一时间，空气莫名尴尬。


    顾明霄这时垂眼，伸手缓缓搂住了怀中的江楚容，又抬起魔瞳静静看向不远处的灵璇英和剑神。


    三人眼神交错，灵璇英和剑神仿佛明白了什么，静默了片刻，便不再上前阻拦。


    顾明霄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江楚容凌空而去——


    灵璇英和剑神见到这一幕，神色各有忧虑，却又毫无办法。


    至少……波旬残魂之危解决了。


    可这个本体……唉！


    怕就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作者有话说：


    顾明霄：帅吗老婆？


    江楚容：帅死了！


    顾明霄满意：魔神就爱恋爱脑


    第117章


    顾明霄带走江楚容后, 三族楼船飞舟上目睹这一切的弟子都彻底炸开了锅！


    他们对眼前出现的这一幕极度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这是不是魔族设下的什么幻境，让他们无意识陷入其中了。


    三族第一天才, 被无妄剑认可的人族大师兄，竟然是魔神波旬转世？


    这比魔尊被波旬残魂夺舍这件事还要荒谬百倍！


    可事实就这么在他们眼前发生了, 他们就算怀疑人生也改变不了这铁板钉钉的事实。


    直到——


    一直在魔族魔龙楼船上目睹这一切的楚天阙微微红着眼, 长揖到地，朝着剑神和妖尊下拜道：“父尊曾经交代过，若他在此战中不幸身陨，便由我接替魔尊之位。”


    “楚天阙在此，愿与人妖二族立下千年和平协议, 还望人族剑神, 妖族妖尊看在三族大义的份上，暂时放下对我父尊的成见。”


    “人死灯灭, 父尊犯的错, 我愿一力承担, 只求二位大能不要迁怒魔族。”


    楚天阙这话一开口，另外两族的弟子都纷纷愤慨不已地争执了起来, 都言辞表示魔尊因为一己贪恋和疏忽, 差点导致三族精英大半覆灭, 若非顾明霄出手，结局便是不可挽回的。


    又求剑神和妖尊干脆趁此机会踏平魔族, 将魔族领地收入人族妖族囊中。


    楚天阙听着人妖二族弟子们的愤慨发言, 神色沉凝，却一言不发, 只等剑神和妖尊示下。


    剑神此刻沉默良久, 回过神来, 只淡淡一番话，便压下了两族弟子们的愤慨不平。


    “魔族领地多瘴气又寸草不生，即便拿来也是无用。而且魔域内还有千万魔族，这些谁能去杀？谁又杀得完？若杀不完，谁能保证他们顺服我们人妖二族，不再起动乱？”


    剑神这话说完，全场死寂。


    弟子们悻悻垂头，也知道先前的提议过于激进了，便都不在说话。


    剑神这时低低咳嗽了两声，再次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楚天阙，道：“这些话，都是魔尊教你说的？”


    楚天阙静了一瞬，道：“是。”


    剑神微微一笑：“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不是了。不过，他选你来，倒也是料定了你会这么说。”


    “你像你娘，虽是魔，却有仁善大义之心。这点，你父尊不如你。但你父尊却知道利用这点，让我们心软。”


    “哼，楚小玉，年纪不大，心思却多得很。”


    楚天阙垂眼：“剑神谬赞，天阙当不起。”


    剑神：“你是个好孩子，起来吧。”


    其余两族弟子听到剑神对楚天阙的评价，不觉再度议论纷纷。


    楚天阙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起身。


    剑神这时又看向一旁的妖尊，颔首示意。


    妖尊便取出盟约卷轴。


    剑神让楚天阙上前来，三族首领割破手掌，在盟约卷轴上按下血印。


    三族和平盟约就这么在一阵金光中，缓缓凝成了。


    剑神收起卷轴，看向楚天阙，眸色深沉：“好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不要成为你父尊那样的魔尊。”


    楚天阙眸光颤了颤，低头拱手道：“是。”


    剑神：“回魔族去吧，这边的消息我和妖尊暂且替你封锁。但你在魔族要如何坐稳这魔尊之位，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楚天阙再次谢过剑神，却又走到一旁的船舷前，拾起了一片魔尊在自爆时炸碎的尊袍布料一角，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剑神见状，一言不发。


    楚天阙见剑神不阻止，再次道谢。


    之后，他收起那片尊袍布料后，便默默回到了楼船中，驾起楼船，乘风朝魔域飞去——


    剑神凝视着魔龙楼船渐渐化为一点黑点消失在空中，方才回过眼。


    这时他沉默一瞬，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一袭青蓝色孔雀华袍，貌美如昔的妖尊，眸色深邃地低声道：“自从你我二人受伤，人妖两族锁闭多年不曾交流。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妖尊可否愿意带你们妖族的青年才俊上剑宗同我们剑宗弟子论道一番？”


    妖尊一双青碧色琉璃般的漂亮眸子静静看了剑神一眼，没有太多话，只颔首道：“可。”


    就这么一个字，让剑神原本显得有些憔悴的面容上微微绽出一点光来，但顿了顿，他偏还要更进一步道：“多年不见，回程路上妖尊不如来我们剑宗飞舟上叙叙旧？正好灵师妹也在，我们好好再研究开天路的事宜。”


    妖尊静了一瞬，还未说话，灵璇英便已经含笑走了上来，道：“不错，或是我们去孔师兄的青鸾宝辇上也可以，我也多年未乘坐青鸾宝辇了。”


    剑神的表情愈发带了一丝浅淡的期待。


    灵璇英都这么开了口，妖尊再无话说，但他顿了顿，淡淡道：“还是去你们剑宗的飞舟吧，青鸾瘦了，我怕它拉不动太多人。”


    剑神：……


    不过妖尊能应允同乘已经是极大的好事了，剑神再不纠结，就先道：“妖尊、灵师妹，请。”


    灵璇英先登舟，妖尊随后，剑神最后。


    而等剑神登上飞舟后，他便含笑朝两族飞舟和宝辇上的弟子们道：“诸位，启程！”


    弟子们顿时欢呼一片——自从开天路事故后，他们也甚少同外族弟子有过沟通交流了，现下灭世之难解决，两族来往又恢复，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就这样，青鸾拉起珠光宝气的宝辇，龙骨飞舟展开飞翼，缓缓启动，一同向着无妄剑宗的方向飞去……


    ·


    繁星浩渺，华丽斑斓。


    江楚容仰头看着点点流星在苍莽宇宙中滑落，不由得露出惊讶赞叹的神情。


    这时，流星璀璨的光芒照亮了他精致昳丽的脸颊，更把他白皙的肌肤照得近乎玉般透明。


    顾明霄徐徐飘至他身后，问道：“好看么？”


    江楚容回过神来，不觉笑了：“好看，不过，这是什么地方？”


    顾明霄魔瞳里的金红色业火轻轻跃动了两下，淡淡道：“我的小世界。”


    江楚容“哇”了一声：“大师兄好厉害。”


    顾明霄不答，但他的神色看起来对江楚容这句赞叹十分满意。


    此刻他伸出手，指尖微动，不远处便有星辰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旋转，不多时，那些星辰竟然组成了一朵旋复花的形状。


    江楚容见到旋复花，心头微动，忍不住道：“又是这花，大师兄，这花到底有什么意义？”


    顾明霄遥遥看着那朵由星辰组成的旋复花，静了片刻，道：“曾经我也不知道有何意义，现在知道了。”


    江楚容意识到顾明霄的情绪有些微妙，便这么望着他。


    顾明霄过了好一会，方道：“无论是正神魔神都需要不断转世历劫，使自己的神心更加稳固。但他们的转世身同本体是分开的，否则神庭便会大乱。”


    江楚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微微一怔，但旋即他又意识到是这个道理——不然今日你历劫，明日我历劫，天天请假，神庭不就空了么？还怎么维持正常运转？


    不过，这跟旋复花有什么关系？


    “魔神波旬上一世转世身，便在此方世界，就是魔尊他们供奉的那位——那位其实也不是本尊，而是转世身。”


    江楚容听到这，心头一动。


    “魔神波旬来此方世界本是要修忿怒相和毁灭身，所以他给自己的转世身设定了一个极为惨烈的身世。那一日，他的转世身遭受众人欺凌被丢到一片花田里，浑身泥泞，又快要饿死了。”


    “然后，他就遇到了孔雀明王尊者的转世身。”


    “当时波旬的转世身正躺在花田里疯狂地摧毁花田里的花，模样极为丑陋愤怒，他胸中痛苦和怒火在那一刻达到了极点，偏偏这时，孔雀明王尊者的化身出现了。”


    “那是个很漂亮的少年，他在花田里轻轻拾起了一朵快要凋零的旋复花，握着波旬转世身的手，把那朵花放进波旬转世身的手里。并且把身上所有的干粮都给了波旬转世身。”


    “他说：如果你很痛苦，你还能看看花，花是这么漂亮。但若你把花毁了，你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波旬转世身胸中的愤怒在那一刻彻底消失。”


    “那一世，波旬转世身没有修成忿怒相和毁灭身，而是修成了寂静相，成为魔族人人敬仰的魔神。”


    江楚容听到这，不觉哑然，然后他微微一笑：“这样不是很好么？”


    “可波旬转世身飞升回归本体之时，魔神波旬却动怒了。因为他本来目的未曾达成，反而因为修成寂静相魔心有损。他认为是孔雀明王尊者故意针对他，暗算他。”


    江楚容：……


    不错，寂静相代表大爱，代表仁慈悲悯，是很多正神都修不来的，难怪魔神波旬会这么愤怒——这结果怕是会沦为魔神中的笑柄。


    “然后，便有了我。”


    “我的存在是为了扰乱孔雀明王尊者这一世转世身的修行。”顾明霄垂下眼，目光灼灼地看着面前的江楚容，眸中业火氤氲。


    江楚容怔了一秒：“还有这样的事？按照预言，尊者这一世转世身应该是为了救世。所以你的目的灭世么？但为何又……”


    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因为顾明霄入了剑宗，所以也长歪了？


    那本体的魔神波旬要是再知道这事，可不得又气坏啊？


    江楚容这时脑中胡思乱想的，直到顾明霄抬手，轻轻抚上他如玉侧脸，嗓音有些微妙和低哑地道：“不，我成功了。”


    江楚容听到顾明霄这话，感受着顾明霄这动作，心头不觉轻轻一颤，隐约觉得有些危险。


    直到，顾明霄凑过来，动作缓慢的咬上了他的唇，一点点吻又辗转厮磨。


    还伸手扣上了江楚容的纤细腰身，逼迫江楚容愈发贴近他。


    江楚容本来心里还有些纳罕顾明霄为什么说成功了？但顾明霄这么凑上来一吻，他倒是顿时什么都忘了。


    呼吸热了热，江楚容蝶翼般的长睫轻轻抖动两下，便主动闭上眼，伸手环住了顾明霄的脖颈，一点点迎合上了顾明霄这个暧昧湿润的吻。


    两人在星空中相拥，接吻。


    唇齿交错，彼此的呼吸都被浸染了对方的气息，粘稠而浓烈。


    一吻完毕，江楚容眼尾泛起一点湿润惑人的潮红，这会他微微喘息着，抵着顾明霄的额头就弯唇笑道：“大师兄，你吻技越来越好了。”


    顾明霄侧过头，轻轻咬了一下他湿润的唇角：“我是魔神转世身，怎么会不懂这些？”


    江楚容这时便又想起方才顾明霄说的那句奇怪的话——他成功了。


    他为什么成功了？


    江楚容忍不住想问。


    可顾明霄却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微微挑了一下眉，又搂着他的腰，捉住他的双足，将他提抱了起来。


    江楚容：？


    顾明霄这会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脊背，就让他环着自己的脖颈，盘在自己腰间。


    这个姿势让江楚容觉得异常微妙，江楚容有点抗拒。


    顾明霄却在这时贴在他的耳畔道：“想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说那句话么？”


    江楚容瞥了他一眼：“你又耍什么坏心眼子？”


    顾明霄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低声道：“让我高兴了，我就告诉你。”


    江楚容：“哼，你就知道使坏！”


    顾明霄忽然就伸手轻轻捏住了江楚容如玉一般的下颌，缓缓摩挲着。


    还没等江楚容露出诧异的表情，他便又狠狠吻了上来。


    江楚容：……


    只能逆来顺受了。


    可江楚容没想到接受了魔神波旬记忆的顾明霄变得更会玩了！


    本来是顾明霄在吻他，但后来，顾明霄就化出了魔神波旬的本体形态来。


    闻凌因为年纪小，所以身量不如顾明霄那么成熟完美，顾明霄的身材已经在江楚容认知范围里最好的了。


    但魔神波旬本就是欲望的化身，他的身材直接好爆了！


    那古铜色的精实手臂，轻轻抚上去，感觉那皮肤和肌肉都仿佛要把江楚容的手指吸进去一般。


    尤其是此刻顾明霄的那张脸，魔纹遍布，却又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锐利俊美，那一双狭长凤眸里燃烧着灼灼业火，仿佛要把人直接吸进去。


    江楚容一开始还稍显抗拒，但很快，他就在美色的诱惑下彻底沦陷了……


    因为化出魔神波旬本体的顾明霄实在是太会了，而且更会了！


    只是吻他，都吻得色气绵绵，让他浑身发热。


    江楚容：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好色，啊呜……


    两人就这么幕天席地，在顾明霄隔绝出的这方小世界里疯狂亲吻……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楚容被顾明霄带着，从这个星域飞到那个星域。


    甚至还用流星雨玩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是让江楚容想到就会脸红的东西。


    终于，顾明霄不折腾江楚容了。


    江楚容这会瘫软在顾明霄怀里，雪白脖颈上和耳廓上都是暧昧的吻痕，他不由得小声抱怨道：“大师兄你越来越会得寸进尺了。”


    顾明霄这会抱着他坐在一颗小行星的草地上，感受着微风徐徐吹来，忽然他就垂眼低声道：“你知道，为何我说我其实成功了么？”


    江楚容本以为顾明霄说这话只是找个由头欺负他，没想到顾明霄又提起，他不由得就瞥了顾明霄一眼，眼睛湿漉漉地道：“我不管，你要是不说，我也不会再上你当了。”


    顾明霄微微一笑，倒也不打算打哑谜了。


    这时他伸手撩起江楚容耳畔的一缕头发，然后，便就凑到江楚容耳畔，轻声道：“因为你就是孔雀明王尊者在此间的转世身啊。”


    江楚容：？！


    “让正神转世身在红尘中溺于情爱，不得超脱。”


    “你说，我成功了吗？”


    顾明霄向来清冷的嗓音在此刻带了一丝丝莫名的魔性和魅惑，仿佛在诱人堕入那无边的欲望深渊……


    下一瞬，江楚容的身体就猛地颤了颤。


    顾明霄感受到这一点，眸中的光芒不自觉变得危险了一点，这会他缓缓收紧抱着江楚容的双臂，就等着江楚容发作。


    他甚至想到江楚容骂他的样子，他都会有点激动。


    因为他知道，只要江楚容骂他，他就会变本加厉地用另外一种方式还回去！


    到时候，他便让这只小孔雀彻底陷落在他怀里，永世不得离开。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江楚容这时身体颤了颤之后，却异常激动地抬起眼看向他道：“哇……这是什么狗血剧本，波旬这么会玩的吗？”


    顾明霄：？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狂喜乱舞：老公，这个剧本我喜欢！来点更刺激的


    顾明霄：我他妈……不会找错人了吧？尊者转世这么放得开？（陷入自我怀疑）


    第118章


    看到顾明霄隐约带着几分无语的表情, 江楚容顿时又乖觉了起来，低声道：“我现在又没记起来关于孔雀明王尊者的事，从第三者角度看, 确实如此啊。”


    顾明霄回过神来，哑然一瞬, 意识到这确实是江楚容的本性, 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接着江楚容的一些话又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了。


    江楚容这时笑笑又道：“如果我是孔雀明王尊者的一个转世身，好多事情便能说通了。难怪最先在明王殿参悟时，我觉得那些尊者都很亲切，唯独孔雀明王尊者看起来没太多感觉，反而得到的机缘却最多。原来是因为在看自己的本体, 所以反而不觉得亲切了。”


    “还有, 那天在灵族我接受灌顶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喊我回去。现在想想, 也许是尊者本体或是他座下的童子之类的？”


    顾明霄听到这, 眸中魔焰忽然略微迸发了几分, 这时他不觉抓紧了江楚容的手腕，沉声道：“那个声音叫你, 你答应了？”


    江楚容被顾明霄攥得手腕生疼, 忍不住蹙眉想含疼, 但他这时看着顾明霄此刻占有欲发作且紧张的样子，怔了怔, 不觉就又笑了。


    顾明霄蹙眉：“笑什么？”


    江楚容伸手戳了一下顾明霄漂亮的胸膛, 道：“你啊，明明就是在意我。怕我想起孔雀明王尊者前世的记忆就跟现在不一样了, 又或者怕我修炼有成, 随时回归本体, 是不是？”


    顾明霄不动声色地伸手抓住江楚容在他胸膛上戳来戳去的手，淡淡：“你倒是不可能回归本体了。”


    江楚容诧异：“为何？”


    顾明霄挑眉：“你已经跟魔神转世身的真身双修过，现在身上都是我的味道和魔气，回不去的。”


    江楚容：……


    这人怎么一本正经地说些这么让人脸红的话啊？


    直到顾明霄又缓缓凑了过来，贴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不过前者，我确实心怀顾虑。”


    江楚容目光微动，凑上去，蹭了蹭顾明霄修长挺拔的鼻梁：“这有什么好顾虑的，你恢复了魔神波旬本体的记忆也没看你变啊。”


    “我是这样，你未必也是。所以我才要带你来这。”


    江楚容听到这，忍不住咬了一下唇，小声好奇道：“你又想干什么刺激的事情了？”


    顾明霄：……


    旋即顾明霄就眸绽魔焰，深深凝视着江楚容道：“此界的道侣契约对于历劫神的转世身并没有限制。所以，我们需得定一个更高级的契约，属于神庭的缘侣神魂契约。这样，你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反悔了。”


    江楚容静了一瞬，笑了：“你是怕我这支潜力股万一以后暴涨，不要你了吧？”


    顾明霄虽然听不懂江楚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不着急，这时他伸手细细抚摸着江楚容侧脸柔软如玉的肌肤就凑过来低声道：“不管你怎么说，现在是在我的小世界，你记忆还未曾解封，你打不过我。就不要想着逃跑了。”


    顾明霄此刻的嗓音磁性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威胁和蛊惑，抚摸时指腹的力道也十分微妙，若是寻常人听了这些话，定会害怕犹豫或是纠结。


    但江楚容听完却只不悦道：“哪有你这样求婚的？”


    顾明霄：？


    江楚容这时眸光澄明地笑看对面的顾明霄，道：“求婚当然是要哄好我，让我开开心心，就算没有什么大钻戒大项链，来束花也好啊。”


    “我这人啊，吃软不吃硬的。”


    顾明霄：……


    半晌，顾明霄终于在江楚容自成一派的逻辑里败下阵来。


    此刻他环顾四周，想找一样信物。但看了一圈却不觉微微蹙眉，这里荒芜的星球都是他用念力化出，一草一木也是，只要他念头一动，就会消失，无法永存。他造化之力不如本体，却没办法在星球上造出真正的活物来。


    江楚容见到顾明霄神色，目光微动，凑上来道：“找不到么？”


    顾明霄看了他一眼：“我再找找。”


    江楚容信口笑道：“我看你额上那枚宝石坠子就挺好的，那个可以吗？”


    顾明霄静了一瞬，神色微妙：“你确定要这个？这是陨石和魔神波旬本体的心头魔血凝成的，魔气极重，你未必受得了。”


    江楚容：“受不受得了是我的事，给不给是你的事。”


    顾明霄闻言，眸光不觉深邃了一分，旋即他就抬手伸向眉心，将那缀着魔血陨石的坠子扯了下来，递到江楚容面前——


    同时，静静观察着江楚容的反应。


    老实说，接受了魔神波旬本体记忆的顾明霄虽然本质上还是顾明霄，但在性情上却也一定收到了魔神本性的侵蚀。


    这魔血吊坠放在他身上时，他还可以控制里面的魔气，但若是离了，就不行了。


    他明知对于江楚容这样的凡人之体，若是近距离接触这吊坠容易被魔化，挖掘出内心最深层的欲念、恶念等等……


    可他还是想看江楚容失态的样子。


    他真的，变坏了……


    这会坠子被顾明霄拿到手中递到江楚容面前，江楚容倒没觉得有什么，伸手就接过拿到手里，把玩了起来。


    魔血吊坠这会躺在江楚容白皙漂亮的掌心里，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魔气，而江楚容将它把玩了一番之后，似乎也没怎么样，还又笑眯眯地把吊坠递回顾明霄道：“给我戴上吧。”


    顾明霄见江楚容竟然丝毫不受魔血吊坠影响，一时间竟微妙地有些失落。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缘侣神魂契约，只要结下这个，到时就算孔雀明尊和波旬本体想要拆散他们，也不能够了。


    多得是转世身因为修不成功而回归不了本体就被流放的。


    但此时此刻，顾明霄情愿当被流放的那个。


    神庭再辉煌璀璨，魔庭再恢弘森严，对于此刻的他来说也只是一座漂亮空壳。


    没有江楚容，他很难想象以后的漫长岁月要如何渡过……


    想着，顾明霄便轻轻接过江楚容递过来的魔血吊坠，十分认真的绕过江楚容那漂亮纤细的脖颈，给他戴上了。


    魔血吊坠摇摇晃晃，缀在江楚容玲珑白皙的锁骨上，异常动人。


    顾明霄审视片刻，眸中缓缓浮出一丝淡笑，便问：“现在可以结缘侣神魂契约了么？”


    江楚容抬眼看向顾明霄。


    就在这一刻，顾明霄忽然发觉江楚容眸中有一丝魔气涌过，顾明霄：？


    而下一秒，江楚容就极度热情地抬手搂住了他的后颈，用力地朝他亲了上来。


    一边亲江楚容一边笑吟吟地撒娇道：“不行，老公你今天要让我开心了，满意了，才可以。”


    说着，还用力一跳，双腿盘在了顾明霄的腰间——


    顾明霄：……


    ·


    之后的时间顾明霄过得十分混乱且颠倒。


    他作为一个魔神的转世身，都不知道世界上竟有那么多令人面红耳热的秾词艳语。


    可偏偏这会江楚容就都说出口了。


    最恼人的还要属江楚容嗓音本来就清冽悦耳，贴在他脸畔，耳侧温热湿润地吐出这些话的时候却带着一点撒娇的沙哑意味，软绵绵的，并不如何色情，反而是让人一阵又一阵兵荒马乱地心动。


    若要比喻，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家住在青楼隔壁，天天懵懂听了一些不知羞的话，就用了出来。


    天真里带着一丝让人莫名的无奈。


    却又让人有些恶质地想——总有一天，得让他知道这些词的真正含义才可以……


    缘侣神魂契约就是在过程结成的，两人本体在亲吻，神魂也黏在一处，一个玄色一个淡金色，扭在一处，浮在识海里熠熠生辉，倒像是什么极为抽象艺术的画面，宁静却美好……


    然而本意已经折腾得满头大汗了。


    江楚容这会踮起脚尖抱着顾明霄去亲他淡色的薄唇，汗涔涔的，却莫名带着一种微妙的焦灼。他贴着顾明霄，两条手臂抱着顾明霄，却像是怎么贴怎么抱都不太够的样子。


    换了一个站姿，又换一个。


    感觉好像什么时候都没办法和神魂一样，完完全全同顾明霄黏在一起。


    这种有落差的感觉又让江楚容有点生气了，竟是气得有点要哭。


    直到顾明霄看着江楚容那扑簌簌的羽睫和快要下雨的漂亮湿润眸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指尖，轻轻点上了江楚容锁骨上的魔血吊坠。


    江楚容瞬间怔住，清醒了过来。


    等他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几乎严丝合缝地抱着顾明霄贴在顾明霄身上时，他脸上又“蹭”得一下红了。


    江楚容气得咬了顾明霄一口道：“你使坏！”


    顾明霄看着江楚容红脸的样子，觉得还是现在这样的江楚容可爱，不由得笑了笑：“我提醒过你了。”


    江楚容扭过脸去，不理他了——他耳朵还在发烧，刚才他被魔血吊坠蛊惑着做出的有些事，太丢脸了。


    倒是顾明霄，这会轻轻环住他道：“真好。”


    江楚容懵了一下：“什么真好？”


    顾明霄垂着眼，吻了吻江楚容的侧脸，淡笑：“你的魔念就是怕失去我啊。”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因为抱得姿势不够对就急成那样。


    江楚容：……


    过了好一会，江楚容垂下长睫，轻声道：“你也说了，那是魔念。”


    顾明霄哑然，旋即他咬了一下江楚容的耳垂，低声道：“也是，就像我的魔念是把你关在这个小世界里，永远都不能离开，永远目光只能留在我身上。”


    江楚容听着顾明霄这话，先是耳根微红，但旋即他心头微微一动，立刻就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认真提议道：“其实我也觉得这里挺好的，你也不用永远把我关起来，我们每七天就来玩玩好不好？到时随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明霄：……


    不过看着江楚容那明亮到仿佛永远没有忧愁的桃花眼，顾明霄静了一瞬，道：“好啊。”


    只要江楚容开心就好。


    隐晦的告白被打断也没关系，反正，他们来日方长。


    ·


    三日后，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青鸾宝辇和龙骨飞舟一同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无妄剑宗。


    剑神等人胜利归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宗门，当然，与此同时，顾明霄的真实身份也传遍了宗门。


    一时间，宗门上下议论不断，喜忧参半。


    不过由于顾明霄带走江楚容之后都没再出现了，大家一开始还担心那个灭世的预言，到后来见一切风平浪静，就开开心心地同妖族修士交流去了。


    不少剑宗弟子这辈子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妖修呢。


    此时，剑塔密室内。


    白玉圆桌上，三杯香茶袅袅散发着热气，茶汤金黄，色泽极为漂亮，是上好的灵茶。但在座的三人却都无心品茶。


    剑神取出江楚容先前交给他的几本算经，就交给灵璇英和妖尊看。


    灵璇英和妖尊看完，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灵璇英道：“我于天文星象一道还算有研究，但算数这块就不算擅长了，而且这里面涉及的内容也太深奥了。”


    妖尊也道：“我读得书少，妖族藏书更少，破译不了这些。”


    剑神不由蹙眉道：“难道只有等明霄和清尘回来才能破解这些么？早知当时我应该让青龙前辈留下的。”


    妖尊目光动了动，道：“不妨现在出告示，广招天下精通算数和天星推演的天才，未必就来不及。”


    剑神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了。”


    于是便传讯给白辰冰，让白辰冰去安排。


    一时间，密室内的气氛又安静了下来。


    这次，还是灵璇英看了一眼剑神和妖尊，沉吟片刻，方才低声道：“二位师兄觉得楚师兄确实是自爆身亡了么？”


    剑神看了灵璇英一眼，神色淡淡：“楚小玉心眼子比藕都多，不过他现下本体自爆，心脏又被毁，即便境界不跌，修为也所剩无几，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妖尊也道：“正是如此，而且若他真想作妖，也不至于传位给大皇子了。恐怕也是能自保便已经没有余力了。”


    灵璇英神色稍霁：“原来二位师兄心中都有数，那我就不多担心了。”


    剑神挑挑眉：“清尘那边灵师妹你能感应到么？”


    提到这，灵璇英便有些无奈：“他尚在人间，但我追溯不到他的方位，应当是被魔神屏蔽了。”


    剑神：“哦……那便先不管他们，我们先商量开天路的事。”


    灵璇英：“是。”


    又是一阵静默。


    这会，剑神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一旁神色淡淡的妖尊，迟疑了一下，他咳嗽一声，关心道：“师弟，为何不喝茶，是这茶不可口么？”


    妖尊静了一瞬，道：“灵师妹和顾师兄都没喝，我不敢占了这个先。”


    剑神：……


    灵璇英此时意识到什么，不觉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顾师兄我想起我在三族还有些古老的隐世交情，不妨让我拓印了这几本算经，去请教他们，兴许能有收获。”


    剑神一听，连忙道：“师妹请便，这样再好不过了。”


    灵璇英这时便取了那几本算经，依次拓印完，收在储物戒中，离去了。


    妖尊见灵璇英离开，便也起身要告退。


    剑神见状，连忙就拦住道：“师弟，等一等。”


    妖尊终于抬眼看向面前神色有些急切的剑神，这时他淡淡道：“师兄，我既不会天星推演也不会算数，我读书差得很，更不会像你一样附庸风雅，品茶作诗。你还是让我走吧。”


    剑神：……


    过了许久，剑神颓然垂眼，哑声道：“当年那事，是我做的不妥，师弟你别怪我。”


    此时此刻，妖尊端庄华美的面容上终于出现一丝浅浅裂痕。


    ·


    魔神幻化的小世界内。


    江楚容和顾明霄这几日在小世界里直接看遍了一年四季，春日桃花逐水、夏日菡萏初绽、秋日枫林霜红，冬日雪落梅枝。


    还有各种或奇诡或壮观或苍茫或柔婉的风景。


    江楚容啧啧称奇。


    不过他心头还记挂着别的事，这一日他正靠在顾明霄怀中坐在草屋屋檐下，欣赏对面竹林簌簌落雨，雨丝连绵，一片翠意的场景。


    忽然一阵清寒的风吹来，江楚容不觉微微打了个哆嗦，顾明霄便将他抱住了，道：“冷？”


    江楚容沉吟了一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仰起脸看向顾明霄，认真道：“大师兄，我想回去了，我怕我娘担心我。”


    顾明霄静了一秒，神色丝毫未变：“你终于开口了，我都快要以为你忘了这件事。”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就掐了顾明霄一把：“还不是怕你不高兴啊。”


    顾明霄自从觉醒魔神记忆后，本质确实没变，但心眼却更小了，江楚容不觉就变得更小心了些。


    顾明霄：“除却魔神波旬转世身这个身份，我也是人族的顾明霄，逍遥了这么久，确实该回去了。”


    江楚容笑了：“嗯！”


    而这时江楚容想了想，又道：“不过大师兄，现在你的身份人尽皆知，回剑宗恐怕容易惹得人心动荡。不如我们先去灵族，去了之后再传讯给我娘，让剑神他们一起过来。反正灵族现在是我的地盘，那些长老怂的要死，肯定不敢说什么的。”


    顾明霄知道江楚容并不是担心什么人心动荡，只是担心他回了剑宗之后迎接师兄弟们异样的眼神，心里不好受，却也不说破，只道：“好，都依你。”


    江楚容笑道：“那我们此刻就启程？”


    顾明霄淡淡挑眉，抬手便在江楚容面前撕裂了一片空间。


    江楚容诧异了一瞬，顺着那空间往外看去，竟赫然便是灵族那片澄碧色的湖泊和十个长满花树的岛屿。


    他又惊又喜，道：“大师兄你这一手真厉害，以后我们环游世界都不用浪费时间了。”


    顾明霄不懂江楚容的意思，但也知道在夸他，此刻却也不说什么，只静静搂住江楚容的腰道：“走吧，先回灵族传讯，免得你娘他们担心久了。”


    江楚容：“好！”


    作者有话说：


    顾明霄：老婆每天都很可爱


    江楚容：嘻嘻，一三五现实世界，二四六小空间，周末休息


    第119章


    江楚容和顾明霄回到灵族的时候并未先惊动那些闭关的长老。


    而是先去看了看小竹子精和小萝卜精。


    见到这两小妖怪愈发白胖, 而且已经进入法相境，再看到江楚容临走前的布置都被下面有条不紊地再执行，他们便彻底放心了。


    证明灵族内部目前还是比较尊重江楚容这个新族长的。


    查看完灵族的基本情况后, 江楚容就立刻回到洞府传讯给灵璇英。


    很快，他就收到了灵璇英的回复。


    灵璇英在传讯里的语气颇有些无奈, 说剑神和妖尊这两日因为算经的事天天不太对付, 幸好江楚容回来了，就不用他们折腾算经的事了。


    江楚容：？


    妖尊和剑神因为算经不对付？不会吧。


    江楚容想起妖尊洞府里的肚兜，猜测这里面有别的原因，但灵璇英不提他也不提，只劝灵璇英好好劝架, 务必不要让两位前辈太伤神。


    毕竟一个个都伤势未愈, 先前又去斗了波旬残魂，再有个好歹来, 就又得折腾他跟顾明霄了。


    灵璇英都答应了下来, 并说不日就带他们回灵族, 正好灵族风水养人，他们也正好可以养伤。


    看了灵璇英的回复, 江楚容就舒心多了——靠谱还得是他娘亲啊！


    收起传讯令牌, 江楚容看向不远处立在窗户旁的顾明霄, 目光动了动，他也没作声, 就这么也静悄悄走过去。


    顺着顾明霄的目光朝外看, 江楚容先看到空中飞翔而过的灵鸟沐浴在漫天的粉色花瓣里，再看到下方十座岛屿上灵气漂浮、花树烂漫, 接着往下便是那一望无垠的碧绿色湖水和一排排精致小巧的屋舍。


    空气里浸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芬芳甜香, 随着微凉清爽的风被送进来, 心旷神怡。


    江楚容这时不由得微笑道：“我们灵族很好看，是不是？”


    顾明霄回过神来，“嗯”了一声：“以前也来过，但没觉得这么好看。”


    江楚容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魔域和无妄剑宗也有很多美景，不过先前我们都活得跟逃难似的，也没空看那么多。现在就好了。”


    顾明霄听到江楚容这话，静了一瞬，淡淡一笑：“是，现在就好了。”


    他今日墨发未束，散发着淋漓微光披散在背上，身姿修长笔挺，如玉树临风，迎着淡淡日光的如玉侧脸更是清冷无瑕到让人觉得空气都柔和了。


    江楚容最爱顾明霄这张脸，这会不由得又看住了。


    看怔了一会，江楚容忽然忍不住嘀咕道：“大师兄，魔神波旬真的不知道孔雀明王尊者的爱好么？为什么就捏了这么一张我这么爱看的脸啊。”


    顾明霄讶异一瞬，旋即他便道：“他们先天的模样其实都非你我的样子。”


    江楚容：？


    “不过，你我生得有些相似倒是有缘故的。”


    江楚容连忙问：“什么缘故？”


    顾明霄：“孔雀明王尊者当年飞升上界后，有一日于深夜间在溪畔看到无数昙花绽开，碧蓝孔雀翩跹遨游其上，画面极为优美空灵。他心有所感，便在溪畔闭目打坐，打坐完之后，便幻化成了现在的面目。”


    “波旬那时还未彻底堕魔，同尊者是同侪，见到尊者面目变化得如此动人，便询问尊者缘故。后来他也专挑夜里去那溪畔守候。”


    “波旬就这么守了许多天，终于有一日，类似的情形出现了，不过这次来的是一只白孔雀。波旬就幻化成了现在的模样。”


    江楚容恍然：“这波旬竟是个学人精啊。”


    顾明霄莞尔：“可不是么。”


    旋即江楚容又笑笑，走到旁边落地镜面前看了看道：“难怪我们形似神不似，我的五官比你秾丽些，你的五官又比我清冷些。”


    顾明霄意识到什么，挑眉：“你比这些做什么？”


    江楚容：“好玩啊。”


    顾明霄：他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倒是江楚容这会又有点微妙地道：“按理来说，我是孔雀明王尊者转世身，也该有点神性，怎么我就这么贪吃又爱美呢？”


    顾明霄：“孔雀不都是这样么？”


    江楚容突然就觉得自己被内涵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顾明霄这时便又解释道：“你不要被波旬后来堕魔这件事误解了波旬的性子，其实很多尊者的红尘心很重，波旬红尘心都不算最重的，他堕魔只是毁灭欲和忌妒心重罢了。”


    江楚容瞥了顾明霄一眼：“没看出来。”


    顾明霄淡淡：“我又不是他。”


    江楚容再次被噎住——这块他向来占不到便宜，索性就不多说了。


    不过江楚容这人忘性是很大的，很快又扭头没事人一般看着窗外丛林里打猎的灵族少年，神往道：“我小时候就很向往大了之后去林中打猎，可惜后来没机会了。现在一回来就成了族长，倒也不用我打猎了。”


    顾明霄闻言，感受到江楚容也并不是多么想打猎，只是在感慨世事无常、阴差阳错。


    沉默良久，他忽然道：“需要我给你记忆解封么？”


    江楚容目光微动，忍不住有些诧异地看向顾明霄——前几日他能感觉到顾明霄是有些不希望给他解封的，怕他也恢复了孔雀明王尊者的记忆就变了。


    但现在，顾明霄怎么又愿意了？


    顾明霄一双冰润琉璃似的眼静静看了过来：“不解封你的记忆不全，无法飞升。”


    江楚容恍然。


    而后，顾明霄偏又淡淡道：“结过缘侣神魂契约你便再也摆脱不了我了，给你解封后，你就算不愿意同我在一起也走不了。”


    “不光如此，日后飞升也是，去哪都休想甩掉我。现在你后悔不了了——”


    “又说这种话吓我。”江楚容无语，“明明是你怕我解封了不爱你了。”


    顾明霄：……


    旋即他蹙眉道：“到底要不要解封？”


    江楚容连忙道：“要要要！”


    顾明霄便道：“去那边床上坐好。”


    江楚容依言坐过去，闭上了眼。


    顾明霄这时拂袖关上窗，便走到了江楚容身前，这时他注视着江楚容闭着眼时安然恬静的面容，不知为何，原本抬起的手却忽然觉得有千斤重——


    江楚容方才说的事，他确实害怕了。


    毕竟他在接受魔神波旬的记忆后便意识到魔神波旬还不是魔神的时候便已经对孔雀明王尊者关注颇多了。


    可孔雀明王尊者样貌好，性情端庄温柔，交友广阔，又如何会特别在意一个内敛话少的波旬？


    从始至终，这一切的发生都仿佛是波旬找个由头接近孔雀明王尊者转世罢了。


    就像他，即便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也忍不住被江楚容吸引，然后一步步沦陷其中……


    可江楚容呢？


    他知道江楚容也喜欢他，但江楚容的喜欢是那种很轻盈、很快乐的，不带任何杂质的。


    就像一朵漂亮的花瓣，确实在它最鲜美的时候是纯净无瑕的。


    可花瓣却是那么容易枯萎、凋谢。


    顾明霄的魔心又开始波动。


    他还是没什么把握……


    直到江楚容诧异地睁开眼：“你怎么了？”


    顾明霄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淡淡道：“无事，想到一些旧事了。”


    江楚容眸光微动，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就主动要起身道：“不然今日还是先别解封了，就算暂时不能飞升，我们也还有近千年的日子呢。后面等你什么时候想解封了，我都可以。”


    “不行。”顾明霄忽然就按住了江楚容的肩头。


    江楚容怔了一瞬，默默坐下。


    “就今日解封吧。”顾明霄道。


    江楚容不知道顾明霄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时间有些意外，但看着顾明霄此刻幽邃隐忍的眼神，他沉默了一下，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只低声道：“好，那你来吧。”


    顾明霄再次抬起手。


    这次他虽然心头还是迟疑，可动作却没有再停滞——如江楚容所说，即便不解封，也还有千年。但这千年时间，他却要一直活在万一哪日莫名解封，江楚容可能会随时离他而去的阴影中。


    既然如此，那不如他自己当断则断。


    就算江楚容不愿意，大不了他把江楚容困住就是了。


    反正他吃到的肉，是绝不可能吐出去的。


    想着，顾明霄指尖一道白色灵光溢出，瞬间便没入对面江楚容的眉心中——


    也就在这一刹，江楚容的眉眼在这道白光中模糊了一下，渐渐的，他的气质和五官开始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愈发神性，愈发貌美。


    也愈发像孔雀明王尊者本身。


    顾明霄看着这一幕，心头不觉微沉。


    他这时眸中已经开始有魔焰溢出，就等万一之后江楚容发作，他便将人囚起来。


    也就在顾明霄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江楚容那蝶翼一般的纤长羽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霎时间，满室生光。


    是一双极为剔透，晶莹如宝石的青碧色瞳眸，里面隐约还有金辉流转，极尽华丽，仿佛世间美景尽收其中……


    那眼神，极度的温柔、平静，不带一丝异样的波澜。


    四目相对，顾明霄微震，一颗心不自觉一点点沉了下去。


    直到江楚容忽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只一刹，那端庄的温柔瞬间消失，又变成了小孔雀一般的活泼和灵动。


    失而复得的喜悦在这一刻冲上了顾明霄的心头，他此刻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什么清冷端方，上前便一把将江楚容抱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甚至用力转了一个圈。


    江楚容被顾明霄这么抱在怀里，怔了一秒，旋即他就开心地笑了起来，活泼的笑声在整个房间里都听得见。


    不多时，顾明霄心中惊喜渐渐褪去，只变成了一种从未有的充实和满足，江楚容也止住了笑。


    沉默片刻，这时江楚容趴在顾明霄肩头，忍不住就笑吟吟地同顾明霄咬耳朵道：“大师兄你好爱我啊，我好开心。”


    顾明霄冷白如玉的耳朵被江楚容呼吸中吹出的湿润热气弄得痒痒的，这时他静了一瞬，喉结微动，便伸手轻轻抚上江楚容背上的微凉墨发，认真道：“是，我一直都很爱你。”


    江楚容怔住了。


    这是头一次，顾明霄这么认真地同他告白。


    江楚容不由得就想抬头去看顾明霄的表情，顾明霄却已经在这时垂眼吻了他。


    江楚容长睫颤了颤，闭上眼，回吻了过去。


    这次，他们吻得很慢，很缠绵，仿佛要彻彻底底把对方的气息都吃透尝尽一般。


    是一个十分旖旎，却又极度温情的吻。


    吻毕，江楚容睁开眼，眸光晶亮地去看顾明霄，抚摸顾明霄俊美的侧脸，笑道：“傻师兄，别害怕。虽然很多事我都想起来了，但还是不妨碍我喜欢你啊，我可是最厉害的恋爱脑。”


    顾明霄：……


    半晌，他神色微妙道：“是我高估孔雀明王尊者对你的影响了。”


    江楚容只当没听出顾明霄的内涵，只道：“嘿嘿。”


    ·


    江楚容解封后的第三日，灵璇英和剑神等人一起悄然抵达灵族。


    江楚容记忆解封之后，智商变高了很多，也知道了很多事。


    他才意识到孔雀明王尊者这次转世并非偶尔，而是应祖神相求。


    按孔雀明王尊者之前的记忆，祖神应当是神庭一位至高神的子嗣，但因为得罪了另外一位至高神，所以被流放到此处修真界。


    间接导致了修真界被迁怒，封印。


    祖神离开修真界时他的流放还未结束，属于偷渡，只不过他觉得等他离开修真界，那位至高神的迁怒就会结束。


    事实也是如此，确实迁怒结束了，但至高神也遗忘了此处还有他的封印。


    祖神不得已，只得求孔雀明王尊者帮他一把，拯救此间生灵。


    于是孔雀明王尊者便借历劫为由，将自己的转世身安排到此。


    本来千年前应该就能解决问题，但偏偏波旬横插一脚，影响了事情运行轨迹……


    按照祖神的说法，孔雀明王尊者转世身飞升上界时产生的能量和波动足以掩盖此间封印被破的事实，所以只要同时进行，那位至高神便不会太注意。


    但还有个前提是……修补星路，也就是天路。


    飞升上界是需要走一条星路的，但当时那位至高神嫉忿心很强，不但封印了此间，还把星路都打烂了。


    后人要飞升，不但要破解封印，还得修补星路。


    祖神还不能帮得太明目张胆——怕那位至高神误以为他在此间留下势力之类的，迁怒得更厉害。


    这也难怪祖神要在天路前的石碑上写得那么含糊了。


    江楚容读到记忆里这些内容时，忍不住就嘀咕道：“看来神也非全部仁善啊。”


    顾明霄这几日也听江楚容讲了这些内容，这时目光微动，就道：“祖神和那位至高神都是先天神。先天神本来就有好有坏，只不过因为是先天神，天生拥有宇宙法则，所以便高人一等。”


    江楚容瞥了顾明霄一眼：“后天神不也有好有坏么？”


    顾明霄剑眉微蹙。


    江楚容却忽然起身道：“我娘他们来了！快走——”


    顾明霄：……


    只能跟着迎了出去。


    ·


    灵璇英和剑神众人来了之后，江楚容知道他们着急开天路的事，这便把自己在记忆里看到的内容告诉了众人。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了一阵，不觉感慨道：“天神斗法，凡人遭殃。”


    江楚容这时又道：“星路的图应该就藏在四大神兽的四本功法里，我这两日和张哥加紧破解便是。但有一件事有些麻烦——修补星路的材料需要大量神金，我这两日查检灵族库存，发现灵族库存也不多。”


    “不过祖神当时被流放时据说带了不少神金，为何只剩下这一点了？几位前辈可知道剩下神金的去向。”


    剑神闻言，沉默片刻道：“祖神当时初来修真界，为了三族，散发了不少神金赏赐给三族修士，现在神金都散落各处。不过三族的各大世家应该一直在暗中搜集神金，他们那的存量应该是最多的。反倒是剑宗这些年把神金给出去不少。”


    “当时我只想着有无妄剑，寻常弟子也用不上神金，便没留多少，现在看来竟是失策了。”


    江楚容哑然。


    妖尊这时也道：“妖族的神金当初也被我收拢人心散发给妖王们了，现在要收上来，只怕他们未必愿意。”


    “就算有愿意的，也不一定愿意全部送上来。”


    江楚容听到这，也是有些头痛，不过沉吟片刻，他道：“此事先不急，我先破解星图，诸位再想办法。最好不要先把开天路需要神金这件事先说出去。”


    剑神和妖尊也深以为然，毕竟开天路这件事对于那些世家和妖王虽有益处，但更多的是惠及所有修士，他们却要奉上手中已有的神金，更别说开天路还有失败的可能性。


    所以此时宣扬出去，这些世家妖王反而可能会把东西藏得更紧了，到时更加难办。


    因此，一定要设法找个更好的由头把那些神金收上来才行。


    但……有什么利益是比那些神金更动人的呢？


    江楚容一时间想不太出来，剑神他们也是。


    最终，江楚容道：“先传讯给魔族吧，楚大哥性格温厚，他若是知道我们要开天路，应该会同意的。然后再把剑宗的神金凑凑，看能有多少。”


    剑神等人对于楚天阙的品性倒是没有怀疑，便出门去传讯。


    至于其他世家和妖族妖王的，就得之后想办法了。


    于是众人传讯之后便先按兵不动，等江楚容和张源远先破解星图再说。


    张源远自从知道自己就是青龙神兽本尊后便一直怀疑人生，这几日破解星图时也一直在嘀嘀咕咕。


    “我就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啊，你是三岁之前没有记忆，但我出生后一岁开始的记忆我基本都还是有一点。而且青龙跟我的岁数也对不上，怎么可能呢？”


    一开始，面对张源远的嘀咕，江楚容只是有些无奈，但后来，他就很头疼了。


    不过因为需要张源远做苦力，他便什么都没说，反而反过来安慰张源远。


    这天，将四本算经都破解完毕，张源远眼巴巴看着江楚容拼凑星图，就道：“这样吧，等你们飞升了，你们还是把我送回以前的世界，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了也没人怀疑。”


    江楚容看了张源远一眼，静了一瞬，他道：“你要是不后悔也没问题。”


    张源远：“我当然不后悔啊！”


    江楚容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还是破解星图要紧，这会江楚容就继续拼凑四本算经推出来的星图。


    好不容易，拼到最后，江楚容看着面前的图案，脑中不由嗡得一声：“这星图怎么缺了一块？难道是我们先前没破解完？”


    张源远闻言一愣，立刻反驳道：“不可能，你不要质疑我的专业性啊！要是真缺了一块，刚才我也不能破解出来。所以只能是这星图本来就……”


    “本来就缺了一块？”


    张源远这话一出口，江楚容和他的脸色瞬间都变了。


    不过自从继承了孔雀明王尊者记忆后的江楚容这时脑子又聪明了许多，他立刻便又想起一件事——魔尊曾经画过的星图和剑神提到天路石碑上的那块星图！


    当即，江楚容不再迟疑，提着残缺的星图就去找剑神和妖尊了。


    结果这两位前辈听完江楚容的话，都怔住了。


    “那东西竟然有用？我对天星推演一事实在是一窍不通，加上当时实在灰心，便根本没来得及拓印。”


    “我……那会被楚小玉突然出手偷袭，打得我很是生气又窝囊，根本没记得那茬。”


    江楚容：……


    所以竟然只有魔尊一个人把那星图记下来了？


    一个开天路最功利的人，反而是三个里面最细心的……


    但，看了看妖尊和剑神一脸无奈的表情，江楚容又觉得这很符合他们一腔热血又思维比较单纯的性格。


    魔尊也确实敏锐，心细如发，所以处处留心也是正常的。


    倒也不好指责他们如何。


    而就在这时，剑神迟疑了一下道：“楚小玉只怕没死，但现在这个情况，要请他出来，他也未必愿意。”


    江楚容：？


    作者有话说：


    魔尊：乖徒弟，求我啊。


    江楚容：？你要脸不


    第120章


    之后, 江楚容听剑神和妖尊分析了一番，迟疑了一下，默默运转了起了他跟魔尊的师徒血契。


    果不其然, 江楚容仔细运转起这师徒血契后，就感觉这师徒血契表面上像是已经被斩断了, 但其实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气息维系。若不是他这会留心了, 可能真以为魔尊死了。


    江楚容眸光微动，暗道：果然是老阴比，这都没死成。


    不过这话江楚容并未直接说出口——他知道魔尊这人气量窄，若是没死，还传位给了楚天阙, 必然也不会回魔域。搞不好就躲在附近, 偷窥他们。


    若是自己这个时候说了魔尊坏话，说不准魔尊那小气的家伙就会等着他们在开天路的时候横插一脚, 故意坏他们的事。


    这种事, 魔尊可是干得出来的。


    这么一想, 江楚容心念转动，忽然就若无其事地道：“掌门说得对, 就算魔尊在, 我们去求他也未必成功。不如我和张哥多花点时间, 按照已有的大部分星图来推演剩下那小部分星图，说不定也能推出来。”


    剑神将信将疑：“这也可以？”


    江楚容笑笑：“先试试吧, 求人不如求己, 万一魔尊那也没有星图呢？”


    剑神：“也是……”


    江楚容这时忖度片刻，又笑了一下道：“对了, 掌门, 神金的事这两日其实我也想到办法了。不过这法子有些偏, 我有点纠结要不要用，你要不要听听看？”


    剑神立刻就道：“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得上什么偏不偏？你说，我听着。”


    江楚容想了想，就凑到剑神面前，神色淡然且若无其事的说了几句话。


    剑神听完：……


    一旁同样听到的妖尊：……


    半晌，剑神和妖尊异口同声道：“这事明霄不知道吧？”


    江楚容：“要让他知道，多半就行不通了。”


    剑神神色微妙，妖尊也沉默了。


    过了许久，两位前辈对视一眼，最终道：“等等吧，再等两日，若还不行，就用你这个法子。”


    这法子虽然偏门，也容易触怒顾明霄，可成功率实在是很高啊！


    再没有比这更可行的方法了。


    江楚容就知道两人会这么说，这会他泰然自若地冲二人行了礼，又道：“二位前辈，这件事也还请暂时别让我父亲和娘亲知道，免得多生枝节。”


    剑神：“咳，这点道理我跟妖尊还是懂的。”


    江楚容微微笑了，也没多说什么，就依然拿着那张残缺的星图回了自己的房间。


    ·


    张源远还等着江楚容呢。


    见他回来，张源远忍不住便起身问：“怎么样？补全了吗？”


    江楚容见张源远急切的样子，就知道他着急返回现代，想了想，江楚容摇摇头，又把剑神和妖尊都没记石碑上的那片星图的事说给了张源远。


    张源远顿时露出失落的神色道：“怎么会这样啊……这两人也是，都去了天路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不记呢？”


    江楚容笑了一笑：“也怪不得他们。掌门和妖尊虽然天资高，但都只是擅长修行，读书就是另外的学问了。他们一时间想不到那个点也是正常的。”


    张源远还是嘀嘀咕咕，犹自抱怨不停。


    江楚容这会看着张源远嘀咕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起自己前几日和张源远一起破译星图时偶然用灵眼看到张源远身上秘密的事。


    但这个秘密……他也不确定要不要立刻告诉张源远。


    毕竟张源远就是现世他本身的一个人格，而当初做决定的那位是青龙。


    张源远是否等于青龙，江楚容也不敢确定。


    万一张源远知道了那些事实，反而崩溃了，或是彻底被青龙的意识占据了，江楚容可能就要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了。


    所以江楚容想的是等星图补全完了，再告诉张源远这件事，看他要不要接受记忆回溯。这样，就算张源远接受不了作为青龙的他做出的决定，他也能回现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得稀里糊涂。


    不过现在星图没补全，江楚容就暂且不提了，而是掏出星图又对张源远道：“剩下的那块星图不大，我曾经偷窥到一部分，先尝试着补补吧，万一能再补全呢？”


    张源远闻言，顿时又燃起一点希望，立刻就道：“还有这回事？你不早说，那就来补全啊，如果能得出的路径不算多的话，可以先建个模型一一验证。”


    江楚容笑道：“好。”


    两人便又忙碌了起来。


    中途，顾明霄来了一次，带来了桂花酒酿汤圆，江楚容和张源远忙得目不暇接，都没顾得上跟顾明霄打招呼。


    顾明霄见了，稍微有些失落，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江楚容的头，叮嘱他不要太晚，注意休息，便悄然退了出去。


    直到顾明霄走了，走了好一会，江楚容才蓦然想起来什么。


    这会他在一室灯火里抬起眼，朝那虚掩着的门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可即便如此，江楚容也不自觉微微笑了笑，觉得心里暖暖的。


    忽然，这时一旁的张源远叫道：“目前已经验证了十七条路径是不可行的，会遇到陨石带或是撞击行星！”


    江楚容精神一振，问道：“还剩几种？”


    张源远：“额……六百七十八种吧？”


    江楚容眼前一黑：……


    有一瞬间他甚至忍不住想——不行咱还是去魔尊坟前上柱香吧？


    ·


    之后两日，江楚容依旧和张源远一起埋头苦干，灵族风平浪静。


    直到这一天，楚天绝来了，带来了魔族所有的神金。


    众人看到了另外一层希望，不觉都振奋了一点。


    现在就处在卡进度的过程中，一边动弹不得，但另外一边能动了，便是可喜可贺的。


    这时，长春长老和白辰冰也赶来了，白辰冰已经传讯给了白家一众炼器高手，请他们过来，先熔炼手头有的神金，补全已知星路上的连接桥梁。


    不过计算了一番，他们发现还是不太够。


    只是已知的星桥就需要将近八座，每座即便只是熔炼成一尺宽的窄桥，也要耗费神金千斤。


    目前，他们手里的神金加起来也就五千斤，若是等江楚容和张源远补全了剩下的星图，多半就还差一半。


    剑神这时又想起了江楚容那个提议，最终他看了妖尊一眼，咬咬牙道：“要不还是按清尘说的办？”


    妖尊无奈，只能颔首道：“只有如此了。”


    一日后，一条震惊世人的消息传遍了三族。


    ——灵族新任族长在神魔禁区丧夫后，颓丧痛苦，又逢灵族百废待兴，需要重新建设，特此面向三族招选如意郎君，能提供大量神金的家族或是修士优先。


    有意者，请上灵族同族长见面一叙，若投缘，也可适当放宽条件。


    一时间，三族世家议论纷纷，有些觉得这一定是灵族的阴谋诡计，不可上当；但有些知道江楚容身份的，便猜测江楚容是年纪太轻，先前跟着天魔又背靠剑宗才行事恣意，现在镇不住灵族了，便需要神金熔炼出一把镇族之宝或是趁手神兵，倒也情有可原；也有人猜测江楚容是想借此机会拓展灵族人脉，拉拢各族的隐世势力。


    不过不论他们怎么猜，只要有第一个出发的，其他的即便心中有所顾虑，生怕旁人赌中了，他们就亏了，也都忍不住纷纷出发。


    他们的想法是——灵族高手也不算太多，等去了之后，若是情势不对，大不了走人就好。难道灵族还真能逼他们留下吗？


    若这招亲消息真是属实，他们倒可以趁此机会同灵族加深联系，也不亏。


    万一能同江楚容成婚，那便是真的赚了。


    很快，无数华丽的楼船宝辇和飞舟都浩浩荡荡地从各族领地出发，朝着灵族的方向驶来——


    ·


    这一日，江楚容正跟张源远否决了第一百零三种方法，打算休息一会，忽然，他的房门猛一下被人推开了。


    正准备伸懒腰松松筋骨的江楚容动作一滞，默默抬眼看去，就看到面如寒霜的顾明霄立在门外。


    招亲这件事，张源远是知道的，他此刻一见顾明霄这副表情，立刻就意识到什么，连忙起身道：“我有点事，先走了，你们聊、你们聊~”


    江楚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张源远就兔子一般窜出去了。


    江楚容：……


    下一秒，顾明霄走了进来，顺势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那一瞬，“砰”一声闷响，门框都颤了两下。


    江楚容心尖也跟着颤了一下，旋即他就立刻站了起来，垂着眼，左顾右盼地悄悄朝后退。


    他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顾明霄的眼睛，一道白光一闪，江楚容就被顾明霄抬手一推，按在了一旁的墙边。


    江楚容后脑勺磕上墙壁，不觉闷哼一声，小声道：“疼。”


    顾明霄丝毫不怜香惜玉，淡淡：“你都窥天境后期了，撞一下还会疼？”


    江楚容卖惨的小心机发现，不觉吐了一下舌头，立刻又滑跪道：“大师兄，我错了。”


    顾明霄清冷眸中光芒锐利：“错哪了？”


    江楚容：“我……不该出这个馊主意。”


    可说完，他又低声诉苦道：“但是也没办法啊，现在时间紧张，我只能——”


    “还在狡辩。”顾明霄冷冷道。


    江楚容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他长睫垂下，小声道：“那大师兄你要罚就罚我吧，我认罚。这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顾明霄：……


    他想过江楚容会找的各种理由，但偏偏江楚容这么直接认错，让顾明霄无法再多说什么。


    而且……当初宣布闻凌已死这个事实的时候，他也确实没有给自己留好万全的退路。这才导致江楚容在这件事有漏洞可钻。


    可他太了解江楚容了，看着眼前明面上装乖，实际上未必有改正心思的江楚容，顾明霄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就这样，对峙半晌，顾明霄忽然就道：“好啊，既然你认罚，那就乖乖认罚吧。”


    江楚容：？


    这么快就哄好了？


    下一秒，顾明霄便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枚两寸左右的金环。


    江楚容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


    直到，顾明霄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又掀开他的衣摆，将那枚金环，给他戴上了……


    江楚容过程中脸色涨得通红，拼命挣扎，可顾明霄的手掌死死按着他的肩头，清冷如雪的强大威压落下来，他根本挣扎不了。


    只能咬着唇，强行忍耐。


    到最后，顾明霄徐徐抽回手的时候，江楚容已经把那漂亮的薄唇咬出一点血印，眼尾潮红，额头上也满是薄汗了。


    他这会雪白的面颊上红晕遍布，漂亮的锁骨都微微颤抖，从喉咙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颤声道：“大师兄，我错了。”


    顾明霄一点不怜惜他，这会只伸手轻轻抚上他那被咬出血印的湿润薄唇，道：“乖，好好把这个戴到你招亲结束那日，我就相信你。”


    江楚容脑中“嗡”地一声。


    什、什么？！还要戴到招亲结束那日？


    顾明霄疯了吧？


    顾明霄眸光微暗：“我只是让你记住，魔神转世身，不是什么吃素的。戴上这个，也不影响你日常起居，但若是你再敢乱来——”


    后面的话，顾明霄没有说出口，但江楚容已经懂了。


    江楚容：呜呜呜……


    他忽然就后悔皮这么一下了……


    ·


    顾明霄这次是动了真怒。


    居然就这么真的狠心惩罚了下来，江楚容怎么撒娇都没用。


    江楚容其实知道顾明霄是有心病的——本来他们的情侣身份就因为闻凌之“死”还没彻底公开，顾明霄魔神记忆刚解，正是患得患失的时候，现在自己又这么做，确实戳了顾明霄的心窝子了。


    但他没想到，顾明霄会这么生气啊……


    唉，只能等之后好好哄了。


    一开始，被戴上金环，江楚容是十分害羞的。但后来他发觉这玩意确实不影响起居，只是隐约存在在那，有点尴尬，尴尬了一阵，却也习惯了，甚至不以为意。


    直到——


    这一日，楚天绝上门，带了一把神金匕首，冲着他笑道：“你真要招亲么？我们魔族出的神金可是最多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当个魔后或者王妃之类的？”


    江楚容：……


    知道楚天绝是看这两日他跟顾明霄关系不佳，故意开他玩笑损他，江楚容却也不甘示弱，挑挑眉就道：“好啊。不过你们给的神金目前还不确定是不是最多的，我得比较看看。”


    楚天绝：“不是最多的也算是很多了吧？你不是还要看缘分么？”


    江楚容毫不避讳地道：“可惜，我不喜欢你这种长得这么艳的。”


    再说，楚天绝跟魔尊长得有六七分相似，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到魔尊那个老阴比，谁能下得去嘴啊？


    不过谅在楚天绝新近“丧父”，这话江楚容就没说出口。


    楚天绝却诧异：“我长得像父尊，只是穿衣风格艳而已。而且我看你先前在魔族收徒大比时老时不时盯着我父尊看，好几次都不带眨眼的，难道是我看错了？”


    江楚容：“噗——”


    江楚容皱眉就想反驳，可就在这时，他神情忽然猛地一滞，然后盘膝的动作立刻就僵硬了起来。


    楚天绝觉察到什么，疑惑道：“怎么了？”


    江楚容垂下眼，长睫细细抖动着，然后他就咬着唇，默默换了个坐姿，低声道：“有些头痛。”


    楚天绝看江楚容神色微妙，脸上泛红，不似作伪，迟疑了一下，道：“不会吧？你都这个修为了，还会头痛？难道身上有什么旧伤未愈？”


    江楚容这会脸红得快要滴血，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含糊咬唇道：“无事，确实是旧伤，你替我叫师兄来吧。”


    楚天绝意识到江楚容确实不对劲，不疑有他，便匆匆起身，传人去了。


    不多时，顾明霄赶来，顺手轻轻关上房门。


    然后他就看到地上身体颤颤，快蜷在一处的江楚容终于抬起眼，长睫颤抖，眸光湿润，含怨带委屈地红着眼静静看向他。


    顾明霄俯身，将人抱在怀里，亲了亲耳朵。


    江楚容喘息一声，恨恨地就在顾明霄肩头咬了一口。


    顾明霄面色不变，只拥着江楚容淡淡道：“别怨我，我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嫌我太过了，当初就不该答应结契，现在你要反悔，也晚了。”


    江楚容闻言，回过神来，气愤地看了顾明霄一眼。


    但这时他目光动了的，忽然，他就凑过去，在顾明霄脖颈和侧脸连接处，用力吮吻了一口！


    片刻后，顾明霄那霜白的肌肤上赫然留下一个鲜红的吻痕。


    江楚容松开顾明霄，就抬起漂亮的下颌，冲顾明霄挑衅道：“哼，我也是不好惹的，这印记你若是敢抹了，你也休想我再对你好了。”


    顾明霄静了一瞬，冰润琉璃般的眸中溢出一丝浅淡的笑。


    只见他薄唇微动，用最清冷的嗓音说出了最恶质的话——


    “好啊，我不介意你天天留，但同样的，那金环，你也不可以摘了。”


    江楚容：？！


    五雷轰顶！


    大师兄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吧！


    作者有话说：


    张源远：嘿，玩脱了吧


    江楚容无语凝噎：大师兄以前都很宠我的，都怪魔神波旬，啊呜……


    顾明霄：我以为你会喜欢？


    江楚容：嗯……那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但就是，一时间接受不了


    那啥，大家要是觉得接受不了可以说，我改，咳咳咳


    第121章


    最终, 在江楚容的讨价还价下，顾明霄同意了等招亲当日前把金环取下来。


    江楚容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不过也知道顾明霄这次气得狠了, 面上便还是乖乖的，什么都没说。


    时间一日日过去, 江楚容和张源远终于把七百多种方案推出了一半, 可推着推着两人又觉得好像不对——这星图本身也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会随着行星运转轨迹而变化的，也就是说，除非掌握真正的星图，否则你不知道剩下那些行星运转的时间和轨迹, 推出来的结果就算是对的, 那也只是平面上的正确。


    万一开天路那日，时间条件和空间条件不符合, 便还是错误。


    搞明白这一点之后, 张源远急得嘴角都上火长泡了——他倒是可以用动态模型重新验证之前的那些星图, 但……耗时太久啊！


    江楚容这一日，想来想去, 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心下一沉, 起身就提着法剑出门了。


    张源远见状，连忙问：“你去哪？！”


    江楚容阴仄仄地道：“去抓一个老阴比。”


    张源远：？


    江楚容这时提着法剑去到一片僻静空地, 他朝空旷无人的四周看了看, 忽然就淡淡道：“师尊，出来吧。”


    自然无人应答。


    江楚容挽了个剑花, 语气冷冷道：“师尊, 我是孔雀明王尊者转世, 如果用师徒血契反方向回溯，我也找到你。先前不找，是因为还顾忌着你的面子，你若是再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是刨地三尺也要把你抓出来——”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找？”一个熟悉的淡淡嗓音忽然在江楚容识海里响起。


    江楚容：？？？


    旋即江楚容瞬间警惕，他握紧了手中法剑，蹙眉往四处观望，然而四周还是空旷无人，别说活物了，连根多余的羽毛都看不见。


    江楚容：……


    那嗓音意识到什么，笑了一下：“蠢货，这点小伎俩还想骗我？你若真会用师徒血契回溯找到我，你还会等到现在？”


    江楚容脸色沉了沉：“你别嚣张，你现在嚣张，等我之后抓到你，你就惨了。”


    “那你尽管试试吧。”


    魔尊这句话说完，嗓音戛然而止，任凭江楚容如何把神识扩散到外面，都无法寻觅到魔尊的踪迹。


    江楚容心头愈发微妙——按理来说魔尊躯体被灭，心脏也都破碎了，不可能逃过他的追踪。


    而且那么清晰的传音，非一丈之内不可。


    但一丈之内，他连草皮都翻了，总不可能这老阴比躲在地底吧？


    江楚容心绪百转，根本猜不透。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然后他目光动了动，就提着法剑径直赶往了楚天绝的住处。


    楚天绝因为这次带来了大量神金，在这边待遇很不错，几个入圣境强者天天轮流对他嘘寒问暖，指点他。


    楚天绝过得很滋润。


    这会江楚容来的时候，楚天绝正在跟妖尊讨教孔雀明王神眼的用法。


    江楚容脸色阴沉沉的，“砰”一声就推门进来！


    屋内两人都震了震，楚天绝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妖尊见江楚容面色不对，微微蹙眉：“出什么事了？”


    江楚容见到妖尊也在，这时他目光动了动，笑了一下，忽然就看向楚天绝道：“你那狡兔三窟的老爹还没死呢，帮个忙，替我找找他。”


    楚天绝：？！


    但紧接着，楚天绝的神色就微妙了起来，他不由得喃喃道：“难怪大哥会把父尊的衣服带回去生祭而不是葬入衣冠冢，我猜到就——”


    江楚容：……


    好家伙，看来楚天阙也知道内情啊。


    不过楚天阙应该不知道星图的事，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们这件事。


    而这时，楚天绝又问：“我要怎么帮忙？”


    江楚容看向楚天绝，就道：“你跟他是血亲，只要你用血脉溯源之法，就能定位到他的位置。”


    楚天绝皱眉：“可血脉溯源之法只在方圆百里之内有用啊？”


    江楚容冷笑：“以前我也不确定他在哪，但他刚还在我识海里传音耀武扬威来着，只怕这会还窥伺在附近。你现在找他，他应该跑不出百里。”


    楚天绝一听，十分惊奇，立刻就道：“如此，那我来试试！”


    江楚容笑了。


    也就在同时，江楚容忽然感觉到一股气息的波动。


    似乎是魔尊对于楚天绝这行为十分不满。


    江楚容愈发气定神闲了。


    直到，楚天绝刺破指尖，挤出一滴鲜血，运转血脉溯源之法。


    片刻后，楚天绝和妖尊还有江楚容自己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那滴血，就这么直直指着江楚容。


    江楚容脸色阴晴不定，默默提步往旁边走了一步，那滴血又朝他飞来。


    江楚容：……


    而之后，无论他怎么走，那滴血都直指着他。


    一时间，屋内剩下两人的神色异常微妙了起来。


    楚天绝这时瞪大了眼，凝神看着面前的江楚容道：“父尊，你竟然夺舍了你徒弟？！”


    江楚容：……


    一旁的妖尊倒是道：“不是夺舍，我来看看。”


    江楚容却已经深吸一口气道：“不用了，我已经明白了。”


    妖尊：？


    江楚容面色阴沉，道：“我跟魔尊的师徒契约是师徒血契，当时我们割破了手，我猜是那次，他就把自己的一缕神魂藏到血里和契约绑定在一起了。”


    难怪那会他总觉得结完契约后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窥伺他，这老阴比，居然那么早就设下埋伏了！


    楚天绝震撼，妖尊变色。


    江楚容冷笑一声：“不愧是老阴比，等我抓到你了，一定让你生不如——”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一道魔气忽然就从他体内猛地蹿出，飞一般朝着窗外溜去——


    剩下二人猛地震撼，接着妖尊便率先追了出去！


    楚天绝回过神来，也连忙推门追了出去。


    只有江楚容，立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忽然笑道：“师尊，玩够了吗？玩够了我就要在识海内抓你了。”


    短暂地沉默后。


    一袭白衣虚影出现在了江楚容识海上空，模样俊美如昔，正是魔尊本尊。


    江楚容面无表情，冷笑：“师尊，你骗我骗得好苦啊。”


    魔尊淡淡：“兵不厌诈，我是魔，心机多点又怎么了？”


    江楚容：“你现在现身出来，是什么意思？”


    魔尊；“星图我可以画出来，但你们要重新立下契约，保证不再对我动手。”


    江楚容听到这话，沉默一瞬，愉悦地笑了。


    魔尊眉头微蹙。


    江楚容悠悠道：“师尊，你是在逗我笑么？我都能抓住你了，为何还要听你摆布啊？”


    魔尊：“若是我给你一个假的星图，你该如何验证？”


    江楚容笑笑：“定下契约你就给真的了？”


    魔尊：“可以在契约卷轴上写，若是不给真的，我魂飞魄散。”


    江楚容：“我倒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


    魔尊：？


    下一秒，魔尊意识到不对，身影化光，便要迅速离开江楚容的识海，但江楚容的神识比他反应更快，“嗖”一下就飞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捏住了他！


    “师尊，抓到你了。”


    魔尊被江楚容抓在手心，虽然心中清楚只要他掌握着星图就不会下场太惨，但不知为何，这会他听着江楚容这会有点诡异的笑声，他莫名觉得，好像事情不如他想的那么顺利……


    直到——


    江楚容用一只透明的，极为坚固的透明琉璃瓶将他装了起来，周遭打上层层禁制，然后拿着瓶子朝外走。


    魔尊被关在瓶中，神态也还算自若，淡淡道：“你若是想用示众来逼我就范就太简单了，我不是那么图虚名的人。”


    江楚容诧异道：“怎会？这么低级的方法我都不吃了，更别说师尊你了。”


    魔尊：？


    江楚容这会唇角微弯，足尖轻点，御风而起——


    不多时，江楚容降落在了灵族弟子们豢养灵宠的木棚前。


    魔尊此刻还不知道自己要即将面对什么，犹自淡定。


    灵族弟子们都很爱干净，灵宠住的地方都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但……灵宠还是要吃喝拉撒的，而灵宠的粪便是很好的肥料，所以往往会被收拾起来堆在一处棚子的角落里。


    江楚容这会就从容不迫地捏着琉璃瓶走到了那棚子一角，堆粪的地方。


    在江楚容进入木棚时，魔尊便觉得有些不妥，待江楚容带着他走到那粪堆前，他向来泰山崩于前都不变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江楚容这时用灵力化出一缕丝线，吊着瓶子，吊到粪堆上，一边晃荡一边道：“师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洁癖？姑且算你没有吧？不过若是把你丢在这，丢上十天半个月，恐怕你就算有洁癖也治好了。”


    魔尊忍无可忍：“江楚容，你这是欺师灭祖！”


    江楚容“哦”了一声：“换个词吧，太没杀伤力了。还是师尊这么说是希望我立刻就把你丢下去？”


    魔尊：……


    江楚容又把那琉璃瓶子放低了些。


    魔尊愈发清晰地能看到那粪堆的情形了。


    半晌，他脸色铁青，胃里翻江倒海，在心里把江楚容祖宗十八代都上上下下骂了一遍。


    但最终，他毫无办法。


    只能屈辱地在这个鬼地方同江楚容达成了和解。


    江楚容这会也变精了，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誓约卷轴，把条条框框写上去，就让魔尊签。


    魔尊看着卷轴上那些不平等条约，即便气得手微微发抖，但江楚容只要稍微晃荡一下琉璃瓶他便又忍受不了了。


    只能签。


    等魔尊签完，江楚容施施然就把玻璃瓶收了回来，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师尊嘛，嘿嘿。”


    魔尊：……


    ·


    江楚容就这么兵不血刃地拿回了剩下的星图，其他人都十分诧异。


    这会他们看着被关在琉璃瓶里脸色铁青的魔尊，议论纷纷。


    剑神啧啧称奇：“清尘啊，你用的什么法子让楚小玉这么怕你？讲给我们听听？”


    魔尊脸色骤变。


    倒是江楚容神色很平静地笑了笑，按照誓约里的内容，没说破，只道：“一点不入流的小手段而已，有点阴私，就不说给掌门你听了。”


    剑神还是好奇。


    魔尊这时没忍住，冷淡道：“顾小芳，就凭你也想拿捏我，这辈子都不可能。”


    剑神闻言，嗤了一声道：“我叫顾寻芳，从出生就没变过，你别乱给我起歪名。倒是你，你难道不承认你曾经叫过楚小玉？”


    魔尊静了一瞬，淡淡：“楚小玉不过酒楼一名小厮，楚怀玉才是魔尊。若你觉得你跟一名小厮相提并论很好，那随便你怎么叫吧。”


    剑神笑了：“楚小玉啊，你还是放不下那些虚名。”


    魔尊闭眼，懒得理他。


    倒是这时，楚天绝忽然在外面静静敲了门。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楚天绝来的目的，而魔尊现在的利用价值也用完了，魔族这次也帮了不小的忙，他们倒也不介意卖楚天绝这个人情。


    于是剑神就道：“进来吧。”


    楚天绝进了门。


    一进门后，他就看到被装在琉璃瓶里，摆在桌子上，宛如一个展览品给人参观的魔尊。


    魔尊看也不看他，只冷声道：“逆子！”


    若非楚天绝犯蠢，他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抓到——又有谁会想到他在江楚容身上留了后手呢？


    楚天绝听了魔尊的训斥，面色不变，这时只退后两步，朝剑神妖尊等人长揖到地道：“两位前辈，晚辈受兄长之托，想带晚辈父尊回魔族，请二位前辈应允。”


    剑神目光动了动：“让你们回去倒不是不可以，但不是现在。”


    楚天绝道：“晚辈明白，晚辈可以等到开天路之后。”


    剑神闻言，笑了笑：“那便不是问题，你先起来吧。你跟你兄长都比你爹明事理多了——”


    “我不回魔族。”一直沉默的魔尊忽然淡淡开口。


    楚天绝脸色变了，其他几人神色也微妙起来。


    直到魔尊看向楚天绝，平静道：“你改姓吧，别姓楚，姓回应吧。魔族的江山本就是你们应家的，我不过暂管而已。让你兄长当魔尊的那一刻，我就当是我们楚家绝种了。”


    楚天绝：……


    他不知道魔尊这是突然别扭的什么劲，这边还有这么多大能在看着，实在是……


    可没想到剑神这时蹙眉开口道：“楚小玉，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应师妹对你不薄，你为何这时还斤斤计较这些事？”


    魔尊听到剑神这斥责，静了一瞬，什么辩解的话都没说。


    只是过了好久，他道：“顾小芳，你知不知道她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你若是知道了，你也会恨的。”


    魔尊这话一出口，屋内倏然静默。


    他们都知道魔尊在说的那个“她”是谁。


    而……这么多年，众说纷纭的魔尊“杀妻”案件背后的内情究竟是如何，也没人知道。


    魔尊从来都很忌讳这个话题。


    直到今日，他不知为何，愿意说了。


    也许……是因为他不再是魔尊，修为也不复以往，所有的东西都失去了，便也不在乎那些了。


    良久，剑神没有再嘲讽魔尊，只是蹙眉沉声问：“应师妹说了什么？”


    魔尊这时微微闭眼，仿佛在回忆当年那鲜血横流，一直深深刻在他心上，让他一直想到就为之疯狂的场景。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睁开眼，双眸猩红，带着一股复杂的恨意和其他的浓烈情绪，哑声冷笑道：“她说，她那么做就是想让我后悔。”


    “还问我，后悔了吗？”


    一时间，满室寂静。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楚天绝也震住了。


    虽然他后来也从种种蛛丝马迹发现，魔尊不是杀魔后之人，算是原谅魔尊了一半。但因为魔尊对他和楚天阙太过薄情，他仍是只愿意当个表面父子。


    比如今日，若不是楚天阙让他来，他也未必愿意来。


    可魔尊说出来的这些话，实在是……


    这是楚天阙口中那个温柔大气的母后么？


    还是说，魔尊又在说谎？


    可看着魔尊此刻的表情，又不似作伪。


    楚天绝从未，对，他从未见过魔尊如此失态。


    而这时，一旁一直从未插话的江楚容忽然道：“所以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跟死人赌气？”


    一句话，猛地打断了这种死寂一般的沉静，气氛莫名有些尴尬起来。


    过了一会，魔尊忍不住再次冷笑：“我想赌气便赌气，与你何干？”


    江楚容静了一瞬，道：“倒不是与我何干，是我觉得师尊你脑子突然不好使了。”


    魔尊又怒了：“你说什么？”


    江楚容淡淡道：“师尊，不是我说你。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当年魔尊的威风？你两个儿子还算有良心，愿意接你回魔域养老。若你留在人族或是灵族这么晃荡，你真不怕哪一日被你暗算过的老对头把你抓走，加以折磨？”


    顿了顿，江楚容道：“我那些手段都是小儿科了。师尊，你自己是魔尊，该不会不知道这世上想要折磨一个人的话，方法其实很多的吧？”


    魔尊：………………


    一时间，魔尊确实被江楚容说得有些背心发寒，但他却也不能就此松口，只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江楚容见说的差不多了，这时也不再逼魔尊，只淡淡道：“而且师尊你长得这么好看，就这么一直在外面溜达的话，真不怕出事么？”


    魔尊：！


    一时间，魔尊气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一旁的楚天绝：杀人诛心啊！不愧是他父尊一手教出来的，已经青出于蓝了！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如此苦口婆心劝一个老阴比，我真是个大好人（邓摇）


    魔尊：气晕过去


    第122章


    星图风波就这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情况解决了。


    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魔尊还算是有点良心, 若非他还愿意开天路，也不会这么轻易交出星图。于是便暂且不再追究他曾经做过的那些阴私勾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任由他先混在灵族。


    这期间，三族上灵族来求亲的楼船飞舟仍是络绎不绝, 期间江楚容因为忙着补全星图, 便装作心情不好，不亲自见面，都让灵族一些年轻管事帮他去应酬那些人。


    白日游玩，晚上设宴，极尽奢华热情地去招待他们。


    江楚容不出面, 却又如此热情招待大家, 大家便越对江楚容的真实目的猜测纷纷。再加上灵族本身灵气充裕，景观也优美至极, 每日还有免费的宴席吃, 炖汤都用的都是上好灵材。这些修士一开始还心存疑虑, 到后来警惕一步步放松，都爱上了这里的风景和灵食, 不想离开了。


    而江楚容派下去的那些年轻灵族管事就在这时发挥了他们的作用。


    随着日渐熟稔, 推杯换盏之间, 修士们带来的神金数量便都被这些灵族管事摸清了。


    等差不多确定了这些修士身上的神金数量已经超出修建星桥需要神金数量的三分之一，江楚容终于便拍板宣布——两日后便开始招亲大会。


    这时, 他跟张源远也彻底修补好了最后的星图。


    万事俱备, 只欠神金。


    ·


    招亲前一夜。


    张源远正兴致冲冲地到处搜罗灵族的好东西，装了足足好几个储物戒, 幻想着回现代世界好好装逼。


    这时, 江楚容上门了。


    张源远看到江楚容, 正想让他出出血，却忽然发觉江楚容神色有些严肃和正经。


    张源远心里莫名咯噔一声，觉得准没好事，便低声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江楚容沉吟片刻，道：“张哥，其实你有很多记忆被你自己封印了。”


    张源远：！


    “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需要我替你解开这些封印么？”


    张源远：……


    张源远蹙眉道：“什么记忆啊？”


    江楚容：“属于青龙的记忆。”


    顿了顿，江楚容补充道：“你不愿解封也没关系。但我有点担心若是你回了现世，哪一日那记忆封印又破了，你可能会心里比较难受。”


    张源远瞥了江楚容一眼：“你不是想算计我？”


    江楚容莞尔：“都这个时候了，我算计张哥你干什么呢？”


    张源远看着面前江楚容澄净漂亮的桃花眼，静了一会，他道：“行吧，其实我觉得不管以前记忆是如何，解开了也还是我自己。既然你没耍什么坏心思，那你就帮我解开好了。”


    江楚容淡笑：“好。张哥你闭眼。”


    张源远迟疑了一瞬，默默闭眼。


    过了一会，有一道柔和的光没入了他的脑海——


    这道光推开了一扇门，张源远就顺着那扇门，走入了他从前都被封闭的记忆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源远神色呆呆地睁开眼，他就这么看了对面的江楚容一眼，然后蓦然就红了眼圈。


    紧接着张源远就别过眼，小声道：“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江楚容很明白张源远这会的心情，便什么都没多说，只道：“好。”


    说完，江楚容离开了，留张源远自己一个人。


    张源远在原地呆站了一会，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就默默走到院子里，走到那棵漂亮的海棠花树下，坐在了树下的石凳上。


    夜风吹来，微凉，但此刻他的心却无比酸胀饱满。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啊……


    从前的张源远，是没有名字的，它只是一条小青龙。


    在上界神庭，青龙是龙族很卑贱的血统，并没有那么拉风。小青龙从出生时就吃不饱，所以它学会了到处偷东西吃。


    直到有一天，它偷到了神庭其中一位至高神的七皇子头上。


    七皇子把它拎起来的时候，它以为自己死定了，拼命咬人，但七皇子却只笑了笑就道：“牙口挺利的，恰好我还缺一只灵宠，就你吧。”


    小青龙虽然不聪明，但也知道灵宠是可以每天按时吃到东西的，当即就松开咬着七皇子的牙，冲他摇尾巴。


    七皇子惊讶：“这小东西还挺有灵性，真不错。”


    从那以后，小青龙就成了七皇子的灵宠。而之后七皇子总因为收了一条小青龙做灵宠的事没少被人看扁，毕竟他是庶出，娘只是神庭一个扫洒宫女。


    这让小青龙有些不安，害怕七皇子会抛弃他，但七皇子并没有，甚至还会泰然自若地对小青龙说一些小青龙听不懂的话。


    他说：“在有一个地方，青龙才是最厉害的，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青龙为尊！”


    小青龙虽然只是条青龙，但也从未听过如此无稽之谈——毕竟白虎族和朱雀族某种程度不比龙族差。


    那会小青龙只当是七皇子郁郁不得志脑子出问题了，只想混吃混喝的它便敷衍点头，装出附和的样子。


    这样平静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某一日，七皇子面色平静地回来，对睡在灵宠窝里的小青龙道：“小青，我捅了泰元帝尊一刀，我们得跑路了。”


    小青龙：！


    神庭有两位帝君一位帝尊，泰元帝尊是其中最厉害的那位，七皇子捅他干嘛？


    小青龙还正在懵懂惊诧中，就被七皇子一把抱起来，塞进储物戒里，带着逃跑了。


    就这样，小青龙稀里糊涂地同七皇子踏上了逃亡之路——


    后来，过了很久，当青龙不再是小青龙的时候，一次无意中的交谈，七皇子喝醉了，青龙才知道当初七皇子为何要捅泰元帝尊。


    因为泰元帝尊那段时间跟七皇子的父亲天玄帝君闹矛盾，但帝君之间不好公开翻脸，泰元帝尊便在一场宴席公开表示七皇子的娘他也睡过，影射七皇子未必是天玄帝君的种。


    而那时七皇子娘亲已经过世，死无对证。


    七皇子当时被当众羞辱，丝毫没有辩解发作，事后却平静谋划，蛰伏数载后，他就趁着一日泰元帝尊同妃子沐浴玩耍后，没来得及穿衣服，便跳出来，干脆利落地捅了泰元帝尊一剑。


    捅完就跑，干脆利落至极！就是仗着泰元帝尊是至高神尊，无法真身离开神庭。


    青龙当时听完，目瞪口呆，那时七皇子醉醺醺地，还笑道：“小龙，我厉害吧？”


    青龙：……


    只觉得自己怎么摊上了这么个跳脱的主子？


    但那时，他看着七皇子带着笑意的眼睛里藏着的那一丝落寞的光，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一人一龙带着几个七皇子放在芥子空间里种植灵田的仆从，辗转逃亡各个星系，终于找到一处极为偏远的小行星，暂时定居了下来——也就是现在的修真界。


    中途，七皇子还让青龙在其他星系收了三个小弟，真的就组成了他说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七皇子在修真界开荒，青龙也从傻里傻气的小青龙渐渐变成了稳重大哥。七皇子芥子空间里的那些种田的灵仆也留在了修真界，成为灵族。


    可好景不长，七皇子还是被泰元帝尊追查发现了，而那时恰好又有天玄帝君想要起事的消息传来，七皇子决定去赌一把。


    却又担心此间的民众，便求了孔雀明王尊者这位他相熟的前辈照拂此间，这才离去。


    临走前，他交待青龙，让青龙在这好好等他。


    如果有一日，他同天玄帝君起事成功，他便回来接青龙。


    但青龙等啊等啊，始终没等来消息，它忍不住焦灼想去追查七皇子的下落。


    可偏偏飞升的星路早就被泰元帝尊派来的探子打断了，此间等同于被流放了，青龙出不去的。而即便青龙撕裂空间，也只能传送到附近的小星域，它又是个路痴，根本找不到方位。


    青龙越来越难受了。


    直到后来青龙在翻七皇子的书籍时，忽然看到七皇子在书里留了一张纸——小龙，如果你等不下去了，哪天等你能看懂我留下来的这些书时，你就来找我。


    它开始看那些书，可看不懂，这个世界，也没人能看懂。直到后来它想起七皇子写过的一个星球的名字“地球”。


    七皇子说过——他大部分的智慧来自那里。


    青龙也不知道他自己当时哪里来的勇气，稍微估算了一下方位，就撕裂空间，神魂穿越了过去。


    而这一穿越，就是几百年……


    青龙是知道自己要学东西的，可它没有耐性，性格也同那个世界格格不入，经常被人当做怪胎。


    再后来，青龙没办法，索性狠狠心，封印了自己的记忆，把自己完全当成一个土著，一次次轮回转生。


    而他唯一没有封印的记忆便是——他要好好学习，学算数和天星推演。


    就这样，一世世的学习，在他灵魂上累加。


    他从一开始学堂都读不完的混子，后来成为人人称赞的好孩子学霸。


    再后来……他博士读完，激发了心头的另一枚封印，便传送回来了。


    但那时他忘了，他记忆还封印着。


    所以他便只记得自己叫张源远，是个天文学和数学双料博士。


    直到，江楚容出现，将他带离了那里……


    张源远想到这，仰起头，泪光朦胧地抬眼看向头顶的月亮。月亮是弯弯的，一点都不圆，像一点细线，悄悄缀在天上，散发着一点微光。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张源远忽然发觉自己脸上冰凉，他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眼泪的已经流了满脸。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的那个，现在才知道，那个一直喊他小龙的人才是……


    他一个人，就这么静静在石凳上坐了许久。


    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哭累了就趴在面前的石桌上。


    又在朦胧中仿佛看到七皇子戳着它还是小青龙时胖乎乎的脸颊，笑道：“小龙，今天吃什么呀？”


    远处，一袭白衣和一袭青衣并肩坐在屋顶，衣袂被微风吹得微微摆动。


    江楚容靠在顾明霄肩头，遥遥看着趴在石桌上那个小小身影，忍不住就低声道：“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顾明霄静了一瞬，轻轻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若你不看那□□，便只有一二。”


    江楚容眼前一片黑暗，他这时静静感受着顾明霄的掌纹，许久，微笑：“嗯。”


    ·


    第二日，江楚容换好了族长华服，正准备去招待他的那些“相亲对象”，张源远来了。


    见到张源远，看着张源远那红红的眼睛，江楚容心头微微一跳，但他面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只道：“张哥，睡得好么？”


    张源远这时深吸一口气，道：“小江，我想通了。”


    江楚容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张源远又道：“我还是要回地球。”


    江楚容微震。


    张源远看着江楚容的表情，静了一下，笑笑就露出一点落寞的神色道：“虽然我想起了从前那些事，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始终都没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了。”


    “可地球上，还有我这辈子的父母，他们还没等到他们的儿子。”


    “我已经错过一些机会了，这个机会，我不能再错过。而且，我也想去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江楚容听到这，虽然不能完全听懂张源远说的是什么，但他也还是表示尊重地微微颔首道：“那好，等我飞升之后，我帮张哥你回地球。”


    张源远笑了：“谢谢你啦。”


    江楚容：“不客气，朋友之间，这点忙都是应该的。”


    张源远眼眶又莫名红了红，但这会，他只静静看了江楚容一眼，便往一旁退开，道：“你去吧，祝你顺利。”


    江楚容：“好。”


    就这样，江楚容收回眼，穿着他那袭极为华丽的灵族族长袍服，一步步朝外面走去。


    张源远看着江楚容的背影，一时间有感慨、有祝福，也有羡慕……


    ·


    今日日光晴好，艳阳高照，灵族上空云都少见，是一片极为湛蓝空旷的天。


    江楚容就是迎着这么好的日光从洞府里走出来的。


    随着他一步步前行，他白玉冠上的孔雀翎羽微微颤动，那些宝石也闪烁着极为华丽的光泽，宽大的衣摆上银线修成的星辰图案熠熠生辉。


    但这也都比不上他那张极为精致无瑕，如同剔透白玉一般的昳丽面容。


    日光照在他脸上，照不出一丝瑕疵，反而显得他宛如仙人降世，还比仙人更加鲜活，因为他那双狭长桃花眼里的眸光是灵动如水的，嘴唇是薄红莹润的。


    仙气里还带着一丝精致的迤逦，纯洁中透着一丝秾艳。


    不像顾明霄那么高岭之雪，只敢远看不敢亵玩，而是看上一眼便觉得怦然心动，想要拥有。


    三族这次来参加这次招亲大会的修士们有见过江楚容的，也有没见过的。


    但即便是见过的，也都没见过江楚容如此装扮，一时间不觉看得失了神，甚至有人脸都微微红了。


    暗中看着这一切的顾明霄：……


    江楚容这时施施然行至众人面前的高台上，从高处看了众人一眼，便笑道：“这两日闭关，加上心情不佳，便没来得及招待各位。让各位久等了。”


    本来有些人确实等久了，有些怨气。


    但江楚容这话一出口，他们魂都飞了，哪里还有怨气？


    纷纷就表示不怪不怪，还有些心疼起了江楚容，觉得江楚容真是命途多舛。


    江楚容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时他也不拐弯抹角，就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招亲，一是为了择一良偶，二也是为了神金。”


    “我心有宏图伟愿，不过那愿望必须要神金才能达成，不知各位可否有所准备？”


    若是旁人就借着招亲的理由赤裸裸地要天材地宝，尤其是神金这样的珍贵东西，早就被群嘲了。


    可这是江楚容啊！大美人！又是灵族族长，修为还高！


    娶/嫁到就是赚到啊！


    一时间，便有修士争先恐后地开口：“族长，我这次带了五百斤神金，帮你打一柄趁手的法器绰绰有余了！”


    立刻又有人嘲讽：“五百斤也好开口？打个法器便所剩无几了。我们灵狐族准备了一千六百斤神金，除了法器，剩下的还足够族长打一件魔魂兵，族长正魔双修，不打两件怎么可以呢？”


    到这个时候，江楚容正魔双修的事都不是事了，甚至可以作为争夺的资本。


    其他人见状，更是纷纷表态自家的神金更多，甚至直接取出储物戒，拍到桌子上，表示自家神金更多。希望江楚容选他们。


    江楚容看着大家如此倾情大出血，不觉微微笑了。


    也就在这时，大家忽然发觉，天暗了，起风了……


    好奇怪。


    众人见到天上逐渐笼罩而起的乌云，心头不觉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大部分又觉得只是巧合。


    直到这风越来越大，乌云中甚至有滚滚雷霆隐现。


    众修士惊疑不定地想要起身逃跑了！


    下一秒，轰然一道巨响，一道极为浓烈的滚滚魔气就从天穹的乌云中降下，落在了江楚容所在的高台上！


    众修士：？！


    魔气中，一尊极为俊美的魔神身影缓缓出现在江楚容身后。古铜色皮肤，蜷曲如海浪的长发，足踏业火，浑身配饰都闪烁着耀眼金光，狭长的凤眸中魔焰闪烁。


    极尽华美冶艳。


    一时间众修士大惊，纷纷起身便要逃窜，直到，那魔神抬手轻轻一点——


    空间瞬间凝聚。


    众修士动弹不得。


    魔神这时又徐徐伸出另外一只手臂，轻轻从后面勾住同样动弹不得的江楚容修长脖颈，再一点点抚摸掐住江楚容白玉一般的下巴，逼着江楚容抬头，蹙眉露出一点屈辱的表情。


    两人一个一袭黑金色长袍，古铜色肌肤，浑身魔气四溢；一个一身纯白华袍，白玉一般的肌肤，周身灵气缥缈，形成一种魔性和神圣的强烈对比，竟然莫名带着一点禁欲的张力。


    台下雅雀无声。


    这时，魔神垂着眼，带着一点享受意味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江楚容下颌的细腻肌肤，便长睫动了动，抬起头，眸中魔气浓烈地冲着台下众人缓缓笑道：“娶亲这么好的事，我怎么能不来参与？”


    “交出神金，饶你们不死。”


    作者有话说：


    顾明霄：就是玩


    江楚容：好刺激！


    第123章


    众修士面色一片惨白。


    谁也没想到魔神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最终, 有修士颤抖着把装着神金的储物戒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试探着低声道：“神金给您，我可以走了吗？”


    下一瞬, 他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


    眼见魔神竟然信守承诺，修士立刻松了口气, 大喜过望, 头也不回地就御剑冲了出去。


    其他修士见状，立刻有样学样，留下了装有神金的储物戒，纷纷逃命。


    不多时，原本六七张快坐满的桌子便空无一人, 剩下的便是桌子上那满满当当的储物戒了。


    此刻, 魔神终于松开了掐住江楚容下巴的手，又幻化回顾明霄的模样, 淡淡道：“去收东西吧。”


    江楚容默默瞪了他一眼, 摸了一下雪白下巴上被掐出的红痕, 抱怨道：“你好用力。”


    顾明霄冷冷看了他一眼。


    江楚容：……


    只好噤声。


    而开天路之事迫在眉睫，江楚容再不耽误, 立刻就一边收拾储物戒一边传讯叫来白辰冰和长春长老以及白家那些炼器高手。


    与此同时, 江潮生也带着一众无妄剑宗的弟子飞速朝灵族赶来, 前来支援开天路。


    神金到手，灵族中央空旷的广场上立刻便把那些宴请修士的桌子给抬了下去, 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炼器鼎。


    灵族年轻修士们打下手, 提供灵力，鼓动三昧真火。


    白辰冰便和长春长老及一众白家炼器高手便纷纷运转灵力, 祭起炼器鼎。


    江楚容这时走上前来, 扬手一挥, 无数神金便从储物戒中浮出，化为一道道金虹，纷纷落入白辰冰等人的炼器鼎中。


    炼器高手们等神金入炉，便闭眼掐诀，开始熔炼神金，打造星桥。


    不多时，神金融化，广场上就响起“乒乒乓乓”的打造之声，听起来嘈杂，却莫名悦耳。


    见到这一幕，江楚容多少有些激动和感慨——等天路开通，便有无限可能，不光是能飞升上界，还能随意穿梭去其他星系。


    此方世界的修士们也再不用过上那种害怕此方世界灵气枯竭，世界陷入黑暗，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而这时，顾明霄忽然道：“这次来参加招亲的那些世家大族，你都记下了么？”


    江楚容闻言，明白顾明霄的意思，淡淡一笑就道：“都记下了，等开天路之后一一清算吧。”


    顾明霄：“嗯。”


    ·


    星桥冶炼进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全部完成。


    这样的进度可谓惊人，却又十分合理——往日这些炼器大能每日炼器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而且不完全专心，是以一柄法器便需要一两个月时间才能完成。


    但这次是为了开天路，争分夺秒，没人休息。


    更何况，这里的炼器大能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修真界顶级水平，这么多一齐上阵，自然效率奇高。


    最后，由白辰冰和长春长老合力出手，把那些星桥都用一条条神金锁链贯连在一起，金光灿灿，耀眼夺目。


    江楚容立在下方，只觉得这些星桥的光都照得他看不清面前景色了，不由得感慨道：“要是能贪下来一点做法器就好了。”


    白辰冰这会正好收起星桥走上前来，这时他笑了笑，把装着星桥的储物戒交到江楚容手中，便道：“等开了天路，还在乎这点神金么？”


    江楚容嘿嘿一笑，接过白辰冰递过来的储物戒，便抬手朝白辰冰和他身后一众汗流浃背的炼器大能，诚恳拱手道：“多谢白师兄和长春长老还有白家诸位炼器前辈。”


    众人纷纷都道不客气。


    恰好就在这时，灵璇英和江凝天带着他们刚迎进来的江潮生一行人朝这边走来。


    剑神和妖尊也都闻声出关了——他们闭关几日，修复伤势，也是为了争取在开天路之事上多帮到江楚容等人。


    眼看着关键人物纷纷到齐，江楚容便不再等待，这时他起身再次走到那高台上，便闭眼打坐，试图感应神庭气息，引来他的飞升天劫。


    江楚容毕竟是孔雀明王尊者的转世身，他此刻摒弃一切杂念，心境通明地坐在原地，凭借着灵识，将识海中那一道道曾经被封印的关隘逐步打开——


    渐渐的，江楚容的识海愈发开阔，原本只是一片黑暗的空间顿时变得渺茫无尽。


    恍惚间，江楚容在识海之上，看到了星空，也看到了远处那座高居于星海之上，鎏金溢彩、光华夺目，辉煌无比的神庭。


    江楚容知道，这是他跟远在神庭的原身的神魂感应。


    他再不迟疑，灵识就朝着那座光耀夺目的神庭飞去——


    此刻，灵族上空，一声炸雷猛地响起！


    天上雷云滚滚，再度齐聚，飞沙走石！


    江楚容头顶上方开始出现无数闪电，“滋滋”响着便要劈下！


    灵璇英见到这一幕，神色微沉，抬手便布置出一座极为灿烂的星云大阵，推去江楚容头顶。


    这星云大阵推出后，江楚容被吹得翻舞不定的衣袂和头发瞬间就静了下来。


    其他高手见状，也纷纷出手祭出各自神通，替江楚容遮挡雷劫。


    不多时，雷劫降临！


    说来也怪，这雷劫看上去威力极大，但劈落下来之后，又突然变得柔缓，穿过几道众人布置下的神通之后，落到江楚容身上就变成了一层流转的电光，轻轻覆盖在江楚容那袭青衣上。


    丝毫没有伤害江楚容的意思。


    众修士见了，不由得都松了口气。


    本来已经祭出无妄剑准备帮江楚容渡劫的顾明霄，见到这一幕，修长剑眉却又不由得微微蹙起。


    这样的天劫，寻常修士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但顾明霄知道。


    这意味着江楚容这个转世身的任务完成得很好，不违孔雀明王尊者此次历劫的本心。


    但……怎会如此？


    顾明霄不自觉握紧了掌中长剑。


    不过很快，情势就不容顾明霄去想那些了。


    渐渐的，雷劫声势渐大，而雷云后的天幕也隐约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裂痕！


    剑神一直盯着那处，此时见到此界帝尊的封印因为江楚容渡劫而被打开了一道裂缝，立刻就道：“明霄！”


    他话音刚落，顾明霄便提剑纵身而上——


    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在最接近天幕上裂缝的那道位置又变回了顾明霄的身影。


    此刻顾明霄一袭白衣在满天滚滚雷云之中显得分外渺小，狂风卷动他的衣袂，一头墨发被吹得在风中翻舞不止，雷霆在他周围疯狂乱窜，发出骇人的金光。


    但他一双冰润清冷的眸子却异常平静，哪怕他眸中映出了那漫天狂舞的雷霆，乌云滚滚而下，就仿佛要把他压倒。


    他都没有露出一丝畏惧。


    下一秒，顾明霄迎着那滚滚雷霆，出剑——


    一道雪亮剑气，唰然而上！


    剑光如雪，照亮天地——


    无妄剑气所向披靡，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破开滚滚浓云，撕裂雷霆，猛地就这么贯穿了那道封印的裂缝！


    从中间，将那裂缝直接劈开，露出后面那渺茫无尽的平静星空。


    就在这一刻，乌云凝结，雷霆乍息！


    不过很快，那道裂缝四周又蔓延散发出一点淡淡金光，缓慢的朝中央合拢。


    剑神立刻就道：“帮忙！”


    于是几大入圣境和所有窥天境的高手同时出手，纷纷朝着那道撕开的裂缝疯狂祭出自己的灵力，撑着那裂缝不要合拢！


    江楚容还闭着眼，没有醒来。


    他已经到了神庭，甚至见到了那位泰元帝尊，他在替大家拖延时间。


    高处，神光氤氲中，坐着一位极为高大，散发着茫茫金光的巍峨身影。


    这时，他竟主动同江楚容行礼道：“尊者历劫归来，可喜可贺。”


    江楚容此刻已经完全接受了孔雀明王尊者的记忆，知道神庭不光是这一座，孔雀明王尊者在这边神庭是当贵宾的存在，相当于驻外部长的存在。


    于是他便也平静微笑同泰元帝尊见礼。


    泰元帝尊这时道：“尊者从那处蛮荒之地归来，可有何见解？”


    江楚容忖度片刻：“那处民风淳朴粗俗，只不过尚未开化。”


    泰元帝尊微微一笑：“尊者吃苦了。”


    江楚容也淡笑：“我还在那片蛮荒之地见到了帝尊的封印。”


    泰元帝尊闻言，眸光微动，便明白了江楚容的意思，这会他笑笑，轻描淡写就道：“逆贼一党已尽数伏诛，封印是本尊忘了收回了，既然尊者要渡劫，那本尊这就收回来。”


    江楚容听到泰元帝尊这话，静了一瞬，丝毫没有任何异样地行礼道：“多谢帝尊。”


    泰元帝尊果然说到做到，这时他轻轻拂袖，一道金光便自遥遥的星海那头飞来，化为一道神纹没入他的掌中。


    收回之后，泰元帝尊便道：“尊者且放心去吧。”


    江楚容再度道谢，离开神庭。


    而他在飞离神庭的时候并没有往回再看一眼，等到他觉得可以回头的时候，再回头看的时候，就只看到神庭化为一点小小的光点，隐没在偌大的宇宙中。


    那一瞬间，江楚容忽然觉得胸口莫名有些怅然。


    而此时，灵族上空，拼命阻止那裂缝蔓延的众人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各个汗流浃背，神色凝重，不知江楚容为何这么久都没醒。


    可突然，被撕裂的天幕上蔓延出的金光尽数消失！


    云销雨霁，乌云和雷霆也在那一刻尽数收回！霎时，晴空万里，甚至在茫茫光影里出现了一道彩虹。


    众人茫然。


    下一秒，高台之上的江楚容在一片平和的天光下缓缓睁眼，此刻他眸中青碧色神光一点点流转开来，整个人的气场陡然发生了改变。


    不光是变得端庄稳重。


    从窥天境逐步攀升，攀升，然后到一种入圣境强者也看不到的存在。


    众人微微骇然，也多了一点惊疑不定的神色。


    江楚容这时起身，什么话也没说，取出储物戒，就化为一道青碧色光影朝着那一片撕开的天幕飞去——


    顾明霄见状，也连忙跟上。


    片刻后，江楚容踏在了那破碎的天路前。


    他看了一眼祖神留下的那块石碑，石碑上印记已经逐渐黯淡。


    江楚容静了一瞬，伸手一拉，一座座神光璨璨庞大的星桥便漂浮着被他从储物戒里拉了出来。


    这时，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明霄就道：“大师兄。”


    顾明霄会意，走到江楚容左边，抬手托起了星桥的左侧。


    江楚容微笑，伸手托住星桥的右侧，便朝着前方破碎暗淡的星路飞身而起——


    随着一声一声哐当哐当的巨响，一座座重达千斤的神桥被江楚容和顾明霄安置在破碎的星路上。


    渐渐的，星空中有了光。


    当八座星桥彻底放稳时，星路彻底连接贯通。


    江楚容这时抬头看去，只见八座星桥连接着神金锁链，静静漂浮在星海之上，行星围绕期间，异常美好。


    下一秒，江楚容拂袖，轻轻在星路这头的星系上一卷，便有浓郁的灵气顺着星桥流向了不远处光芒早已暗淡的修真界——


    灵气如海，浩浩荡荡从修真界天幕上的裂缝里倾泻而下，顿时，引来一片欢呼！


    看着逐渐亮起来的修真界，江楚容不觉微笑，一旁的顾明霄清冷的眸中也是一片柔和。


    江楚容目光动了动，道：“回去吧。”


    顾明霄正要说“好”，可偏偏就在这时，一个异常空灵神性的嗓音从他们身后静静响起。


    “二位留步。”


    听到这个嗓音，顾明霄身体微微一阵，旋即他便不觉蹙眉，扭头看了过去。


    然后，他便看到一袭青碧色宝衣，端坐于白莲座上，模样华美慈悲如昔的孔雀明王尊者正遥遥于星空另一边含笑看着他们。


    顾明霄想起方才那个异样的雷劫，神色愈发多了几分戒备。


    而江楚容早在去神庭的那时已经明白了一切，这时反而十分坦诚地回过眼，对上了孔雀明王尊者，合十行礼。


    孔雀明王尊者徐徐还礼，之后便看向江楚容道：“你确定，不同我回神庭了？即便是不归位也不回去？”


    江楚容颔首：“尊者比我更了解我，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


    孔雀明王尊者看了一眼一旁神色清冷的顾明霄，微笑：“自然知道，你本就是我的红尘转世身，绝不会甘于独坐高台的。”


    江楚容：“是。”


    顾明霄听到‘红尘转世身’这几个字，心头微动，恍然大悟。


    竟然是这样……


    难怪江楚容爱美，爱吃，爱玩，原来他本就是孔雀明王尊者的红尘身啊……


    这时，孔雀明王尊者同江楚容见礼完毕，不再多问。


    只不过临行前他又看了顾明霄一眼，道：“波旬尊者，你能改魔修正，我很欣慰。”


    顾明霄尊敬行礼，面上却淡淡道：“波旬于我无关，我早已不是波旬。”


    孔雀明王尊者怔了一瞬，微笑：“顾施主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说着，便要化为一道灵光飞升而去。


    然而也就在这时，孔雀明王尊者面前的空间突然撕裂，魔火滚滚飞出，一个极为高大俊美，背悬洞渊，足踏金红业火的魔神身影从那空间里缓步踏出。


    正是魔神波旬本体。


    江楚容虽然也见过顾明霄的魔神波旬之体，但见到本体之后，却又觉得顾明霄身上的魔性还是比本体淡了不少。


    这个魔神波旬，只是让人看一眼，便觉得仿佛要陷进他那双深邃如海的魔焰双瞳中……


    不过……魔神波旬这时出现做什么？该不会是又要坏事吧？


    江楚容和顾明霄神色都有点警惕和沉凝。


    而孔雀明王尊者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个，他去路被阻，也不生气，反而诧异了一下，就淡淡一笑，朝魔神波旬见礼道：“波旬尊者，你也来此，是来寻你的转世身么？”


    魔神波旬此刻竟然也静静朝孔雀明王尊者见礼，嗓音毫无波澜：“路过。”


    从始至终，他只拦在孔雀明王尊者面前，看都未看江顾二人一眼。


    孔雀明王尊者：“原来如此。”


    江楚容：？


    顾明霄：……


    孔雀明王尊者这时意识到江楚容二人的诧异，便徐徐解释道：“如今我们那座神庭换了一位神尊，祂提倡神魔同流，尊者不必再分神魔，我同波旬尊者现在便还是同侪，如同往日。”


    魔神波旬淡淡无言。


    江楚容震了震：好家伙……这位神尊也是个人才啊！


    而这时他忍不住又看了魔神波旬一眼，总觉得魔神波旬身上的魔性比他还没从孔雀明王尊者身上分化出来的时候还重。


    江楚容：倒也不知道这神魔同流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跟一尊真神一尊魔神处在一起，江楚容还是压力很大，迟疑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行礼告辞。


    孔雀明王尊者也行礼，同时又看向挡住两人去路的魔神波旬道：“波旬尊者，可否行个方便。”


    魔神波旬什么话都没说，便静静迈步走到了一旁。


    江楚容：……


    这会他再不敢多待，拉起顾明霄的手便纵身而起，朝着修真界飞去——


    不过，在即将没入修真界时，江楚容还是忍不住静静回头看了一眼。


    那时孔雀明王尊者似乎还停留在原地同魔神波旬对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江楚容抿了一下唇，回过眼，看向身旁的顾明霄。


    “大师兄，你觉得魔神波旬，是怎么回事？”


    顾明霄静了一瞬，淡淡道：“他嫉妒我。”


    江楚容：“噗……”


    顾明霄这怎么看出来的？在他看来，魔神波旬不过一个高傲的死面瘫啊？


    下一秒，顾明霄默默看了江楚容一眼：“你和本体之间难道没有感应么？”


    江楚容恍然。


    旋即他就诧异道：“他嫉妒你？他……为什么嫉妒你？”


    顾明霄：“你不知道？”


    江楚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不知道啊。”


    顾明霄看着江楚容这眼神，静了一瞬，淡淡回过眼：“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要知道了。”


    江楚容：……哼！


    作者有话说：


    江楚容：哇，吃瓜


    顾明霄：无语，就不该告诉你，又嘚瑟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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