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古代言情 > 清穿之德妃娘娘升职记 > 105. 无知 两个世界。
    说回明珠,沈菡虽然对诸多事情的细节不清楚,但只从她知道的几件大事看,不管是擒鳌拜、平藩还是收t湾,明珠的提议和立场,一直都是和玄烨保持一致的。


    这一点比起从擒鳌拜之后总爱和玄烨唱反调的索额图可是好太多了。


    ——他除了擒鳌拜站对了立场,之后基本就没怎么站对过。


    沈菡打量一眼索额图……


    他与明珠年纪相仿,都是一名清癯的老人了,只是他的气质不比明珠那么文雅,面上甚至隐约带有一丝狠厉的味道。


    沈菡微微一皱眉,不自觉地看了太子一眼。


    她记得......约莫是两年前吧,玄烨好像是被索额图气到了,回来骂了一通,话中对索额图此人十分失望痛恨。


    之后索额图被革去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只留了佐领,其弟心裕、法保也受到惩处。


    沈菡虽然没有刻意去打听此事,但,事关太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消息很快连后宫都传得尽人皆知。


    那段时间她隐约能够感觉到一股暗流,连胤禛都有一些不安,但母子俩人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之后玄烨对太子依旧关怀,荣宠有加,又提拔了索额图的女婿伊桑阿为大学士,后宫才慢慢平静下来。


    此人沉寂两年多,没想到竟然又出现在出巡队伍里了。


    沈菡见玄烨与索额图有说有笑,简直像是君臣亲密的典范,强忍住没有再看太子,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夜空清澈,星斗满天。


    众人围坐在篝火前闲谈——主要是玄烨与明珠和索额图在聊,其他人都是干巴巴地听着,不发一言。


    亏得还有雅利奇在旁边跑来跑去的玩儿,气氛倒不显得尴尬。


    沈菡其实有点儿不太明白玄烨的意图,若说是亲近臣属,何必把她们娘俩儿叫出来。


    若说是“家庭聚会”,又何必把明珠和索额图这两个死对头找来呢?


    玄烨和两人聊了一会儿,看着半圆形的夜空,突然又和南怀仁聊起了星座。


    玄烨:“朕之前听你说过,时隔多年,都不确定记的准不准了……”


    沈菡惊讶地听着他与南怀仁用法语对话,讨论天上的星星。


    再看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玄烨教导太子:“这种是海外西洋国度的语言,以后你们也该认真学习一下。因为只有学会他们的语言,你才能更好地了解他们的知识,进而了解他们的国家。”


    他还让南怀仁拿了一个小型的星座图表,现场教太子如何按照星座的位置计算时刻。


    沈菡:“……”


    她此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和太子一样懵。


    还是雅利奇说话不用顾忌:“阿玛,你好厉害!”


    索额图和明珠反应过来,也连忙夸赞圣上真乃不世出的奇才!


    奴才真是望尘莫及啊!


    沈菡见到两人的反应,才多少摸到了一点儿他的意思。


    不过,她觉得他这qiang好像打偏了,可能不小心击中了本就压力山大的太子……


    也有点戳中她了……


    ——


    不过玄烨应该是没注意到,众人散场后,他还在对沈菡道:“之前是朕疏忽了,胤礽的国语课程学得不错,汉学也有了基础,正是该接触西学的时候。朕平三藩之前对西学甚感兴趣,可惜这些年太忙,一扔下就是这么多年。如今事情不多,抽空也该捡起来。不过南怀仁年事已高,知识也有限,朕已命人在国内寻访还有没有其他传教士,若是找到,都带到京里来,给阿哥们上课。”


    玄烨说完,见沈菡若有所思的样子,不解道:“怎么了?”


    沈菡心里思绪万千,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顺着心意开口道:“我……我也能学吗?”


    她的声音太小,玄烨差点没听清:“什么?”


    他反应过来:“你也想学西学?为什么?”


    不是连学着管宫务都嫌怪累的,怎么会想学西学这么冷僻的东西?


    ——之前在畅春园时,玄烨为了锻炼她的气势和手段,连哄带骗地好不容易才让她接下了畅春园的内务。就这她还觉得麻烦,恨不能关起门来只过自己吃吃喝喝的小日子。


    玄烨带她住到畅春园,原本的打算是希望她离开宫里那个环境后,心情放松一些,不再有那么多焦虑,或许就能慢慢打开自己,成长起来。


    因为玄烨知道,人的成长是需要环境和条件的,而人之所以恐惧,大多是因为未知。


    她一直躲在永和宫里,脑中总是充斥着对外界压力和风雨的各种幻想,胆子永远都不会练大。


    即使他会保护她,但她的恐惧感却并不会因为有别人的保护而消失。


    只有走出来看清楚这个世界,明白恐惧的源头,自己强大起来,才能真正战胜恐惧。


    继而有勇气站到更高的地方,不再惧怕“高位”带来的风雨。


    ——玄烨自己对此深有体会。


    玄烨虽然对幼年登基之前的事情印象不深,但他却能很清晰地记起当时自己内心充斥的‘恐惧’。


    玄烨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宠爱’的概念。


    ——汗阿玛是个任性的人,他的宠爱从来都是随性泼洒的。


    从玄烨开始有自我意识和环境意识起,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他的额娘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也是在同一时间,他明白了‘宠爱’的威力。


    因为不受宠,即便他是皇子,竟然也需要看奴才的脸色过日子。


    又因为额娘不受宠,从两岁起就住在宫外避痘,直到登基才回到宫中的他,想见额娘一面都是那么难。


    那个时候的玄烨,根本感受不到‘皇子’身份带给他的安全感,有的只是孤立无援,和对身边环境深深的恐惧。


    后来他成了皇帝,这个身份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性,按理说他该有安全感了。


    ——但没有,完全没有。


    直到现在,鳌拜那张脸还深深地刻在玄烨的脑海中。


    童年时四辅臣掌权带给他的压力感,坐在宽大冰冷的御座上那种孤寂感,仍然在他的心中盘旋不去。


    玄烨一直记得鳌拜唾沫横飞指着御座上的他大放厥词时,自己紧攥的拳头。


    一直记得鳌拜装病逼他服软,自己不得不笑脸到他床前探望时,内心的屈辱,以及他突然从枕头底下抽出兵刃时,他那巨大的恐慌……


    那时,皇帝这个身份不仅没有带给他安全感,反而带给他无尽的恐惧。


    太皇太后当然也在保护他,但她还有更多对朝局的考量和无奈。


    她教给他平衡,教给他隐忍,教给他蓄力。


    玄烨明白,都明白。


    他也确实做到了。


    但,这枚恐惧的种子也种下去了。


    随着时间推移,玄烨渐渐长大,他终于懂了


    ——他想要把这枚日渐长成的恐惧之树拔出来,不能指望别人,只能靠自己。


    别人只能从表面将树拦腰砍断,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将它连根拔起!


    ——他成功了。


    不过,恐惧之树是无穷无尽的,拔掉一棵,还会有另一棵。


    但随着他拔除的树越来越多,玄烨逐渐不再恐惧种子地种下。


    世上之人,皆有恐惧之物。有惧虎豹雄狮者,有惧蛇虫鼠蚁者,都是人生来之本性。


    他只是因为身份不同,所以惧怕的事物也与人不同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找到了拔除这些恐惧的方法


    ——认识它,看清它,继而征服它。


    到那时,自然也就不会恐惧了。


    所以他带她出来,希望她不要再陷于自己对永和宫外各种危险的幻想,外面并没有她想得那么可怕。


    结果不久后,他就发现这么做不妥。


    ——她离开永和宫那个小院子后,心情是放松不少,结果因为环境太安逸,竟然又把自己关到另一个院子里去,缩得更厉害了。


    玄烨:“……”


    这样不行,他虽然能让她在畅春园住一辈子,但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只会越来越贪恋安逸的生活和环境,再也不敢走出来,也将永远都无法来到他的身边。


    所以他不顾雅利奇还年幼,连忙把她带出来围猎。


    虽然刚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看起来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不过跟着南怀仁在外头转悠了几天后,她就显得开朗自在多了。


    但她突然想学西学还是挺出乎玄烨意料的——变得这么快吗?


    ……


    其实沈菡提起这个,根本没有那么多深刻的想法,她只是……


    玄烨见自己问完后,她突然脸红了,半晌不见回答,不明所以:“嗯?”


    沈菡深吸一口气,搂住玄烨,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玄烨:“???”


    还没等他再追问,怀里传出了极轻的一声呢喃——


    “我想离你近一点。”


    ……


    “咳。”


    ——他懂了。


    ……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两人维持着微妙又尴尬的姿势,呆呆地站在屋子中央拥抱着,谁都没有开口。


    沈菡说完这话是真不好意思抬头了,以前她说过那么多羞耻的话,都没有今天这句让她害羞。


    十年夫妻,都是个孩子的爹妈了,却突然搞这种言情画风的突袭,她真害怕玄烨觉得她是在争宠。


    但,这其实是她的真心话。


    这次出来,她见到的玄烨与她这十年中平日所见的玄烨很不一样。


    以前就算他整天在她耳边叨叨前朝那些事,她也没什么感觉——她一直都当成老公下班回来叨叨工作,听着就行了。


    语言的单薄,并不足以让她意识到,她与玄烨究竟身处两个怎样不同的世界中。


    在沈菡旧有的意识中,她和玄烨只是身份不同,‘职业’不同,并没有维度和距离上的隔阂。


    他们天天在一个盘子里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怎么会有距离感呢?


    但这次出来,她却突然意识到,实际上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远如天堑。


    让她生出这种想法的并非是玄烨对西学的了解,或是他在朝臣面前相对陌生的另一面。


    ——他的知识量再丰富,也很难超出一个现代人在信息爆炸时代所了解的信息量。


    真正震撼到沈菡的,是她对此事的‘无知’。


    她同床共枕十年的丈夫,她却不知道他会这些,懂这些,有这样的一面。


    而她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玄烨没有告诉她。


    ——玄烨不告诉她,是因为他对她,也同样‘无知’。


    他不认为告诉她,她能理解,也不认为她会想知道这些事。


    他们明明有着至深的感情,在精神上却并不真正了解彼此,甚至都不认识真正的对方。


    沈菡抬起头,认真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会,或者能学会多少,但我想学。我对这些也是有兴趣的,而且……我想了解你喜欢的东西,我希望有一天能听懂你说的话,能和你聊这些事,而不是做一个对你一无所知的人。”


    沈菡不知道学这些对了解他的世界有多大的帮助,但她想去努力,能做一点是一点。


    玄烨的世界是如此广阔,她竟然站在原地十年无动于衷。


    如果她再不想办法去靠近他的世界、去追赶他的世界,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被甩下的。


    ——她应该努力走到他的身边去,而不是站在原地。


    ——她不想做一个只要求,却不付出的人。


    ——如果她想从他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她也会努力给出同样珍贵的东西去交换。


    这才公平。


    而且,她原本就是懂这些知识的,她可以理解,可以学会,也可以与他交流。


    沈菡希望有一天玄烨也能意识到这一点,能认识真正的她。


    ——她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还是她自己。


    ……


    她的目光那样诚挚,清澈似春湖之水,惊心动魄。


    玄烨半晌无言,最后忍不住把脸埋到她的颈窝里……


    炽热的温度灼烧着沈菡的皮肤,让两颗心一起滚烫起来。


    “好,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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