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大拇指按在中间，微光一闪，罗盘上的指针归零，说明支付成功。羊头人取下商品，请客人放进背包格里，再鞠躬道谢，欢迎下次光临。叶轻酌读取出它的副本信息，来自第4类副本“神话传说”里的希腊地图，属于人形npc，性格温顺，富有耐心，很适合店员的工作。
根据规则，副本带回的非生物（药材、建筑物、书本等等）不占点数，生命体需要点数供养。人形npc：10点/天，boss类：20点/天，宠物、坐骑：5点/天。这样算起来，一个月只需300点就能得到一个全月无休的店员，这可比找一个玩家来打工要划算多了，资本家果真是无处不在。
隔壁第二家店主打的是“新手必备装备”，有防具和中低级武器，老板一眼就看出叶轻酌的新人身份，积极地推销武器，叶轻酌看了一圈，问：“你这里有卖赫拉克勒斯之剑吗？”
“这个没有，赫拉克勒斯之剑属于高级武器了，你暂时也用不上。新人的前五个副本都是中低难度的，用这把蓝宝石剑来应对绰绰有余。”老板拿出一顶帽子，“这样好了，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如果买蓝宝石剑的话，这个魔抗帽子我半价卖给你，这一单就当做慈善了！”
“我再看看吧。”叶轻酌转身准备离开，又被拽住：“哎哎哎别走啊！是不是囊中羞涩？没事，本店还可以分期付款！出门在外交个朋友，谈钱多见外！”
看得出来老板的确很有诚意，可惜的是这些装备叶轻酌的确用不上，他在上一个副本里已经得到一把剑，实在是没必要再多花冤枉钱。不过白衡好像只有一个防具，倒是可以买把中级武器送给他，希望他能平安度过新手副本。
又花了6000金币，叶轻酌看了看自己的金币余额，感叹：“物价也不低么，一万多金币才买了四样东西。”
“因为主人您购买的都是用在副本里的武器和道具，这些是生存必需品，价格肯定会偏高。但平时的衣食住行非常低廉，不信您可以去餐馆、旅店、服装店，就能感受到苍之麓的真实物价了。”
白衡居住的旅店在锡蒙利的西边，这座木头搭建的三层小屋太过简陋朴实，和周围那些华丽的别墅、城堡格格不入，而且连招牌都没有，实在看不出是一家正在营业的旅店。
就在叶轻酌打算联系他重新确认地点，窗户忽然打开，一个男人探出半个身子，热情招手：“欢迎光临小杜的旅店！稍等啊，我正在健身，马上来开门！”
木屋里传来砰砰咚咚的响声，木门被大力拉开，男人露出一口小白牙，把叶轻酌拽进来：“我是旅店的老板，姓杜。你是刚从副本出来的吗？一定累了吧，快进来休息，刚好楼上还有一间空房！”
和粗陋的外表相比，屋内也好不到哪儿去，视线所及的家具全部都是原木制造，边缘粗糙也就罢了，有的甚至连树皮都没有处理，顿时有种走进童话里森林小屋的既视感。
“我这里收费最便宜，一个人每晚只需20金币！”男人叉腰站着，用毛巾擦掉额上的汗珠，指着卡芮秋，“这是什么？那么大的嘴，它会不会吃人？我这里还有别的旅客，危险的魔兽可不能带进来！”
“……”叶轻酌用手挡住卡芮秋，“放心，它不会吃人，我也不是来住店的。白衡在吗？”
“白衡？”男人疑惑两秒，随即想起，“昨晚来的那个大学生对吧？”
他甚至都不用打客房电话，而是直接喊一嗓子：“三楼的客人！有人来找你了！”
“好的，我来了！”
白衡的回答声清晰传至楼下，就这种隔音效果，的确是不需要别的传话设备了。
木质楼梯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地板随之轻轻晃动，上方还有灰尘掉落，叶轻酌四处张望，这是什么危房建筑？棚屋都比它安全。
白衡连步子都不敢迈大，贴着楼梯哆哆嗦嗦下来，看见叶轻酌开心不已：“轻酌！你来了！”
“嗯，路上花了一点时间，幸好你还没睡。”
“没有，我睡不着。”白衡瞄一眼旅店老板，“就——不怎么困。”
你是被他吵得睡不着吧？隔音效果差是一方面，这个老板嗓门还很大，除了吵闹之外更要命的是提心吊胆，担心房子随时会塌。
“杜老板，我出去一趟，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白衡挠挠脸颊，“如果你准备休息，可以给我一把备用钥匙，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们要去哪儿？我可以带路啊！刚好有点饿了，出去吃点儿夜宵。”男人打开卧室的木门，“等我一分钟，我换身衣服就出来！”
叶轻酌和白衡面面相觑，白衡窘迫不已，低声解释：“轻酌、抱歉，他是老板，我跟他打招呼是怕太晚了到时候进不来，没有邀请他的意思。”
“我知道。他一直这么自来熟？”
“……差不多吧。我离开副本就出现在这里，走了没两步被他拦住，拉进来住店了。”
嗯，根据先前所见，的确是会合理发生的事。一分钟不到，老板换了一身运动装出来，三人走出木屋，他把门带上，似乎也清楚旅店的状态，根本没有锁的必要。
“我叫杜景春，景色的景，春天的春。在锡蒙利你们跟我走就对了，我对这里太熟悉了，哪家店卖什么东西码得清清楚楚，你们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东西？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店，紫冠火鸡吃过没？肯定没有吧！对了，他叫白衡，你叫什么？”
“叶轻酌。”
“哦，好。刚刚说到哪儿了？紫冠火鸡？那绝对是现实世界品尝不到的美味，北美洲那些又粗又柴的火鸡肉跟它没有可比性，我每天吃都吃不够！你们两个下了几个本？”
“嗯、啊？”话题跳转的速度过快，白衡一脸茫然，赶紧回答，“一个。”
“才一个？那真是很新的新人了。这一阶段一定要非常小心，很多玩家专挑新人下手，贪狼你们知道吧？每个副本都能见到他们的人，新人落在他们手里只有两个结果，加入他们，或是被杀死。”
白衡抖了抖，杜景春拍拍他的背：“别担心，锡蒙利和贪狼的领地离得很远，而且你住在我的店里，我肯定会对你的安全负责！”
他又问叶轻酌：“你要不要也住下来？看在你们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打个九折，包括那朵奇怪的大嘴花，都不会另外收费了！”
叶轻酌用深渊之瞳查看杜景春的属性面板，点数2564，金币20367，各项属性有零星提升，属于低级玩家的类别，并且未加入任何势力团体。好感值：54%，杀意值：0%，由此可见这人是天性热忱，而不是另有所图。
“你很缺钱？”叶轻酌问。
“当然缺啦！我想把屋子重新修缮，你也看到了，再不弄一弄就快倒了哈哈哈……咳咳，放心，不会倒的，暂时肯定不会倒的。”
性格乐观直爽，还有点单纯。叶轻酌想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故，提起卡芮秋让它的叶片在额头上贴了下。深渊之瞳目前能读取的内容仅限于游戏，想了解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还得靠系统精灵。
脑海里出现一条河岸，旁边明晃晃一块“请勿游泳”的警示牌，杜景春和两位好友视而不见，穿着泳裤跳下去。起初三人游得酣畅淋漓，后来杜景春的腿不小心抽筋了，他拼命挣扎呼救，可惜两名好友没有听见，和他的距离越拉越远……
这就怪不得别人了，纯纯的作死啊。叶轻酌对他的戒心放下一大半，当今这个复杂多变的社会中，同龄人里能令人产生憨傻印象的实在是不多了。
在杜景春的带路下，三人很快抵达烤肉店。哪怕是深夜，店里依旧热闹非凡，空气中漂浮着各类食材经过熏烤散发的香气，客人们三五成群大口吃肉喝酒，又吵又闹却无比亲切，恍惚有种来到夜市大排档的感觉。
“老板！三个人！外面搭张桌子！”杜景春的大嗓门相当管用，只需一声就树精叫出来了。她用树藤卷起桌椅板凳在指定位置摆好，杜景春问：“你们老板下本去了？”
树精点点头，另一根树藤从围兜里拿出纸笔和菜单，请他们点菜。
菜单是用羊皮做的，白衡翻开：“紫冠火鸡肉一盘5金币，湖水七彩蘑菇一盘2金币，摩根塔烤鱼1金币一串……怎么会这么便宜？！”
“就是正常物价啊，这家店用的所有食材在苍之麓都能找到，如果是副本里的食材，那会稍微贵一点。特别珍贵、难以获取的食材就令当别论了，那些都在黑市，要点数才能吃得上的，咱不稀罕，吃什么不能填饱肚子，是吧？”杜景春帮三人的杯子倒上水，“想吃什么尽管点，这顿我请！”
树精将点好的菜单收回去，白衡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的枝叶，好奇不已：“在这里还可以雇佣精灵干活？”
“不是雇佣，是从副本里带出来的，只要有本事，什么都能带回来。”杜景春开始讲解副本规则，白衡聚精会神地聆听，时常发出惊叹，卡芮秋附在叶轻酌耳边轻声说：“主人，您看，这就是正常玩家的反应。除了生存的压力之外，副本能给他们带来的惊喜数不胜数！”
白衡扭头：“轻酌，没想到这个游戏这么神奇，我们上次真可惜，什么都没带回来。”
“你想带什么？那个没有脑袋的贝切特、浑身散发尸臭的僵尸，还是会喷火的魔红龙？”
白衡连连摆手，那些都是怪物，他躲还来不及。
“别这么说，能力强大的怪物如果能驯服的话，在副本里会有大帮助的！”杜景春兴致勃勃地说，“我听说墨龙集会的会长，就是各个排行榜都名列前茅的那个周断羽，他的坐骑是一条黑色的龙！乖乖，那还是高阶层副本里的boss，骑出去威风得不了！”
“你也说了，是在能驯服的情况下。”叶轻酌不咸不淡地泼一盆冷水，“从副本里带回来的生物都有一定危险性，若是无法驯服的话，还会被反杀。所以在实力增强之前，就别考虑那些有的没的吧。”
“实力增强……要多强？像大佬那样？”白衡微微歪头，“好像没见过大佬有任何坐骑和宠物，按照他的实力，对付任何boss都不在话下吧？”
问起这位大佬是谁，白衡回答：“弋淮烟啊，你听说过吗？他应该挺有名的。”
“弋、弋淮烟？！”
这一嗓子茂足了劲，客人们纷纷投来目光，杜景春抱歉笑笑，将声音压低：“弋淮烟？！是综合势力榜排名第一的那个？”
“哇，他排在第一？！”白衡感叹，“轻酌，他真是大佬啊，还是榜一大佬！”
叶轻酌蹙眉，一听到这个名字就食欲全无了。
“靠，你们什么命啊？第一次下本就能遇到弋淮烟。他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多老玩家都没见过他真人。对了，他有一个神级装备，是目前《降临》里最厉害的武器，听说是用光作媒介生成各种技能，破坏力巨大，一箭能把整个副本全清了。你们见过没？那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
“是弓吗？我不了解，轻酌拿过那把弓。”
“还拿过？！”杜景春火速挪到叶轻酌身旁，“朋友，我对你肃然起敬啊，你是怎么拿到他的武器的？”
“在他犯病的状态下。”
“他有病？”
“有大病。”
白衡尴尬笑笑，不敢说“人家对咱们挺照顾的”，轻酌为什么这么生气？他们一起解谜杀怪，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一大盘麻辣鲜香的烧烤端上来，三人的话题转移到食物上，叶轻酌原本只打算意思意思吃几串，没想到紫冠火鸡的肉质会如此细腻多汁，不仅没有腥味，还具有一种独特的鲜美。卡芮秋用绿叶卷起两根签子，大嘴过境风卷残云，不停赞美：“主人！这个火鸡肉真是太好吃了，再来一盘！”
叶轻酌无语，你不是ai化身吗？怎么还要吃东西，在终端里也没见过你进食啊，敢情勾不起食欲的是你吧？
杜景春戳戳卡芮秋：“大嘴花，你怎么这么能吃？”
“因为是你付钱。”卡芮秋舔舔唇，“如果是我的主人付钱，或许我会矜持一点。”
杜景春愣了愣，哈哈大笑，立即让树精加菜，火鸡肉管够。男人拉进友谊的方式很简单，特别是杜景春这种社交恐怖分子，一顿烧烤还没吃完，就已经和白衡、叶轻酌二人称兄道弟，甚至提出一起下副本，就算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嘛。
白衡搓搓手，表情很为难：“我、我想好好活着。”
“这只是个比喻，肯定得好好活着啊！多存点数，我现在的点数退游的话只够活二十天，那怎么能行，我的目标是活到八十岁！”
“啊？你今年才27岁，那岂不是要——”白衡默默算了算，“两百多万点？！”
“对啊，距离目标也就差3个0吧。”杜景春大笑，“不过肯定不止这个数，还要除去基本的生活开支，以及要买武器、道具的花费。那些特级武器可是金币买不到的，都在黑市，要用点数购买，动不动几万、几十万点，买一个武器一夜回到解放前。”
白衡张大嘴：“……那按照我的进度，得在游戏里存到七老八十了，到时候一把年纪还得下副本吗？”
“这你放心，游戏里的时间流动非常缓慢，几乎等于恒定，而且不论是在苍之麓还是副本里，存活的点数消耗都是1:1，只要点数足够，相当于长生不老了。”杜景春握拳，“所以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不论如何都得活着！”
白衡被他乐观积极的态度感染，用力点头：“嗯！只要能活着，面包会有的，什么都会有的！”
“咱们组个队，一起下副本。你们没多少点数吧？那就用我的点数来和系统换地图，多个朋友多重保障。”
这么轻易就谈起组队？叶轻酌又开始产生怀疑，问：“你在之前的副本里都没遇到过可以组队的玩家？”
“有是有，就是——没遇到好的，还被骗了点数。”杜景春挠挠后脑勺，笑容透露出丝丝傻气，“怪我命不好，太容易相信人了，从那次之后，我就发誓挑选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
……你现在也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吧，难怪下了几个副本，点数依旧少得可怜。叶轻酌和白衡低声耳语：“这人还不错，你可以暂时和他待在一起，两人一起下本的确更安全。”
“我也觉得，他懂的多，对人也很真诚。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
叶轻酌蹙了下眉：“我也想，但还有别的事。”
除了无法固定的角色身份外，他和普通玩家下副本的时间也不同。普通玩家每次副本间隔时间是一周，而他只能休息三天，相当于一周得下两次副本。卡芮秋还说敬业的主神应该全年无休，尽早提升神格，被叶轻酌一拳打到湖中央。
“那没关系，我和白衡先组成固定队，等你忙完了再加进来。”杜景春胳膊挂在白衡肩头，“住宿的钱也不用给了，在你有自己的房子之前，就先住我那儿吧！”
白衡脸皮薄，白吃白住怎么都觉得太不要脸。叶轻酌提议：“可以暂时先欠着，他不是要装修房子吗？到时候你再出一部分钱，把那座木屋好好改造一下。”
“轰！”烧烤店里冒出黑烟，火光四溢，白衡和叶轻酌站起来，失火了？他们环顾一周，怎么别人都那么淡定，还在继续吃烧烤？！
“唉坐下坐下，你们俩这反应，一下就暴露新手身份了。”杜景春一手一个，把两人按回座位，“打架而已，等会儿就没事了。”
“那是在打架？”白衡惊悚，“火越烧越大了！”
“就是一点小碰擦嘛。来尝尝烤柳棘？很有营养的。”
很显然，除了他俩惊恐不安，其余客人依旧谈笑风生，仿佛燃烧的火焰只是一个装饰背景。这时，树精骑着冰龙飞到火焰上方，冰龙张开嘴，熊熊烈烈的火焰接触到它喷出的干雾立即熄灭，很快整个店内云雾缭绕，哥布林推着两座冰雕去后厨，和冷冻食材堆放在一起。
“看见了吧，能在苍之麓开店，这些应对措施都是必不可少的。”杜景春吞下一大块烤鱼，“能在这种场合打架的，大多数是低级玩家，所以大家都不怕，反正店员肯定会及时处理，伤不到人的。”
白衡声音颤抖：“他们……他们是死了吗？”
杜景春摇头，只是先封存起来，等关店后再处理。一般这种“小打小闹”只需赔偿店内损失，还不至于弄到出人命的地步。
酒足饭饱后，三人结伴走出店里，天边晨光微熹，那片亮光在空中不断变幻，仔细一瞧，是一只巨大的金色怪鸟，煽动翅膀将一片片黑雾驱散，天空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那是逐日鸟，每天早晨都是它驱散黑暗；到了晚上奔月鸟就会出来，嘴里喷出黑雾，天就黑了。”
“那下雨天呢？”
“苍之麓很少下雨，因为下雨是它们打斗受伤流下的血，听说逐日和奔月如果不幸死了一只，苍之麓要么一直是白天，要么一直是黑夜，除非孵化出新的逐日和奔月。”
叶轻酌眯起眼，这倒是一个挺有意思的设定，或许这对鸟就是这片大陆的神明，日夜更替守护苍之麓。
临别前，叶轻酌提出交易，把蓝宝石剑送给白衡。白衡腼腆又惊慌，对背包格里多出的宝剑不知所措：“轻酌，这很贵吧？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你别客气，还怕没机会还我？”
“会的，一定会的。”白衡一把抱住他，“轻酌，我会努力活着，然后存点数存金币，也买一把好武器送给你！”
叶轻酌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我先走了，有空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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