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蝎小说 > 其他小说 > 沧海九重约 > 12、胆小
    铁壁洲。


    太古神仪面对七个心怀不轨的修士,准备进行他“华丽”的一战。


    他右手玉笔一抬,飞快写下四个字——大衍神斩!


    金字聚散,他一掌挥出,七个修士顿时倒飞出去,人人口吐鲜血。


    ……这一战,好像也不怎么华丽。但是就算不华丽,也很烧钱!


    九溟立刻拉着他道:“快走吧,别把体修引来!”


    但这话却已经是晚了。


    七个修士一边奔逃,一边大呼救命,企图引来体修。


    几乎就在同时,一声怒喝响起:“何方贼子,竟敢在铁壁洲放肆?!”


    说话间,十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太古神仪和九溟团团围困。


    九溟心下一沉,双手紧紧抓握着包袱。太古神仪毫不在乎,他的大衍神斩法谕仍在,一身墨袍上金光条条,流若闪电。


    他挽起衣袖,露出亮银色的右臂,将前来阻拦的体修砸得东倒西歪。


    “本座此臂,终得用武之地。”他砸得开心,九溟根本没法靠近。


    大衍神斩时间到,他就再写一个新的。铁壁洲多少年无人闹事,城中无数人被惊起,纷纷赶来观战。体修挡他不住,节节败退。


    ——他好像很享受战斗。


    九溟惶恐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这时,突然一怒喝震耳欲聋:“何人前来寻死?!”


    话音落地,有一种如离弦之箭,落在太古神仪面前。


    他身穿一身粗布麻衣,体形异常高大,一双巨掌粗糙如千年树皮。


    九溟一怔,太古神仪肩膀上,小凤凰突然兽目一亮,一字一字道:“尹风,铁璧洲体尊,修炼不灭霸体,危险等级:七级。”


    ……体尊,九溟头皮发麻。


    太古神仪也是一怔。尹风低头,俯视着太古神仪,双目如电。周围体修扶起受伤的同伴,退到体尊身后。


    周围气氛凝固,太古神仪认真打量这位强壮的体尊,脑后光轮轻轻转动。


    许久,铁塔般的体尊突然面露一个奇怪的笑容,随后,他夹着嗓子,道:“太古神仪?小乖乖,你怎么在这里呀?”


    他弯下腰,威严肃穆的面孔露出一副近乎讨好的笑容。


    “……太古神仪?”满地围观者知道的心中震动,不知道的满地捡自己的鸡皮疙瘩。


    “是仓颉古境的那方神器吗?它怎会在此?”


    “它为何挑衅体尊?难道已经认主?”


    “不可能。太古神仪若认主,我等岂会不知?”


    围观者一片哗然。


    太古神仪神情冰冷,体尊满脸堆笑,搓着手道:“你走丢了两千年,叔叔每天都在担心你呀。好宝宝,你这次来是要找什么?叔叔帮你找啊?”


    整个一垂涎小孩的怪叔叔!!


    太古神仪用二指架起肩上凤凰,掷落在地。


    凤凰落地,立刻变成一只巨大的彩凤。


    他回身抱起九溟,将她放到彩凤背上。


    体尊不喜女色,但还是扫了一眼九溟,问:“乖宝宝,这女子是谁啊?”


    太古神仪的回答,就是握紧右拳,用尽全力砸在他脸上!


    隆隆巨响之中,城池摇晃、房屋倒塌,河水倒灌,宛如末日。


    太古神仪的右臂与体尊双拳相击,带起一串星火。火光散落,城池燃烧,深浓夜色被舔出千疮百孔。


    九溟幸得有凤凰保护,才没有滚得到处都是。


    耳边巨响不断,铁壁洲附近所有得到消息的,全部向此而来。围观者越来越多,但四方仍有更多的修士如蚂蚁般向此聚集。


    凤凰一动不动,华彩若火焰,包裹着背上的九溟。


    随着太古神仪的进攻,它声音刻板,道:“战力计算中。”


    太古神仪脑后光轮加速,只有体尊依然夹着嗓子,哄道:“乖乖,叔叔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你若认我为主,我定爱护你如自己的眼珠子。你要星星叔叔绝不给摘月亮。你别信那少仓帝的话,他阴险毒辣,岂能有我一半赤诚呐?”


    ……九溟听得直打冷颤,终于有点明白,太古神仪为何宁可跟着自己了。


    “大约是……我夹着嗓子,还比较可爱吧。”她深深叹气。


    双方又过了两招。


    长夜不尽,尘沙漫天。九溟根本看不清战况如何。但体尊的声音也不似先前中气十足。他喘息着道:“乖乖,我是真心的呀!”


    而此时,凤凰一字一字道:“战力计算完成。”


    墨袍的太古神仪回望彩凤上的九溟,沉声道:“他的实力,本座已经了然。接下来,本座将为你展示——战、斗、力。”


    他字字清晰、掷地如金玉,观者一片哗然。


    “先前几招,他只是试探?”


    “他在为谁展示?那是他新认的主人吗?”


    人群如沸,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彩凤之上,站着一个弱不胜衣的女子。衣袂飘飘、长发飞扬,影影绰绰,姿容无双。


    太古神仪手中玉笔再抬。他迅速写下一行金字——大衍神斩!


    紧接着又写下——雷霆破障。


    再写……他下笔太快,九溟看不清后面的功法。但……能看出足有十多道法谕。


    金字散开,一道一道法谕之力层层加诸于身,他墨衣上电光条条。明灭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他五官如精雕细刻完美到虚假。


    像一尊镀了金身的佛,佛光普照,万物俯首。


    体尊容色一肃,倏忽之间,太古神仪右拳已至。


    他整条右臂,以星月髓淬炼而成。


    此时功法催到极致,灿若星月。


    他这一拳似乎很轻,远没有其他拳法的骇人声势。但体尊拳风与之相触时,尚有片刻的怔忡,但很快,他神色大变。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他低下头,只见自己坚不可摧的皮肤,寸寸开裂。而太古神仪的右拳星光散碎,溅出漫天华光。


    火焰如飞花,众人多有被灼伤的,却没人舍得离开。


    体尊嘴角一丝血线蜿蜒而下,他再不多说,立刻盘腿疗伤。


    太古神仪这一击,成功破了他的不灭霸体。


    围观者不再说话,但每个人眼里都闪动着贪婪。


    ——传说中的神器,仙道至尊们梦寐以求的机缘,便是如此霸道!便该如此霸道!


    太古神仪缓缓收拳,以衣袖拢盖右臂,傲慢道:“此战只为展示,且留你一条性命。”


    满城体修早已面目呆滞,无人上前。


    太古神仪两步返回凤凰身边,他遥遥向九溟伸出双手,傲然道:“此时此刻,你难道不想和本座深情拥吻吗?”


    拥吻个鬼啊。九溟从凤凰背上跳下来,太古神仪一把接住她,正要再说几句情话,却察觉到她在颤抖。


    “?”太古神仪微怔,伸手抚摸她四肢,见并未受伤,才问:“你在害怕吗?”


    九溟不说话,她不喜欢有人为她打架。


    太古神仪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什么都好,就是过于胆小。”说完,他摸摸九溟的头,安抚道:“你的伴侣很强大,不要害怕。”


    九溟仍不理他,他干脆扯了她的手,道:“不信你摸摸……本座有最健硕的胸膛,还有最结实的臂膀,哈,你再瞧瞧这根宇宙最雄壮的……”


    “你……能不能要点脸啊!!”九溟真是生不起气,她忍无可忍地抽回手,用力捶在他肩上。


    “这都不喜欢?”太古神仪喃喃道,“你真是很难取悦。”


    九溟无语,只得道:“我想回去了。送我回去,好不好?”


    她并不开心。太古神仪一弹指,地上彩凤缩小,仍变成巴掌大,站在他肩头。


    他手中玉笔一挥,写下“破碎虚空”!


    九溟只觉眼前一花,再能视物时,已经回到海洋少神殿中。


    回到熟悉的地方,九溟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过得简直太跌宕起伏,她身心疲惫。


    “圣器,我想先休息一会儿。您……”她话刚说了一半,身后,彩凤忽然道:“灵气已耗尽。”


    话落,一身墨袍的太古神仪身形一虚,猛地化为一卷竹简。


    啪地一声,竹简落地,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


    “……”九溟将竹简握在手里,不用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这……欠费了吧?


    “唉。”她捡起竹简,抖了抖,问:“圣器,您没事吧?”


    竹简毫无反应。


    九溟只得将它连同自己的包袱一起搁在水晶案上。她合衣倒在水晶榻上,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样。


    殿外,侍卫试探着喊了一声:“少神?”


    九溟全不想动弹,只吩咐道:“告诉鲛、鲸、鲨三王,我已安全返回。但要先睡一觉,有事晚些商量。”


    侍卫答应一声,果然再无海族过来吵她。


    那凤凰呆滞地站在殿中,全无生命一般。只有几案上,竹简上字符开始一呼一吸地闪动。


    镇海的灵气如同被它吸引,丝丝缕缕地向它汇聚。


    而它毫不客气地薅着海底的羊毛,大肆吸取灵气。


    很快,四方灵气都向它聚拢,将它团团包裹。


    九溟实在无力顾忌,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殿中很安静,梦里却嘈杂不安。


    “鲨叔!他摸我的手,你帮我打他!”小小的女孩指着一个男子,大声告状。


    梦里喝斥与怒骂、光影混乱,森森利刃斩进骨肉里,发出刺耳的声音。


    血溅出来,断臂飞落在地,化为一只微微颤动的鱼鳍。


    九溟猛地清醒过来,只觉得胃里一动紧缩。她翻身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今日太古神仪为她力战铁壁洲,她却只有不安。她一直都在担心。


    她担心太古神仪能不能取胜,担心太古神仪是否会受伤。担心在场的人是否有人认出她。担心铁壁洲是否会报复。


    她已经很久不再让人为她打架了。


    十二岁那年,她被人欺负,拉着鲨王告状。


    鲨王找人理论,被砍掉了一条手臂。


    从那以后,九溟再也没有让谁帮她打过架。她没有资格任性,因为这人间无处安全。


    她从小就学着退让、学着周旋,她挡在他们身前,装出一副处变不惊、无所不能的样子。


    可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只是这个孩子,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原来被砍掉的鱼鳍再也不会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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