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地坐在马车上，谁都没有说话。
艾森格曼一改平时浮夸的穿衣风格，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复古衬衣，然后将自己墨绿色的长发用普通的发带扎了起来。
盯着他看了片刻后，特蕾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
为什么艾森格曼会提出自己去成为他的“保镖”，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拖后腿的。
艾森格曼丝毫不意外特蕾莎问出这个问题，组织一会儿语言后，他言简意赅地回答：“因为我需要一把‘刀’，和一位永远不会背叛我的合作伙伴。”
特蕾莎愕然地听着这个回答，她没想到艾森格曼会如此诚实地告诉她这件事。
艾森格曼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居民，嘴边挂着意味不明地笑：“如果我没有记错，您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住在米沙小镇中，兰斯特是您来到的第二个地方。”
特蕾莎点点头，想到他之前刻意制造的暧昧氛围，抢先开口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明明可以和之前一样，尝试引诱我，这样直白地说出你的目的，我完全可以恼羞成怒，然后拒绝你。”
“我为我之前的轻浮向您表达我诚挚的歉意，小姐，我承认我确实有过一些不入流的想法，但您完全不吃这套，这让我对自己的外表产生了怀疑。”
“我是一个遇到过很多客户的商人，我清楚对待怎样的客户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所以我认为将事情摆明，对你我而言都是更好的选择。”
他顿了一下，恶劣地微笑着，“而且，小姐，您觉得您有拒绝的资本吗？”
特蕾莎沉默，不可否认，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是一个外来的灵魂，与这个世界没有羁绊，很有可能会被当做危险处决；其次，作为原初之一，特蕾莎目前还无法完全使用自己的力量，她急切得需要一个庇护所和引导者，直至她完全成长。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彼此达成各自目标的最好选择。
“您想想看，我们是彼此最适合的人选，不是吗？”艾森格曼低声引诱着特蕾莎，“我会帮助您变强，让您成为唯一的魔王，而您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就可以。”
“你想要怎样的报酬？”
“很简单，我只要您永远不背叛我，成为我的手中最锋利的‘刀’，解决我的敌人。”
特蕾莎没有很快答应艾森格曼，只是敏感地抓住关键词：“你的敌人？”
艾森格曼摸了摸下巴，看着马车外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中有的是普通的人类，有的拥有洁白的羽翼，有人尖尖的耳朵藏在头发中，有人头顶着弯弯的犄角。
片刻后，他才长叹一声：“如您所见，我遇到了一点点困难。”
“您看，即使我现在正站在兰利的国土内，也没有人来接待我——因为现在的我完全达不到魔王的水平，在祂们眼里，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特质者。”
他无所谓地理了理自己的蓬松的长卷发，在特蕾莎惊讶的视线中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的很大一部分力量被封印了，我需要拿回我的力量。”
“所以，你希望我能帮助你解除这个封印，取回力量？”
“对，很公平的交易，不是吗？”
特蕾莎陷入思考，在权衡完利弊后，向艾森格曼笃定的眼神中伸出手：“合作愉快。”
艾森格曼摘下右手从未取下过的手套，握住了特蕾莎：“那么合作愉悦。”
这是特蕾莎第一次见到他摘下手套，与想象中不同，他的手上布满了伤痕，在皮肤接触时，还可以感受到他手心未消失的瘢痕。
松开艾森格曼后，特蕾莎忽然想起什么，接着问道：“所以你曾经给我看的账单是假的？”
“哦，那当然都是真的，”艾森格曼重新戴上手套，甚至戴上了一枚祖母绿翡翠的戒指，然后看着满脸写着“能不能不还钱”的特蕾莎，残忍地扼杀了她的想法：“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该还的还是要还的。”
马车穿过中心广场，最后在西中街停了下来。
艾森格曼带着特蕾莎，绕了几条小巷后，在一个破旧的酒馆前停了下来，“喏，到了。”
特蕾莎跟在他身后，一踏进酒馆的门，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从四面八方拥来。
酒馆不大，除了一个吧台之外，只放了三四张桌子，一位拿着鲁特琴的歌手坐在吧台前唱着不知名的歌谣。
艾森格曼忽然慢下脚步，对特蕾莎小声说：“看到那个唱歌的吗，他原本是一位吟游诗人，但是因为大家无法接受他的曲子的风格所以才来的这里。”
特蕾莎不解，什么叫做“无法接受他的曲子”？
下一面，在唱歌的人就拿出一把竖琴，弹奏了起来。
看着意料中特蕾莎呆滞的表情，艾森格曼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特蕾莎听着着那位歌手硬生生地将原本优雅的竖琴弹成了摇滚，明白了刚刚的问题。
艾森格曼坐到吧台边，对背对着二人擦着酒瓶的老板道：“老板，来两杯新品。”
老板没有回头，继续忙着手头的事情，不耐烦道：“今天的卖完了，明天早点来。”
说完话后，他忽然觉得客人的声音有点耳熟，于是转过身惊喜地看着艾森格曼：“弗朗西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艾森格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老板，来两杯新品。”
“好嘞，等着！”
不过一会儿，他端着两个酒杯从后厨走了出来，为坐在吧台前的二人倒酒。
“请慢用。”
老板将酒杯推到艾森格曼面前，用好奇的眼神看了特蕾莎一眼，继续调酒。
“很新奇的味道，是不是？”艾森格曼举起杯子，对特蕾莎说，“将几种普通的酒兑在一起，就可以拥有如此美味的体验。”
“你可别说，现在他们还认为我是疯子，”老板接话，然后将另一杯递给特蕾莎，“尝尝，虽然和平时的啤酒不太一样，但是味道也不错。”
特蕾莎新奇地看着里面的液体，小口地喝了一口，醇厚的酒香与水果的酸甜交织在一起，最后一同化作谷物的芬芳。
老板边收拾着吧台边说：“我喝了这么多年啤酒，已经喝腻了，于是自创了新的酒，但是触碰到了贵族的利益，所以最后只开了个小酒馆。”
特蕾莎听闻，心底却生出疑惑。
在她的认知中，兰利帝国虽是由皇室统治，但是律法上明确规定了平民与贵族平等，贵族不可压迫百姓。她自己曾经居住小镇的领主是一位子爵，那位子爵也是平易近人的，所以她单纯的认为这个世界哪里都很好。
看来还是自己太理想了，她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艾森格曼放下酒杯，忽然指着特蕾莎对老板说：“我给你找到了一位好的斗士。”
特蕾莎：？
老板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您说什么？”
艾森格曼耐心地重复：“她，我推荐的斗士。”
老板惊讶地看着特蕾莎。
眼前的少女皮肤雪白，黑发温顺地垂在肩上，蔚蓝色的眼睛像是静静的湖面，完全没有攻击性，就像是从贵族家走出的小姐。
“她、她真的可以下场吗？”老板结结巴巴地问。
艾森格曼喝完最后一口站起身，将酒杯放到桌子上：“走吧，带路。”
在老板犹豫的眼神中，三人走进酒馆的地窖。
“一会儿我们要去的是一个角斗场，”老板走在前面对特蕾莎说，“也就是俗话说的‘打黑拳’，这座城市中一共有四座角斗场，南边那个的规模是最大的。”
不知道在漆黑中走了多久后，三人到达一扇石门前。
老板拉开石门：“二位请进。”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简陋的复古地下角斗场，中心的比赛场地向下凹陷，周围是观众席，特蕾莎估算了一下，这个角斗场只能容纳大概一百多名观众。
观众席上座无虚席，甚至有不少人站在座位后排看着场地正中心的比赛。
特蕾莎看向比赛场地中心，此时站在赛场上的是一个肌肉虬结的黑皮女人。
他们进来的时候，比赛已经接近了尾声，女人一手拎着对手的领子，将他扔下出了赛场。
观众席上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特蕾莎听见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对身边的人激动地说道：“我就说押‘黑豹’吧！怎么样，是不是赚了不少？”
老板向特蕾莎介绍：“西区居住的大多是平民和一部分地位不是很高的贵族，所以的地下赛场是四个区中最小的一个，只有一个比赛场地，所以采用的是擂台制。”
“上去试试吗？”艾森格曼在冷不丁开口，明明是询问的话，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容拒绝。
老板回忆着台上女人的信息：“‘黑豹’能力是肌肉强化，有人猜测她的肌肉密度可以达到石理石的程度。”
石理石是最常见的一种石材，因为坚硬而不易裂开被用作铺路的材料。
老板小声地提醒：“之前有一个挑战者，你懂吧，一拳打上去，结果手骨都裂开了。”
特蕾莎看着场地中央享受着喝彩的女人，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就像是一粒石子扔进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有了一种奇异的感情。
过了很久她才知道，这种感觉被称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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