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没有急着回到包间,就站在游廊里等着人。
曹留一直知道聿聿瞧着柔弱，仿似那必须依附藤蔓存活的菟丝花。
但了解了后就明白，柔弱只是她的外表,单单从她曾经在车祸中，果断拉手刹这一点，就能瞧出她是个脑子清醒且胆大的。
哪怕一直知道六妹通透聪慧,这会儿，曹留还是忍不住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邵铮哥的心思的。
这次陈弄墨没有故作神秘，沉默了一会儿道：“大约是,去了他家后吧。”
说到这里她又笑着解释了句：“其实邵铮哥到招待所找我跟四哥,他脸红我就有些奇怪了,不过当时没多想,后来结合了邵琼姐跟婶子的反应,才确定的...”
曹留对着妹妹竖了个大拇指,小丫头脑子好使。
当然，他是欣慰的，女孩子机灵点才好，不容易被骗。
“你说的对，你还小呢，不急于定下来，不过如果真没有一点好感,也不要耽误人家知道吗？”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以她的性格，如果真的一点好感也无，当时在邵家，邵铮哥约她单独在军区大院里散步时,她就不会答应，所以二哥所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从前的陈弄墨缺钱，但她这样的长相，说缺追求者未免太假。
所以对于喜欢一个人的眼神，她还算...挺有经验的。
且眼下，陈弄墨反而觉得是邵铮哥比自己要为难。
毕竟，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邵铮哥第一次在招待所见到她脸红别扭的样子，应该是惊异一见钟情的对象是曾经当做妹妹的自己。
这么猜测虽有些过于自恋，但陈弄墨私底下推敲过好几次，觉得这个思路没毛病。
到底是与不是，往后有机会可以再问。
当然，她也不是故意不挑明，拖着对方，而是看出男人想靠近又踌躇的矛盾。
再加上她的年纪的确还小，所以不急，顺其自然就好。
听了聿聿一席话，曹留再次拍了拍妹妹的头，只是这一次，他没有说出什么建议来。
因为不需要。
怎么说呢，以自家妹妹这聪明的小狐狸劲儿，真要跟邵铮哥走在一起，谁会是被吃的死死的已经一目了然。
如今再看人，那真真是哪哪都是优点。
老就老点儿。
正用帕子擦拭手上水渍的邵铮，看着表情怪异盯着自己的曹留，不解问：“怎么了？”
曹留下意识露出一个敦厚的笑：“没什么，就是觉得哥你挺好的。”
邵铮还在茫然，陈弄墨却直接笑出声。
=
曹留只请了一天的假期。
下午三点左右，众人又启程送他回部队。
阳光正烈，晒的人困顿。
但好容易亲人相聚，谁也舍不得睡，天南地北的胡扯。
汽车行驶过一处照相馆时，陈弄墨眨了眨眼，脑中冒出个想法。
于是她看向后座：“二哥，我们拍张合照吧，到时候可以给秋华妈妈看看。”
虽说以二哥的意思，明年他应该就能进入军校读书，入学前也会有假期回去探亲。
但...还要等一年呢。
“好。”曹留一口应下。
相聚的时间跑的太快，还没怎么，就又到了分别的时刻。
打算带弟弟妹妹逛百货大楼的计划没能实施，曹留只得将领导给的外汇券与往日攒的钱票都给了两人，叫他们自己去买。
如今能花上少许时间拍个照留念，再好不过。
小汽车在j市并不算罕见，行驶在马路上也没有太多的人驻足。
但开着小车来拍照的，实属罕见。
尤其从车上走下来的几人，男俊女美，很是吸引了一波眼球。
四人都不是在意旁人注视的性子，锁了车，便直奔照相馆。
陈弄墨的视线在室内扫了一圈。
很好，没有旁人，不用排队。
照相馆的老师傅正躺在摇椅上摇着扇子纳凉，见到人也不热情，懒懒起身：“拍什么？”
“照个合照。”
“在屋里头照，还是去马路对面的柳树下照？”
几人对视一眼，一致决定：“就在屋里头。”
老师傅摆手：“那你们整理一下，准备拍吧。”
说是整理，其实这年头拍照真没什么好整理的。
在后世，换衣服、化妆、梳发一条龙服务这会儿一样没有。
男人们全是板寸，最后也只有陈弄墨对着挂在墙上的，只有巴掌大的小镜子稍稍理了理头发。
老师傅做事慢悠悠，准备好器材，见几人全都直挺挺站着，他推了推老花镜，伸手比划着建议：“前面坐两个人，后面再站着两个。”
本来邵铮是要退出去，闻言迟疑一顺，就被曹留拉住了：“哥，一起照。”
邵铮下意识看了眼小姑娘，见她没瞧这边，才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好。”
陈君则趁机窜到了妹妹身边，与她挤在一张长凳子上。
不想还没坐稳，就听老师傅又说：“小伙子，前面的小伙子，你换到后面，叫蓝衬衫的小伙子坐前头来。”
这话一出，各有心思的人齐齐怔愣住，以为师傅是瞧出了什么。
只有陈君不明就里，回头看了眼邵铮哥，没看出什么特别，便赖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不想动：“为什么？”
老师傅撩起眼皮，凉凉看过来，嘴毒道：“自己长什么模样不清楚吗？”
陈君更茫然了：“啥意思？我又不丑？”
老师傅见小伙子委屈巴巴，这才带了点笑意，好心解释：“没说你丑，就是没后面那小子好看，小姑娘长得这么俊，让蓝衬衫小伙子跟姑娘坐在一块儿，拍出来更好看。”
陈君咂摸两下，总觉得人还是嫌弃他丑的意思。
时间紧迫，曹留懒得跟老四磨叽，直接伸手拽人：“让你起就起，哪那么多废话。”
陈君不敢违抗二哥，但还是忍不住犯嘀咕：“站在后面多尴尬？好像小妹跟邵铮哥是两口子，我跟二哥是他俩儿子似的。”
这话一出，准备坐下的邵铮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根又开始升温，真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曹留则是黑了脸：“合着你非要坐在前头还有这心思？”
眼看二哥就要动手收拾人，陈弄墨赶紧拦，而后问看笑话的老师傅：“我们都站着行不行？”
老师傅嘿嘿笑着摆手：“行啊，随便你们怎么站。”
众人...
最后，随着老师傅一声“注意”落下，所有人都看向镜头。
定格下来的画面中，陈弄墨站在最前面，左边是邵铮，后边是曹留，陈君被拎到了最角落，面上全都洋溢着大大的笑容。
=
回到部队，时间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暮色四合，曹留的心情也如同此刻的天色。
与弟弟妹妹挥别后，他没有立马离开，定定的站在门岗处，目送汽车远离。
直到被蚊虫叮咬的刺痒难耐，才转身进入部队。
做登记的时候，感觉小战士频频往自己这边瞄，他问：“怎么了？”
小战士认识曹留，见他开口问，便嘿嘿笑问：“没，就是...曹哥，刚才那真是你妹妹啊？”
曹留挑眉：“怎么？”
“没怎么，就是...嘿嘿，妹妹真好看，跟你一点儿也不像。”一天下来，估计部队里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曹留曹警卫员有一个天仙似的漂亮妹妹了，小战士也没有什么想法，纯属是好奇。
曹留怀疑这小子是在骂他，不过也不生气，妹妹的确长得好，他点了点头：“是亲妹妹。”
撂下这话，人便大步离开了。
只是在经过通讯室时，脚步顿了顿。
738部队。
妻子忙于工作，晚上八九点才能下班。
陈武闻索性没回家，在食堂填饱了五脏庙后，又回到办公室工作。
电话铃响时，他下意识抬手接起：“喂？...老二？”
确定真是弟弟，陈武闻刚毅的面容上露出笑来：“你小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哦？见到聿聿了？还去吃私房菜了？哈哈...老邵够意思，你不用跟他客气，人情什么的有哥我呢...他也是拿你们当实在弟弟妹妹...”
电话这头，听着大哥理所当然的态度，曹留突然有些一言难尽，他一直觉得家里的憨憨只有老三跟老四。
眼下才发现，大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嗯...这么说也不对，大哥是聪明的，起码在工作上是这样的。
如今大约是...灯下黑？
想到大哥将来可能会暴躁，曹留到底没忍住旁敲侧击提醒：“大哥，你这样不客气的麻烦邵铮哥，不怕他将来想要的回礼是你舍不得的？”
陈武闻笑骂：“想什么呢，老邵能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你哥是那种只知道压榨朋友的人吗？心里都记着呢，会有机会还回去。”
眼见隐晦的提醒，大哥是不能明白了，曹留索性用玩笑般的语气说：“万一他看上了聿聿呢？”
电话这头的陈武闻愣了下，而后哈哈笑出声，且声音越笑越大。
好半晌，笑到肚子疼的男人好容易停下来，一边捂着笑疼的肚子，一边低笑着回：“怎么可能？你小子一天到晚想的啥？老邵又不是牲口。”
曹留...大哥，你是不是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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