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把脸贴在他心脏的位置，慢慢平复下来。
不想说话，只想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但偏偏有人非要打扰。
手机叮咚提示，楼月头皮一麻，直觉告诉他肯定又是那位原学长的消息。
本来不想看，但扫见顾明煦半阖着眼回味的表情，突然想逗一逗他。
于是楼月拿过手机给他看：“顾总，有个人总是给我发这种消息，你说他是不是想追我啊？”
那矫揉造作的小嗓音，比绿茶还绿茶。
顾明煦抬起眼，看到手机里的最新消息：【学弟晚安，做个好梦/jpg.】
“呵，小男生无聊的把戏罢了。”他不屑地评价道。
楼月伏在他颈间，脸颊贴着他的下颌线，撒娇地要求：“那你教我怎么拒绝他啊，要不我直接告诉他，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男朋友？”
顾明煦下意识反问。
却仿佛一根针，刺入楼月的心脏。
他疼得坐直身子，嗓音尖锐地质问：“不是吗，难道你觉得不是男朋友吗？”
顾明煦立刻道：“不，你别这样想。”
他这话不明不白，不知道是单纯的否定，还是双重否定表示的肯定。
但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楼月突然没勇气追问下去了。
他害怕知道真实的答案。
他偏过头，眼泪瞬间如同断了线，很快便满脸泪痕。
但这场哭泣却是无声的默剧，不像以前那样纠缠男人的怀抱，非要人哄着他，爱着他。
只是觉得浑身都很冷。
顾明煦拿起薄毯裹住雪白单薄的身躯，轻声道：“睡吧。”
楼月顺从地躺在床上，侧身背对着他，闭上双眼，就这样放任泪水打湿枕头。
往日里最能温暖他的胸膛，今夜却变成了冰冷的雪雾。
……
第二天早晨睁开双眼时，顾明煦已经离开了。
楼月用手指抚摸床的另一半，没有任何残留的温度，男人很早就走了。
翻过身，愣怔地望着那片空白的床单，巨大的悲伤再次淹没他。
心脏突然骤缩，很疼，全身的骨头缝都在发疼。
“你是个，坏人……”楼月哽咽着哭泣。
“你骗我，你骗我，你根本不爱我。”
“骗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喃喃道：“是我骗了我自己。”
十八岁生日那晚，他问顾明煦要不要自己。
从赛车场回来的路上，他问顾明煦自己是不是他的小情儿。
这些问题，顾明煦根本没有给出答案，是他自己默认了答案。
楼月哭得喘不过气，他终于明白，是他在自欺欺人。
但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
他根本离不开顾明煦，不管是物质上还是情感上，那个男人都那么霸道，即使不爱，也要操控他的所有。
但是他真的，真的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那就这么继续欺骗下去吧。
靠自欺欺人的爱，假装幸福地活下去，不然还能怎么办。
就像今天有早八，无论他多难过，都必须立刻起床去上课。
楼月瞬间更加悲伤了。
走到客厅，他突然看到餐桌上放着没开封的可颂和拿铁，不用问都知道是谁买的。
只有顾明煦知道自己喜欢吃起酥面包和偏甜的饮品。
楼月眼角还垂着泪，想不明白，顾明煦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但又偏偏不爱他。
他默默撕开包装纸，噙着眼泪，一点一点把面包吃完，然后拿着咖啡出门。
踩着点来到教室，邹林宇朝他挥挥手，示意给他占了位置。
楼月抿了抿唇，低头走过去。
但邹林宇还是发现了他的异样，惊讶询问：“你的眼怎么肿成这样？！”
“我，我看了个电影，”楼月快速找个借口，“太感人了，哭了很久。”
邹林宇是个十足的话痨，话匣子一打开就止不住：“什么电影啊，我回头也看看。我最近都剧荒了，最近上映的电影电视没一个好看的，全都是流量明星无聊死了，还是得看经典的老片子才能陶冶审美。”
楼月卡壳一瞬，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大鱼，bigfish，小说改编的电影。”
但其实他根本没看过，只是偶然刷到别人的推荐，记住了这个名字。
还好这时候老师开始上课，邹林宇没再追问电影讲了什么，不然楼月肯定得露馅。
好巧不巧，这节课又是许修谨的传播概论。
他一进教室就跟班长要了一份学生名单，然后按照名单上的学号挨个点名提问。
楼月暗道糟糕，他只顾着哭了，忘记复习功课。
但人倒霉起来就是这样惨，许修谨第一个点的就是他。
“楼月同学，请回答一下拉斯韦尔的5w模式是什么，不用站起来。”
楼月默默把屁股放回椅子上，大脑快速搜索答案：“5w模式是whosaywhatinwhichchanneltowhomwithwhateffects的缩写，指的是传播过程中的五个要素，传播者、传播内容、渠道媒介、接受者以及传播效果。”
“这个模式模式第一次将传播活动明确表述为五个环节，为人们理解传播过程的结构提供了具体的出发点，对形成传播学理论体系的基本框架具有重要意义。”
“但是它是政治传播的宣传模式，含有传播者中心论和单向直线传播的观念，缺乏对传播环境的注意以及对传播活动双向互动性质的理解。”
许修谨点点头，“很好，回答得很全面，谢谢。下一位同学……”
楼月松了口气，还好他记忆力不错。
有惊无险地上完这节课，下课铃响起，大家开始收拾书本换下个教室。
大课间休息半个小时，楼月找了个安静的自习角，把昨天落下的功课再学一遍。
手机突然发出提示音，他打开一看，又是原清晖的消息。
他问这周六能不能约拍。
楼月想，既然都答应过人家了，就要履行承诺。
于是回复他：【可以，学长选个地点吧。】
原清晖：【就在我们学校就好，正好桂花开了。】
楼月还真没注意学校有桂花，怪不得这几天总能闻到若有若无的香味。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原清晖又道：【我们学校还有玉兰，紫荆，梅花，栀子花，可惜都不在花季。】
各种各样的鲜花，多美啊，如果是春天就好了。
楼月也感到有点遗憾，但并没有和原清晖多聊，怕对方再问个不停。
两人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他就说要去上课，然后关掉了手机。
今天周四，明天周五。
这两天顾明煦没再来过，可能是工作忙，也可能是不想见面。
楼月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他。
**
周六上午八点，他和原清晖在学校的花苑见面。
对方特意打扮了一番，弄了头发，穿着崭新的衬衫和白鞋。
就连朝他微笑的弧度都提前练习过，干净帅气，清新自然。
但楼月毫不在意，只是面无表情地举起手里的单反：“我们开始吧。”
原清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好。”
这个花苑不太有人打理，植物生长得很茂盛，到处枝叶蔓延，盛开的金桂坠得枝头弯下腰，几棵橘子树上还挂着橙红的果实。
楼月调整镜头，清晨薄雾下的背景很美，可以拍出置身森林的清新感。
但他的模特没什么表现力，脸上总是挂着深沉的表情，破坏了画面情绪。
楼月开口提醒他：“看着镜头微笑一下。”
原清晖扯起嘴角，但还是看得出来笑得很勉强。
他这个样子，楼月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感情的事情无法勉强，他自己都心陷泥淖，又怎么管得了其他人呢……
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拍完了照片。
楼月收起相机，“回头我选出能用的，调好滤镜再发给你，还有底片。”
原清晖点点头，“好，麻烦学弟了。”
说着他发来一个两百块的红包。
楼月没有收他的钱，“我的技术一般，拍得不怎么好看，不用给钱。”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飘下星星点点的小雨，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楼月暗骂一声，a市的天气就是这么烦人，说下雨就下雨，毫无预兆。
他赶紧把单反护在怀里，担心给它淋坏了。
原清晖说道：“你先找个地方躲雨，我去买把伞。”
说完就快步跑开了。
楼月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人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跑这么快……”他嘟囔着找地方躲雨，可惜周围只有栅栏，没有其他建筑物，只好躲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桂花树下。
淡黄的花瓣被雨水打落，掉进脏污的泥水里，失去原本娇美的色彩与芳香。
楼月看着地面上的落花发呆，恍然理解了黛玉葬花时的情感。
美好的事物消失在眼前，确实很难视而不见。
可留住美好，并不是谁都能做到。
几分钟后，原清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递给楼月一把透明雨伞：“给。”
他自己也撑着一把同款的透明伞。
楼月抬起头看向他，突然说：“我再给你拍张照片吧。”
“嗯？”原清晖表情错愕。
楼月抬起相机，拍下眼前人撑着伞站在雨幕中的画面。
森绿的背景有点虚化，细雨纷纷，雨水在透明的伞面上蜿蜒滑下，正好挡住男生复杂的眼神，让人更加好奇他的思绪。
这是今天拍得最好的一张。
拍完之后，楼月撑起伞，转身离开。
原清晖的声音在后面问他：“你有喜欢的人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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