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自己嗓音干涩地回答：“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只不过对方不一定喜欢他。
爱情是否总是这样，喜欢我的人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人却不喜欢我。
情绪低落地回到住处，楼月先把单反吹干，确认它没被雨淋坏。
忙完这些，他去浴室泡了个热水澡。
把自己沉入热水里，什么都不用想，浑身疲惫都被洗去，就像回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当热水渐渐淹没口鼻，他甚至有一瞬就想这么沉到水底，长睡不起。
海涅在诗里写：死亡是严寒的黑夜，生命是闷热的白天。天黑了，我进入梦乡，白天使我很疲惫。
“一棵树长到我坟墓上面，年轻的夜莺在枝头歌唱；它歌唱纯洁的爱情，在梦中我也听得见……”
楼月对这一节印象很深刻，每一个字都能背出来。
在窒息的感觉来临之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坐起来，抬脚走出浴缸，地板上留下一片水渍，但无人在意。
顾明煦喜欢酒，他在这边也做了一个酒柜，里面摆放着很多他从世界各地买来的名酒。
楼月随便拿出一瓶，找到开瓶器打开瓶塞，直接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被火辣的酒液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嗬呃，哈哈……”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怪不得顾明煦喜欢喝酒，酒精的作用如此显著，它使人意识麻痹，所有的痛苦、彷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醉醺醺地扑进柔软的懒人沙发，进入美好的梦乡。
……
“醒醒，月月，怎么没穿衣服，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一个烦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嗡嗡作响。
楼月伸手拍打几下，咕哝了句：“蚊子，讨厌。”
顾明煦听到之后哭笑不得，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艰难地给他套上衣服。
“头发都没吹，也不怕感冒了。”
楼月意识逐渐回笼，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的四肢。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他睁着眼睛任他动作，默默看着窗外，云开雨霁，天空一片湛蓝。
“我要去上摄像课。”嗓音带着酒后的沙哑。
顾明煦给他束上腰带，“先吃午饭，醒醒酒。”
楼月没拒绝。
一觉从上午十点多睡到下午两点多，胃里早就饿得发疼。
他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素面，什么都没加，白水煮面。
顾明煦看见他吃的什么之后，骤然握住他的手腕：“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跟我闹脾气，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楼月挣扎一下，没能挣脱，就站着不动了。
顾明煦捧住他的脸，低声道：“别闹了好吗，我们和好，行不行？”
但后者不看他，也不说话。
顾明煦用高挺的鼻梁去蹭他，耳鬓厮磨，缓缓呢喃：“月月，你真的感觉不到我爱你吗，我对你那么多好，你轻易就否定了？”
楼月抬起睫羽，眼眸里分明已全都是泪水。
他哽咽着控诉：“你只是把我当情人。”
顾明煦在他脸颊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但我真的爱你。”
手机传来提示音，楼月回过神，推开他：“我要去上课了。”
顾明煦靠着墙面，伸手擦擦他的眼泪：“你脸色很不好，请假吧。”
“不，我就要去。”楼月很坚持。
“少上一节也没关系。”
楼月心想，他只是想去看看海棠，是不是真的绿肥红瘦。
顾明煦拗不过他，等他吃完饭之后，开车把他送到培训班。
但楼月下车之后他并没有离开，而是柔声道：“我在这里等你上完课。”
楼月瞥他一眼，迈步走到海棠树下。
和上次见到它们相比，经历一场风雨后，此时树上的花朵已经几乎全部凋零，只剩下红豆般的果实挂在枝头。
他仰着头，呆呆地看着。
斑驳云开，濛松雨过，海棠花外寒轻。
楼月抬头，看到层层台阶上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是颜颂。
他一如既往的淡雅，轻笑着询问：“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
楼月讶然：“给我拍照？”
“你今天的情绪，和这幅景色非常契合。”颜颂缓步走下台阶，扫了一眼不远处的豪车，“心情这么差，跟他吵架了？”
一说起这个话题楼月就想哭，立刻红了眼眶。
颜颂手痒得摸着相机，美人垂泪，他最爱拍的人物像之一。
楼月突然问他：“颜先生，你觉得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
颜颂凝思片刻，回答道：“爱人关系。”
楼月不敢相信这个答案：“你觉得他爱我？”
颜颂确认地点头：“当然，他如果不爱你，就不会对你这么有耐心。你要知道，对于有钱有权的人来说，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衡量你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就要看他愿意在你身上投入多少时间。”
楼月下意识反问：“颜先生怎么能这么肯定？”
谁料颜颂漫不经心道：“因为我养过帅气的男模啊。”
楼月对他的答案惊愕不已，啊这，竟然是这样吗，原来看起来光风霁月的摄影大师也会做那样的事。
看见他脸上可爱的小表情，颜颂忍不住笑道：“这么惊讶干嘛，食色性也，不过是解决正常生理需求罢了。”
楼月讷讷：“……这样啊，但是我和他，关系比较复杂。”
“只从上次购买相机的事情来看，”颜颂看向车窗内，缓缓说道：“那位先生对你的耐心与包容完全不像装出来的。我可以保证，他肯定爱你，不然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楼月回想顾明煦为自己做的一切，不得不承认，颜颂说得对，他对自己的耐心和包容都是真的。
但他最大的疑惑是：“那他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情侣呢？”
颜颂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过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情侣之间是爱，情人之间同样也是爱啊。”
“但是、但是……”楼月语噎，总觉得不对，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总觉得情人之间的爱，和情侣是不一样的。
颜颂淡然地微笑着，仿佛把一切都看开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询问：“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可以拍照吗？”
楼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如果是您的话当然可以，我需要摆什么pose吗？”
颜颂毫不客气地指使：“侧身，微微抬头，闭上眼睛。不，还是睁开吧，你的眼睛很漂亮。”
“目光放空，继续想你的心事。”
心事……楼月眼神往车子那边移了移，欲语还休。
颜颂按下快门，抓拍下他恰到好处复杂的神情。
“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照片发给你。”
楼月拿出手机添加他的微信。
车里，顾明煦看到这个场景，很想冲出去制止，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楼月本来就跟他闹矛盾，要是再干涉他的交友，他肯定会更生气。
颜颂把相机里的图片传到手机里，然后发给楼月：“你可以尝试自己修图，我修好后也会发你一份，比较一下我们审美的不同之处。”
能让世界一流的摄影大师给他修图，多么难得的学习机会啊。
楼月既感激又不好意思：“谢谢颜先生，不过我的技术肯定不能跟您比。”
颜颂鼓励道：“技术上的差距很好追赶，重要的是培养你自己的审美能力。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去上课吧。”
楼月跟他道别，临走之前又往车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转身踏上青石阶梯。
他走之后，顾明煦下车，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颜颂面含微笑地和他打招呼：“又见面了。”
顾明煦声音冷淡：“你跟他说了什么？”
颜颂啧啧摇头：“我可帮你说了不少好话，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竟然还质问我，这真的合适吗，顾总？”
被认出来身份顾明煦也不奇怪，他本来就没有遮掩过。
他只是冷声警告：“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最好想清楚。”
说罢便转身回到车中。
颜颂面色不改，但心里却在吐槽，这么恶劣的性格，活该小美人跟你闹脾气。
**
楼月上完课出来，发现顾明煦的车果然还没走。
他默默地走到车边，打开车门坐到副驾上。
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的顾明煦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看他神态平和，惊喜问道：“消气了？”
楼月轻哼一声，但还是不说话。
顾明煦凑过去，一边给他系安全带，一边暧昧地贴近。
楼月抬眼，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和近在咫尺的薄唇，还故意引诱般地勾起唇角。
“别生气了宝贝儿，十一假期带你出国玩好不好，去瑞士滑雪？”顾总笑得很迷人。
楼月扁扁嘴：“我没有护照。”
顾明煦眼睛一亮，言下之意不就是答应跟他出去玩，只要办好护照。
他立刻许诺：“我找人给你办加急，很快就好了。”
楼月这才给他个笑脸。
顾总瞬间就跟打了鸡血般亢奋，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口。
楼月吃痛地“嘶”了一声，“轻点！”
男人喉间逸出一阵愉快的轻笑，启动车子驶离街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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