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舒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次日醒来,觉得浑身乏力,比没休息还累。


    他挣开眼,云璎的小脑袋映入眼帘——这小兔崽子居然趴在他胸口上睡的,难怪感觉胸闷气短,脑袋发晕。


    云璎张开一条眼缝,偷摸瞥了眼温玉舒,见他没生气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先是伸了个懒腰,拉长两只爪子,软软的肉垫子踩在温玉舒脸上,惬意的摇了摇大尾巴上格外蓬松的毛。


    温玉舒哭笑不得,揪了云璎胖胖的小脸蛋一把,又挼了挼,才把云璎抱起来放到一边,他侧身撑着下颌,点了点云璎的小脑袋:“破例允你上床睡,你倒还喘上了,敢压着我睡?”


    云璎小脑袋伸过来,在他手上蹭来蹭去,蹭得温玉舒笑起来,嗔怪道:“难怪说狐族一脉最是讨人喜欢,你呀,才这一丢丢大,就会这么耍娇卖痴。”


    他逗了一会云璎,缓了缓胸闷,见东方已鱼肚白,便起身披了件烟青色的外袍,抱着云璎出了偏殿。


    前院种了一架紫藤,花开得正盛,底下摆了一局残棋,温玉舒斜坐石凳上,怀里搂着云璎。


    正殿一丝气息也无,昨夜澹台明灭没有回来。


    云璎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尾巴,尾巴尖来来回回从温玉舒脸上扫过,温玉舒知道是小狐狸故意调皮,忽然一把揪住狐狸尾巴。


    云璎扭头看了看,见是温玉舒揪他,也没在意,又躺下去。


    温玉舒起了一丝恶作剧念头,十指为梳,给云璎编起了小辫子。不一会儿,大尾巴成了根麻花辫,服服帖帖的拖在后面。


    云璎任他摆弄,编完辫子后,十分配合地摇起来晃了晃。温玉舒观赏一番,给自己的手艺点了个赞。


    两人玩了一阵,东方渐明,早起的鸟儿开始热闹了天空。温玉舒起得早,这会儿来了困意,便倚着紫藤花架假寐。


    纪霄进太宁殿后就看见这么一副美人图,不由放轻了脚步,站在门口等了一阵。


    温玉舒睡意昏沉没有察觉,但怀中云璎机警,扭头往院门处看了一眼,又扭头回来,继续贴着他睡,这么大的动静,温玉舒便知有人来了。


    能自由出入太宁殿的只有那几个人,温玉舒假做不知,继续假寐。


    “四师兄,”纪霄是来送药汤的,凉了就没药性,没站一会便往里走,“外面露重,怎么在这里睡了?”


    温玉舒缓缓张开眼,假做刚醒来,笑道:“刚出来一会,见紫藤花正盛,坐着看了会,精力不济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一大早的你怎么来了?”


    纪霄把手上拎着的药篮子往前一递:“给你熬的药,快趁热喝了。”


    温玉舒喝了药,见纪霄还站着,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纪霄犹豫片刻:“师兄,昨天把杨霁抓了后,我气不过想去找他麻烦……”


    “他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吗?”温玉舒微笑着道。


    纪霄突然抬头看着他:“你还记得三年前,大师兄和二师兄忽然外出历练吗?”


    温玉舒心里咯噔一声,脸上不动声色,道:“记得,怎么了?”


    “我那会儿刚拜入师门,只记得有一天两位师兄突然消失不见,过了几天师父跟我们仨说,两位师兄破镜在即,要下山去历练才能突破……这一去三年未归,只每年传几封家信回来——我知道修行之人外出历练几年甚至几十年不回是常有的事,但、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纪霄越说声音越低,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吞吞吐吐起来。


    “叽!”云璎忽然叫了一声,温玉舒回过神,原来是无意识间抓了云璎的背毛,他松开手,云璎一骨碌跑了。


    温玉舒看着云璎一头钻进正殿,沉默片刻,缓缓道:“能有什么不对劲,师父说两位师兄外出历练,师父每年把两位师兄报平安的信拿出来,你觉得能有什么不对劲?”


    连番几句,直逼得纪霄低下头,惶恐道:“我——”


    “杨霁那人你还不清楚,一张嘴最是厉害,我被他骗了这么多年,骗得差点丢了命,他胡言乱语几句,就把你挑拨得失了理智?”


    纪霄猛地抬起头,脸憋得通红:“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这里是灵剑宗,这里是太宁殿!”温玉舒脸色一沉道。


    纪霄脸色唰地惨白,眼里惊惧之意顿起,喃喃道:“四师兄……”


    温玉舒把药碗递给他,“药我喝完了,你先回去。”


    纪霄怔怔接过药碗,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纪霄,”温玉舒突然道,“你是灵剑宗宗主澹台明灭的亲传弟子,你懂吗?”


    “……我知道了,师兄。”纪霄站在门口,背脊僵直,良久才道,声音里再也没有少年蓬勃的朝气,仿佛一瞬间老去。


    温玉舒目送纪霄离开,看着他微驼着背,像是扛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低着头,关上高大的院门。


    温玉舒垂首,原来昨晚三师姐陆聘春是这个意思,澹台明灭比他猜测中的更加危险。


    他垂首看着手腕上的结契之印,想起闻昭那句话——“前脚刚把狼撵走,后脚就把虎豹给引了来。”


    原来闻昭看得比他更清楚,或者说,闻昭比他更了解澹台明灭。


    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百年前闻昭必然和澹台明灭打过交道,可如果闻昭真的是魔尊,又怎么可能和四宗之一的灵剑宗宗主有交集?


    澹台明灭不知道“魔尊闻昭”关在灵犀石,其他长老也没有任何反应,灵犀石的消息已经扩散出去一整天了,外面想必该知道的也知道了。


    如果闻昭真的是四宗联合镇压在灵犀石里的魔尊,灵犀石一现世,为何其他三宗一点动静也没有?


    唯一有异常的只有清音宗,沉睡百年养魂的曲念生,被人提前弄醒了。


    ——是了,清音宗,云遏琴!


    云遏琴是上古神器,清音宗乃是乐宗,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温玉舒脸色渐渐变了,闻昭被困在灵犀石里的灵犀阵法里,身体和神魂都没办法脱离,后来他和灵犀石结契后,闻昭生生给他造了个识海,才勉强能让元婴寄居在他的识海里,利用他来接触外界。


    可什么时候闻昭的神魂能够逃离灵犀阵法,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温玉舒看向云璎,那日镇山河敲响三次,回来的不是澹台明灭,是闻昭假扮的澹台明灭!


    那天的云璎浑身脏污,四爪上沾满了尘土,绝对是长途跋涉才会留下的痕迹。


    温玉舒心里微微发寒,看向正殿方向,云璎趴在高高的门槛上,下巴搭在前爪上,正望着他,眼里是被扯痛的小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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