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都是秦既明对她越界&30340;默许,也是他引诱年幼&30340;妹妹，是他没能做好兄长&30340;职责。
年长者应当担负主要&30340;罪责。
在秦爷爷身体一天天变差&30340;时候，秦既明和林月盈几乎同时意识到，今后只有兄妹俩相依为命。
这是一种难言&30340;体验。
秦爷爷在世,他们便是有家长、有长辈&30340;孩子，一旦秦爷爷过世，这个家庭&30340;家长就自动变成了秦既明。
这一天在林月盈来这个家庭&30340;第九年来临，她十四岁,还在念中学,秦既明二十四岁,在读研究生。
老人&30340;身体不是一下子恶化&30340;,起源于一场意外&30340;跌倒,之后每况愈下,渐渐地无法下床。秦既明几乎不怎么住学校&30340;宿舍,每日开车回家，陪秦爷爷吃饭,聊天,安抚为此伤感、哭泣&30340;林月盈。
秦既明和秦爷爷花了多年&30340;时间来令林月盈走出童年被遗弃&30340;阴影，也让她融入这个不会被抛弃&30340;家庭——不幸&30340;是,他们如今又要教会她“离别”。
告别是盛满泪水&30340;缓慢沙漏。
林月盈自发承担起照顾秦爷爷&30340;责任。
她那时候已经长成亭亭玉立&30340;少女，本该是和好友挽手一块儿逛街出去玩&30340;周末，被她用来陪伴日渐苍白&30340;秦爷爷。
她那双应当用来弹琴、读书、打球&30340;手,现在跟着护工阿姨认真学习怎么给肌肉逐渐萎缩&30340;秦爷爷按摩；太阳晴好&30340;周末,林月盈婉拒好友&30340;邀约,推着秦爷爷&30340;轮椅晒太阳，去公园散步，若无其事地聊天；秦爷爷生病到过世&30340;这段时间，她几乎把全部&30340;精力都用在照顾老人身上，甚至还学会了为病人做简单&30340;理疗，默默记下秦爷爷每日要吃&30340;药和维生素。
也是那个时候，秦爷爷改了三遍遗嘱。
最后一遍&30340;时候，一个名字，他花了长达十分钟来写，每次落笔都带动着肺里老去&30340;氧气。
秦既明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他并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秦既明本身对爱并无太大需求，那些糟糕&30340;、近乎极端&30340;洁癖行为，让他也无法接受拥有同床共枕&30340;伴侣。人在不考虑成家和生子后，会多出许多精力和金钱，而这一部分&30340;富裕&30340;东西，都被秦既明毫无保留地给予了林月盈。
莫说其他，倘若有朝一日秦既明出了意外，那么他也会早早立下身后书，言明，将自己一切送与妹妹。
当然，那一日最好是在林月盈长大成人、具备自理能力之后。
秦既明不能分辨，林月盈是在哪一刻哪一分，忽然“长大成人”。
——是林月盈刚刚学会给秦爷爷按摩&30340;那个下午？
她穿着校服，作业还没有写，轻声细语地和秦爷爷讲话，语气轻快地提到自己刚买&30340;一本书，讲学校里发生&30340;有趣琐事。太阳雀跃地落下，久未下床&30340;秦爷爷也露出笑容，每一道皱纹都因乖巧&30340;孙女而绽开欣悦；
——是秦爷爷握着两人&30340;手、第一次交叠&30340;时刻？
自从有性别意识后就开始不再手牵手&30340;兄妹俩第一次碰触到彼此&30340;手，秦既明忽而意识到妹妹已经不再是小时候缠着他哭泣&30340;孩子，可她还未长成坚强&30340;、足够独立&30340;成年人模样，今后他就是她唯一&30340;家人，唯一&30340;依靠。
——还是爷爷过世&30340;那个夜晚，林月盈在兄长&30340;怀抱里默默流泪？
她哭了好久好久，向来爱美&30340;她，眼睛第一次红肿到双眼皮都深刻又膨胀，眼睛酸涩到不住伸手去揉。人在长时间&30340;痛哭后会忍不住抽搐，她&30340;手一直在抖，抖到秦既明不得不握住她&30340;拳头。
秦既明穿着参加葬礼后&30340;黑西装，怀抱中抱着黑裙戴白花&30340;妹妹，兄妹俩坐在没开灯&30340;客厅地毯上，偌大&30340;房间，窗外国槐树枝叶婆娑，好似沉默孤独&30340;深海，只有彼此相依偎&30340;温度堪堪用来取暖。同时失去家人和长辈&30340;两个人，是彼此专属&30340;浮木。
秦既明不能浅薄地依靠着这些破碎&30340;画面来拼凑起“林月盈已经长大成人”这个意识。
他只是惊诧于妹妹&30340;变化，她懂事，知晓事理，不再是夜半里会害怕被抛弃、而哭着拖被子去他床上&30340;小孩子，已经开始学会照顾年迈&30340;爷爷，学会笨拙地安慰因失亲而感伤&30340;兄长——可她也没有完全变成成年人，她年龄尚幼小，会因为亲人&30340;过世而哭到几乎昏厥，会在半夜里打电话给秦既明，哽咽着求哥哥接自己回家。
秦既明起初并不想让林月盈暂时住在秦自忠家里，哪怕对方是他&30340;亲生父亲。
血缘这种东西并不值钱，何涵和秦自忠都是最好&30340;佐证。
那个时候，秦既明研究生刚毕业没多久，刚入职就肩挑大梁，&30340;确有些分身乏术，能打理自己已属不易，更无法照顾好林月盈；他只想将妹妹暂时寄养在秦自忠或者何涵处——一个月，只需要一个月就好。一个月后，秦既明确定自己能搞定所有&30340;问题，将她接回身边。
高傲&30340;何涵态度淡淡，秦既明明白母亲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林月盈是嘴巴甜、讨人喜欢，可何涵更注重自己&30340;生活体验。林月盈在她那里短暂地居住一两周尚可，一个月时间太久，会严重影响何涵与她那个还不到三十岁&30340;男友约会、恋爱。
秦自忠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优点是他极少回家，家中也一直聘请着家政阿姨和司机，林月盈住在那边会更安全、方便一些。
懂事&30340;妹妹为了不令兄长为难，主动提出搬过去暂住，又在不久后&30340;深夜，哽咽着给哥哥打电话诉说着想念。
她&30340;哭泣声是能片片剜下兄长心口肉&30340;薄刃。
秦既明没有丝毫停留，连夜开车将人接回身边。他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充足&30340;睡眠，但在看到妹妹&30340;时刻，疲惫烟消云散——
林月盈说自己不小心跌伤了腿，走路微微跛，眼睛红肿，挂着一行泪，抱住秦既明哭，喃喃地叫着好想哥哥。
她&30340;眼泪打湿了秦既明&30340;衬衫，夜间秦既明脱下衣服，胸口上还有凉凉&30340;湿痕，都是她留下&30340;液体，仿佛隔着肌肤蚀痛他&30340;怜悯。
兄妹相依为命&30340;生活并不轻松，林月盈念高中，学习最紧张&30340;时刻，虽然不如一些高考大省&30340;学生辛苦，但秦既明仍旧为她选了多个家庭私教，一对一地教育她学习；秦既明也是，处于研发最艰难、看不清前景&30340;黑暗中，几次熬夜睡在公司里，还不忘给家中打电话，问妹妹有没有吃晚饭，胃口怎么样，睡眠如何。
秦既明彼时没有任何恋爱&30340;心思。
青春期最躁动&30340;时刻已经过去，他连自我安慰&30340;次数都少。一个极度洁癖&30340;人，连玩具都不会买，看到使用说明就要为其构造而紧皱眉头，更不要讲去接触另一个人&30340;体，液。即使对方身体健康毫无疾病，触碰另一人&30340;汗已经足够令秦既明反复清洗双手，无须再提进一步亲密&30340;触碰。
所以秦既明婉拒了江咏珊父亲&30340;好意。
他对江咏珊&30340;印象不多，始终停留在“月盈好友&30340;姐姐”这一层面上。至于更多&30340;，秦既明确定自己没有想法，温和地同对方说明。
就像三年前，第一次察觉到林月盈开始被人追&30340;时刻，秦既明拦住打算将情书丢进垃圾桶&30340;妹妹，告诉她，要珍惜每一份好意。
那些爱慕她、追求&30340;她&30340;人，绝不希望自己忐忑不安、精心写就&30340;情书，就这样被意中人丢进垃圾中。
秦既明教妹妹给那些人回信，首先礼貌地表达感谢，然后再回绝。
每一段感情都值得尊重。
那些一笔一画写就&30340;情书，精心挑选&30340;花朵，要和他们&30340;爱意一样，同样完整、干净地退回。
秦既明如此教导着妹妹，也&30340;确如此严苛执行。
唯一不能严苛执行&30340;……大约是兄妹之间应有&30340;距离。
兄妹之间&30340;界限，在失去亲人、只有彼此&30340;两人之间开始模糊不清。
林月盈高中学业紧张，她&30340;衣服也都是由秦既明清洗，哪怕仅仅是丢进洗衣机、烘干机、取出晾晒这样&30340;步骤，爱妹心切&30340;兄长也暂为代劳。
当时两人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秦既明不是第一次给妹妹洗衣服，小时候&30340;林月盈调皮，出去跑一圈，再干净&30340;白袜子也要跑得黑黝黝。秦既明是洁癖，又见不得妹妹可怜地穿脏衣服，一定要她换下；袜子和内衣这种东西都是不能放进洗衣机、单独手洗&30340;，如果阿姨不在家，这些东西也都由秦既明代劳。
在林月盈不慎将经血弄到秦既明西装裤之前，秦既明给妹妹洗过十多年&30340;袜子。
而西装裤上那滴痕迹——那滴在洗衣机中搅了两遍仍旧留下淡淡褐色&30340;血迹，提醒着秦既明，他需要和青春期&30340;妹妹开始保持距离。
他们永远都不会再像之前那般亲密。
这是人伦纲常。
那时秦既明也为父亲和小姑姑&30340;往事而困扰，这段秘而不宣&30340;往事好似钉在他眉心&30340;一颗深刺，又像爷爷过世前要他发誓&30340;有力佐证。
一辈子都要将林月盈当作亲妹妹。
要好好地照顾妹妹长大成人，要看着她寻觅良人，要确定妹妹一生幸福。
要做一个好哥哥。
秦既明没有嫌弃、排斥过那滴落在他西装裤上&30340;血。
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这点异常中&30340;正常，才能放纵自己和妹妹继续相处，在妹妹因饮酒过量胃痛时，仍旧如小时候那般，抱着她去医院，心疼地去抚摸、触碰妹妹被冷汗打湿&30340;脸颊和额发。
他厌恶几乎所有人&30340;体，液，却会毫不介意地任由林月盈将泪水擦在他衬衫上，丝毫不介怀自己手上是她疼痛而落&30340;汗水，秦既明甚至还会放纵妹妹因为胃痛而仅仅咬住他&30340;胳膊，任由她&30340;口水透过纯棉浸透他紧绷&30340;手臂。
秦既明不在乎。
她就是和他不相连&30340;心头肉，是从小看护到大&30340;妹妹。
没有人会厌恶自己付出心血培育&30340;宝贝。
秦既明没有妹妹，他身边&30340;朋友也没有妹妹。
他不知普通家庭中&30340;成年兄妹不该如此亲密。
兄妹俩&30340;第一次越界，是林月盈成年后&30340;第一个周末。
秦既明对那日&30340;印象格外深刻。
林月盈对自己&30340;成人礼格外看重，也在举行完隆重&30340;成人仪式后休息了好久。她兴冲冲地和自己&30340;兄长分享过自己&30340;成年计划，什么“要喝各种各样&30340;酒”“要和朋友去只允许成年人进入&30340;酒吧和夜店”“要飞去日本去买一本只允许成年人看&30340;杂志或漫画”“和好友一块儿去香港或者美国看一场r18&30340;电影”……
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且确定安全可行&30340;，秦既明都对妹妹提供了经济支持和口头上&30340;赞同。
妹妹已经成年了。
她长大成人，法律上开始对自己负责，而生活上、行为上，她也具备了完善&30340;、独立做决定&30340;能力。
秦既明很放心地松开约束妹妹&30340;手，并真心实意地为妹妹&30340;成年而感到高兴。
林月盈成年礼结束后&30340;第一个周末，天气晴好，她罕见地睡了好长&30340;一觉，长到秦既明中午回到家中时，听到浴室里哗哗啦啦&30340;洗澡声。
秦既明放下下班时买&30340;蔬菜，挽起衣袖，隔着卫生间&30340;门叫了妹妹&30340;名字。
“月盈，”秦既明问，“今天中午&30340;豌豆牛肉里，要不要加胡萝卜丁？”
里面哗啦啦&30340;水声小了，半晌，林月盈用沙哑&30340;声音回答。
“不要。”
秦既明以为她是刚睡醒不久，他系上围裙，无意间看到阳台上&30340;脏衣娄里，胡乱地卷着妹妹&30340;床单，没放好，还有一半拖曳在地上。
秦既明走过去，拿起床单看，只看到上面残留&30340;喷射状淡淡水渍和隐约&30340;、被水稀释到几乎看不清&30340;血丝。
他随手将东西卷起，只当妹妹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或粗心大意地没有计算好经期时间。
秦既明尚不会对林月盈抱有看待异性&30340;想法，就像不会猜到妹妹声音&30340;沙哑来源于愉悦巅峰&30340;叫声，就像不知妹妹在进浴室前刚刚软着腿划掉一条“满18岁必需做&30340;事情”。
「给予自己快乐」
没有想到哥哥提前回家&30340;妹妹坐在浴缸中，闭着眼睛回味发颤&30340;余韵。
一无所知&30340;哥哥将满含妹妹信息&30340;床单放进洗衣机，按下清洗&30340;按钮。
兄妹两人不知不觉地越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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